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84部分在线阅读
这么一个人物,自然是十分难以接近的。偏生如今的巡盐御史傅华堂,乃是贾端甫同科好友,两人又是儿女亲家,彼此还是换帖的兄弟。为人脾气十分相同,只不过傅翁喜好书画金石,秦砖汉瓦,时常与贾翁饮茶垂钓,畅谈朝政,简直是两位神仙般的人物,非阿堵俗物所能侵扰。
面对这样两个堡垒,盐商们自然伤透了脑筋。好在扬州盐商,是此时天下第一等肯动脑筋的人物,个个才胜孙吴,智越诸葛。懂得迂回前进,避实击虚的上乘兵法。既然两个老翁那里走不通,就走他们的儿子女儿的道路。
贾公子还在读书进学,如今头上也有个举人功名。据说为人聪明,问一知十,所欠缺的,就是一点名气。于是盐商出面,找了梅庄四老,特意办这么一场雅集。能请多少名人,就请多少名人,千万别怕花钱,我们盐商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有这么便利的条件,请人自然也不费什么劲,据说这次出面的,都是江南一等一的名士大儒,还有就是名妓。
贾翁为人最是守礼,据说生平从来没去过清楼。什么写局票,叫条子,打茶围全都不明白不清楚,也不许家里人去那等地方,免得败坏了门风。贾公子从小受父亲的教诲,也深知道理,自然不肯到那等地方,败坏家族门风。实在是他结交的朋友太坏,硬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里面。
这位花魁杜娘子,乃是从山西来的,自小练的坐缸的本事,又别有手段。在江南闯下好大名声,行院里有话: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媺,千家粉面都如鬼。
有这样的手段,还怕迷不住贾公子这样的雏?现如今两人打的火热,任是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这雅集上,贾公子是男主角,杜媺杜十娘肯定就是女主角。
清楼争风,与江湖争凶十分类似,是输不起的。本来杜氏一个过江龙,将这些秦淮土著花魁打的没了火种,已经是大为窝火的事情。如果这回几个花魁在梅庄再被她盖过去,那今后在杜十娘面前,还抬的起头来么?怕是今后连身价缠头,都要降低几成,这如何能忍?
这些花魁们也顾不上几位公子是如何遮奢的人物,只闹着下船。徐希等人忙不迭的赔笑说好话,哄小娘。张之极来喊郑国宝帮忙,郑国宝摇头道:“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芙蓉,咱们回里舱待着,不与这几个宝货起哄。”
就在此时,在他们座船之旁的一艘船上,也有十几人在那凭栏眺望。见这船上花团锦蔟,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其中一人,忽然叫道:“那船上的,莫非是张芙蓉张女侠么?在下是慕容鹉啊,就是不出恶言慕容鹉,张女侠还记得我吧?”
这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众人听的十分清楚。孙大用道:“国舅,听声音,对面这也是位练家子。咱们还要多加小心,提防是魔教的余孽。”
张芙蓉朝喊话方向扫了一眼“说话的人,确实是慕容世家的五少爷慕容鹉,他……他应该不是魔教的人吧。”见郑国宝看她,她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替他开脱,我是觉得,他应该做不出这事来。想当初,他单身直闯五毒教,迎娶五当时的五毒教教主蓝青鸾,单丁会十杰,大战五毒十长老,也在江湖上留了好大名声。”
郑国宝恍然道:“原来是他啊。我光记得单丁会十杰了,没记住这人叫什么。他我可知道,当初被五毒教长老这通打,闹了半天就是他啊。这人我得见见,看看什么人,这么威风,敢喊一个打十个。我说你们也先别闹了,慕容公子在这,你们就不想见见,这位名动江南的大情种么?”
