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嫁给一个和尚)(校对)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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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低头应是。
  郑璧玉眼光闪烁,低声问:“荣妃到底是怎么说的?”
  侍女答道:“荣妃临死之前大骂文昭公主,说圣上的儿女,郎君个个挺拔壮健,女郎个个高挑丰肥,为什么只有文昭公主自幼体弱,直到三岁了还不能下地?为什么她从小不能断药,每个月必须服用凝露丸?为什么只有文昭公主的眉眼不像李家人的眉眼?”
  “薛贵妃反驳荣妃,说那是因为文昭公主天生不足。”
  “荣妃大笑了几声,说文昭公主根本不是圣上的血脉,因为她不是谢皇后生的。”
  郑璧玉嘴巴微微张开,一脸惊讶。
  她还以为荣妃在暗示谢皇后不守妇道,原来她说的是李瑶英不是谢皇后所生。
  侍女接着讲述:“荣妃说,当年宗族的人都支持二皇子……谢仲虔为世子,谢皇后的侍女对着唐皇后说了几句冷言冷语的话,唐皇后愤然自尽,圣上一夜白头,连仗都不打了,赶回魏郡为唐皇后料理丧事。那时谢皇后也有孕在身,圣上才没有责罚她。”
  “荣妃告诉薛贵妃,其实谢皇后那时候根本没有怀孕,皇后的乳母担心圣上迁怒皇后,教皇后谎称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谢皇后照做了。”
  因为李德几个月前回过魏郡,每晚都宿在谢皇后院子里,谢皇后又深居简出,所以没人怀疑。
  “荣妃说文昭公主绝非金枝玉叶,她是卫国公抱来的孩子。”
  卫国公就是谢无量。
  李瑶英和亲叶鲁部,李德下旨追封谢无量为卫国公,李仲虔过继到谢家,将会直接承继卫国公的爵位——名声响亮,不过并无实权。
  侍女最后道:“荣妃说她早就怀疑七公主的身世了,只因为怕被谢仲虔报复才没敢声张。”
  郑璧玉心念电转,靠回凭几上,久久没有出声。
  直觉告诉她,荣妃说的话是真的。
  郑璧玉叮嘱侍女:“这件事绝不能让魏长史听到一点风声。”
  侍女应是,道:“殿下,荣妃胡言乱语,并无证据,即使传了出去也不要紧。”
  薛贵妃的副后之位是靠李瑶英得来的,她肯定不会泄露此事。
  就是泄露了也不打紧,荣妃临死前的胡言乱语,谁会当真?没有证据,她说得再真切也不过是疯人疯语。
  而且文昭公主以李氏公主的身份和亲远嫁,就算她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现在也是了。
  郑璧玉喃喃地道:“别人信不信,没什么要紧……”
  关键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子?
  太子之所以憎恶李瑶英,就是因为李瑶英是谢氏之女,假如他知道李瑶英不是谢氏所生……
  郑璧玉眉头紧皱。
  嫁进李家后,她打听过当年唐氏自尽的经过。
  李家男人时常在外征战,唐氏和谢氏留在魏郡,李德每隔几个月会回家探望两位夫人。
  唐氏自尽的那天,李玄贞刚好归家,亲眼看到烧得不成人形的母亲从火海里扑了出来,倒在他脚下。
  其实当天原本该回魏郡的人是李德,他离家时答应会回家陪两位夫人过节,后来因战事吃紧,只打发大儿子回家。
  所以,唐家世仆曾悄悄告诉郑璧玉,唐盈原本的打算是活活烧死在李德面前。
  结果阴差阳错,让李玄贞目睹了她的惨死。
  临终前她近乎癫狂,一遍遍嘱咐李玄贞为她报仇。
  这十多年来,李玄贞几乎夜夜梦魇,梦到母亲濒死的模样。
  郑璧玉曾委婉劝李玄贞放下仇恨。
  虽然唐盈是在和族老、谢皇后的侍女发生口角纷争后怒而自尽,但归根究底她的死不是谢氏造成的,他为什么非要针对谢贵妃母子?
  他在其他事情上都能听得进劝告,连朱绿芸的事也能妥协,事涉谢氏,怎么就这么偏激呢?
