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271部分在线阅读
“形势不由人……”
朱瑄走近的时候,听到她低声喃喃:“钱公公一手遮天,云瑾哥只是奉命行事,他没有办法。”
罗云瑾现在就是钱兴手里的一把刀,钱兴不方便出面做的一些麻烦事,罗云瑾可以帮他处理得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罗云瑾才学过人,文官们越欣赏他,钱兴越要他去做一些抓捕文官的事情,借此彻底孤立他,让他不得不效忠自己。
她明白罗云瑾身不由己,还是忍不住劝罗云瑾早日为自己打算。
罗云瑾显然另有打算,他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对错,只要是司礼监下达的指令,他一句都不多问,一开始只是负责抓捕,后来主持审讯,手段阴狠,杀人如麻。
李忠吓坏了,尤其当几个相熟的提督太监死在罗云瑾手里后,他提醒金兰不要和罗云瑾再有来往,逼她发誓。
金兰不愿发誓。
李忠气得直跺脚,骂她:“他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你一件都没听说?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都是怎么说他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么傻,早晚被他生吞活剥了,听叔的话,以后离他远一点,不要再见他。等太子长成,你尽早出宫。”
他无比畏惧罗云瑾,和金兰大吵了一架,气得脸红脖子粗。
金兰有些心虚,送李忠回去,李忠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上门。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久之后,李忠得罪钱兴,被锦衣卫抓捕入狱。
他牵扯进一件陈年旧案之中,负责审案的人正是罗云瑾。
李忠没有熬过来。
金兰大病一场。
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一遍遍叫着忠叔。
屋外大雨滂沱,庭院传来脚步声,罗云瑾冒雨而来,带来从太医院抓的药。
金兰赶他走,不肯吃他送来的药。
朱瑄目不交睫,守在床边照顾她,喂她吃药,在她噩梦惊醒的时候爬上床,抱着她柔声哄她。
半夜的时候她总算睡着了。
朱瑄出门去茶房讨热水,目光掠过院子,愣了片刻。
大雨如注,罗云瑾跪在雨地里,脊背挺直,面色苍白,身上早已经浇得透湿,雨水顺着衣袖往下淌。
不知道他跪了多久。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和朱瑄对视。
两人都没有说话。
朱瑄去茶房要热水,回房继续守着金兰。
第二天早上,朱瑄支起窗子看了一眼院子。
罗云瑾还跪在那里。
金兰吃了药迷迷糊糊的,不想见他。
沉缓的钟声传来,罗云瑾踉跄着站起身,赶去司礼监文书房当班。他不能缺席,否则钱兴查到东宫,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每晚来东宫看金兰,金兰仍然不愿见他,他一跪就是一夜,接连跪了几天。
那晚朱瑄喂金兰吃了两碗鸡茸粥,她精神好了点,下床拉开房门。
罗云瑾跪在庭前,面色惨白,抬起脸。
金兰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云瑾哥,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罗云瑾身形僵住。
金兰脸上神情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恨,只有空茫和冷淡:“我知道你身不由己,知道你的志向,云瑾哥,你非池中之物……我祝你前程似锦,鹏霄万里。”
罗云瑾双手轻颤,闭了闭眼睛。
没有声嘶力竭的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对骂,没有饱含愤怒的质问,却让他一瞬间万念俱灰,如坠深渊。
朱瑄立在廊前,看着金兰决绝地转身,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冷静沉着,没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扶住她,感觉到她在颤抖,搀扶着她回房,关上门。
门刚刚合上,她眼前一黑,瘫软在他怀中。
朱瑄抱她上床,给她盖被子,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还有我呢,圆圆。”
她朝他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发顶,还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朱瑄守着她。
