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圣母第81部分在线阅读
那小娘子终于动了,爬到她身边,帮她解开绳子,然后又赶紧爬回火堆旁。
九宁谢过小娘子,挣脱开束缚,解开朱鹄手上脚上的绳索,撕开他衣袍下摆,帮他包扎伤口。
朱鹄望着不远处的火堆,低声说:“我没能保护好县主,害县主受此磨难,难辞其咎,等回到长安,但凭县主处置。”
九宁觉得他这人简直是死心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要把她带到长安去。
她小声问:“你不会是曹忠的人吧?”
曹忠以阉人的身份任朝中要职,把持朝政,陷害忠良,权势滔天,他掌管神策军,可以左右君王废立。朱鹄这几人都是太监,说不定是曹忠培养的杀手。
朱鹄神色一厉,冷笑:“我家主人岂会是祸国殃民的奸宦!主人他……”
话说出口,意识到九宁又在套他的话,嘴唇动了动,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九宁嘿嘿一笑,把朱鹄拖到火堆前,让他可以躺着取暖。
周围几个小娘子闻到血腥气,皱了皱眉,离他们远了些。
九宁问她们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小娘子们依旧冷淡,没有吭声。
只有刚才那个帮忙的小娘子啜泣了两声,说:“我是来鄂州投奔舅舅的,前天路过一片枯树林的时候被他们抓来了,他们把我们关在这儿,要卖掉我们。”
“卖掉?”
九宁记得那个响马贼说了一句兴许能卖几个钱。
“卖给谁?”
圆脸小娘子想拿帕子拭眼泪,找了半天没找到,意识到自己被马贼抓了,帕子早不知掉哪儿去了,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还能卖到哪里?肯定是卖到脏地方去!”
其他小娘子听到这一句,狠狠瞪圆脸小娘子一眼,眼圈都红了。
九宁掏出锦帕给圆脸小娘子,让她拿着擦泪。
小娘子感激地看她一眼,接过锦帕,“妹妹,我姓张,家里人管我叫四娘,你叫什么?”
九宁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否则马贼立马会杀人灭口,随口道:“我姓苏,叫苏九。”
张四娘小声说:“苏九妹妹,要是你被卖到好人家去当奴婢,求你帮我给我家里人带句话,我们家是鄂州有名的茶商,紫笋张家,你一打听就知道了。我们家的人会给你很多赏钱的。”
九宁道:“我记下了。”
她把自己如花似玉的一张漂亮脸蛋涂成了一张烂脸,张四娘肯定以为她生得丑,所以笃定她会被卖为奴。
一群十几岁的小娘子战战兢兢熬到天亮,几丝亮光透过罅隙照进屋子里,寨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朱鹄半夜的时候发起高烧,昏睡不醒,身上时冷时热,九宁身上还藏有几颗药丸,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全都喂他吃了。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这些苦,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多一个人多一点逃出去的希望。
正抱着膝盖打盹,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木门被拉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走进房间,手里的弯刀反射出凛凛寒光。
小娘子们吓得抱头低泣,大汉揪起她们,一一捆了双手,系在一根麻绳上,大力推出去。
九宁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朱鹄,就被推出房间了。
她们被赶上一辆驴拉的板车,离了寨子。
十几个小娘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今天是大晴天,风依然像下刀子一样冷得刺骨,日光照在她们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小娘子们哭哭啼啼,唯有九宁一语不发,张四娘看她年纪最小,以为她这是被吓傻了。
一共有三辆驴车,每辆都拉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娘子或是小郎君,驴车走得不慢,响马贼骑马围在前后,周围还有不少马车,那是马贼们截获的值钱宝贝,他们要带到集会上去高价卖给过路商队,换取其他物资。
九宁暗暗观察路边经过的山谷密林,这些响马贼似乎有恃无恐,不怕暴露他们的老巢。
眼看鸭蛋大的红日一直攀爬到头顶上,马贼也没有停下休息,小娘子们又冷又饿又渴又怕,蜷缩在板车上,默默垂泪。
直到下午,他们才终于到了地方。
远方遥遥传来嘈杂人声,牲畜嘶鸣。
九宁抬头看过去,远处山脚下有一座繁华市镇,竹楼棚屋沿着平坦开阔的山谷一字排开,最外围是一圈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粗略一看起码有数百顶,东西两条大道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数支商队正排队等着进入集会。
风中传来驼铃声、马嘶声、天南海北方言的谈笑声,要不是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九宁差点以为自己回到江州喧闹的坊市间了。
响马贼显然常来这个集会,熟门熟路,找了个地方排队领号牌,交了些税钱,管理集会的人看到被麻绳捆着的九宁她们,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挥手放行。
张四娘她们一脸绝望,她们本以为到了集会可以呼救,没想到集会来往的客商根本不搭理她们。
一个小娘子哭着道:“他们是来买人买货的,做的不是正经买卖,怎么会救我们?”
