联剑风云录(精校)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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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翠凤知他见多识广,且又是个行家,急忙问道:“怎么使不得?”卢道隐道:“请哪位兄弟扶我到周寨主身边。”周志侠走过去将他搀扶,卢道隐伸手搭着周山民的脉门,过了一会,忽地“哎哟”一声,将手缩了回来,把众人吓了一大跳,石翠凤急忙问道:“怎么?”卢道隐顾不得答话,先取出一口金针,把中指挑破,挤出毒血,将指头给人一瞧,但见他的三只手指,好像被火烧的一样,指头都起了泡泡,烧焦了一层皮。
卢道隐道:“七阴毒掌乃是阴寒之毒,受伤的人,应当是体冷如冰,就是医好之后,在半月之内,也会时时发冷。”周志侠道:“不错,我当时的症状,确是这样。”卢道隐道:“周寨主的身躯火热,那绝不是七阴毒掌之伤!”周志侠见他只是给爹爹诊脉,指头便给烫伤,自是所言不假。
石翠凤道:“那么这是什么伤?”卢道隐道:“起先我不知道这石镜涵的来历,后来听他自报名头,说是百毒神君,我才省了起来,看这伤势,这大约是中了他的九阳毒掌了。”群雄纷纷问道:“百毒神君是什么来历?”“九阳毒掌可能化解?”
卢道隐道:“我技成出师之时,我师父对我再三嘱咐道:‘你若是碰到苗疆姬环的门下,便当远远避开!’这姬环乃是当世的第一使毒高手,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男是苗人,女是汉女。男弟子成名较早,就是刚才来的那个石镜涵,自号百毒神君。女弟子听说本来是赤霞道人的弃徒,后来改投姬环门下的。赤霞道人在生之时,她不敢离开苗疆,这两年才听说她已重出江湖,并自号七阴教主。百毒神君的武功不如她,但使毒的本领却在她之上,百毒神君所练的是九阳毒掌,比她所练的七阴毒掌也要厉害一些。受了七阴毒掌的伤,可以浸在沸水之中,拔除体内的寒毒,但九阳毒掌是热毒,若再侵入沸水之中,那就是自促其死了。所以两种伤势虽极相似,治法却大大不同。”
石翠凤道:“卢先生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想必懂得医治?”卢道隐叹口气道:“七阴毒掌还可以有法治疗,至于九阳毒掌,除了姬环的本门弟子之外,谁都不能解救。我师父竭了十年心力,也仅仅是能辨别它与七阴毒掌的差别而已!”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心内一凉,“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办法医治。”不过,也幸而有他这么一说,否则若用医治“七阴毒掌”的法子来医治他们,那就更糟糕了。
石翠凤忍不住泪流满面,愤然说道:“照这样说来,咱们岂不是只好任凭敌人的勒索,到了十天的期限,便要乖乖的将一半贡物,双手奉献给他?”群雄都垂头丧气,心中均是想道:“恐怕也只好如此了。”但这一批贡物,是费了天下英雄的心力,还死伤了好几位兄弟才劫到的,又岂能这样轻易地送给别人?纵使大家毫无异议,石翠凤母子也不会心安。
卢道隐缓缓说道:“周寨主他们好在先服下了碧灵丹,在十天之内,大约还不至于丧命。百毒神君所定的期限也还未是最后关头,咱们还可以慢慢想法。”但是,哪还有法子好想呢?以谷竹均和卢道隐的医术本领都没法解救,除了百毒神君的本门弟子之外,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医治。
石翠凤神色黯然,只好将受伤的周山民、凌云凤、张玉虎三人搬到静室之内调护。龙剑虹与凌云凤情逾姐妹,对张玉虎又早已生了情爱,如今眼看这两个最亲爱的人,竟然受了无法解救的重伤,心中的悲痛,更非言语所能形容。
除了重伤的周山民、凌云凤、张玉虎这三人之外,病倒的还有十几个人,山寨里一片愁云惨雾。好在有一件不幸中之幸的是:那几个受了毒烟侵害最重的人,本来医好之后,也免不了要得终身痨病的,龙剑虹将凌云凤剩下的那三粒碧灵丹找出来,溶在酒中,给他们分服,经过卢道隐的诊治,这终身的痨病,却是可以免了。
龙剑虹衣不解带的服侍病人,到了第二天,凌云凤功力较高,服下了谷竹均所开的“延阳续命汤”之后,首先苏醒,但也还不能多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吩咐了龙剑虹几句,要她到天山去告诉霍天都,看霍天都肯不肯来看她。她还未知自己是患了不治之症,纵有碧灵丹,最多也不能挨过二十天,还以为可以拖延到霍天都到来。龙剑虹伤感不已,却不敢将真情告诉她,只有表面答应,暗中饮泣。
至于周山民与张玉虎则到了第三天尚未苏醒,在这三天之中,山寨里派人去遍访名医,周围二百里内的名医都请来了,用意是把死马当作活马来医,可惜奇迹不能出现,群医束手无策。不过,由于遍访名医,却意外地探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在八达岭外的庞家堡,曾发现七阴教主母女的踪迹。正是:
