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第1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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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的意思,是等周桃姑生产后,要把李大姐和李二姐全接过来。
  周桃姑且惊且喜,眼圈微红。
  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常常回家和自己团聚,但李家不是两个女儿的亲娘家啊——而且,就算是亲娘家,家中兄弟妯娌也会嫌弃回家的外嫁女儿。她没改嫁的时候,每次回娘家过节,妯娌们一个个瞪着眼珠子,跟看贼似的守着她们母女,生怕老太太背着人把攒的体己分给她。
  李家肯为姐妹两个置办嫁妆,已经仁至义尽,周桃姑不敢奢望太多。
  所以李大姐和李二姐出阁时,周桃姑再三叮嘱两个女儿,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否则不要经常回娘家,免得给李家添麻烦。
  谁曾想李绮节竟然一点都不介意呢?
  还有大郎,也是个好的,不爱计较,和谁都处得来,对她这个继母也很恭敬。
  周桃姑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否则怎么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来?
  和之前靠自己苦苦支撑的日子一比较,在李家的生活愈显珍贵。
  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周桃姑鼻尖一算,忍不住哽咽起来。
  看到继母的眼泪,李绮节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还是从前那个爽朗泼辣、敢拿蒲刀砍伤调戏她的浪荡子、因为赌气而几年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周寡妇吗?
  果然怀孕的女人性情会大变。
  她把哭哭啼啼的周桃姑丢给李乙安慰,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当地一座红木金漆镶嵌雪后寒山图大屏风,孙天佑未穿外袍,只着内衫,斜躺在屏风后的罗汉床上,面色阴郁,酒窝里溢满苦涩。
  李绮节挥退期期艾艾守在一旁的阿满,脱下绣鞋,紧靠着孙天佑躺下。
  孙天佑神色冰冷,没有说话,但仍然下意识把枕头移到她旁边。
  李绮节抱着里头塞满绿豆壳的软枕,直接道:“信上说了什么?”
☆、第106章
一百零六
  杨县令的信写得不长,
区区数百字,
言简意赅:他以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要求孙天佑,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希望孙天佑能够保护金氏和杨天娇。
  孙天佑满面阴狠之色,昔日总带着几分笑的眼眸黑沉如水,
“让我保护大太太?哈!”
  李绮节轻声道:“你不想答应的话,我替你写回信。”
  孙天佑双手握拳,
冷笑一声。
  他对生父杨县令的感情很复杂,小的时候,
是孺慕居多。那时候每当金氏欺辱他,过后杨县令总会偷偷补偿他,
有时候是一样新鲜玩具,
有时候是一盘糕点果子,
有时候是一把精巧弹弓。
  他觉得父亲还是心疼自己的,
都是因为金氏太可恶,
父亲才不能明目张胆地疼爱他。
  那时候的他多傻啊,竟然天真地相信父亲的教导,
妄图通过乖巧顺服打动嫡母金氏。
  直到那年酷暑,
金氏和杨天娇在花园里乘凉,
他在岸边剥莲子,
十指钻心一样疼,却不能停下——金氏要求他每天剥几千只莲蓬,做不到的话,就罚他饿肚子。他不想和嫡母撕破脸皮,
每天乖乖完成金氏吩咐的任务,即使连成人都不可能顺利完成那些要求。
  母女俩在廊檐底下,吃西瓜和凉粉冻解暑,旁边有丫头打扇。
  他席地而坐,又热又累,满头大汗,嗓子干得冒烟,双手因为过度劳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势,没法伸直。每掰开一个莲蓬,他的指尖像被几十根针同时扎进血肉里一样疼。
  他在心里默念杨县令的名字,只要阿爷回家,他就能吃上饭了。
  忽然听到杨天娇喊他的声音。
  她看中一朵并蒂粉白荷花,让他下水去摘。
  岸边砌有假山,池□□,下人为他找来一只木盆,让他坐在木盆里,划到池塘中心去摘莲花。
  他卷起裤腿,小心翼翼跨上木盆,划出几丈远时,一只长竹竿从岸边伸出来,故意打翻木盆。
  那是孙天佑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死亡的滋味。
  他不会凫水,在水中扑腾几下,很快沉入池底。慌乱中他发现水底并非幽黑一片,日光从水面照下来,依稀能看清水下茂盛的水草,漂浮的水藻,脊背银黑的游鱼。
  没人下水救他,他拼命挣扎,不知不觉漂向更深更黑暗的水底,生死一线间,他清晰听到金氏和杨天娇的笑声。
  后来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金氏运气差,他抓着一把边缘锋利的枯萎茎秆,糊里糊涂间调转方向,漂回浅水岸边。
  大难不死,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金氏是真的想除掉他。