要说名动江南,其实都有点冤枉慕容鹉,正式来说,应该叫名动江湖。毕竟敢为了心上人,单骑赴云南,高喊一个打十个,被揍的鼻青脸肿,还不肯改嘴的人,绝对够的上情种了。
可是那些姐儿,一听到慕容鹉这个名字,非但没有半点想要认识的意思,反倒都嚷嚷着:“慕容鹉?这个人牙齿都是带毒的,我们可不要见,还是让我们躲避躲避。到了码头赶紧让我们下船,我们可不要去梅庄,跟着丢人。”
等到慕容鹉一行人上船后,郑国宝仔细端详,见此人年纪三十上下,生的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一顶四方平定巾,一身儒衫,倒是个读书人打扮,腰间一口长剑,式样不似今时之物。也难怪,慕容世家自慕容龙城传承至今,也得算是千年名门。作为世家子弟,钟鸣鼎食的人家,随便从家里拿点什么出来都可能是古董,配剑用古物,也是理所当然。
他这身衣服用料甚是普通,不过倒是十分干净。这多半是名门世家,不尚奢华,已然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不再像爆发户一般张扬,这也是有的。再看慕容鹉同行之人,也都做文生打扮,不过大多带了件兵器。这些人的衣料固然讲究,有不少人的兵器上缠了金丝,或是镶了宝石,其中一人,居然还带着一口流光剑。不过慕容世家名声在外,众人看这些同行者,不免多了几分鄙视。
第二百五十章
杭州行(下)
慕容世家,家中有上好水田几千亩,商铺几十间。更有自宋至今,若干代流传的古董珍玩,随便拿出一件,都能顶普通人家半年吃喝。当代慕容世家五大公子,慕容鹤、慕容鹏、慕容鸿、慕容鹄、慕容鹉皆是人中龙凤。在江南武林之中,提起慕容世家,一门五翼,谁人不挑大拇指?
凭慕容世界家的家私、武功、财势,是你们这些无名小卒能比?就你们这种穿戴,跟慕容五少一比,说明什么?说明俗。说明低级,你看看人家名门世家的底蕴,你们比的了么?
慕容鹉上船后,两眼直勾勾看着张芙蓉,“芙蓉仙子,你可把我想起来了。我是你侠少护卫队江南分部的总队正,这个你没忘吧。你这回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最近知己小报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连篇累牍,发文诬陷。说你是皇亲国戚家的逃妾,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欺骗无辜侠少侠女。募集来的善款,去向也不清楚。还说我们江南江北支部,亏空会费,这简直岂有此理?这回咱一定要到知己小报,去说说清楚才行。诶?你是哪位?”
此时慕容鹉才看见郑国宝与张芙蓉神态亲昵的依偎在一处,郑国宝的手,还环在张芙蓉的腰上。不由把脸一沉。“这位兄台,还请你放尊重一些。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和芙蓉仙子是什么关系。我只请你明白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现在对芙蓉仙子非常重要。一个不谨慎,芙蓉仙子的前途就毁了。你们的感情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但是如果你真对芙蓉仙子好,就得把手放开。只有你放了手,仙子才能自由翱翔啊。”
看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张芙蓉倒是有点不忍心。不过她练就的这门功夫,让她的表情始终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女,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息。“慕容先生,您误会了。知己小报上说的,其实都是真的。芙蓉确实是国舅家的奴婢,如今已经是国舅的人了,这些事,我怕是帮不上先生。”
郑国宝的手搂的更紧了一些。“单丁会十杰的慕容五少啊,幸会,幸会。在下不才,郑国宝。现以二品都指挥使衔实授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事,人送绰号净街锣的便是。”
徐希、张之极等三人,也依次报了姓名。那些侠少这才知道,邀请自己上船的,居然是四位世袭罔替的大明勋贵武臣。在一般文官眼里,世袭勋贵与宗室藩王一样,无非是米虫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不过这些江湖侠少,一不是清流文官,二不是某些脑袋被门拍过的穿越者,自然不会对世袭勋贵不敬,连忙上前见礼,自我介绍。
这些人里既有娥眉、一字慧剑的子弟,也有点苍、昆仑、崆峒的少侠,师门都颇有些来头。不过这些来头在几位勋贵面前,半点作用没有。毕竟再牛的江湖门派,也只是个江湖门派,再弱的勋贵,也是勋贵。这些少侠倒是一个个拼命的套着近乎,希望能得贵人青目,抬举个护院身份。只有一个名叫楚天的年轻人,爱搭不理,只见过之后,便不再说话。
慕容鹉那边听了郑国宝与张芙蓉的话,已是恨不得含血喷天。“什么?知己小报上说的是真的?你们……你们两个……这不可能!这怎么能是真的?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不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那位名叫楚天的年轻人听到这,急忙过来一拉慕容鹉。“五公子,请慎言。你这不发恶言慕容鹦的毛病,难道又犯了?别忘了大公子的嘱咐,和咱们的正事。”
慕容鹉还想说什么,但被这楚公子一拉,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郑国宝见这楚公子楚天生的倒也英俊,年纪二十出头,身上带的一口文士剑,一看就知是装饰用,而非实战格斗所用。看举止言谈,也不似江湖中人。
攀谈之下才知,这楚天来头不小。他父亲在南京做着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也被尊一声天官,因此楚天也可以叫做少天官。这一行人里,其实他才是首领。只是他为人内敛,不尚张扬,因此慕容鹉倒是冲在了最前面。
他头上还有个举人的功名,因此看不起这些世袭勋贵,倒也是常情。只是如今南京局势复杂,楚系的人丁单薄,与刘系又不大对付,还要担心刘系垂死一击,拉自己下水陪葬。因此正是收敛自守之时,不能到处结怨,楚天对这几个世家公子固然不喜欢,但也不好得罪。
等问起这些人的去向才知,他们也是要奔梅庄的。徐希对这些江湖人,很是看不起,冷笑道:“梅庄雅集,那是读书人的地方。这位楚孝廉去,还有一说。你们这些江湖豪杰,去那做什么?是保镖,还是护院?难道那些去雅集的人,身边没有家仆保护?”
