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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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镜在灯火照耀中闪烁着幽冷清光,郑贵妃望向镜子,摸了摸自己满布皱纹的脸。
  那时候嘉平帝相信她,她也问心无愧。
  后来就不一样了自从她的宝哥夭折以后,她疑神疑鬼,暴躁易怒,看到怀有身孕的妃嫔就忍不住想把对方的孩子抢过来,她没有指使宫人去害死哪个皇子或是妃嫔,但是她也不曾因为宫人作践哪宫妃子而训斥他们,她冷眼看着一个个皇子夭折,心里只有快慰她的宝儿死了,其他皇子也不配活在世上。
  郑贵妃不知道嘉平帝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谋害皇嗣的。当她得知朱瑄的存在时,嘉平帝已经秘密派人看守东宫,他亲自和她说明此事,握着她的手,潸然泪下“繁儿,朕已经人到中年却膝下荒凉,朕愧对列祖列宗,天可怜见,原来淑妃早已为朕诞育皇子,朕有后了”
  他实在太高兴了,等不及和她商量,当天就册封朱瑄的生母为淑妃,让司礼监拟旨立朱瑄为皇太子。
  如果她的宝儿没有夭折,皇太子本应该是宝儿。
  那一瞬,郑贵妃忽然明白,嘉平帝在求她,他求她手下留情,为他留下一个继承人。
  嘉平帝依旧依赖她,她陪伴嘉平帝太多年,他离不开她。但是他不相信她,他从不质问她,不是因为他信任她,而是不在意那些妃嫔皇子皇女的死。
  刚才她提了几句吴贤妃的事,嘉平帝立马变了脸色,他宁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向来如此,和文官闹僵以后就躲在深宫不见人,像个任性的孩子。
  郑贵妃摸了摸鬓角一束发丝,问桃仁“胡广薇现在是东宫女官,你说如果胡广薇突然暴毙,会有人怀疑是太子妃下的手吗”
  桃仁脸色一白,强笑着道“太子妃素来仁厚,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有人怀疑太子妃,皇太子英明睿智,一定会派人彻查,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郑贵妃一笑。
  是啊,朱瑄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败坏金兰的名声假如胡广薇真的死了,不用朱瑄出面,自然会有聪明人跳出来找出真凶如果没有真凶或者人真的是金兰害死的,那就准备一个完美的替死鬼。
  朱瑄干得出那样的事。仁寿宫几次试探,他没有让金兰出面,直接顶了回去,周太后恼怒于他的顶撞,反倒没心思去为难金兰。他平时温和沉静,很少出头,一旦他拿定主意,连嘉平帝也奈何不了他。
  郑贵妃至今记得那年,朱瑄当着她和钱兴的面下令活剐了一个提督太监。那时他还病着,一直在咳嗽,歪歪倒倒、弱柳扶风,颤巍巍地坐在庭前,脸色比跪在廊下的太监的还要白,看着执刑人手中的银刀一刀一刀刮下太监的肉。
  被迫观刑的宫人吓得抖如筛糠,有人受不了,吐了一地,不断有人吓晕过去。朱瑄是养尊处优的皇太子,连杀鸡的场面都没见过,却始终端坐廊前,一言不发地看完整个行刑过程。
  心狠手辣如钱兴,也被朱瑄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朝年幼的皇嗣下手。
  郑贵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迫和朱瑄达成的协议,她以为朱瑄会要求她放弃撺掇嘉平帝废太子,结果朱瑄根本没有提到储位之争,他们互相发誓,不论他们如何敌对,绝不牵连对方身边的亲人。
  那时候郑贵妃觉得朱瑄很蠢。她身处后宫,不能顾及到在宫外的郑家,而郑家人口众多,又是一群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憨货,如果朱瑄真的朝郑家下手,她鞭长莫及,毫无招架之力。两人订立协议,她可以仅凭一个誓言就能保住娘家,朱瑄呢他亲娘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他身边哪还有亲人啊
她怀疑协议只是朱瑄设下的一个圈套,背后一定另有图谋,但是接下来几年朱瑄确实恪守诺言,至始至终都没动过郑家。哪怕她和钱兴一次次怂恿嘉平帝朝他发难,他仍旧遵守诺言。
