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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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平帝只得拿过奏本,刚看了两眼,眉头皱得愈紧。
  谢太傅怎么知道奉先殿的事了?哪个多嘴的告诉他的?周太后才刚刚消了气,要是真如谢太傅所说的那样把钱太后的画像挪回先帝的神龛旁,太后还不得拆了乾清宫?
  嘉平帝揉揉眉心,放下奏本:“朕知道了。”
  内侍眼珠一转,躬身退出后殿,回文书房复命。
  “统领,万岁说他知道了,奏本先留中不发。”
  秉笔太监们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内侍折返,竖起耳朵听他回了话,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嘉平帝管不住谢太傅,又不敢得罪周太后,这是想一直拖下去。
  还真是万岁的处事风格。
  众人摇头叹息,回到各自的书案前,埋头批阅各部经由通政司送达官中的例行奏本。
  罗云瑾拈起朱笔。
  内侍走到他身边帮他磨墨,小声道:“统领,小的刚才看见钱公公了。”
  罗云瑾神色不变。
  内侍继续说:“今天万岁召见的道士就是钱公公推荐的,此人名叫张芝,号称是张真人的后人,虽然不能像他吹嘘的那样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不过的确有几分神通,万岁吃了他的药,精神好了很多,听说前天还连御两女。万岁对张芝对他深信不疑,叫他张神仙。”
  钱兴了解嘉平帝,知道嘉平帝痴迷长生之术,特地花费重金请张芝出山。张芝果然得到嘉平帝的赏识信重,钱兴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罗云瑾眉毛都没动一下,一本本批复奏本。
  一个时辰后,莲花滴漏的铜制荷叶缓缓浮出水面,水声滴滴答答。
  院外传来嘈杂的说笑声和脚步声,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笔,结伴去廊房用膳吃酒。
  罗云瑾留下没走,没人敢自讨没趣邀请他,不一会儿屋中就只剩下他和两个值勤的内官。
  他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喧闹,坐姿端正,神情专注,看完所有奏本,按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分门别类整理好。
  年轻内官噤声不语,等他收拾完了,奉上一盏煎好的松萝茶。
  他接了茶盏,没有喝,揭开杯盖,凝望碧绿清冽的茶汤,沉声吩咐:“我过几日要出城一趟,如果宫中有什么异状,派人去城南送信。”
  内官恭敬地道:“统领放心,您不在的时候,小的会紧盯着各处,一有什么异状,立刻向您禀报。”
  罗云瑾握着茶盏,眼睫低垂。
  真定府抓住的人已经押送回来了,他要亲自去保定府审讯那两个活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既没有即将得知真相的激动迫切,也没有仇恨愤怒,只有沉甸甸的不安。
  到底是谁阻止他调查祖父的死因?
  在事情查出眉目之前,东宫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连累朱瑄的话,也会波及到她……
  罗云瑾很久没看到她了。
  朱瑄说到做到,既然不再刻意折磨他,于是一并剥夺走所有他可能见到她的机会,即使他们同处一场宫宴,他也休想和从前那样窥看她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模样。
  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胖点好,笑起来甜丝丝的。
  茶香氤氲,手中的茶盏一点一点凉透,罗云瑾闭一闭眼睛,站起身,喝尽杯中冷茶。
  ……
  谢太傅上疏,嘉平帝留中不发。
  谢太傅继续上疏,嘉平帝继续置之不理。
  仁寿宫周太后大发雷霆,直接派人去内阁训斥阁老,大骂谢太傅多管闲事,欺负她一个幽居深宫的年老妇人。
  阁老们不想惹事上身,不论孟时说什么,他们微笑以对,一言不发。第二天就有三位阁老告假,反正除了宫宴谁都见不着嘉平帝,用不着上朝。
  惹不起,他们躲得起。
  谢太傅不惧周太后,照样天天上疏,请求嘉平帝将钱太后的神龛迎回奉先殿,和先帝并尊。
  周太后见谢太傅软硬不吃,暴跳如雷,听说摔碎了不少稀罕宝贝。
  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太傅和周太后杠上了。
  谢骞去工部当差,同僚们都对他投以敬佩和同情的眼神,敬佩他祖父悍不畏死,同情他有一个愈挫愈勇、永远不肯消停的老祖宗,万一周太后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嘉平帝一怒之下贬了谢太傅,他这个孙子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相熟的知交好友还好,其他官员看到谢骞就绕道走,生怕和谢家扯上关系。