  第二天杨县令休沐在家,他头一回在阿爷跟前掉眼泪。
  杨县令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他不敢吱声,还安慰孙天佑,金氏和杨天娇只是闹着玩的,并非真想淹死他。
  如果当时他真的死了,杨县令大概也不会怎么样吧?一副薄棺,草草葬了他,然后继续纵容金氏。
  多年之后再回想当年情景,孙天佑仍旧记得水底朦胧的光线,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却差点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那时候有多害怕,多绝望,后来就有多愤恨,多失望。
  自那以后,他再不把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在杨县令身上,不管杨县令私底下对他多慈爱,多忍让,他全然看不上。
  他开始独来独往,开始利用杨县令的愧疚之心,开始为离开杨家积攒银钱。金氏再欺负他,他绝不忍让,当面和金氏吵得面红耳赤,让金氏的严苛之名传遍整座瑶江县。
  “差点死掉的人是我,不是他们。谁都没资格要求我宽容。”
  孙天佑的声音闷闷的,“三娘,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金氏和杨天娇。”
  心口仿若压了千斤重,李绮节眼角泛潮,心里也酸酸的,伸手把孙天佑按进怀里,柔声道:“你不用原谅他们。”
  杨县令很聪明,他没有以情动人,没有苦苦哀求,他用生养孙天佑十几年为砝码,要求孙天佑回报养育之恩。
  孙天佑不怕杨县令上门求情,但他不想欠杨县令。
  李绮节凑上前,细细吻孙天佑溢满痛苦的酒窝,“有朝一日杨县令真的落难,让我出面去对付金氏和杨天娇,你什么都不用做,谁也别想拿大道理压你。”
  吻落在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温柔和情意。
  这份沉甸甸的包容,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开来,温柔而又霸道,把沉浸在郁闷中的孙天佑从灰蒙蒙的记忆中唤回现实。
  他搂紧李绮节,更加热情地回吻,舌尖绞住她的,紧紧缠绕在一起。
  他用灵活的唇舌咬开衣带,衣衫一件件褪下,将落不落,堆积在臂弯处。
  李绮节身上只剩下一件轻纱里衫,被孙天佑合衣抱在怀里,双颊潮/红,满头是汗,长发湿湿贴在鬓边,簪环一件接一件跌落在罗汉床上,叮当作响。耳畔的花鸟纹葫芦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曳,在夜色中发出夺目的熠熠光芒。
  滚烫的肌肤和温凉的肌肤贴合,腿挨着腿,额头抵着额头,搂抱勾连,无比契合。
  枕头薄被卷落在地,盛果子的阔口瓷罐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个圈儿。
  他低笑一声,没有褪下最后一层衣衫,灼灼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双手滑进光滑的香云纱内,隔着透明的纱衣,温柔抚摸,薄茧擦过皮肤,引得脸泛桃花的李绮节一阵阵颤栗。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在风雨中吐蕊的小花,颤颤巍巍,摇摇摆摆,浑身像着火一般透着嫣红色泽。
  又像一汪平静无波的幽泓,忽然涟漪翻腾,波澜乍起,被他搅成一池沸涌的春水。
  腰酸腿软,手脚无力,只能依附在他身上,任他摆布,实在受不住时,扭着身子往后躲闪,“轻、轻点。”
  还没退开,又被一双强健的臂膀紧紧扣住。
  屋里没点灯,刻花竹帘紧紧匝匝围着,掩住房内细细密密的喘息声。
  宝珠捧着两杯浓茶走到门前,听到衣裙摩擦的沙沙声响和压抑的呻、吟声,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搂紧茶盘,转身跑远,路上不忘叮嘱其他丫头,谁都不许靠近院子。
  第二天醒来时,入眼是明亮的日光,金钩耀目,床帐半卷。帐顶满绣富贵万年团花纹,怒放的芙蓉、浅淡的桂花和富丽的万年青交缠拥簇,一团热闹。
  一人倚在床栏前,葱白褐圆领窄袖潞绸袍衫,网巾束发,剑眉轩昂,斜斜扫向鬓边,狐狸眼沉静幽黑,眼圈微青,下颌处有些许淡淡痕迹,像雪后的芦苇荡。
  李绮节伸手去摸,哑声道:“是不是该刮胡子了?”
  时下男子以髯须为美,偏生李绮节不爱那一款,嫌胡茬扎人,硬逼着孙天佑每天刮胡子。昨天旅途疲惫,没顾上督促他,不过一夜而已,他颊边已冒出星星点点胡茬。
  孙天佑放下账本,轻轻抚摸她鲜艳丰软的唇:“今天要出门,回来再刮。”
  她咳嗽一声,觉得嗓子有点紧:“要去哪儿?”
  孙天佑扶她坐起,在她背后垫上两枚软枕,将温在热水里的茶杯端到她嘴边,“先喝两口,润润嗓子。”
  茶水温度适宜,沁人心脾,她匆匆咽下。
  “去杨家。”
  她喝茶的动作一顿,霍然抬起头。
  杏眼圆瞪,眼神清澈,像一只在山间长大的小兽,天真而懵懂,警醒又纯真。
  这双眼眸专注地看着他,现在是,以后也是。
  孙天佑两指微弯,在她鼻尖轻轻刮两下:“娘子日理万机,杨家的事哪至于劳烦娘子出马,为夫自有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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