其中一个昆仑派的弟子脸一红,“徐小公爷说的是。我们这些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按说是不该去凑这热闹。可谁让人家拿了钱出来,咱不去就不合适了。”
慕容鹉此时也缓过神来,“我们这些江湖人,抡刀舞剑是上手,字还真未必认识几个。不过几位公爷,家中祖辈都是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的猛将,一刀一枪,为子孙后代,搏了个大好出身,显赫前程。子孙后代,只管躺在功劳簿上睡觉,就有吃有喝。祖宗的枪马功夫,未必剩下一成,这字认的么,怕也未必比我们这些江湖粗人,多上多少吧?”
楚天以手加额,急忙又去劝解。一旁的那些江湖少侠们也不住的替慕容鹉陪不是,又说了这一行人的去梅庄,原来也是去凑数的。
盐商们办这雅集,图的就是替贾公子扬名,要的自然是排场。作为此时国朝第一等富贵阶层,他们就是不差钱。因此按照原计划,这次雅集,不但要把江南文人中的头面人物全都请来,文人才子,也要多多益善,最好是凑足千人之数,这才壮观。
可是江南固然是出才子的地方,要凑齐千人之数,也并不容易。而且这种集会,说白了是踩人上位,要用无数无名的倒霉蛋,铸就一个有名的贾公子,有几个人愿意这样干?损失的这种名声,给多少钱,能换回来?
尤其之前南京扫荡清楼活动中,光是文人才子就抓了近二百人。这些人虽然已经被释放了,但被要求几个月内,不得离开南京,衙门要随传随到,违反此令,便以魔教妖人论。
这些才子胆子大,混不论,平日里骂官府,骂首辅,乃至骂天子也敢。可是他们作为读书人,同样清楚官府的底线在哪。无关痛痒的骂几句不叫事,可和魔教沾边那就是作死。这时候谁敢公开违反禁令,官府真拿人当了魔教办,到哪也说不出理去。因此这些人临时意外,都不能赴会,一下子在人力上就出了大缺口。盐商们又不愿意人少,干脆大把撒钱,四处雇人充数撑场面。
慕容鹉与这十几个侠少,本来聚在一处,是想到扬州找点发财的机会,结果半路上就遇到这事,索性全都改扮成文人,来充场面。至于楚天,则纯粹是朋友面子,推脱不开,只好拉去凑数。不过少天官自己心里有个盘算,到了那之后一言不发,找个安静地方一待,临走时再拿一份程仪走人,决不卖脸去给贾大少踩。
第二百五十一章
慕容世家
郑国宝原以为那些侠少是参合庄慕容氏的门客,如今一听,原来慕容鹉和他们一样,都是要去闯码头的,不由唏嘘道:“慕容鹤号称江南武人中的翘楚,如今看来,未免太过不讲手足情义。慕容世家偌大家私,却让手足同胞,去扬州讨生活,这也太过情薄了。”
张芙蓉一拉郑国宝的袖子,将他拉进船舱内。“老爷,这话您以后还是少说。您这段时间忙着使坏,对于慕容世家的情报看的不多。这慕容鹤不是手足情薄,而是他真没钱。”
“真没钱?不能吧?慕容世家好歹有几千亩水田,无数的家传古董,随便拿点什么出来,卖了就能吃饭。怎么还会混到真没钱的地步?他们是世家,世家啊。”
张芙蓉摇头道:“老爷啊,自古以来,哪有不倒的世家?慕容世家自宋至今,传承这么多代,那几千亩水田,无数的古董,早就化做过眼云烟,无从提起了。”
慕容鹉作为张芙蓉铁杆粉丝,张芙蓉后援会江南支部总队正,自己家的情况,也曾和这位女神讲过,张芙蓉记的也比较清楚。因此对郑国宝娓娓道来。郑国宝长期混在北方,对于江南武林世家的情形了解有限,还真没有张芙蓉对情况了解的清楚透彻。
慕容世家当年确实风光过,也确实有过几千亩水田,钟鸣鼎食,富贵不输王侯。也曾与王、谢这等名门联姻,俨然一派门阀气象。可惜先是宋末元兴之时,慕容世家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打起大燕旗号,又自淮北购买大批骏马,花费巨资打造具装铁骑,想要角逐天下,打一爿基业。
结果固然汉人不喜欢鲜卑人,蒙古人对他们好感度同样欠奉。慕容世家起事之初就遭到了各方势力的联合剿杀,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花费了大价钱打造起来的铁骑兵,很快就被各路兵马淹没。乃至最后献出许多田地,花费无数资金打点,才保住慕容世家没被蒙古人连根拔起。