  嘉平帝或许不会处置自己的老师谢太傅,但是最后总得找几只替罪羊,好让周太后消气,这时候谁和谢家走得近,谁就会被周太后记恨。
  谢骞平生最喜欢热闹,好美酒,好美食,好饮宴,乍一下被同僚们冷落,委实有几分凄苦。
  夜里归家,路过孙家,进去吃了几杯酒,还没来得及撒酒疯就被孙檀赶了出来。
  他抹了抹胡子,没有骑马,踉踉跄跄往回走。
  长随牵着马跟在后面。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巷子里黑魆魆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
  谢骞唱起小曲壮胆,晃晃荡荡转过街角,猛然看见前方立着一道人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
  春日多风沙,他噗通一声砸在泥地上,扬起一阵细尘。
  “大人!”长随吓了一跳,甩开缰绳,扑上前,扶起谢骞。
  谢骞晃了晃脑袋,借着道边谁家宅邸门前两只竹丝灯笼透下来的朦胧晕光,看到一张轮廓分明、如刀削斧凿的熟悉面孔。
  罗云瑾静静地站在暗影中,长身玉立,一袭绿地麒麟锦袍,手里握了把弯刀。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你吓死我了!”
  罗云瑾瞥他一眼,黑暗中眸光锋利,脸孔比白天时看起来更加俊朗,世间再精妙的笔墨也难以描摹他如画的眉眼。
  谢骞叹口气,打发走自己的长随,拍了拍衣袍:“找我什么事?”
  罗云瑾从袖中摸出一只黑棋匣子。
  谢骞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雕琢精美的镶金玉臂支,夜色下红玉泛着温润光泽,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咧嘴大笑:“你送我这个干什么?”送他香罗香帕的妇人小娘子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不过还真没人送他玉臂支。
  罗云瑾眼帘抬起,浓稠夜色中五官深刻,眼神格外凌厉。
  谢骞立刻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罗云瑾道:“我要去一趟保定府,此物暂时交于谢侍郎代为保管。”
  说罢,转身步入幽深的夜幕之中。
  街角停了一匹马,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扯紧缰绳。
  谢骞呆呆地目送他走远,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拔步追了过去,扑在马背上,死死拽住罗云瑾的衣摆。
  “等等!你什么意思?”他摇动手里的匣子,脸上涌起怒意,“你这是托孤?如果你回不来,我是不是得把这只匣子送到你我都知道的那个人手里?”
  谢骞很聪明,很快就领会了罗云瑾的用意。罗云瑾不会无缘无故让他保管一对女子所戴的玉臂支。
  罗云瑾挽着缰绳,目视前方:“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谢骞一时无语凝噎,跺了跺脚,怒道:“我不给你送!要送你自己送!万一我被误会了怎么办?我可是有妻儿的人!”
  太子爷那么看重太子妃,他头天给太子妃送一对玉臂支过去,第二天就得被太子打发到天涯海角去受罪!他自小娇生惯养,才不要去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磨砺心志!
  罗云瑾袖摆轻扬,甩开谢骞的手。
  谢骞眉头轻皱,收起玩笑之色:“你不是在吓唬我?”
  罗云瑾低头看他,平静地道:“你只需要送到她手上就行。我的人认得这对玉臂支,以后就算我不在了,只要看到玉臂支,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他不在了,他的人也会牢牢记得他们立下的血誓,护她周全。
  谢骞听出罗云瑾话中的未尽之言,双手发颤:“你要去做什么?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去?”
  罗云瑾凝眸望着夜色中浮动的万家灯火,一字字道:“此事非我不可。”
  夜风轻轻拂过,谢骞酒意全无,身上凉浸浸的,冷得直打哆嗦。
  半晌后,他郑重地道:“好,我答应你。云瑾,你……你万事小心!”
  罗云瑾夹一夹马腹,黑马撒开四蹄,一人一骑向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衣袍被晚风吹起,猎猎作响。
  谢骞站在原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缓缓融入浓得化不开的无边夜幕,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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