不要紧,他现在还小,他还保护不了她,他可以等。
等一辈子也可以。
第194章
朕等不了太久
景宗登基第十四年,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暮春时节,枝头杏花如雪。
艳阳洒下金箔般潋滟着斑斓丹华的灿烂光辉,
大内宫城巍峨矗立,花映朱墙,
琼楼金阙。
裙琚曳地声窸窸窣窣,
一行头戴珠花冠、身着圆领袍、腰束金带的女官翩然走过长街,
步履轻盈而又庄重,
沉稳严肃。
长街旁洒扫的宫女、内官纷纷朝女官拱手,目送她们走远。
为首的女官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秀,体态微丰,
顾盼间眼风冷厉,
不怒自威,
正是嘉平三十年落选的秀女胡广薇。
她如今掌司宝局,
已经在宫中当值十几年,升女史,宫官,
掌印,
供内职,掌宫闱禁令,
教授的女官已有数百人之多,
宫中上上下下对她敬畏有加,人称胡司正、胡太史。
黄女官早已告老归乡,她离宫之前,
拉着胡广薇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皇后娘娘当年留下你的时候,
我极力反对,如今看来,皇后娘娘看人的眼光比我的好。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你比她更明白。”
彼时皇后病逝已有两年,胡广薇热泪盈眶。
在东宫的那两年,她被关在偏殿教宫女读书写字算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她的学生一个个分拨至各处当差,她入宫之前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淡了。
周太后癫狂,姐姐奉旨侍候,不能踏出仁寿宫一步,不再动不动就对她长篇大论、催促她及早打算,她松口气之余,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后来胡广薇发现自己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她的父兄、母亲因为她而得到朝廷赏赐,她成为胡家第一个以女子之身获封官职的人,哥哥写信告诉她,圣旨送达家乡的那天,族长率领全族男女老少迎接天子使者,然后带着子侄祭告宗祠,鞭炮足足放了一个时辰。
兄长们争着抢着把儿子过继到她名下,为她承继烟火。
这种时候,男女并没有分别,谁能给宗族带来荣耀,谁就有资格入宗祠。
胡广薇今年三十多岁了,不用担心自己年老色衰,也不用惶恐身后无继,更不用掺和进宫闱之间的争权夺势,她是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俸禄粮米的朝廷内官,只需要尽忠职守,便能以才能在宫中立身。
皇上即位初年,皇后就建议重开女校。
起初宫女们无意于读书上进,更愿意以姿色来博一场豪赌,后来学有所成的女官越来越多,宫女和女官的区别也越来越明显,很多姿色平平的宫女开始认真进学。
前几年,皇上和内阁大臣商讨国事时,忽然提起生母覃氏,大臣们想及覃氏的悲惨遭遇,泪落纷纷。
第二天内阁大臣谢骞就上疏建议皇上放宫女出宫,以告慰圣母覃氏在天之灵。
谢骞精明油滑,几次上疏都正好揣摩对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即位后他官运亨通,可谓平步青云,一见他上疏,其他官员立刻绞尽脑汁跟着附议。
不久皇上就在百官的请求中下令放年老宫女出宫,通文墨的女官则拨往各处任职,朝廷仍然供给俸禄。
自此宫女不再只有老死宫中这一条路可走,为了出宫以后也能有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她们开始主动报名,希望能被女校挑中。
女官和宫女的界限越来越分明,从此女官不可能成为后宫妃子,立志成为女官的宫女盼着能够获封内官官职,以此光耀门楣。
柔软的春风拂过面颊,胡广薇抬起头,看着两道横亘的朱墙之间那碧蓝的晴空。
她想起那年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贺家四小姐和贺家少爷进宫。
宫里的人私底下说,贺家少爷已经定下人家了,贺家四小姐还没定亲,皇后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皇上对皇后千依百顺,皇后只要开口,皇上下旨赐婚,京中世家显贵,随贺家挑选。
皇后从没提起这件事。
那天皇后和四小姐在御花园浮碧亭观鱼,姐妹俩靠坐在栏杆前,往池子里撒鱼食。
胡广薇捧着一盘刚摘的新鲜莲蓬送进亭子里,听到四小姐骂骂咧咧地抱怨坊间的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