  郑贵妃不知道朱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金兰入宫,朱瑄派人将收集到的郑家兄弟这些年贪赃枉法的罪证送到昭德宫,她才明白当年朱瑄立下协议的真正用意。
  他知道后宫之中的倾轧防不胜防,怕将来娶的妻子跟着他受苦,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他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划。
  总之,身为皇太子妃的金兰永远不需要为后宫之中的明争暗斗烦心,因为朱瑄会为她料理好一切。
  所以金兰一点都不怕她这个贵妃。
  郑贵妃想到金兰坐在鼓凳上暗暗翻白眼的样子,冷哼一声。
  看着乖巧,一点都不柔顺德王妃和庆王妃比她听话多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运气那么好,居然让朱瑄一眼瞧上了,如果她嫁的人是赵王或者德王,以她那天真赤诚的性子,迟早和王皇后那样心灰意冷,只能靠吃斋礼佛度日
郑贵妃轻哼,扫一眼窝在角落里酣睡的狮子犬,忽然问“宋宛最近还规矩吗”
  桃仁愣了一下,自从宋宛被打发回昭德宫以后,郑贵妃很少提起她,宫里的人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娘娘,宋女史每天在园子那头的碧玉轩当差,听说很勤快。”
  郑贵妃轻笑“碧玉轩和仁寿宫离得近,那是皇太子去仁寿宫的必经之路,她当然勤快。”
  桃仁不敢接话,宋宛是郑贵妃自己挑的,也是她亲代宋宛一定要想办法引诱皇太子成事,怎么现在听贵妃的口气好像又不喜欢宋宛了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嘉平帝用早膳的时候看到脖子光秃秃的狮子犬,笑着问“宝儿怎么剃成这样了”
  郑贵妃有些心灰意懒,没有提起吴贤妃,笑着道“毛太长了,不好敷药,只能剃了。”
  嘉平帝记起狮子犬是被两只细犬咬伤的,想起昨晚的尴尬,不由得讪讪。
  不多时,乾清宫的宫人过来禀报说药王庙的大和尚来了,嘉平帝松了口气,抬脚就走。
  郑贵妃闲坐无聊,挪到暖阁听内官唱滑稽戏。内官吹拉弹唱无所不会,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下午她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找人抹牌。
  宫女小心翼翼陪她算牌,桃仁忽地兴冲冲走进暖阁,道“娘娘,太子妃殿下派人把吴贤妃住的地方看守起来了”
  宫人们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花牌。
  郑贵妃皱眉问“谁太子妃”
  桃仁点头如捣蒜“是太子妃的人,他们查抄吴贤妃的院子,搜出不少罪证。中午的时候罗统领在乾清宫当差,陛下看到他的伤口,问了一句,他如实说了,陛下震怒,立刻下旨收回赐给吴家的田地,现在宫里都相信吴贤妃收买猫儿房的太监,说她差点害死太子妃,罪有应得呢”
  郑贵妃神色复杂。
  她派人咬死吴贤妃,宫妃们骂她是蛇蝎毒妇,没人关心背后的缘由,太子妃出手,风向马上就变了,现在吴贤妃成了人人喊打的阴险之人。
  桃仁一口气说完打听来的消息,笑着道“娘娘,太子妃真是体贴厚道,她这是为您委屈呢她回禀了老娘娘,按着宫规处置了吴贤妃的人,这下再没人敢为吴贤妃鸣不平了。”
  郑贵妃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谁要太子妃多管闲事
  桃仁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太子妃是南边长大的,没经过北边的冬天,瞧着有些单薄。”
  宫人附和道“太子妃怕冷,不爱出门,最近瘦了点。”
  郑贵妃没有理会宫女,低头算牌,算好了牌之后,喝口茶,起身去花房赏花。花房里供了不少这个时节没有的鲜花,预备过年的时候摆宴用的,她看了一会儿,随手指指其中几盆,漫不经心地道“给东宫送去罢,怪模怪样的,难看。”
  宫人笑着应了。
  第二天下午,金兰午睡醒来,小满禀告说昭德宫送了几盆鲜花过来。
  “花倒是难得,水仙、梅花、兰花倒也罢了,居然有几株茉莉,用的是南边运进城的花泥,花开得很好,殿下看摆在外殿哪里合适”
