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校对)第238部分在线阅读
走到平康坊和东市之间时,姐妹俩作别,一个往南,一个往东。
第二天,相王府格外热闹。
送礼的,探听消息的,赶来赔罪的,府门前人头攒动,宝马香车堵住整个巷口。
裴英娘坐在廊下,看忍冬领着使女们摘石榴。
石榴果然和冯德说的一样,个个有壮年男人拳头那么大,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
廊前铺设簟席几案香榻,半夏跪坐着煮茶,煮的是当季茱萸茶。
李旦低头翻看裴英娘昨天从宫中顺手带出来的书轴,确认是哪位大家的手迹,他早起吃饺子的时候说今天不出门。
裴英娘盘腿而坐,竹帘高卷,日晖打在她身上,给她的缥色镜花绫襦裙镀上一层薄薄的晕光,依稀能看见若有若无的精美花纹,光华浮动。
她手里剥着石榴,葱根纤指,猩红指尖,金花银盘,鲜红石榴籽,怎么看怎么像一幅画。
李旦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觉得她剥石榴的姿态十分赏心悦目。
她剥完几只石榴,分出一半石榴籽,往李旦跟前递。
李旦接过银盘。
阿禄小跑进院,走到门口时煞住脚步,扯扯衣襟,整整帽子,低头往里走,“娘子,求见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奉上各家的帖子。
婢女端来热水、锦帕,裴英娘洗去指间染上的石榴汁,擦干手,随意拣一封请帖看两眼,嗤笑一声,“重阳、小重阳都过了,难为他们还能想出由头来请我。”
她昨天大摇大摆,带着大批赏赐,从蓬莱宫返回王府,那些想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听说李治待她慈爱如初,她依然恩宠不衰,立马转换态度,像闻着花蜜甜香的蜜蜂一样,一窝蜂上门,请她赴宴。
重阳已过,冬至还早,深秋寒冬,没什么节令,各家的帖子便以赏花宴为名邀请她。
几场秋雨过后,城内的桂花已然落尽,菊花、葵花、兰花、玉簪花开得还不错,世家们宅中一般都建有暖房,养一些娇嫩的花花草草,随时可以应付一场赏花宴。
驸马杨安明家的请帖最为显眼,杨家在城外有庄园田地,据说杨家花圃种植数十亩玉兰树,花开时节枝头如白雪皑皑,满园香气浓烈,是城外一景。
裴英娘扒拉来扒拉去,李旦俯身抽走她手里的烫金书帖,翻开扫几眼,“想出去玩?”
她笑着摇头,“随便看看。”
这些世家因为李治的态度改变,而随之改变对她的态度,她一个都不想搭理。
现在他们有多热情,以后局势变化,他们就有多冷漠,说不定还要抢着踩她几脚。
她继续翻帖子玩,忽然眉峰一蹙,“房家的帖子?”
李贤的正妃房氏出自房家。
房瑶光和房氏都姓房,两人是从姐妹,但是多年前两家分开,子女排行是单独算的,据说当年房家出了什么变故,两家怕受牵连,才断绝关系。
裴英娘和房氏关系一般,见面说说笑笑客气两句,从没有深谈过。
房氏和李贤夫妻多年,性格迥异,李贤爱出风头,房氏谨慎低调,裴英娘对她的观感还不错。
“阿兄,你去吗?”她问李旦。
在王公贵族们看来,如果没有意外,房家就是以后的后族。李贤的几个儿子认在房氏名下,他奉诏监理国事,房家鼎力相助,风头正盛。
武皇后的出身每每被人不齿,房家是世家,宗室皇亲自然而然会偏向房家。
李旦缓缓合上书轴,指间拈着一枚象牙签子,“去。”
裴英娘把房家的帖子交给阿禄,“那我也去。”
李贤不是仇视她吗?还欺负她的好阿兄。
她偏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李贤面前耀武扬威。
人人都说她恃宠而骄,那她就骄横给他们看。
第157章
要出席赏花宴,
当然得全副武装。虽然不能穿大红大绿,至少得端庄明朗,
再特立独行的贵女,也不会素面朝天着去赴宴。
房家举行宴会的这天,裴英娘卯时就起来梳妆打扮。
她穿一件出炉银交领窄袖轻容纱上襦,
蜀锦联珠团窠鸾凤纹半臂,衣缘袖口刺绣大片缃色梅花、牡丹、菊花、莲荷,代表一年四季花开富贵。
出炉银是非常浅淡的红色,
介于红白之间,
近看有,
远看若有若无,半臂则是近年最时兴的退红色,是很清浅的浅红,
缃色也极清淡,
下头系鸭头绿穿枝雀绕花枝裙,
色彩苍翠,
如鸭颈彩羽。腰间束燕尾青丝穗宫绦、香囊,
肩上搭一条银泥双色绉纱披帛。
梳牡丹髻,
髻心别一枝迦陵频伽花鸟纹金钗,
鬓边一对金镶玉蝴蝶步摇簪,以金丝镶嵌玉片堆叠出颤动的蝴蝶翅膀,
