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丹朱(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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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等到现在才询问到地址,跋涉而来。
  陈丹朱好奇:“那你现在来是做什么?”
  “退亲啊,免得耽搁那位小姐。”张遥义正言辞。
  陈丹朱忍不住嗤声。
  张遥笑:“贵女也会这么粗俗。”
  陈丹朱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身份:“我算什么贵女。”
  “贵在骨子里。”张遥整容道,“不在身份。”
  陈丹朱冷笑:“贵在骨子里有什么用?”
  张遥哦了声:“好像的确没什么用。”
  陈丹朱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就走。
  张遥在后招手喊:“我有话说我有话说。”
  他可能也知道陈丹朱的脾气,不等她回应停下,就自己接着说起来。
  “其实我来京城是为了进国子监读书,只要能进了国子监,我将来就能当官了。”
  大夏朝的官员都是推选定品,出身皆是黄籍士族,寒门子弟进官场多数是当吏。
  不过要是能进国子监,寒门子弟也有机会当官。
  寒门子弟能进大夏最高的学府,那身份也不是很寒门嘛。
  “我是托了我父亲的老师的福。”张遥高兴的说,“我父亲的老师跟国子监祭酒认识,他写了一封信推荐我。”
  陈丹朱哦了声,转身继续走,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啊。”张遥再次跟上,眉飞色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官吗?”
  陈丹朱难得的想开个玩笑,回头看他一笑:“为了娶贵女?”
  张遥哈的一声:“你也会笑啊。”
  陈丹朱的脸沉下来:“我当然会笑”。
  只要是人谁不会笑,就看着世间让不让她笑了,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和心情笑。
  张遥知道这一句话戳中她的痛处了,认真的说了声抱歉,陈丹朱没有再说话低头急走,张遥还是追上来。
  “我当官是为了做事,我有非常好的治水的办法。”他说道,“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吏,我跟他学了很多,我父亲亡故后,我又用了五年去看了很多山川河流,南北水患各有不同,我想到了很多办法来治理,但——”
  陈丹朱回头,看到张遥一脸黯然的摇着头。
  “当地的官员们都不听我的啊,有的肯让我做个吏员,但我还是做不了主啊,做不了主做起事来太难了,所以我才决定要当官——”
  他抬起头看过来,双眼亮晶晶,陈丹朱移开了视线,看向前方。
  “你想让我帮你吗?”她说道。
  张遥笑哈哈:“你能帮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是。”
  陈丹朱看着他,怒目。
  她什么都不是了,但人人都知道她有个姐夫是大夏炙手可热的权臣,一句话就能让人当官。
  有很多人嫉恨李梁,也有很多人想要攀上李梁,嫉恨李梁的人会来骂她嘲笑她,想攀上李梁的人找她的也不少。
  这个张遥从一开始就这么热衷的接近她,是不是这个目的?
  “我没别的意思。”张遥依旧笑着,似乎不觉得这话冒犯了她,“我不是要找你帮忙,我就是说说话,因为也没人听我说话,你,一直都听我说话,听的还挺开心的,我就想跟你说。”
  她有听得很开心吗?没有吧?陈丹朱想,她这些年几乎不说话,不过的确很认真的听人说话,因为她需要从别人的话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
  这个张遥说的话,没有一件是对她有用的,也不是她想知道的,她怎么会听的很开心啊?
  “丹朱小姐。”张遥站在山间,看向远处的大路,路上有蚂蚁一般行走的人,更远处有隐隐可见的城池,山风吹着他的大袖飘飘,“也没有人听你说话,你也可以说给我听。”
  她才没有话想说呢,她才不需要有人听她说话呢,陈丹朱看着远方。
第54章
那憾
  再后来张遥有一段日子没来,陈丹朱想看来是如愿进了国子监,以后就能得官身,有的是人想听他说话——不需自己这个罪不罪贵不贵的人听他说话了。
  但过了没几天,陈丹朱记得,那天天很冷,下着雪粒子,她有些咳嗽,阿甜——静心不让她去打水,自己替她去了,她也没有强求,她的身子弱,她不敢冒险让自己生病,她坐在观里烤火,静心很快跑回来,没有打水,壶都不见了。
  “娘子,你快去看看。”她不安的说,“张公子不知道怎么了,在泉水边躺着,我唤他他也不理,那样子,像是病了。”
  陈丹朱顾不得披斗篷就向外走,阿甜匆忙拿起斗篷追去。
  陈丹朱来到山泉水边,果然看到张遥坐在那里,没有了大袖袍,衣衫邋遢,人也瘦了一圈,就像最初见到的样子,他垂着头恍若睡着了。
  “出什么事了?”陈丹朱问,伸手推他,“张遥,这里不能睡。”
  张遥抬起头,睁开眼看清是她,笑了笑:“丹朱娘子啊,我没睡,我就是坐下来歇一歇。”
  陈丹朱看他面容憔悴,但人还是清醒的,将手收回袖子里:“你,在这里歇什么?——是出事了吗?”
