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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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下里的事情谈崩,各自派人去贴揭贴,散消息。得了郜军门出兵的信,罗剑魁等人精神大振,又凑出一笔款子,在市面上抬价。再加上这消息的散布得力,百姓们心里有了盼头,河套股价居然破天荒的涨到了四折。
  接下来几天,这河套股的股价如同坐了过山车,忽高忽低,让人看不清楚。岳不群的心,也自是随着股价起起伏伏,心乱如麻。宁中则见他心绪不宁,想要劝解几句,却不知他担心什么,自然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连又过了七、八日,忽然这日街巷里的童子又多了起来,边跑边喊道:“特大消息,特大消息。秦军五营闹饷不前,郜军门指挥不灵,大军一出宁夏按兵不动。哱家军消息不明,恐已全军尽没啊。”
  同样内容的揭帖,在西安府的热闹所在也贴了个遍,还有专门的人在旁讲解。“各位乡党,这事是千真万确,巡抚衙门的人,都点了头的。不会搀假。秦军的儿郎们,一出宁夏便躁了,围着军门要饷。没饷就不肯发兵,郜军门哪有钱来发军饷?结果就是大军按兵不动,根本就没去解围。哱家人平日里名声恶,这回该吃苦头了,怕是等到部队去了,只剩下收尸了。”
  这消息一传开,那河套股的股价迅速下跌。任是拿多少钱进去,也托不住。王焕章在珠玉楼内,听着下面的人回报消息,手捻银髯哈哈大笑:“郑国舅啊郑国舅。你个年轻的后生,也想与老人家斗法?先看看自己毛长齐了没有吧。姜是老的辣,枣是红的甜。这回我叫你这净街锣,在陕西跌个大跟头,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再回陕西。来人啊,传我的话,手里有多少股,全都抛出去,必须把价砸下来。没有的话,就去赊。等到把河套股砸下来,咱们就能把那银矿拿到手,多少本钱都回来拉。”
  矿税监衙门内,连德禄等人面上都带着惊慌之色。郑国宝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这时候没人敢去触霉头,唯有宁中则径直推门进去,来到郑国宝面前,将锦匣一推“这里面,也没多少钱。但也是我华山派一份心意,国宝兄弟拿着应急吧。我今晚上就给你包饺子,送你回京。你还记得我当初说的么?你年轻,这是你最大的本钱,输一次,输两次,都不算什么?跌倒了,再爬起来就好了。我爹当年教过我,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兄弟你这一战虽然败了,但回去检点人马,重整旗鼓,过段时间再杀回来,嫂子下面给你吃。如今再耗下去,只怕万一百姓真反了,你可就不好办了。”
  郑国宝见那锦匣内的东西,都是自己这段时间送的首饰,还有些散碎银子,怕是华山的积蓄。心头一暖“嫂子,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兄弟我,还没到跑的地步。嫂子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
  此时这房间内并无旁人,宁中则不知怎的,就想起二人同练玉女剑法以及前些天看见郑国宝与哱云演练那隔山取火式的场景。心内乱跳,脸没来由的就红了,嗔道:“国宝兄弟,你说啥话呢?哪有这么拿嫂子开玩笑的?下次再这样,嫂子便要恼了。我们华山穷,多的钱也拿不出,你且把这个收下,嫂子给你包饺子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割(一)
  等到宁中则走了,哱云一身铁甲走进房来“国宝,现在这情形,怕还是得走我说的那条路吧。我带上人马,这便去把珠玉楼那帮家伙一网打尽,杀他个干净。到时候你若舍不得我死,我就带人马去拉杆子,做响马。到时候你在朝廷做大官,我在绿林做女大王,也过瘾的很。”
  郑国宝把脸一板“过瘾你个鬼。你脑子不好用,也就别再出主意,这里的事,有我说了算,你就别搀和了。陪我去珠玉楼,我看看,那帮家伙,还能高兴多久。”
  一行人等上了珠玉楼,两下朝相。王焕章哼了一声,“国舅爷,前些时你的倚仗是秦军五营。如今秦军五营索饷不前,你还能指望谁当靠山?认栽吧。老夫说的事,一直有效,你身边这小姑娘,老夫还愿意出白金千两,美妾两名,与你相换。你如今自身难保,何必还死霸着美人不放呢?”
  郑国宝笑道:“王员外,事情未到最后一刻,都不要妄下结论。如今胜负还谈不到见分晓,你何必得意太早?”
  柳掌柜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国舅爷,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河套股真成了废纸。老百姓闹起民变,刀枪无眼,可是谁都不敢保证您老的安全。依我之见,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国舅若是肯输城纳款,我们也不会赶尽杀绝。不管如何,我们也要给郑娘娘一个面子不是?”
