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侠天娇魔女(挑灯看剑录)(精校)第287部分在线阅读
武士敦与武林天骄戴上了人皮面具,比武之日,大摇大摆地进入会场,守门的卫士哪里知道他们的身份,一看他们的证件无误,就放他们进场了。武士敦曾在金京十年,女真话说得很流利,仲少符也可以混得过去,跟着武士敦入场,也没人对他起疑。
他们到场之时,台上正由那个蒙古的髯须武士与一个御林军军官比武,不到一盏茶的时光,髯须武士就把那个军官打下台来。武林天骄听得旁人谈说,知道这个髯须武士已经胜了两场,但他自恃勇武,却不肯休息、换人。
武林天骄笑道:“这厮那日给咱们打得狼狈不堪,如今却在这里逞能。”武士敦道:“本领最高的是那个正使呼韩邪,咱们且不忙去打这个败军之将。”
说话之间,只见又一个御林军军官跳上擂台,武林天骄认得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班建侯。武林天骄心想:“班建侯只怕还不是这厮的对手,不过髯须武士要想胜他,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髯须武士哈哈笑道:“对啦,你们早就该让班将军出场了。素闻贵国的两位御林军统领武艺高强,我就先会班将军再会完颜将军吧。”言下之意,金国的高手只有完颜长之与班建侯可堪一战,但班建侯也还不是他的对手,是以他早就准备在胜了班建侯之后,再战完颜长之。金国武士听他大言炎炎,无不气愤。
班建侯却是个稳重的人,沉住了气,说道:“请贵使赐招。”髯须武士笑道:“不必客气!”嗖的一拳便打过来。班建侯小臂一弯,使了一招“弯弓射雕”,左掌一托肘尖,右掌骈指如戟,点对方的胸膛。
髯须武士一个“狮子摇头”,拳头一晃,上击面门,这招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是极为刚猛的拳法。班建侯掌背一挥,用“崩掌”往外一挂。髯须武士化拳为掌,形如雁掌斜掠,双方“乓”的对了一掌,各自退了一步。班建侯的右手双指点了个空。
班建侯心中一凛,想道:“这厮的气力倒是不小。”髯须武士也是吃了一惊,知道班建侯的功力与他乃是在伯仲之间,要想克敌制胜,也怕不能单纯以力取胜。
班建侯采取小心翼翼的打法,“不求胜,先防败”,招数使得十分严密。髯须武士究竟是先打了两场,屡攻不下,气力不加,渐渐变成了强弩之末。武林天骄在台下观战,心里想道:“班建侯的功夫比前几年好得多了,看来他或有可胜之机。”
五十招之后,班建侯果然转守为攻,他的“五行拳”极为纯熟,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五行生克,变化无穷,拳拳有力。战到分际,班建侯突发一拳,用“劈”字诀直劈下去。这一拳之力极猛,髯须武士横掌一挡,拳掌相抵,掌心疼痛,班建侯随掌一拨,把髯须武士的右掌引出外门,顺掌一推,髯须武士回掌已是不及,只好横肘一撞,化解敌招。班建侯“啪”的一掌“削”着他的臂弯,立即退回,说道:“贵使还是歇歇吧。”原来他这一削本是可以“切”断髯须武士的一条臂膊的,但却怕伤了蒙古的使者,两国失和,事情非小,是以“点到为止”,立即收招。他叫对方“歇歇”,那是给对方面子,好让对方下台的。
哪知髯须武士却不领情,“哼”了一声道:“胜负未分,焉能罢战?”扑上前来,竟然是狂风暴雨般的猛攻。原来他看出班建侯不敢伤他,这次退而复上,就完全采取攻势,不再防守了。
班建侯忍住了气,只得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他有顾忌,不敢伤敌;髯须武士则是毫无顾忌,招招都是杀手。这么一来,班建侯当然是大大吃亏了。
金国的武士看得都是气愤不已,有的忍不住出声叫道:“班将军你不能老是退让啊!”班建侯苦笑一声,在髯须武士的攻击之下,连连后退。
髯须武士得理不饶人,蓦地喝道:“谁要你让?”此时他已占得了先手攻势,脚跟一转,一个“怪蟒翻身”,轩眉绕掌,一个“冲天炮”,拳击班建侯下巴,班建侯臂膊往外一弯,待要化解他的招数。髯须武士喝声“着!”一冲一绕,疾如闪电般地抓着了班建侯的小臂,只听得“喀嚓”一声,班建侯的右臂关节已是硬生生地给他拗脱了臼,手臂吊了下来,痛得汗如雨下。他怕丢了金国武士的面子,咬实牙根,忍着疼痛,不哼一声,跳下擂台。金国武士,人人气愤,心里都在骂这蒙古鞑子太不要脸,可是蒙古势强,金国势弱,他们还不敢真的骂出声来。
