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校对)第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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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仙姿蹑手蹑脚走到武皇后身边,小声耳语几句,武皇后冷笑一声,“太子醒了?正好,打发他回东宫修养,殿中忙乱,叫他不必过来辞别。”
  羊仙姿佝偻着腰,退出内室。
  李令月站起身,哽咽着道:“阿娘,阿父怎么样了?”
  武皇后淡淡一笑,揉揉李令月的脸颊,“我儿不必担忧,你阿父是天子,定能安然无恙。”
  李令月怔怔地看着武皇后。
  不论什么时候,阿娘总是这么冷静沉着。
  她是阿娘唯一的女儿,小的时候,阿娘曾指着她,骄傲地说:“令月类我。”后来,她一天天长大,宫婢们时不时会提起这句话,姑祖母们也常常夸她和武皇后一样聪明美丽。
  可李令月心里明白,自己和阿娘一丁点都不像。
  阿娘精明睿智,总揽朝政,从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并且乐在其中。她懒散迟钝,不想理会那些繁琐政务,儒学士教她的书,她都不愿意背诵,更别提其他了。
  她只希望阿父可以健康长寿,阿娘和王兄们能友好相处,他们永远是亲密友爱的一家人。
  王兄揭露阿娘刻意拘禁两位姐姐,把阿父气病了,也打破了宫廷中平静和美的表象。
  她应该怪谁?
  怪阿娘狠毒,怪王兄多事,还是怪那两个从未谋面的姐姐?
  李令月想起现在跪在内室外面的两个女子,才二十多岁,却面容仓惶,苍老凄苦,举止畏缩怯弱,看起来像是有三四十岁。
  那是她的姐姐啊!她享受父母疼爱的时候,姐姐们却被幽禁在掖庭宫一座窄小的院子里,院门一关,就是足足十几年!
  而下令幽禁她们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李令月心乱如麻,头一次发觉,母亲竟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让她害怕。
  “公主。”趁着武皇后闻言安慰李令月,有人走到裴英娘身后,小声道,“回东阁去吧,事关两位公主,你留在这儿不合时宜。”
  是上官璎珞。
  裴英娘望着屏障隔开的内室,摇摇头。李治还没醒,她哪能说走就走。
  上官璎珞叹息一声,默默退开。
  宫婢端着一盆盆清水出出进进,水晶帘轻轻晃动,摇曳的光影落在裴英娘的身上,她的心也跟着那一串串剔透的宝石上下沉浮。
  在进宫的路上,内侍和她说,今天早些时候,太子李弘发现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被武皇后囚于掖庭,下令释放两位姐姐,带着她二人进宫,披发赤足,穿一身粗麻衣袍,走到含凉殿,向李治请罪。
  父子二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李弘竟然表示要让出太子之位,出家修道,替母亲武皇后赎清罪孽。
  李治气急攻心,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李弘悲伤过度,从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的悲惨境遇说起,历数武皇后多年的种种不仁之后,也踉跄倒地。
  武皇后赶到含凉殿时,父子二人都昏迷不醒。
  偏偏当时李旦、李令月和裴英娘都不在宫中,连个能劝解的人都没有。
  李令月去了千金大长公主的公主府,李旦和裴英娘出城为马氏送行,李显被赵观音拘在家里,出不了门,李贤在王府举办诗会。
  刚好为太子李弘留出单独面见李治的机会。
  裴英娘闭一闭眼睛,太子告发武皇后,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几乎所有人都提前知晓太子的举动,不约而同避得远远的。
  到底是谁怂恿了太子?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六王李贤推开几个拦阻的宫人,闯进殿,凤眼精光外露,冷冰冰道:“阿父怎么样了?”
  李显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奔跑的样子,像一只会喘气的大号波罗球,“王兄,等、等等我……”
  宫婢把两位皇子领进屏风里头。
  不一会儿,屏障内传出刻意压低的争执声,李贤的声音透过锦屏,传到裴英娘的耳朵里:“一个养女,阿父都能视如己出,长姐可是我们的亲姐姐!”