  郑国宝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有心了。来人,抬上来!”见有身强力壮的苍头军将几个箱笼抬上来。这几只箱笼分量沉重,放到楼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开之后,只见里面尽是黄白之物。郑国宝用手一指“凭这笔资金,我最少还能维持三天的股价,三天之内,焉知就没有转机?到时候乾坤倒转,各位怕是悔之晚以。”
  范无咎恨他毁了自己华阴基业,又派了那群丐帮精英回来捣乱,冷哼一声“扬汤止沸,国舅爷,你这样又能维持多久?你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抬不起那些废纸!”
  岳不群也看出来,郑国宝这是手段用尽,强行不认输而已。心里暗出了一口气,这一回虽然对不起国舅,但对的起自己,盘算起来,也不为过错。一连又过两日,这箱笼里的金银迅速见底,可是股价依旧是降到了半折以下,离彻底崩盘,只差一线。
  哱云几次建议干脆动武,把这些富商抓起来架票,全都被郑国宝按下。宁中则的饺子包了好几次,可是国舅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到后来更是从伙房听说,国舅一天没吃东西,心里更是有些不落忍。这个如同自己小弟一样的男人,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么?
  夜晚之间,郑国宝站在税监衙门的院子里,抬头望月,不知不觉,踱到了井边。却听一人低声叫道:“兄弟不可。”
  只见从暗处角落里,宁中则飞身而出,一把抓住郑国宝的腕子,将他向旁一拉。然后怒斥道:“国宝兄弟,我只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怎么效起那些没见识的妇人,要寻短见?你便是把本钱都折了,又怎么样?宫里郑娘娘依旧受宠,你在京师依旧有偌大家私。更别说,还有灵珊丫头,有刘小姐,有哱姑娘,这些好女子等着你给她们好日子,你这么一跳,她们怎么办?”
  郑国宝只觉得攥着自己腕子的手,如同一爿温玉,宁中则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更是让他暗中过足眼瘾。“怎么?嫂子一直偷偷盯着我,怕我寻死么?”
  宁中则脸一红,向后退了一步,却未放开手。显然是怕自己一撒手,郑国宝真跳到井里。“谁盯着你?我这是晚上的功课,结果正巧碰上。你这人啊,按说是个好汉子,心路够宽,怎么在这个事上,你就要走绝路?你若是实在输不起,就跑吧。趁着晚上,我给你备马,送你出陕西。等你到外面筹来了款子,再杀回来,也未必不能报仇。可是人要死了,那便彻底没了希望,什么仇都报不了。”
  郑国宝点头道:“嫂子,你说的真好。可是我没想死啊,我这就是晚上气闷,出来透透气。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嫂子。放心吧,我就算冲着嫂子,也不会去寻死。”
  宁中则这才放开手,人退入花树阴影之中,口中道:“国宝兄弟,你又胡说啥呢?总拿嫂子开心,也不像话。天色不早,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又给你做了点饺子,一会给你送过去。”
  次日里郑国宝面上的精神非但不见萎靡,比往日还要好了几分,半点不见惊慌之色。倒是连德禄神情沮丧,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那传旨的人,怎么还没到?难道是宫里出了问题?这下可糟了,可该如何收场?”
  郑国宝道:“老连,你放心吧。事没到你想的那个地步,急什么?走,咱一块珠玉楼上坐坐。”
  连德禄暗想:你自然不急。便是把这事真办砸锅了,宫里有你妹子撑腰,不过是个召回京师,还能怎么样?可我的身家性命,前程等等,可就全毁了。为了替你背锅,到时候多半还要借我人头一用,早知道就把姬妾先遣散再说,这回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珠玉楼上,王焕章、柳掌柜、范无咎等见了郑国宝一行人,各自面露得色。王焕章道:“国舅,你那三只箱笼,好象要见底了吧。不知道今天来,又带了几只箱笼啊?要是带的少了,怕是托不起这河套股啊。”
  柳掌柜道:“王翁。您这话就差了,所谓金山填不满无底洞,真想把这河套股托起来,凭国舅的家私,怕是还远远不及吧。带多少箱笼来,也是白打水漂,您难道还要国舅爷沿途打秋风回京么?”
