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嫁给一个和尚)(校对)第390部分在线阅读
营地气氛沉重。
是夜,瑶英躺在绒毯里,听到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马嘶声。她闭着眼睛,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出她的所料,海都阿陵带着托木伦深夜离开营地了。
他们的目标是叶护。
……
营地外,托木伦兴奋地握紧长刀,忍不住发问:“王子,既然您也不想这么便宜大王子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叶护的要求呢?”
海都阿陵戴好面巾,遮住面容,道:“大王子是大汗的儿子,大汗不会为我做主。我只能出此下策,你们当心点,如果事情败露,不必管我,我自有主张。”
众人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感动,齐声应是。
海都阿陵望着远方,淡金色眸子里寒光闪动。
大王子越来越咄咄逼人,他乖乖交出舆图和宝物,大王子不仅不会上当,还会加重对他的怀疑。他被迫交出舆图后再伪装成盗贼去劫杀叶护,反而能让大王子暂时罢手。
没有人把他当人,他活成狼,他们才放心。
……
营地里,瑶英彻夜难眠,
狗吠、马嘶、夜鸟的怪叫声、守夜骑士的说话声……她聆听静夜里的一道道声响,紧张得无法呼吸。
海都阿陵的营地里藏有宝物的消息是她偷偷散播出去的,她知道他和大王子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叶护走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一封告密信,得知不少秘密——那封信自然出自她手。
叶护一定做好了准备,不知道他安排的人手能不能杀了海都阿陵。
瑶英等到天亮,半睡半醒中被一阵杂乱的声响惊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毡帘被人掀开,托木伦找了过来,满身是血,神色焦急:“公主,你过来帮忙!”
瑶英被带到大帐,迎面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帐中亲随个个浑身是伤,形容狼狈,其中海都阿陵伤得最重,高大强壮的身体平躺在床上,长手长脚摊开,气息微弱。
几个医者围在他身边,帮他止血,其中一个医者是汉人长相。
托木伦推瑶英上前:“叶护太狡猾了!医者都被他带走了!这几个人止不住血,只有这个汉人奴隶会治伤,公主,他说话古里古怪的,我们听不懂,你听他说了什么!”
瑶英心如擂鼓。
海都阿陵果然被叶护暗算了,可惜他命大,居然能活着回来。
营地里的医者确实是叶护带走的,不过提醒叶护的人是她。
瑶英走到床前,询问汉人医者,目光落到海都阿陵身上。
只要她帮着传话的时候“不小心”遗漏或者说错了什么话,海都阿陵很可能“伤重不治”。
那她就自由了,中原数万万百姓也能躲过一场血腥的屠戮。
瑶英激动、紧张、忐忑,心里一阵狂跳。
医者告诉她注意事项,她点头记下,朝托木伦复述的时候,故意漏了一句,托木伦没有怀疑她,大声嘱咐其他人照办。
瑶英快被希望即将来临的狂喜淹没,背上不停地出汗,眼角余光扫过海都阿陵,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一盆雪水兜头而下,浇灭她眸底刚刚点燃的火苗。
海都阿陵武艺高强,亲随都没事,怎么只有他伤得这么重?
他听得懂汉文,假如他现在没有失去意识……
越是最紧要的关头,越不能急躁。
瑶英心念电转,冷静下来,补上自己刚才漏掉的那句话:“王子这几天绝不能碰酒!”