  锦屏外的宫婢们偷偷摸摸打量裴英娘几眼,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怜惜。
  裴英娘眼眸微垂,不动声色。
  一双皂靴挪到她跟前。
  她抬起脸,李旦朝她伸出手,目光柔和,“英娘,我送你回去。”
  裴英娘扭过脸,看着高高的屏障。
  “等阿父醒了,我再带你过来。”李旦俯身,几乎把裴英娘拥在怀里,微微使力,拉着她站起来,“奉御说阿父只是气狠了,睡上一觉,吃两剂药,就能恢复。”
  裴英娘不说话,任李旦拉着走出内室。
  廊檐下的两名女子换了装束,穿一身簇新的半臂襦裙,头发高高挽起,金簪珠翠满头,脸上抹了妆粉,搽了胭脂,说话走路虽然还小心翼翼的,但已经慢慢找回骨子里的那份骄矜。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是萧淑妃的女儿,对武皇后恨之入骨,可救她们出来的,却是武皇后的儿子李弘。
  姐妹俩没有胆子去质问武皇后,只想早点离宫出去开府居住。义阳公主担心武皇后会暗中加害她们,一直跪在内室外面不肯走。
  宫婢们怕李治醒来会怪罪,带她们下去梳洗打扮,好吃好喝伺候着。
  两人吃饱喝足,仍旧跪坐在廊檐下。
  李旦和裴英娘走出寝殿的时候,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义阳公主轻哼一声,似笑非笑,扭过脸。
  宣城公主淡淡扫裴英娘一眼,看到李旦牵着她的手,目光闪了一闪,低下头。
  李旦目不斜视,拉着裴英娘离开。
  宫婢们远远跟在二人身后,李旦忽然轻声说,“我没有想到阿父会气成这样。”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知道太子李弘抓到了母亲的把柄。不止他,李贤、常乐大长公主、千金大长公主,或者更多的人,都知道了。
  事关武皇后和太子之间的暗流汹涌,没有人敢插手多管。
  他也一样。
  裴英娘没吭声。
  李旦叹了口气,手上握得更紧了些,带着一丝压迫,“英娘,我知道你听得懂。”
  裴英娘仰起脸,刚刚哭过的眼睛,眼角周围有些红肿,眼瞳却清亮,“阿兄,我明白,我没有怪你。”
  她没有资格指责李旦冷漠。他是皇子,身份敏感,不管是帮太子李弘,还是帮武皇后,都不合适。因为一旦偏向哪一方,他很可能泥足深陷,无法抽身离开诡秘莫测的政治漩涡。
  明哲保身是李旦一贯以来的处世之道,这一点,她比其他人更有体会。
  他并非真的冷淡无情,撇开冷眼旁观太子和武皇后的明争暗斗不谈,他关心李显,疼爱李令月,对自己呵护备至。
  裴英娘不能苛责他什么,如果她处在李旦的位置,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只是难免伤心。李治因为种种考量冷落李旦,李旦也为了撇清干系远离朝堂。天家父子,不管平时如何,一旦关系到权利纷争,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他们没有余力去顾及彼此的感情。
  接下来一路沉默,李旦没再解释什么,裴英娘也没多问什么。
  李旦送到东阁的内殿前,摸了摸裴英娘的头,看她一步一步走进寝殿,轻叹一口气。
  冯德上前两步,躬身道:“大王,天后命人把太平公主送回寝宫去了。”
  李旦淡淡嗯一声,母亲对几个儿子威严有余,慈爱不足,唯有天真懵懂的李令月例外。
  他转过身,袍袖轻轻扬起,“太平公主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
  姑祖母既然想讨好母亲,肯定会小心照顾李令月,不会中途放她离开。
  冯德左右看看,小声说:“是英王妃命人把太平公主送回来的,仆听宫婢说,英王妃的使女不小心把汤羹翻倒了,弄污了太平公主的衣裙,公主才会提早回宫。”
  李旦双眼微微眯起。
  东阁的宫婢使女们小心翼翼伺候裴英娘梳洗。
  她神色萎靡,半夏和忍冬对视一眼,绝口不提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只拿李治一定会好转之类的话安慰她。
  书室里还点着香,书案上摊开的卷纸是裴英娘早上离开前临摹的一章经文,墨迹已经被风吹干了。她早上走得急,宫婢们怕把书案弄乱了,东西还是按原样摆的,书卷四角用翡翠镇纸压得严严实实,任凭秋风吹拂,竹帘晃动,宣纸纹丝不动,泰然自若。
  “收起来吧。”裴英娘随手指一指书案,李治这一病,执失云渐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成。
  天快黑时,含凉殿的内侍打着灯笼走到东阁,“公主,圣人醒了。”
  大臣们已经各自散了,唯有宰相们留在侧殿议事。
  含凉殿的主殿和侧殿灯火通明,宫婢们往来其间,人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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