髯须武士得意洋洋,在台上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得罪,得罪!小可侥幸胜了班将军,如今可得请完颜将军指教了。”完颜长之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却把眼睛朝正使呼韩邪看去,笑道:“令师弟胜得这场当真是不大容易啊?”这一句话包含了两重意思,一来是讥讽这髯须武士以无赖的手段取胜,二来是以表示自己不屑于和一个斗得疲了的人交手。
呼韩邪面上一红,心里怪责师弟不知进退,正想叫他下台,忽地有个魁梧汉子飞身跳上擂台,说道:“完颜将军岂能占你的便宜,还是让我这个无名小卒陪你玩几招吧。”这人穿的是金国御林军的服饰,但却可以看得出是个汉人。
武林天骄认得此人乃是少林寺的叛徒沙衍流,心里想道:“沙衍流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完颜长之,却比班建侯胜过不止一筹。若这髯须武士不知进退,就定要大吃苦头了。”原来沙衍流害怕少林寺的人捉他,索性逃到金国的御林军中,既可避难,又可当官。完颜长之正要招降纳叛,难得有个少林寺出身的人来投奔他,因此特地为他破除了御林军的旧例,御林军本来是只许金国人当的,完颜长之则让他以汉人的身份做了一个队长。
髯须武士不知沙衍流的来历,冷笑说道:“你们的副统领都已输了,你是何人,敢来向我挑战?”沙衍流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我说过我是无名小卒,‘挑战’二字言重了,我只是陪你玩玩的。不过,我虽是无名小卒,也不能占你便宜,十招之内,要是我侥幸还没给你打下擂台的话,我自己跳下去!”
这句话乃是“反话”,言下之意,是他自忖有把握可以在十招之内打败这髯须武士的。髯须武士不由得给他气得七窍生烟。
髯须武士在苦斗了班建侯之后,自己也知道气力不济,应该乘胜罢手,趁势收篷的。但因他有言在先,不得不向完颜长之挑战。他也料得到完颜长之为了保持身份,多半不会接战,这么样他便可以自下台阶了。
却不料斜刺里杀出一个沙衍流,反过来向他挑战,而且大言炎炎,话中之意竟是要在十招之内把他打败。髯须武士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想道:“我虽然气力不济,但对付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最不济也能接你十招。”
髯须武士大怒之下,吸一口气,喝道:“好吧,既要较量,那也不必限定十招。”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髯须武士身形一晃,沙衍流倒退三步。表面看来,还是沙衍流稍稍吃亏。但髯须武士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原来在双掌相交的那一刹那,他感到对方的力道如狂涛汹涌,迫得他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但这股惊涛骇浪般的力道来得快退得也快,他一个运劲反击,对方便退下去了。髯须武士定下心神,暗自想道:“对方的功力是高过我,但想必是他火候未够,功力虽高,却是后劲不继。”他作了这样的估计,登时精神复振,反过来想要一鼓作气,在十招之内把对方打下擂台了。
殊不知这是沙衍流欲擒先纵的战略。原来沙衍流也怕打伤了蒙古使者,闹出大事,讨不了好反而有罪。故此他必须把力道使得恰到好处,使对方不致受伤而自己又能取胜。不过,他也不想自己受伤,所以一开首便用到了八九分气力。好在他的武功造诣已是到了能发能收的境界,一发觉对方有禁受不起的迹象,便立即收回了几分力道,可是未能调教得恰到好处,是以倒退了三步。
沙衍流心头微凛,想道:“尊胜法王的门下果然非同小可,这厮已连打三场,居然还有如此能耐。若然他气力丝毫未耗的话,鹿死谁手,殊未可料。”
沙衍流试探了一招,对髯须武士的虚实已是摸得清清楚楚,于是按照原走计划,和髯须武士交手。台下的观众跟着数道:“第一招,第二招……”
沙衍流有意引发对方的内力,前面几招,让这髯须武士逞能。髯须武士发觉对方的力道是在逐步减弱,心中大喜,想道:“这厮果然是后劲不继!”当下把混元一炁功运足,狂风暴雨般地猛攻,台下急速地数:“第七招、第八招、第九招,哎呀,只有一招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又是“蓬”的一声,髯须武士蹬蹬蹬连退三步,刚刚要稳住身形,却似给无形的巨手推了一把似的,接着又是蹬蹬蹬地连退三步,这样接连的退了三次九步,退到了擂台边缘,兀是未能稳住身形,一步踏空,四脚朝天地就跌下了擂台,恰好是第十招。
原来沙衍流最后这一招用的是“大力金刚掌”,少林寺嫡传的金刚掌乃是最刚猛的掌力,沙衍流使得恰到好处,一掌之中蕴藏了三重力道,髯须武士刚要站稳脚步,第二重、第三重力道相继发生作用,是以他身不由主地连退三次、九步,终于自己跌下了擂台。