  二人哈哈一笑,范无咎则看向罗剑魁“罗少东。令尊当初做生意时,好歹还懂个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怎么到了你手上,就如此急功近利,一味贪快?这回也算是给你买个教训。看在我与贵号有几年交情份上,你回乡的程仪,范某赠送就是。今后你可要长个心眼,别以为随便什么人,都是能当靠山的。”
  郑国宝冷笑一声,来到箱笼之前,将箱子底那一层银子拿出来,随手一抛:“这些日子,辛苦各位天天到珠玉楼来坐。这点钱算是我一点心意,待会叫几桌酒席,招待列公。”
  王焕章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如今河套股一落千丈,国舅这点钱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这点银子请客,又能吃什么象样的东西?难道国舅如今,当真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简直有失朝廷的体面尊严,干脆还是老夫出钱吧。这点钱,你还是留在身上,应付沿途开销。”
  郑国宝道:“王翁说的没错。这点钱确实吃不了什么上台面的酒席。但是过了今天,您这边还有多少人吃的上酒席,可就两说了。趁着现在,有的吃,自然还是先吃一点为好,免得将来后悔。”
  王焕章哼了一声,“可笑!如今河套股的股价,你知道多少么?面值一两的股本,折价三十文而已。而且这个势头谁也挡不住,怕是今明两天之内,就要降到五文左右。你这回算是彻底输到了家,还要咒我们没有酒席吃?这种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咱们都是体面人,不是那乡间泥腿子。输了几文钱就要骂爹骂娘骂祖宗,那也太丢人了。你能不能拿出点派头,干脆利落的认赌服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收割(二)
  郑国宝拍掌赞道:“王翁不愧是陕西地面上号称坐头把交椅的人物,确实有些门道,说话掷地有声。不过么,河套股降不到五文,你们定的价是十五文,到了这个价,你们就要收,而且是有多少收多少,您说是不是?”
  这本是这些商人的核心机密,王焕章没想到郑国宝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心头一惊。暗想:难道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不应该啊,大家都是乡党,又都一门心思要挤兑走国舅和矿税监,谁会在这事上反水?还是锦衣卫如此了得,连我们的机密事,他们都能窥探的一清二楚。
  只听郑国宝又道:“其实老员外,你也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可你这次百密一疏啊。你怎么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你抛空河套股,用了多少股本?这些军票是从何而来?柳掌柜的惠民钱庄有一部分,那是我们用未来几年的矿税收入,作为抵押,让他认购的。可是也不够你这么运做的啊。你从一个所谓矿税监书吏那,赊了大批的河套股,用来做空。签订的交割契约是五天后吧,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到底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实力,一口气拿出那许多的河套股?一个小小书办,有这么大的能量,拿到这么多股本?还是你真相信了,老连会背后捅我一刀?实不相瞒,只有我们的人,才有那么多的股本!”
  王焕章问道:“什么?你是说,连德禄他?”
  郑国宝点头“不错。连公公跟我是内书房时候的交情,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连你在矿税监内埋伏的探子,我也知道是谁。你听说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寝,想必很高兴吧?可是你不知道,我天天有最好的夜宵填肚子,一两顿不吃,又算的了什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欲以擒之,必先纵之。不让你以为必胜无疑,我又怎么赚的到,你这头老狐狸入毂?王翁,你家几代富豪,地连阡陌,家私百万。却不肯纳一文钱的赋税与朝廷,反要盘剥三秦子弟,这些年你夺的土地怕是也不下百顷。于我而言,哪怕是不办套虏,也要办了你!”
  王焕章怒道:“一派胡言!老夫诗礼传家,父老乡亲谁不称我一声王善人?我的名声,可不是你随便几句胡说八道,就能污蔑的了的。老夫开粥场,建社学,造福桑梓,泽被三秦,谁不知道,我们王氏宗族,是此地的良心。”
  “你是建过社学,还办过藏书阁。目的,无非是想多培养些举人、进士出来,在朝廷里为你说话,让你家可以继续无法无天,横行乡里。你们王氏宗族,确实了不起啊。在朝里有人做官,在地方上有人为宦,靠着这份关系,国法王章你们不放在眼里,连朝廷的军队,你们也要插手!五营秦军里,有多少是你们宗族的人,这回总算是全都暴露出来,这样倒省的我去一个个排查了。他们既然吃着朝廷的饷,却只忠于宗族,而不忠于朝廷,那正好就都收拾了吧。”
  王焕章眼前一黑,那些秦军里面的沙子,是他费了偌大心力才搀杂进去。尤其郜光先带兵有方,维持那些人对宗族的忠诚,不知花费了多少代价。这次为着不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击破套虏,只能让这些自己安排的人,起来闹饷。可是军队里看来也有锦衣卫的耳目,已经将这些人全都查了出来,只等将来慢慢收拾。自己好不容易在秦军内建立的势力,这回算是被连根拔起。
  如果这一切是以斗赢国舅为结局,那么这种牺牲,还可以算做值得。但如果这一切都在对方计算之中,这么庞大的损失……。他恼羞成怒道:“国朝与士绅共天下,我们宗族维持地方,乃是千年不易之事。难道国舅,你还想与天下士绅宗族为敌么?”