做出几只蝴蝶翩翩欲飞的形态,下垂琥珀珍珠串饰,精巧别致。
发髻斜插宝钿,
眉间贴并蒂莲花钿,唇妆是娇俏的嫩吴香——石榴娇、大红春太过艳丽,和她淡雅的衣着不大匹配。
装扮毕,登车出发。
裴英娘今天不方便骑马,不知为什么,李旦今天也不骑马,陪她一起乘车出行。
卷棚车驶进房家所在的里坊时,车窗外的嘈杂人声渐渐安静下来,老百姓一般不会靠近有护卫层层把守的高门宅院。
巷曲幽静,牛车轱辘轧过石板,这是到房家前街了——市井道路是泥土路,唯有世家豪族前后的长街以石条铺地。
裴英娘掀开车帘往外看。
远远看到府门前热闹喧哗,宝马香车,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女眷们浓妆艳抹,珠环翠绕,端的是雍容富丽,华贵万千。
离李弘去世已有数月,京兆府贵族女眷们私下里早就开始穿红戴绿,唯有正式宫宴才稍微注意。除了李治时常怀念李弘,亲笔为李弘撰写悼文以外,大部分人早就忘了先太子,一心忙着追捧李贤。
裴英娘回头看一眼李旦,他靠在锦缎隐囊上,垂眸沉思。
一路上她和他说话,他会认真回答,她掀帘看外边的街景,他跟她一起看,她不找他的话,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他心里想着事情,但是态度很郑重,没有随便敷衍她。
她靠过去搂着他的胳膊,“阿兄,不管我怎么胡闹都不要紧?太子不会迁怒为难你?我顶撞太子,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李旦嘴角微扯,揽住她的肩膀,她今天点的唇妆分外娇媚,上唇两点娇红,下唇一星丹朱,衬着她原本的鲜红唇色,娇艳欲滴,像盛开的花蕾。
他低头吻她,左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帮她稳住摇摇欲坠的发钗。
蝴蝶步摇的南珠串坠轻轻摇动,折射出一道道温润的光华。
裴英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牢牢摁在他的胸膛上,坚实的手臂横在腰间,扣得紧紧的。车厢狭窄逼仄,到处是他的气息。
卷棚车咯吱一声停了下来,杨知恩和外面的人说话,好像是前面路口碰到什么人,要让路。
裴英娘脸上赤红,手指紧攥着李旦的衣襟,想推开他,摸到圆领袍下坚实的肌肉,烫得她浑身酥麻,推拒的动作反而让他吻得更激烈。
等他终于舍得松开,她气喘吁吁,靠在他手臂上才能勉强坐稳。
李旦笑了笑,恋恋不舍地抚摸裴英娘温软的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随你高兴,不必顾忌我。”
裴英娘瞪他一眼,摸出妆奁里的鸾衔绶带菱花镜,揽镜自照,还好鬓发没乱,妆容没花,不过得重新点唇脂。
“阿兄,我在和你说正事。”她白他一眼,理好散乱的衣领,想叫半夏进来帮着补妆,却见李旦找到飞禽摩羯纹蚌形银盒,打开盖子,挑出一星胭脂,视线落在她唇上。
她的脸烧得更红,连耳朵尖都染上艳霞之色。
李旦微笑,抬起她的下巴,帮她点上唇脂,轻吻一口,“好了,你说,我听着。”
卷棚车晃动几下,重新行驶起来,杨知恩在车窗外抱拳,隔着帘子小声说,“郎君,刚才是太子的车驾。”
李旦嗯一声。
裴英娘放下铜镜,抱住李旦。
发鬓擦过下颌,步摇珠钗叮当响,李旦愣了一下。
“五兄病殁,不过几个月而已,朝臣命妇们以前怎么奉承五兄,现在怎么讨好太子,这世上,大概只有阿父和裴氏会一直惦记五兄……”裴英娘仰头看着李旦,“阿兄,答应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记得给自己留好退路。我不在乎什么虚名,只要你好好的。”
李旦私底下有些奇怪的举动,这一点他没有瞒着她,不过他没有说他到底在忙什么。
他神色微动,眼睛明亮而平静。
停顿片刻后,他拍拍裴英娘的发顶,轻声说,“我答应你。”
“其实我可以帮你……”她握住他的手。
李旦顺势抬起她的手腕,放到唇边啄吻,“不了,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好好玩吧,想怎么玩怎么玩,把房家闹翻天也不要紧,阿兄替你兜着。”
裴英娘听了一笑,她又不是泼妇,怎么会把房家闹翻天,“为什么不让我帮忙?我们是夫妻,应该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