金国武士在接连败了三场之后,人人都是心中气愤,如今才得沙衍流替他们赢回一场。沙衍流虽是汉人,但却也是他们金国御林军的军官,算得是“自己人”。于是金国的武士都为他捧场,登时彩声如雷。有的还在大叫大嚷道:“说十招就是十招,打得真是妙呀,妙呀!”髯须武士在地上爬了起来,幸好没有受伤,灰溜溜地溜进了后台。
喝彩声中忽听得一个人冷冷说道:“沙大人好功夫,我也来领教领教。”声音似一枝利箭射出重围,满场的彩声竟然压它不下,刺得沙衍流的耳膜隐隐作痛。沙衍流心头一凛,睁眼看时,只见那人已上了擂台,是蒙古的副使乌蒙。乌蒙面白无须,身披锦袍,脚穿乌靴,不似武士,倒似文官。但他这手“传音入密”的功夫一露,沙衍流已知他的功夫远在适才那髯须武士之上。
比武的规矩,得胜的一方可以再打下去,也可以换人。但那髯须武士是连打了三场的,沙衍流不肯示弱,只好再打一场。心中想道:“我只要保持得在百招之内不输给对方,也已是足够面子了。”
沙衍流道:“贵使远来是客,请先赐招。”乌蒙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话温文有礼,与适才那髯须武士的剑拔弩张之态大不相同,当下漫不经意的一掌拍出。
沙衍流看他这掌轻飘飘的似乎毫不着力,不知他是弄什么玄虚,当下还了一掌“白猿探路”,合着双掌,倏然左右一分,双“剪”乌蒙双肩。这一招是少林寺“罗汉掌”的精妙杀手,但合着双掌,也是表示向对方敬礼的意思。沙衍流已知他比那髯须武士高明,是以开首一招,就用足全力。
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何等刚猛,这一掌发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岂知乌蒙仍是漫不经意的随手一拨拨开,微笑说道:“沙大人不必客气。”
掌力一碰,沙衍流只觉对方的掌上似乎有个吸盘似的,不但把他这股刚猛的掌力一举化开,而且还将他牵引过去。沙衍流大吃一惊,连忙用千斤坠的重身法稳住身形,但已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盘旋。原来乌蒙练的是阴阳掌的功夫,掌力一刚一柔,互相牵引,甚为怪异。沙衍流的金刚掌虽是上乘功夫,却还未到一流境界,一比之下,就相形见绌了。
乌蒙冷冷说道:“沙大人站稳了!”脚踏五行八卦方位,从“艮”位踏上“离”方,一记“铁琵琶”,手背向外一挥,迅如闪电般的向沙衍流面门掴来。这一招十分凌厉,而掌掴面门,对敌人又不啻为一种侮辱。沙衍流又惊又怒,可又不敢发作,只好沉住了气,连用“三环套月”“风拂垂柳”两招,这才堪堪的把乌蒙的这一招攻势解开。台下的蒙古武士数道:“第二招。”蒙古武士人数不多,嗓子却是十分响亮。
说时迟,那时快,乌蒙身形一晃,从“离”位奔“坎”方,呼的一声,双掌又向沙衍流夹击,掌力刚柔兼济,沙衍流身不由己的又打了一个盘旋。蒙古武士齐声叫道:“第三招!”
沙衍流一被对方抢了先手,就只有招架之功。乌蒙攻势一发,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台下的蒙古武士口不停声地在叫:“第四招、第五招、第六招……”激战中乌蒙使了一招“龙门鼓浪”,一招三式,向沙衍流猛攻,沙衍流见他来势凶猛,急退一步,左拳变掌向内一圈,右臂一滚一拧,用“鹤膊手”消解对方来势。哪知乌蒙掌法可刚可柔,右臂已被圈住,他却趁势一带,左拳疾发如风,一个“攒拳”,自右臂的勾手圈中直“攒”上来,冲击沙衍流的太阳要穴。沙衍流躲闪不开,肩头一转,“蓬”的一声,硬接了乌蒙这拳。乌蒙微笑道:“对不住,你的琵琶骨没给打碎吧?”口中客气,招数却是狠毒之极,双掌一合,猛的又是一推。沙衍流挨了这拳,痛得眼前金星乱冒,气力已是使不上来,哪能够再接乌蒙的掌力,给他一推之下,向后急退。
他这一退和刚才那髯须武士又不相同,只见他身似陀螺,不停地旋转,一连转了七八个圈子,转到了擂台的边缘,仍是不能停止,于是也像刚才那髯须武士一样,“噗通”一声,跌下擂台去了。台下的蒙古武士哗然大笑,数道:“第九招!”沙衍流把髯须武士打下了擂台用了十招,如今他给乌蒙打下擂台,只不过九招,败得比髯须武士更为狼狈。
乌蒙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侥幸,侥幸。承让,承让。还有哪位要来赐教么?”金国武士都感颜面无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见乌蒙如此厉害,却是没人敢上台去和他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