张四娘呜咽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马贼们占了块地方,搭起帐篷,和左右对面帐篷的客商打招呼,在路边拉起几条绳子,把九宁她们驱赶进去。
跟卖牲口似的。
九宁终于体会到周都督那次对她说的话了,值此乱世,人命如草芥,小娘子一旦脱离宗族的保护,下场凄惨。
也许这就是前世周嘉暄始终没有带着小九娘逃跑的原因,乱世之中,一个有倾城绝色美名的弱女子,除了家族以外,还能依靠谁?
逃出去只会死得更惨,听从家族,至少还可以确保衣食无忧。
九宁心乱如麻,突然一个趔趄,马贼走进麻绳拉出来的圈子里,从人群中扯出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割断她手上的麻绳扔到外面。
外面几个身穿皮袄的中年男人拿了一袋金饼给马贼,领着那小娘子走了。
小娘子嚎啕大哭,哆嗦着想要跑,还没跑出十步远就被中年男人的家仆捉住。家仆啐了她一口,左右开弓,连抽她几巴掌,扛起人走远。
剩下的小娘子眼睁睁看着她挨打,知道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都不哭了,呆站在原地,神情麻木。
时不时有装束华贵的客商在马贼的帐篷前停留,对着九宁几人指指点点,然后挑走一个。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张四娘也被买走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九宁的手不放:“苏九妹妹,你是哪里人?我、我要是有机会,可以帮你给你家人带句话。”
九宁飞快扫一眼左右,小声道:“我是江州人,永安寺的雪庭小师父是我的亲戚。”
张四娘应了一声,马贼扯开她的手,硬把她拖出去了。
买走张四娘的是几个胡人,这些年朝廷禁止胡汉通婚,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中原,泪流满面,唇角扬起一丝凄然的笑:“苏九妹妹,保重。”
九宁看着她被塞进胡人的马车中带走,闭一闭眼睛,鼻尖发酸。
她不是好人,但她起码是个人。
最后只剩下九宁和另外两个病恹恹的小娘子没人买。
九宁年纪小,一般客商不缺僮仆伺候,看不上她,她又故意把自己折腾得跟叫花子一样,还抹了不少朱鹄的血在身上,一股恶臭,有人想细看她的容貌,一闻到她身上的味儿就走远了。
两个穿白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经过,马贼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前,堆起一脸笑:“难怪这次集会的规模这么大,原来是卫率来了!不知卫率相中了什么没有?”
汉子中的一人瞥马贼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离我远点!卫率就在前面帐篷里,让他看到你们和我拉扯,又是一顿好骂!”
马贼陪笑道:“我们有好货,卫率可有意?”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你等等。”
他们领着马贼走到集会最东头的一座帐篷前,隔着帐帘,恭敬道:“郞主,陶八说他们有好货。”
帐篷里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道很年轻的声线:“我立过规矩,商队从不和马贼交易。”
声音的主人还年少,但话语间自有几分从容不迫的威严。
两个大汉不敢多说,转身对等在一旁的马贼摇摇头。
马贼确实有好货,而且价格可以压低,但他们的东西来路不明,大多是抢来的。
商队之前定过规矩,绝不和响马贼做生意,郞主虽然年轻,却很有魄力,没人敢背着他和马贼交易。
马贼心中暗骂。这支商队的副首领比那个老首领还难缠,明明年纪轻轻的,既不好色,也不爱财,还老气横秋不会轻易被煽动,他们想了无数法子也没能和这支粟特商队搭上关系。偏偏这支商队的老首领是个城主,而且是胡人宗教领袖,家族掌握最后一条通往西域的商道,手里有很多中原商人梦寐以求的珍宝,长安的名门衣冠子弟都得捧着他们,不能随便得罪。
副首领到底喜欢什么?
马贼回到自己的帐篷,告知其他人粟特商队还是不愿和他们交易,众人虽然大怒,却也束手无策。
日薄西山,夕阳余晖给千里冰封的群山峻岭染上一层朦胧的胭脂色,集会依旧熙熙攘攘。
九宁站在寒风里,整个人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她也不知道是有人买走自己好还是没人买更安全,现在生死不由人,只能随机应变。
正伤心绝望,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九宁惊喜地抬起头,看着那个众人簇拥中的卷发少年,张嘴喊了一句:“二哥!”
风太大,嗓子干哑,这一声喊出来只有模糊的气音,连和她站得最近的小娘子都没听清她喊了什么。
商队在往鄂州走,九宁记得那几个送药的粟特商人说过他们下一程的目的地就是鄂州,周嘉行肯定也来鄂州了,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