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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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瑄长发披散,脚下没有穿鞋,一件松松垮垮的道袍挂在身上,身体冰凉,金兰抱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抬手搂住他的腰。
  “五哥不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朱瑄闭上眼睛,乌浓眼睫轻颤,嗓音里夹杂了闷闷的鼻音:“圆圆,你不要走。”
  金兰搂紧他:“我不走。”
  朱瑄低头,挑起她的下巴,吻她的脸颊,眸色幽黑暗沉:“圆圆,永远陪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金兰心尖抖得直颤,斩钉截铁地道:“好。”
  朱瑄薄唇挑起,脸上漾起一道清浅的微笑,眸中涌动的暗流沉了下去,笑意闪烁,亮如星辰。
  他事事藏在心里,克制忍耐,不止在痛苦煎熬面前如此,在快乐面前同样如此。
  害怕再度失去,所以格外胆小。
  金兰心口发酸,眼眶微热,跟着朱瑄一起微笑。
  朱瑄抱起她送回寝殿拔步床上,像捧着什么世所罕见的稀世珍宝似的,低头亲她。
  杜岩和小满跟进内室,抹了把汗,长长地吐了口气。
  等朱瑄平静下来,金兰拉住他的手:“你先穿上衣裳,别着凉了。”
  看一眼他光着的脚,摇头叹口气:脚是最不能受凉的,他竟然连靴鞋都不穿!
  朱瑄嗯一声,金兰说什么他就照做,让他穿鞋就穿鞋,让站起身就站起身,让坐下就坐下,很乖巧的样子。
  金兰按着朱瑄在镜台前坐着,拿起梳篦给他梳头,帮他穿好长衫和外袍,扣好系扣,腰带束紧,笑着拍拍他的脸。
  “我家五哥真俊俏。”
  宫人们低头轻笑。
  朱瑄勾住金兰的手指,轻轻咬她指尖。
  用完早膳,帘外传来宫人禀报的声音,扫墨说香帛纸钱纸马包袱之类的一应祭奠之物已经准备好了。
  朱瑄问:“给谁备下的奠仪?”
  金兰眼神示意宫人退出去,拿了一顶黑色大帽扣在他掌心里,轻声说:“五哥,今天我们出宫去拜祭淑妃。”
  朱瑄身形陡然僵住,半晌后,挪开了视线。
  金兰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没有看他,低着头道:“五哥,我知道你昨晚梦见淑妃了……你用不着隐瞒我,我已经猜到了。我是你的妻子,我和你一起去拜祭母亲。”
  她平时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特意赶在他之前起身,就是为了让扫墨去安排祭扫的事情。
  朱瑄没有说话,袖中的手轻轻颤了两下。
  金兰紧紧捉着他的手,柔软的唇落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朱瑄浑身一震,低头,望着她漆黑的发顶,薄唇微微颤了几下,俯身抱住了她。
  淑妃的牌位并不在宫中,朱瑄另外为生母设了供奉,灵牌就在药王庙里。
  马车出了大内宫城,车轮轱辘轱辘轧过空阔长街。最近天气暖和起来,沙尘漫天,道旁灰扑扑一片,早起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蒙了挡风沙的风帽。
  朱瑄靠坐在车壁上,搂着金兰,轻声说:“阿娘生前想带着我离开大内,她死在宫中,我不想把她的灵牌供在深宫里,在药王庙为她另设了供奉,有时候我会出宫去那里坐一坐。”
  金兰心道,难怪那次他会约她在药王庙见面。
  东宫的马车缓缓驶入药王庙。
  今天大和尚不在,被镇远侯府家请去做法事了。知客僧领着僧众们迎了出来,殷勤伺候。
  金兰经常跟着朱瑄出宫,虽然一直是头束网巾、身着锦袍的男装打扮,但是寺中主持隐约知道她的身份,一句话没有多问,屏退闲杂人等,引着几人走进一所僻静的小院。
  其他宫人在外院等候,只有扫墨、小满和四名护卫跟着进了小院。
  院中栽种了几丛绿油油的芭蕉和棕榈树,廊前花池子里用细竹竿搭了木架,蒙了一层厚厚的毡布。金兰记得淑妃的家乡远在彩云之南,院中所植花木应该是淑妃家乡常见的。
  朱瑄拉着金兰的手,走到正堂前,推开门。
  屋中光线幽暗,祭案灵牌前点了一盏往生莲花灯,微弱的火光照亮房中陈设的轮廓,也照亮了灵牌上的字迹。
  金兰认得朱瑄的笔迹,灵牌是他亲笔书写的,他没有写淑妃的位分。
  扫墨安设好奠仪,搬来蒲团。
  朱瑄给生母烧了一炷香,拉着金兰一起跪下。
  香烟袅袅,盆中的金箔纸马包袱被火焰吞噬,吐出幽幽的蓝光。
  金兰跪坐在蒲团上,一丝不苟地祭拜淑妃。