  郑国宝微微摇头“我没那么想过。宗族也好,士绅也罢,若是能为朝廷所用,自然就是我郑某的好朋友。但是不能为朝廷所用,不肯交税,不肯服从朝廷安排,在地方上自成体系,甚至想与朝廷分庭抗礼的,那自然就如田间野草。哪怕是拔了一茬生一茬,我也要照拔不误。”
  柳掌柜此时开口道:“王翁,何必与国舅争论这些?他一个勋贵,又不是地方官,对你王家还能做什么?现在要紧的是河套股,即使他知道咱们的底线所在,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郑国宝凭窗而立,向外看了看,点头道:“看来时候差不多了,能否起死回生,就在这片刻之间。”
  果然,时间不长,只听外面阵阵人声鼎沸,喧哗之声大做。柳掌柜只当是苍头军前来动粗抢人,拍案而起“国舅。咱们都是斯文人,可不是绿林响马,你若是翻脸动手,想要抓人绑人,那可就不是朝廷命官之所为。”
  郑国宝道:“柳掌柜,你自己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外面是什么人闹腾了。我可没那闲心,来架你们的票。”他踱回自己位子上,懒洋洋的朝椅子上一靠,对曲非烟道:“黄毛丫头过来,给姐夫捶捶肩。”
  哱云却抢先过来,摘了铁手套,用粉拳在他肩头敲打起来。边打边道:“我力气比非烟妹妹大多了,这活还是我来干。……你老实待着别动,你躲什么啊?”
  “废话,不躲一会我就让你凿趴下了。这捶肩得用柔劲,不是光力气大就行的。回头晚上我给你捶几下,你就知道该用什么劲了。”
  他与姬妾在那打情骂俏,仿佛一切已全在掌握之中。岳不群本来见股价跌到三十文,心中暗喜,想着一会抽冷子出去收几万股回来,用以偿还惠民钱庄。可看郑国宝这举止,心里却又没底,只怕他还有什么底牌。便想要抽冷子溜出去,先把股收了再说。
  就在此时,范无咎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花子,已经撒腿飞奔而回,边跑边道:“团头,不好了。复套大军大获全胜,套虏败了。现在外面的股价,像疯了一样往上涨呢。”
  王焕章不顾这不是自己的家丁,举起拐杖兜头便打。“混帐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复套军不可能胜,不可能!定是国舅放的假消息,欺骗百姓的。”
  那乞丐抱着脑袋躲闪,边躲边说“老爷子,这可不是假消息。前线的露布已经来了,有边军在那正说这事呢。听说是宣大方面出兵,打了套虏的冷不防,与哱家老协镇里应外合,将套虏杀的大败。”
  柳掌柜闻听大惊:“这不可能!宣大,怎么可能?”
  郑国宝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柳掌柜,你在陕西,大概宣大那边的情形你不是太清楚。今年朝廷会多开几个边市,而且份额上有增加。几个边市的货物,都是你家东家一力承办。另者,你们少东家无心经商,醉心仕途,正好我在京师里有几个好朋友,可以介绍给他认识。”
  柳掌柜此时已经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他此时才明白,自己被东家给卖了。惠农钱庄,其实是几家晋商联合经营,柳家是其中一路大股东,但是最大的东家,则是如今的东家马千里。
  马家的公子无心经商,一心入仕,按着晋商的人脉,这也不算太为难。但是马公子自身才略有限,又好高务远,一个地方官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偏生张四维身故之后,内阁由江南人把持,又在有意的去山西系。马少东想要做京官,便不那么容易。
  但是如果郑娘娘肯出手,则马公子不但可以如愿以偿做京官,日后的前程,也自是一片坦途。且再有那独立承包边市的诱惑,足够让马千里马东家在自己这个盟友代言人的身上捅一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收割(三)
  至于说收税的事,晋商反对收税,主要是反对收自己的税。如果国舅能够答应高抬贵手,放过晋商里某一派系人的税不收,而去收其他派系的税。马东家对于这种收税政策,只会鼓掌叫好,双手表示欢迎。这幕后牵扯到的,必然是充满了肮脏甚至是血腥的交易,但是表面上又有收复河套这个光彩的外壳,任谁也难说闲话。
  无论是十五文的底线,还是宣大之兵恰到好处的出机时机,想必都是双方秘密联络的结果。经此一败,惠民钱庄内的权力格局,也将重新洗牌,晋商没输,但是他柳大掌柜输了。
  就在他颓然不语,万念俱灰之时,眼光无意中在郑国宝身后扫过,忽然定格到岳不群身上,心头狂喜:看来当初布的那个后招是对的,这回总算天不绝我。虽然输了一招,但是还留下了翻本的希望。