  朱瑄吩咐过,其他宫送来的东西,吃食之类的必须严格检查,玩器摆设也同样如此,东西再好也不许摆在金兰平时起居的地方,尤其是昭德宫和仁寿宫送来的东西更要注意。通常都是摆放在外殿或送去供佛。
  金兰随口道“按老规矩,送去供佛吧。”
  小满应是。
  吴贤妃和猫儿房的提督太监相互勾结、意图谋害郑贵妃爱犬的事证据确凿,金兰卷入其中差点被咬伤,先前同情吴贤妃的薛娘娘和李选侍知道她们误会了,心中愧疚,陆陆续续打发人看望金兰。
  不过她们还是认为郑贵妃的处置方式太毒辣。
  年关愈近,天气越来越冷,积雪始终不化,滴水成冰。
  这天朱瑄休沐,正好是个碧空万里的大晴天,一轮红日从雪白天际处跃出,照得廊庑殿宇一片金光浮动。金兰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醒来,发现汤婆子已经冷了,她懒懒地翻个身,想叫人换个汤婆子。朱瑄靠坐在床头看书,听见她闷在被子里哼哼的声音,笑了笑,手伸进被窝底下,捉住她的小腿,故意拿粗糙的指腹去摸她的小腿肚。
  金兰浑身一震,很不耐烦地抬腿踢他。
  朱瑄被踢了个正着,讪讪地摸摸鼻尖,摇头失笑她早起的时候果然脾气很坏。
  “圆圆起来了。”他收回手,俯身压在金兰身上,隔着被子抱住她,“今天带你出宫玩。”
  金兰蒙住自己的脑袋,不想动弹,她想出宫玩,但是被窝里太暖和了
朱瑄继续咯吱她“再不起来就到中午了,起来吧,过年我又要忙,没工夫陪你。”
  他不停絮絮唠叨,嗓音柔和,金兰不好意思朝他发脾气,从锦被底下钻出来,神情痛苦地掀开锦被,下床穿鞋,双脚在脚踏上探了半天,刚伸进绣鞋里,忽然身子一轻,被朱瑄一把抱了起来。他抱着她去洗漱,亲了亲她的脸“乖。”
  宫人为金兰梳头打扮,朱瑄没走,坐在一边看着,她从镜子里看见他专注的目光,忍不住红了脸,道“你先去用膳,我一会儿就来。”
  朱瑄答应了一声,却没走,等她涂了唇脂,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拔下她发间的一支累丝嵌宝金簪,接过宫人手里的胭脂,蘸了一下,走到窗前悬挂的消寒图前,染红一瓣桃花。
  别人画梅,他以佳人晓妆染梅。
  金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抬头看画上红艳艳的桃花“等开春的时候就是一树杏花了。”
  朱瑄嗯一声,低头将金簪插回她发鬓间,吻她眉心熠熠生光的金箔翠面花“杏花好,到时候我们去山里看杏花。”
  金兰想着出宫可以吃很多新鲜果点,早膳用得不多,朱瑄逼着她吃了碗清蒸牛乳白,又盛了碗五味蒸杏酪羊递给她,看着她吃下去,指着一碟子炸龙脑酥黄独“尝尝这个。”
  她笑着摇头“我等着吃南炉鸭呢。”
  朱瑄笑了笑,不容拒绝地夹起一块酥黄独堆在她碗里“先吃饱再说。”她怕冷,冬天不爱动弹,不知怎么反而瘦了。
  小满从外面进殿,掀帘走进隔间,一身的寒气,不敢近前,远远地站在珠帘外,等着回话。
  金兰看向小满,小满飞快瞥一眼朱瑄,欲言又止。她眼皮一跳,示意他先等着。
  用完膳,朱瑄先出去了,小满立刻窜进隔间,站在金兰身边,小声说“殿下,猫儿房那边有消息了,里头的猫、狗、还有鸡鸭兔子全都好好的,每一只都活蹦乱跳,没有发病的迹象。”
  金兰轻轻舒了口气,那罗云瑾胳膊上的咬伤愈合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珠帘轻轻晃动,朱瑄拿了顶风帽在手里,走进隔间,风帽往金兰脑袋上轻轻一扣,含笑问“说什么呢”
  金兰道“没什么。”抬手整理风帽。
  朱瑄淡淡地扫一眼小满。
  小满吓得一个激灵,脖子一缩,悄悄避了出去。
  顺顺利利出了宫,金兰坐在车厢里,掀帘往外看,积雪未化,旭日和暖,窗外一片白雪皑皑,雕栏玉砌,年底商贩带着天南海北的货物云集京师,路边熙熙攘攘的很热闹,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看了一会儿,放下车帘,往后一靠,躺进朱瑄怀里。他手里拿了卷宗,不知道在看什么,以为她要打瞌睡,抬起手臂搂住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睡,继续低头看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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