后值元末之时,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慕容世家再一次认为自己的时代来了。不过这次,他们好歹学聪明了一点,晓得自己家不具备赤膊上阵的能力,改为扶保名主,以图他日列土分茅,成为一方诸侯。
时有兴化豪杰张九四,后改名士诚者,出身海沙帮,富甲一方。为人慷慨仗义挥金似土,专好结交天下豪侠,称为今之孟尝。以十八条盐扁担起义,刀劈铁林关,走马取高邮,东南王气,尽归其身。江南各大门派,均有弟子投身军中,冲锋陷阵,折冲御侮。
慕容世家认定天下他日必为张士诚所有,便倾家以助。乃至高邮外城失守,内城不陷,终战胜脱脱倾国之兵,慕容世家于其中出力甚巨。然,后来洪武爷与张士诚争夺天下时,慕容世家依旧为张逆效劳,甚至派出高手行刺洪武天子,杀其心腹侍卫数名,内有常遇春族侄在内。
这等大仇结下,事情便无善了。国朝扫荡群雄,应天建都之后。苏州重赋,甲于天下,皆因当日张士诚之故。而慕容世家若不是献了几个爱女入宫,就等着被灭门屠族。饶是如此,慕容世家的田产也全被归为无主的官田,几千亩良田彻底消失殆尽,慕容世家之人,也都划为贱籍。
及至建文登基,黄子澄、方孝儒与慕容世家有旧,代为转圜,终于将慕容世家的籍贯改为民籍,又赐予了部分田产。投桃报李,慕容世家的人为建文削藩东奔西走,乃至派人刺杀燕王,与姚广孝门下十八棍僧激战数场,互有伤亡。慕容世家家主并家中十几名高手,战死北平,姚广孝自己也带了重伤。
慕容世家其他人又去济南,助铁铉守城,诸般妙计,并精巧器具之下,燕军黔驴技穷终不能奈济南分毫。后来面对燕军大炮,又是慕容世家之人,提议挂神牌。城头上挂起朱元璋的神主牌,让燕军空有大炮,不敢发射,只得含恨绕路。
等到燕王进京之后,慕容世家只得倾出其金,请军中诸将代为说项。又走通了定国公徐氏的门路,总算用家中还施水阁全部秘籍,以及继任家主并本支男丁全部自尽为代价,换来了永乐大帝不再追究。
等到汉王朱高炽起兵时,慕容世家又觉得汉王久在军中,深得人望。汉王本人神勇过人,当年总是冲阵立功,他起兵,绝不是太平天子朱瞻基所能应付的了。局面与永乐靖难类似,自己这回肯定要押在这个马上天子身上,因此便再一次举起旗帜,响应汉王千岁。
结果这一次,饶是宣宗仁厚,不喜杀戮。慕容世家也几乎彻底消失,总算是又出了几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将这家族保住,苟延残喘。
等到正德朝时,天子无道,朝政日非。时有宁王举兵反叛,欲效燕王靖难旧事。慕容世家再一次充当宁王先锋,以家中佃户庄客,并黑燕旗下三十二派,整军出征。只是这一回,连像样的战绩都没打出来,先是伍文定守城有方,慕容家攻坚不利,接着就被王守仁打个落花流水,整个参合庄都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因此到了慕容五翼这一代,整个慕容世家,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不复旧日光芒。慕容鹤人中龙凤,武功高,胆子大,谋略也好,在淮北亡命贩盐,在盐帮里打出好大名声,总算渐渐振兴了一些家业。结果自己的五弟慕容鹉去云南赌石,石头没赌到,却把当时的五仙教教主蓝青鸾给睡了。
这位慕容五公子本来就是家里的问题人物,号称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实际也是个画辟火图的本事。说话又尖酸刻薄,三句话不离,就要损人挖苦人,夹枪带棒,与人为难。自己又偏以不出恶言为标榜,若不是看在他几个兄长有本事,懂交情的份上,怕早被人捶死了。这回又惹下这样的大祸,也实在是慕容世家家门不幸。
慕容鹉又是个情种,做不出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事来,非要负起责任,迎娶蓝教主过门。单丁会十杰,被打个半死不说,最要命的是彩礼。慕容世家的一点积蓄全都赔上不说,还欠下了高额的印子,才算把彩礼凑出来。