  朱瑄凝眸望着盆里燃烧的纸钱,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看金兰,挥了挥手。
  扫墨几人退了出去,守在廊前芭蕉丛下,房门没有关上,可以直接看见整个院子。
  天光笼在门前,旭日高升,晴空透亮。
  一束明亮日光透过窗格子照进室内,浮动的曲水纹笼在金兰的侧脸上,她望着盆中的焰火,神情很认真。
  朱瑄拉起金兰的手,轻轻拂去她指间的烟灰。
  每次单独一个人来祭拜母亲的时候,他心中涌动着仇恨和怨愤,难以平静。
  这一次,金兰陪在他身边,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他心底那些难以言说的苦闷痛楚,已经被她的温柔抚平了。
  他捧着她的双手,一点一点擦干净,沉声说:“我没有证据。”
  金兰撩起眼帘。
  朱瑄面容沉凝,平静地道:“我阿娘会做针线,皇城里会定期举行集市,宫中的宫人可以把自己做的绣活拿去变卖。阿娘就是靠着做针线活积攒银钞,养活我们母子。直到那年,突然来了几个太监,他们说父皇已经知道我了,父皇想见我,我阿娘很高兴。”
  太监小声告诉淑妃,宫中唯一存活的一位皇子前不久夭折了,现在朱瑄是嘉平帝唯一的血脉。
  淑妃欣喜若狂。她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获封妃位,朱瑄一天天长大,不可能再继续隐瞒下去,如果嘉平帝不想认他,他只有死路一条。宫中只有朱瑄一个皇子活着,郑贵妃就算有再大的胆气也不敢下手毒害皇嗣。
  她高高兴兴地为朱瑄整理衣裳,教他见了嘉平帝以后要怎么给父皇行礼、怎么诉说自己这些年的苦楚、怎么讨嘉平帝喜欢。
  朱瑄听得懵里懵懂的,淑妃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嘉平帝,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一个慈爱宽厚的父亲,父亲之所以不管他,是因为郑贵妃横加阻挠,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存在,一定会很疼爱他。
  他跟着太监离开。
  那几个太监不是昭德宫的人。
  朱瑄先被人领去仁寿宫,宫人怕他身上有虱子,先给他洗澡梳头,找了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领着他去拜见周太后。
  周太后头戴凤冠,身披华服,端坐在正堂宝座上,尊贵而慈祥,笑着唤朱瑄五哥。
  朱瑄紧张地给周太后行礼。
  周太后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见他瘦骨嶙峋,叹息了几声,一把抱住他,流下两行清泪:“苦了我的五哥啊!”
  堂中侍立的宫人跟着大哭。
  幼小的朱瑄依偎在周太后怀中,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觉得周太后一定是一位慈和公正的皇祖母。
  就在他被嘉平帝册封为皇太子的当天,生母暴毙,举世震惊。
  嘉平帝极为震怒,派人彻查,却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不了了之,所有相干人等全都陆续死去。
  所有人都说淑妃是被郑贵妃毒死的。
  他们言之凿凿,说得一板一眼,不止有一个人说曾经亲眼看见郑贵妃的心腹太监带了七八个护卫,大摇大摆闯进淑妃的屋子,手里端了一碗冒热气的甜羹。
  太监离开了不到一刻钟,淑妃就死了。
  嘉平帝不顾宫中和朝野之间的非议,草草了结淑妃的丧事,派人把丧母的朱瑄送去昭德宫,下旨命郑贵妃抚育朱瑄。
  周太后哭着安慰朱瑄:“我的儿,从此以后你就得吃苦头了!你爹实在糊涂!你娘死得这么冤枉,居然还把你往火坑里送!”
  她提醒朱瑄提防郑贵妃,告诉他不要轻信郑贵妃的话。郑贵妃如果欺负他,他不用害怕,她会为他撑腰。
  于是当郑贵妃笑意盈盈地捧着汤羹哄朱瑄用膳的时候,他冷冷地挥开郑贵妃的手。
  “我怕羹中有毒。”
  郑贵妃气得倒仰。
  说到这里,朱瑄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后来我派人去查当年跟随郑贵妃的心腹太监,他们确实去看过我阿娘,不过他们离开之后,我阿娘还好好的。”
  他母亲不是郑贵妃害死的,郑贵妃当时确实想抚养朱瑄,但不至于就要下手害死他的生母。
  朱瑄握着金兰的手,声音艰涩:“直到前两年,我才怀疑到太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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