托木伦点头应是。
瑶英继续和医者对话,视线巡睃一圈,帐中亲随个个眉头紧皱,语气焦急,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露出破绽。
果然有诈,海都阿陵明知叶护设下陷阱,依然前去抢夺宝物,大王子才会把他当成一个在野地里长大的“莽夫”。
她不动声色。
……
海都阿陵在帐中整整躺了三天,估摸着营地里大王子的内应全都中计,叫来托木伦:“都抓了。”
一天之内,接连有十几个士兵和军需官被抓。
瑶英心有余悸。
原来海都阿陵将计就计,让大王子放松对他的监视,顺便等着营地里心怀二意的人露出马脚,他好一网打尽。
她后怕不已。
幸好那晚她直觉不对劲,没有隐瞒医者的话。
和瑶英一样庆幸的还有托木伦。
这日,她跪坐着帮海都阿陵换药,托木伦兴冲冲地替她请功:“王子,您昏睡的这几天,文昭公主一直守在帐中,悉心照顾您。”
瑶英心口剧烈跳动,紧咬牙关,手上的动作平稳从容,她不能露出破绽。
海都阿陵靠坐在兽皮椅上,眼皮低垂,凝视着她。
他也很惊讶,他身受重伤,李瑶英竟然这么老实,只悄悄和亲兵联系,想趁他伤重逃出去,没有下手害他。
“公主不是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瑶英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道:“王子现在要是死了,我就落到叶护手上了,和叶护比起来,我宁愿和王子这种言而有信的英雄豪杰周旋。”
说英雄豪杰几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恨意满得能溢出来,海都阿陵不禁嗤笑。
瑶英低着头,继续帮他包扎伤口,唇角紧抿,眉头轻蹙,一脸的不乐意。
海都阿陵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起。
她被迫来照顾他,动作粗鲁,言语辛辣,从头发丝到脚底,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她的不满。
但她还是得老老实实照顾他。
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心里再恨他,也得听话。
5.
海都阿陵(五)
瑶英再次见到阿玛琳的时候,她和其他北戎女人一起坐在帐前织毛毡。
日头很暖和,阿玛琳却穿了一件夹皮袄,动作小心翼翼。
其他女人告诉瑶英:阿玛琳可能怀孕了。
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阿玛琳不用担心再被送回关押俘虏的地方。她坐不了一会儿就嚷嚷腰酸背痛,叉着腰站起来围着晒毛毡的场地慢腾腾地走一圈,倚着栅栏和其他人说笑,过一会儿又说困了要打个盹,一整天下来别说织毛毡了,连羊毛都理不顺。
士兵知道她现在肚子里揣了合赤的孩子,不敢催促她。
她做不了的活计自然就落到其他女奴头上,女奴们忍不住抱怨:“你自己的活自己做!别总是摊派到我们头上!”
阿玛琳抚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是双身子,做不了那些粗活。”
“汉人的文昭公主贵为公主,得王子看重,每天还是会按时来和我们一起织毛毡,还教我们怎么织出新鲜花样,她怎么没你那么多借口!”
阿玛琳冷笑一声:“那是她没用,生了张漂亮脸蛋又怎么样?还是得肚子争气!她要是能怀上阿陵王子的孩子,王子舍得让她来织毛毡吗?”
女奴们愤愤然。
接下来几天,阿玛琳织毛毡的时候照旧敷衍了事,还讽刺其他女奴一辈子都只能在北戎营地里靠织毛毡过活。
女奴们义愤填膺,却也无可奈何。
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海都阿陵耳朵里,这天清晨瑶英给他换药的时候,他无意间扫过她纤瘦的腰肢,想起阿玛琳的话,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心里微微一动:如果李瑶英怀了他的孩子,生下来一定很漂亮。部落里的老人说,母亲美丽,生出来的男孩女孩都好看。
这个念头不过是瞬间的事,他嘴角勾起,道:“公主今天不用再去织毛毡了,我这帐中都挂不下了。”
瑶英心里对他翻一个白眼,眉眼低垂,手里一圈一圈帮他缠上纱布,暗暗想,如果她像阿青那样会武艺就好了,可以直接用纱布勒死眼前的男人。
下毒她也想过,可惜海都阿陵实在警醒,每样药物都经过医者再三查验,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想办法让他伤口感染也没用,他身体健壮结实,异于常人,伤口愈合很快。
她心里默默盘算,忽然发现周围阒寂无声,帐中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海都阿陵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他沉默的时候面孔愈显刚硬,金色眸子冰冷淡漠,没有一丁点温情,让人难辨他的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