  李玄贞冷笑了一声,没有和郑璧玉解释什么。
  郑璧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当年的事情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李玄贞为了保护唐盈,隐瞒了些东西。
  为此,他明明不讨厌七公主的为人,却一次次伤害七公主。
  郑璧玉思前想后,权衡了一番,决定将荣妃的话告诉李玄贞。
  七公主是无辜的。
  她起身去了书房,提笔给李玄贞写了封信。
  赐婚旨意正式颁布后,李玄贞率领魏军去了凉州,和诸胡部落骑兵分三路攻打何氏。获胜后他留在凉州,还没回京。
  郑璧玉写好信,交给家奴,叮嘱他务必亲手交到李玄贞手上。
  家奴恭敬应喏。
  ……
  秦非离开的半个月后,瑶英随叶鲁部抵达凉州附近。
  叶鲁酋长已经从凉州出发,再过不久就能和他们在叶鲁部每年冬天驻扎的河畔汇合,以叶鲁部的风俗完成婚礼。
  凉州古称雍州,地势平坦辽阔,自古以来就是“人烟扑地桑柘稠”
的富饶之地,“
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西北商埠重镇,古时素有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之重地之称。
  唐朝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时曾途经凉州,那时凉州僧商侣往来,无有停绝。
  直到几十年前,凉州仍然是北方最繁华的重镇之一。
  后来中原王朝衰落,天下大乱,西北先后被强盛的吐蕃和各个崛起的部族侵占。前朝朱氏立国时未能收复西北,商旅如织、驼铃悠悠回荡的丝绸之路已经断绝多年。
  瑶英坐在马车里,偶尔掀开车帘极目眺望,眼前所见,天地茫茫,一片荒凉。
  方圆百里之内,人烟绝踪。
  越往西北走,天气越来越恶劣,阴沉沉的天色渐渐有了风雪的迹象,天际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峰顶白雪皑皑,犹如沉眠的巨龙。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道路越来越崎岖难行。
  虽然路上有胡婢殷勤侍候,算不上风餐露宿,但对于这几年一直娇养的瑶英来说,还是颇为辛苦。
  当他们需要翻越山脉时,她必须下了马车和其他人一样骑马。
  李仲虔教过她骑马,也常常陪她去跑马,不过那都是在平坦宽阔的原野上,是艳阳高照的三春天,而不是坎坷崎岖的山路,朔风凛冽的深秋。
  在山道上骑马远比平地骑马辛苦多了,而且为了躲避风雪、及时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过夜处,他们往往一走就是一整天。
  瑶英的大腿磨得伤痕累累,伤口结了血痂又被磨破,娇嫩的手指被缰绳勒出一个个血泡。
  每当队伍停下休息时,她坐在马鞍上,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塔丽和阿依必须一人抱着她的一边胳膊才能搀她下马。
  这天他们终于翻过数座大山,到达一处位于山谷间的开阔平原,瑶英挪到了马车上,阿依跪在一边为她上药。
  谢青照旧骑马跟在马车旁,刀柄掀开车帘一角,递进一只小瓷瓶。
  “公主,这药是我平时用的,比公主带的那些药膏药性更烈,用的时候会很疼,不过好得更快。”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会留疤。”
  瑶英趴在凭几上,接过瓷瓶,轻笑:“你倒是心细。”
  他平时总板着一张冷脸,像个二愣子,没想到竟然会主动给她送药。
  刀柄收了回去,车帘重又放下。
  不一会儿,传来谢青的声音:“公主……今天是您的生辰。”
  瑶英呆了一呆。
  恍惚想起小的时候,她去参加堂姐的及笄礼,一直到天黑还舍不得走。李仲虔过来接她,看她睡眼朦胧,舍不得吵醒她,背她回去。
  她趴在李仲虔背上,又精神了起来,叽叽喳喳告诉他宴会有多热闹。
  李仲虔哈哈大笑:“等小七及笄的时候,阿兄也给你办一场及笄礼,比今天的更盛大更热闹,整条街的树上全挂满彩灯。”
  瑶英抱着李仲虔的脖子蹭了蹭:“我不要及笄礼,只要阿娘和阿兄陪着我,吃碗寿面就行了。”
  那时候无忧无虑。
  没想到真到了及笄时,连吃一碗寿面都成了奢望。
  瑶英怔了许久,久到阿依为她擦好药膏告退出去了,才慢慢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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