  张遥叹口气:“这幅样子也瞒不过你,我,是来跟你告辞的。”
  陈丹朱微微皱眉:“国子监的事不行吗?你不是有推荐信吗?是那人不认你父亲先生的举荐吗?”
  “我跟你说过的话,都没白说,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你就猜到了。”张遥用手搓了搓脸,笑道,“不过,不是祭酒不认举荐信,是我的信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陈丹朱看着他:“那怎么可能?这信是你全部的身家性命,你怎么会丢?”
  张遥摇头:“我不知道啊,反正啊,就不见了,我翻遍了我所有的身家,也找不到了。”
  陈丹朱默然一刻:“没有了信,你可以见祭酒跟他说一说,他如果不信,你让他问问你父亲的先生,或者你写信再要一封来,想想办法解决,何至于这样。”
  张遥看她一笑:“是不是觉得我遇到点事还不如你。”
  陈丹朱不想跟他说话了,她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她转身就走。
  “陈丹朱。”张遥喊,“那位先生已经过世了,这信是他临终前给我的。”
  陈丹朱停下脚,虽然没有回头,但袖子里的手攥起。
  “我这一段一直在想办法求见祭酒大人,但,我是谁啊,没有人想听我说话。”张遥在后道,“这么多天我把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现在可以死心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陈丹朱用力的握着手,就是她给李梁说一声,但——
  “哦,我的岳父,不,我已经将亲事退了,现在应该称呼叔父了,他有个朋友在宁越郡为官,他推举我去那里一个县当县令,这也是当官了。”张遥的声音在后说,“我打算年前启程,所以来跟你辞别。”
  宁越郡,是很远的地方啊——陈丹朱慢慢转过身:“辞别,你怎么不去观里跟我辞别。”
  张遥看她一笑:“你不是每天都来这里嘛,我在这里等着,谁想你没来,我也有点困,睡着了。”他说着咳嗽一声。
  陈丹朱道:“你不能受寒,你咳疾很容易犯的。”
  张遥嗯了声,对她点点头:“我记住了,还有别的叮嘱吗?”
  陈丹朱看他一眼,摇头:“没有。”
  张遥便拍了拍衣服站起来:“那我就回去收拾收拾,先走了。”
  陈丹朱看着他走过去,又回头对她摆手。
  “我到时候给你写信。”他笑着说。
  陈丹朱没有说话。
  张遥转身下山慢慢的走了,狂风卷着雪粒子,让人影在山路上模糊。
  “丹朱娘子。”静心忍不住在后摇了摇她的衣袖,急道,“张公子真的走了,真的要走了。”
  走了就走了啊,她能怎么办?她能不让他走吗?她算什么啊,她能做什么啊?陈丹朱甩开静心的手,大步向道观跑去,雪粒子打在脸上化成了水——她才没有哭呢,自从家人都死光了后,她就再也不会哭了。
  这就是她和张遥的最后一面。
  陈丹朱抬手摸了摸脸,夏天的风拂过,脸颊上湿乎乎。
  后来,她回到观里,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做了一大瓶治咳疾的药,让静心拿着在山下等着,待张遥离开京城的时候路过给他。
  但静心始终没有等到,难道他是大半夜没人的时候走的?
  一年以后,她真的收到了一封从宁越郡来的信,信是送到山下茶棚,茶棚的老妇天黑的时候偷偷给她送上来的,信写的那么厚,陈丹朱一晚上没睡才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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