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折节求援 深山逢异士
焚香报讯 古庙见奇情
消息传来,山寨中的一众豪杰更是担忧,均在心中想道:“这七阴教主与百毒神君乃是师兄妹,想必是百毒神君特地邀她来的。只百毒神君一人已难对付,再添上一个七阴教主,如何得了?”谷竹均问那个报讯的头目道:“七阴教主落脚何处,你们可知晓么?”那头目脸上一红,说道:“未曾探听得到。”原来他们怕七阴教主使毒的本领厉害,远远望见她们母女的踪影,即已避开。
石翠凤道:“庞家堡的堡主庞通,乃是当地的一个大绅士,往日咱们要钱要粮,他从没有违抗过,谅他不敢收容咱们的敌人。”其实即算庞家堡收容了她们,山寨中自顾不暇,也未必肯去惹他。谷竹均叹口气道:“反正到了十日之期,百毒神君自会到来,他们想要的乃是贡物,多了一个七阴教主,声势固然加大,也未必就会把咱们合寨人等都毒死了。还有七天的期限呢,到时再算吧。”听他言下之意,若是到了期限,无法可想,就只好将劫来的贡物,分一半给百毒神君了。群雄心中愤激,神色黯然,山寨里的气氛更觉悲凉沉重。
龙剑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想道:“七阴教主行事虽然怪僻,加上善于使用毒药毒物,故此在江湖上露面不久,便给人当作邪教看待,但却也不曾听说她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听于承珠姐姐所说,她那次去救七阴教主的女儿阴秀兰,阴秀兰比她的母亲好像还要好一些,于姐姐曾对她有恩,若是我去求她相助,不知她会怎样?”但随即想到:阴秀兰那次之拒婚乔少少,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她对张玉虎也早就一见倾心吗?七阴教主也曾对张玉虎提过婚事,张玉虎毫不考虑,一口就回绝了。这回又怎好去求她?再一想道:“若是承珠姐姐在此,由承珠姐姐去求她,或者还有点用处。我去求她,只怕她一见我,就要将我赶走,我怎可去自讨没趣?”思念及此,完全绝望。
到了晚上,张玉虎与周山民服了谷竹均所开的两剂“延阳续命汤”后,渐渐也有了知觉,但仅是只知饥饿和疼痛,对周围的人,也还不能辨认。龙剑虹听张玉虎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更觉悲酸。山寨里的头目,三三五五,窃窃私议,大家都说,若是到了期限,没法可想,只怕也只好将贡物交出来了。因此到处都在唉声叹气,龙剑虹越听越觉心烦意乱。
这一晚龙剑虹独自徘徊,蓦然想道:“阴秀兰曾对虎哥钟情,难道她就忍心让她所钟情过的男子死去?嗯。我知道她心中恨我,但是,假如我能玉成她的婚事,她未必忍心袖手旁观?嗯,说不得我只好放下脸皮,去求求她吧。”
龙剑虹打好了主意,便跑去见石翠凤。石翠凤听说她要找七阴教主,吃了一惊。龙剑虹道:“七阴教主母女,其实并不似一般人所说的那般邪恶,我和她们交过几次手了,体察她们的为人,虽然有点邪气,但却也还有一点向善之心。”龙剑虹虽然不便将张玉虎、阴秀兰与她自己之间的纠纷说出来,却把于承珠暗助阴秀兰抗婚的故事说了。石翠凤颇觉意外,沉吟半晌,说道:“她们母女竟敢拒绝乔北溟老怪的这门亲事,也算很难得了。不过,无论如何,七阴教总是邪教;七阴教主也毕竟是百毒神君的师妹,几曾见过有胳膊向外弯的?只怕你上门求助反而变成了自投罗网!”龙剑虹道:“我自会见机而作,若然风色不对,当然不会强求。我不敢说她们母女定会帮忙,但总是存有一线希望,胜于在山寨里束手无策呀。”石翠凤终觉放心不下,但想了一想,目前的情况可说是已陷入了绝境,既然无计可施,也只好让龙剑虹一试了。
石翠凤道:“你到了庞家堡,可以去拜会堡主庞通,探问消息。这人虽然不是咱们一路的人,但他多少也要给咱们一点面子。龙姑娘,你聪明机智,一切见机而为吧。”当下写了一封给庞通的信,由龙剑虹带去,准备必要之时,拿出来用。
龙剑虹连夜离开山寨,一路上思潮起伏,意乱心烦。虽说她有这个意思,想玉成张玉虎和阴秀兰的婚事,可是阴秀兰会相信她吗?而且即使阴秀兰相信了她,又果然将张玉虎医好了,张玉虎就肯因此移情别向吗?这两件事情,龙剑虹都完全没有把握,要知人不比货物,货物可以出让,人却是不能出让的呀。龙剑虹又想道:“目下无计可施,只好向阴秀兰求助,若是他日移花接木之计不成,也只好由得他了。”这个念头方起,面上立刻发烧,心道:“那样我岂不成了有心去骗阴秀兰了,不成,不成,我不能这样做。”苦苦思索,最后才想出一个办法,要令张玉虎对她绝望,而对阴秀兰生情的办法,虽然也还未有十分把握,心中却稍稍自安。
龙剑虹脚程甚快,第二日刚刚过午,便到了离山寨约二百里的庞家堡,进入村子,最先碰见一个老头,龙剑虹向他打听庞通的住宅,那老头神色冷淡,望望龙剑虹一眼,说道:“你找他做什么?”龙剑虹道:“有点事情求他帮忙。”那老头“哼”了一声,道:“你到阎王那里找他吧!”龙剑虹怔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那老头儿说道:“人死了,还能在世上找他吗?当然是要到阎王老子那里找他了,就是这个意思,你懂不懂?”龙剑虹怔了一怔,道:“真的?他什么时候死了?”
