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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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亲迎礼,东宫内官二话不说,接管全部贺家事务,连金兰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换成了宫里的人。杜岩从东宫回来,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金兰身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怕金兰跑了似的。
  金兰忙了一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刚刚躺下,脑袋还没碰到枕头,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杜岩在帐外伺候,道:“是剪春姑娘,她来拜别殿下。”
  金兰立马红了眼圈,翻个身,拿帕子擦了下眼睛,声音闷闷的,“让她好自珍重罢,就不必见了。”
  杜岩怔了怔,起身出去。
  剪春跪在房门外,满脸是泪,砰砰几下,给金兰磕了好几个头,哭得肝肠寸断,爬都爬不起来,被两个养娘架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杜岩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望着剪春离开的背影,脸上神情复杂。
  金兰居然不带她最信任的丫鬟进宫。她给剪春赎了身,托祝舅父照顾剪春,祝舅父立刻认剪春当了干女儿,贺家丫鬟艳羡不已:给祝舅父当干女儿,以后嫁的不是官宦家的公子就是豪绅家的少爷,剪春的命真好!
  剪春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进宫当宫人。
  金兰笑着骂她:“你忘了那年说的话了?你不想一辈子伺候人,我当时答应你,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赎身,我怎么能食言?”
  剪春哭着道:“可是小姐你去的地方是皇宫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我在身边,谁照顾你?你冷的时候谁给你添衣?你饿的时候谁给你煮面?别人为难你的时候,谁护着你?”
  金兰给剪春擦眼泪:“我长大啦,可以自己应付。这些年你一直照看我,我心里把你当姐姐,我早就打算好了,等我出阁的时候就给你赎身。”
  剪春嚎啕大哭。
  小姐这是怕连累她啊!小姐知道宫里的生活步步艰险,怕护不住她,怕她在宫里受苦,所以不带她进宫!她这些年服侍小姐,从来没受过一句重话,其他主子总爱把自己吃过、用过的东西赏人,小姐从不会这样,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每次都会干干净净收着留给她吃。她生病的时候挪到外边院里养病,小姐担心她没人照顾,省下月钱给她用。她病好了回房伺候,小姐眼巴巴地守着她,隔一会儿就说:“剪春,你的病才好,歇歇吧。”
  她嘴里嗔骂小姐聒噪,心里却甜滋滋的。
  剪春大哭:“小姐,让我陪你进宫吧!”
  金兰摇摇头,神情温柔,但丝毫没有动摇,坚定地拒绝了剪春。
  杜岩可以笃定,剪春虽然经常数落金兰,但她对金兰死心塌地,绝对忠诚。
  宫里的主子对宫人恩威并施,为的不就是树立威信,收买人心,让宫人彻底臣服于他们,愿意为他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么?太子妃身边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为什么不带她进宫?
  因为太子妃是真的对丫鬟好,她怕自己护不住丫鬟,知道丫鬟的心愿是赎身回乡,便在进宫前满足丫鬟的心愿。
  就像预备身后事一样,太子妃安排好一切,孤身一人入宫,若不幸得罪周太后或是郑贵妃,她一个人担着,带累不了她在意的人。
  夜风冰凉如水,拂在脸上,柔如丝絮。
  杜岩呆立了很久,转身进屋。
  ……
  金兰舍不得剪春,躲在帐中,无声流泪。
  阿娘没了,无人依靠,她习惯把心事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忍受,即使伤心哭泣,也是静悄悄的,生怕惊扰了其他人。
  杜岩知道她心里难受,在房里点了助眠的安息香,香烟袅袅,一点一点漫过纱帐。
  金兰沉沉睡去。
  梦里看到乔姐,她笑着扑上去,腻在乔姐怀里撒娇。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恍惚中,远处飘来一阵欢快的鼓乐声。
  梦中心有所感,金兰睁开眼睛。
  屋中光线暗沉,纱帐掀起了半边,挂在金丝勾上,枝玉坐在床头,双眼通红,泪汪汪地看着她。
  “姐姐。”
  她第一次当面这么叫金兰。
  “东宫的仪仗已经出了内城门。”
  金兰心情出奇的平静,慢慢坐起身。
  她要嫁人了。
第28章
出阁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贺家忙成一团。身着不同服色的官员、内宦、女官脚下带风,进进出出,不停催促下人,下人被支使得团团转。贺喜的宾客从巷口一直排到巷尾,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
  内院倒是还算安静,黄司正站在庭前调派女官、宫人,忙而不乱,有条有理。
  寻常女儿家出阁,一定得哭嫁,不然不吉利。
  枝玉怕金兰哭不出来,小声教她“用不着真哭,妆花了不好看,你装着抹几下眼角就够了。”
  金兰笑而不语,坐在镜台前,任女官为她梳妆打扮。
  今天发册奉迎礼,礼部送来太子妃的礼服冠,太子妃的礼衣华贵雍容,极尽奢华。深青织翟纹间小轮花织金云凤缘边纻丝翟衣,玉色纱中单,翟纹蔽膝,描金云凤纹玉革带,赤白缥绿四色大绶,女官一样一样为金兰穿戴上,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穿戴好,然后为她戴上六龙四凤冠。金凤冠精美艳丽,光彩照人,光是装饰用的珍珠就足足有四千颗之多,冠上六龙金凤,口弦珠滴,凤冠整体缀以珠翠、蕊头、大小珠花、宝钿花、珠牡丹花,冠后四扇鸾凤博鬓,珠滴并垂,大大小小的红蓝鸦鹘有一百多块,累沉沉的压在头上,金兰得全身绷紧了才能勉强坐直。
  杜岩站在金兰身后,变着花样夸她。
  他自进了贺家,一张嘴就没停过,从早到晚笑呵呵和贺家众人闲话家常,不管什么话题,绞尽了脑汁也要绕到金兰身上,什么温柔娴静,含蓄端庄,仙女托生的美人……
  总之,把金兰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连枝玉这个真心偏心金兰的听了都忍不住替金兰脸红。
  杜岩可不管这些,他在朱瑄身边伺候几年,心里一根筋只要太子爷喜欢的,那肯定是万里挑一、当世无双!