  那边王焕章却已是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在河套股上,压了太多身家,若是当真涨起来,自己到时候拿什么去还那些股份?他富裕是不假,可是没有那么多现金啊。难道要卖掉那些土地?他强自镇定道:“纵然赢了一阵,又怎么样?宣大是客兵,不能久处外地,到时候还要回关驻防。再说万一鞑虏寇关,宣大有闪失,虏兵直逼京师,国舅,到时候便是郑娘娘,怕也是自身难保。”
  郑国宝道:“没想到王翁果然晓畅军事,精通兵法。只是你还是没算计明白,本来套虏居于各地,来去如风,胜易灭难。可是这回他们集中兵力围困哱老协镇,把自己的实力集于一处,我军正好一网打尽,省去很多手脚。经此一败之后,虏兵自保都有困难,老协镇的人马收拾他们也够用了。此时的宣大精兵,应该已经去帮着郜军门、梅公公他们去捉拿带头闹事的乱兵。接着,便由秦军五营,去对付套虏残部,这一次复套之事,已经成了八分。再者,其实这消息是三天前的。只是你们传递消息的人,都被我拿了,然后我让这军汉藏了三天,再来报捷,就是为了好让你们陷的更深一些。”
  王焕章这才知道是中了郑国宝的诡计。不论是调动宣大精兵,还是与山西晋商取得联系,都不是朝夕之功。分明是他在大军发行河套股之初,就已经想到了这后续几步。之前的种种行为,也无非是为了诓骗自己继续追加投资,而故意作态。手抚前胸道:“郑国舅,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诡计却如此之多,心肠如此之狠。你可知,就为你这一计,西安府内,有多人倾家荡产,卖儿鬻女?就是压这三天消息,就让无数升斗小民,也把身家搭了进去。”
  郑国宝站起身来,凭窗远望,看着下面百姓奔走相告,或喜或悲,或兴高采烈,或哭天抢地。“那又如何?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家哭好过一路哭,一城哭好过一国哭。我的道理,你不一定认同,但是我为什么要你认同我的道理?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们一上来就肯乖乖交税,说不定现在我们就是朋友。正在联起手来,坑其他不肯跟我做朋友的人。可是既然你铁了心与我妹夫作对,那我挖坑埋你,又有什么不对?至于在这个坑里,还埋了谁,我不在乎。复套一战,不知要死伤多少兵将,杀戮多少百姓。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知道,最后河套是在大明的手里;同样,西安府多少人上吊投井,我也不在乎,我只需要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你们的财产,将装满我的这几个箱笼,你们的土地得该名换姓,大部分成为皇庄;矿税监衙门稳如泰山,该交的税,一个子也少不了。朝廷有钱发军饷,有钱付犒赏,有钱给战死者烧埋银子。衙门贴出去不许私自买卖河套股的布告,既然那些人不肯听,那么被坑死,也是活该。”
  王焕章只觉得一口浊痰上涌,堵在喉咙之内,吐不出又咽不下。憋的脸色泛红,右手虚指郑国宝,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什么。
  郑国宝道:“怎么?老员外想要骂我是祸国殃民,与民争利的奸贼佞幸?还有新鲜的词没有?这种陈词滥调,我在京师带着无敌大队抄摊子时,听的多了。如今局势分明,大局已定,逞这种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咱们都是体面人,不是那乡间泥腿子。输了几文钱就要骂爹骂娘骂祖宗,那也太丢人了。你能不能拿出点派头,干脆利落的认赌服输?”
  王焕章万没想到,郑国舅居然还有姑苏慕容氏的习惯,又是一副光棍嘴脸。他这种乡绅,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平日里,还总要维持个善人的假面具,与这种彻底不要面具,赤膊上阵的文混混比,就未免多了一层顾忌。
  范无咎不比这两人有心机够沉稳,已经坐在楼板上,手捶木板痛哭起来。“俺的身家性命都在里头,这回可咋办啊。”
  宁中则冷笑道:“范团头糊涂了。你本来就是丐帮的,这回还能怎么办,去乞讨啊?难道丐帮的人,现在连讨饭都不会了?”
  正在此时,只听下面传来阵阵铜锣开道之声。有家人趴到窗口去看,忽然大喜道:“老太爷,是巡抚、还有布政老爷,这回救星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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