那老头翻起一双白眼,说道:“阎王老子知道庞大爷是个大大的好人,所以要请他早些会面啊。你还可惜他死得早吗?他是昨天死的,大姑娘,你来迟一步了,不及与他话别啦!”说罢,便撇开了龙剑虹,径自走了。
龙剑虹给他抢白了一顿,颇为生气,但随即想到:“一定是这庞通平日欺压百姓,所以这老头儿如此恨他,连带将我也恨了。山寨里的头目说他还算得是个正派的绅士,可见得是访查失实了。”
龙剑虹还怕是那老头憎恨庞通的原故,诅咒他死,接着她又问了几个村人,说的都是一样,庞通果然是在昨天死的,而且听说是暴病而亡,死得甚是古怪。这些人在说起庞通的时候,也都有憎恶的神色。
龙剑虹最后得一个牧童的指路,寻到了庞通的门前,只见大门上挂着一对丧家的蓝灯笼,门口有几个穿着麻衣孝服的家属在那里迎接吊客,他们看见龙剑虹一个单身女子,手上既没持有香烟宝烛的吊丧之物,腰上还系有一条淡红色的飘带,看来不似是来吊祭的,都不禁大为奇怪,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神色。
龙剑虹踌躇一阵,说道:“我是远道而来的,不知道庞堡主,已经作了古人。”丧家的知客忙上来拦道:“姑娘贵姓大名?你和咱们的庞堡主是甚亲谊?请恕咱们眼拙,认不得你。”
龙剑虹也觉得很是尴尬,她本不欲打扰丧家,但转念一想:“自己辛辛苦苦地到了这里,难道一点消息都探不到,便又空手而回?”于是含糊说道:“待我进了灵堂再说吧。”身形一飘一闪,丧家的知客拦她不住,急忙大声叫道:“有一位不肯留下姓名的贵客前来吊丧啦!”龙剑虹在江湖上的阅历虽然不多,但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含意,想来这庞通曾做过对不住人的事情,这知客见她来历不明,怀疑她是仇家来了。他这样大叫大嚷,想是要提醒里面的人小心提防。
果然里面立刻出来了几个人,其中有披麻带孝的孝子,也有吊客,为首的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喝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龙剑虹实话实说道:“我是想向庞堡主打听一个人来的,想不到他竟已死了。”那大汉道:“你要打听什么人?”龙剑虹道:“有位七阴教主,不知可曾在这里歇过脚么?”此言一出,那班人轰然大骂:“原来你就是七阴教的妖女!七阴教主毒死了咱们的堡主,居然还敢差人来打听!”“这分明是上门挑衅,毒死了人还要侮辱丧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先拿这妖女偿命!”龙剑虹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庞通之所以暴病而亡,原来是七阴教主毒死的,正想辩白,那些人不由她分说,早已有几口明晃晃的钢刀斫过来。
龙剑虹已知道七阴教主绝对不会在这庞家堡了,她本想一跑了之,可是那班人一拥而上,本领竟非平凡之辈,龙剑虹施展腾挪闪展的功夫,避了好几次险招,有三个都是使刀的汉子,狡猾得很,一个对着龙剑虹正面斫来,另外两个则预先退在她的两旁,不论她闪向哪边都立即有一口明晃晃的钢刀拦着她的去路,看来这三个人乃是练习有素,将这套刀法配合得十分巧妙。有一次龙剑虹踏错了半步,但听得刷的一声,那柄钢刀恰好在她头顶削过,幸而她身法轻灵,危险中霍地一个“凤点头”,从另外两柄钢刀的交叉缝隙中钻出,这才得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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