  太子爷喜欢一只猫,那只猫就是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小东西。
  太子爷喜欢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必定秀外慧中、才貌双冠,世间无人能及。
  反正杜岩是这么认定的。
  其他人不这么看,那得罪了,他们太肤浅!
  金兰让杜岩仿佛能沁出几斤蜜的讨好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愁绪不觉淡了些。枝玉要强,不想当着人的面和她泣别,硬撑着没有哭,亦步亦趋守在她身边,眼睛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回头朝枝玉笑“你看,姐姐这么打扮是不是很气派?”
  枝玉破涕为笑,眼泪流了下来,她立刻擦了去,上前抱住金兰。
  “我会好好的。”金兰轻拍枝玉,“你也好好的,少和人置气。”
  枝玉泣不成声,咬着牙不说话。
  祝舅父不敢让祝氏露面,反正操持婚仪的是礼部官员和东宫仆从,事事周到,干脆让祝氏待在屋中,贺老爷似乎发觉了什么,没有异议。
  院外鼓乐声陡然变得高昂欢快,仪仗队到巷子口了。
  贺老爷进院送别金兰。
  他是个没有什么温柔心肠的木讷男人,成婚后和妻子祝氏相处得磕磕绊绊,稀里糊涂间生了一堆儿女。夫妻俩甜蜜过,也曾大吵大闹恨不能掐死对方。祝氏心里的苦,贺老爷直到中年以后才觉察到一些。
  庶出的大女儿、二女儿先后和妻子闹翻,他手足无措。事后想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多事给两个女儿撑腰,不然祝氏不会和她们闹得那么僵。
  三女儿金兰慢慢长大,这回贺老爷不敢插手。府中内务一律交给祝氏照管,就算有时候祝氏做得不对,他只当不知道。
  贺老爷总想着,三女儿一个女孩子,用不着多花心思,给她吃给她穿,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等她年纪大一点,再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多给点嫁妆,他就算对得起这个女儿了。但每次对上金兰那种沉静淡然、丝毫没有任何期待的眼神时,贺老爷总觉得心虚。
  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很不称职。
  贺老爷安慰自己不要紧,还有时间。等金兰出嫁就好了,她嫁的是陈家,两家时常走动,他有弥补的机会。
  金兰最需要他这个父亲的时候,他没有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金兰要嫁去东宫,一个杀人无形、处处是陷阱的地方,他还是不能为她做什么。
  所有的愧疚、悔恨、担心、不舍和忧虑一起涌上心头,贺老爷觉得自己此刻有千言万语想对女儿说,然而他傻站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叮嘱了一句“金兰,钱不够使了,派人和爹说,爹托人给你送进宫里去。”
  周围闹哄哄的,金兰没有听清。
  贺老爷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祝舅父急急忙忙走过来,催促他“太子殿下到了!”
  众人唬了一跳,推着贺老爷出去。
  朱瑄头戴九旒玄冕,身着青色五章大袖礼衣,赤色四章裳,素纱中单,朱缘大带,腰悬组佩,四彩大绶,一身最正式的东宫太子冕服,骑马到了贺府门前,在正副使的簇拥中踏进贺府。
  原本朱瑄不必亲至贺府迎亲,他身体不好,礼部怕他承受不住繁冗的礼仪流程,偷偷修改了仪式,他知道以后命人改了回来,削减了其他诸如太子妃跪受宝册的礼仪,礼部官员满头黑线心疼媳妇也不带这么不讲规矩的!
  皇太子衣冠华贵,天人之姿,气度飘逸出尘,举止间自有王孙公子生于俱来的傲慢矜贵,脸上又略带病容,没人敢闹着让他吃酒,正副使一个比一个老实,飞快地走完流程,请金兰出阁。
  金兰在黄司正的搀扶下出阁,庭中设有香案,她行了四拜礼,宣册、宣宝礼仪后,正使宣制,副使献礼,主婚者跪受。女官再次请金兰出阁。金兰拜别贺家人,乘坐车舆离开。
  贺枝玉看着盛装的金兰上了车舆,咬着嘴唇,把哭声全部吞回嗓子里,不停低头擦眼泪。贺枝堂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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