现如今,慕容鹉夫妻拼命工作,就是为了早点把印子还清。蓝青鸾带团当导游,领着人在苏州看风景,顺带进玉石店,说是靠自己一口地道的云南话,准能为大家换来便宜的玉石。靠这方法不知坑了多少游客,害了多少各省老乡。
而慕容鹉作为男人,更是得承担起责任,因此不管是什么生意,只要有钱赚,他就敢接。乃至做张芙蓉后援会江南支部总队正,也不是真追星追到脑残,而是因为这总队正,有大笔会费经手,各种善款,也可以参与打理。自来经手三分肥,这笔分润十分可观,如是而已。更希望能成为张芙蓉的总管,从此张芙蓉接什么演出,演出什么节目,收多少出场费,都由他去谈。从中抽水,就可享受不尽。因此对于张芙蓉的形象和名声,慕容五公子比别人更在意一些。
连这种钱都要赚,给才子站台这种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郑国宝听完,才知这其中还有这段隐情。以前只知道似乎慕容鹉夫妻生活不是太好过,还只当是慕容鹤占着家财不肯给,现在才知,原来是实在没钱。那口古剑,也是买的假古董,为的是装出世家范,好多要点劳务而已。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梅庄四老
“慕容公子,慕容五翼雄霸江南。在下倒是一心想要结交,不知慕容公子是否有意,与我锦衣官校合作,从此既可报效朝廷,也能靠一身武功,赚个前程,总比给盐商纨绔站台面要强的多吧。”
此时船舱之内,除去慕容鹉,也只有郑国宝与张芙蓉二人。楚天等人,都被徐希他们拦在外头。慕容鹉神态之间十分从容,倒是没有被贵人赏识,喜不自胜的激动模样。
“国舅,不知你能给我多少钱?”
“这就要看,五公子能为我做成什么事,想要多少钱了。”
“事先声明,我是个有家的男人。要是抄家灭门,杀头玩命的事,我可不干。还有我娘子虽然精通歧黄,但是太危险,容易受伤的事,我也不做,不想她难过担心。你若是想让我杀人,可能也要失望,认识我的人太多,我杀了人,不好脱身善后,因此人头换赏金的活不接。不过我可以帮你骂人,谁不知道我是不发恶言,慕容鹉?”
“您就别提您那不发恶言了,这事说实话,说凶险,一不留神,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可要说不凶险,也无非是坐地生财,子孙后代享用不尽。即使不能尽复慕容世家旧观,成为江南武林第一名门,重建参合庄,也未必不能。”
本以为这样的重利许出去,慕容鹉应该是二话不说,纳头便拜的局面。不料慕容鹉却一摇头,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慕容鹉只好说一句对不住,国舅要做的大事,小人无心参与。这事我没听过,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自不会坏了国舅的大计,告辞了。”
“慕容公子留步。”叫住了人,郑国宝这才问他,怎么这么优厚的条件说出来,他反倒要走?按说如今蓝青鸾卖玉石辛苦的不得了,还要带个孩子,更是焦头烂额,慕容鹉连给盐商站台,冒充才子让人踩都可以,国舅的活,没道理不接啊。
慕容鹉苦笑道:“国舅方才说的话,当年张士诚的兄弟张士德对我慕容世家的家主说过,方正学对我家说过,汉王的谋臣、宁王的幕僚,谁不是对我们这么说?没有风险,一本万利。结果呢?我慕容世家的几千亩良田,百十间店面,还有那历代收藏的古董、字画、珍玩,都赔了个干净。洪武年时,我慕容世家是贱籍,女子除了进宫的那几个,其他是要去教坊司卖笑接客的。这便是一本万利,这便是没有风险。我家实在是赌运不好,尤其不善押宝,自宋末至今,每一宝都押空。慕容鹉已经害的家里出了大笔银子,不能再让几位兄长陪着我去抄家灭门,这一宝,我们实在不敢押,也输不起。还请国舅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