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152部分在线阅读
田伯光如今也扬眉吐气,尤其引见了洋兵后,他在娄山关地位提高的很快,大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田镇彪也话里话外,与他攀起了同宗,显然是想把这支洋兵争取到手。他听杨朝栋吩咐,忙道:“千岁放心,这些天我没闲着,一直盯着那几家头人呢。我的轻功,您还不放心么?不是吹,当年大内几十名高手,照样追不上我。后来我采了宝日其其格之后,蒙古的几大活佛联手追杀我,结果怎么样?连我的衣服角都没碰到啊。我一个人盯那几个头人,就像玩一样,不费力气。他们老实着呢,什么异常举动都没有。我说过了,这就叫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活该千岁成就大业,老天让您胜这一仗,您想不胜,老天爷都不答应的。”
杨朝栋哈哈大笑道:“说的好。将来等我成就了大事,保证田大侠与我共享富贵,有我的好处,就有你的好处,绝不食言。”
军营内,人声鼎沸锣鼓喧嚣,附近的所有吹鼓手,都被拉来为钦差助兴,这婚礼办的当真是热闹。而刘铤的寝帐内,则冷冷清清。前者他受了军法之后,就托病不出,谁也不见。覃氏拿了些补品,说想要慰问慰问刘将军,结果把门的是那些昆仑奴,他们连汉话都听不懂,覃氏的媚功也无用处,碰了一鼻灰。只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刘大刀真的满肚子怨气,在帐内骂娘?
若是她此时进了帐就会发现,刘铤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正吩咐着几个亲兵道:“今天晚上,咱们可一定要把功劳都抢过来。邓子龙那老货是老军伍,带兵有一套。沐小公爷的兵,也是有名的狠。若是咱们被他们抢了风头,我饶不了你们。老子的大刀,今天要发足利市,绝不会放走一个播州狗!”
第四百七十章
夺关(十五)
大营内一片热闹,钦差摆开了流水席,款待各路宾客。马斗斛溜到楚金洞的营盘这,想与覃氏同去送礼,结果被覃氏赶了出去。她自己在帐内往来踱步,虽然眼看大事将成,她也能趁着混乱,将马斗斛这个蠢货一刀捅死,自己去和杨总捅双宿双飞,可是不知怎的,越觉得天衣无缝,心里越是不安稳。
她不是那一般人家没见过世面,经不得风浪的婆娘。想当年,她刚嫁给覃碧时间不长,就敢去勾搭马斗斛,后又靠上了杨应龙。撺掇自己男人起兵造反,又在关键时刻带兵反水,从后面给了覃碧致命一击。从此她剪除了原本覃碧的宗族,自己坐稳了宝座。靠着天生的本钱,在大西南地区也混成了一方豪强,征战械斗,她从不落人之后,两军阵前对垒,她也是出名的好手。杀人的事,不知做过多少。按说不至于紧张,可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心里不稳当。
从楚金洞带来的几百洞丁,都是自家心腹,内中有五十名女兵,是她一手训练出来,既作为犒赏,又是自己刺探消息的利器。她招了几个头目进来问道:“你们这几天,陪着钦差的手下,刘大刀的亲兵睡觉,得到的消息,再跟我说一遍。”
“这刘大刀的亲兵,都是群昆仑奴,连咱们的话都不会说,实在是问不出什么。钦差的亲兵,倒是好说话。内中有个叫孙大用的,是钦差的心腹,听说对洞主一直念念不忘,没揣好心。”
覃氏没好气的道:“没问你这个。我是说,钦差这些天在忙什么,见了什么人,又下了什么命令。”
“我不是跟洞主您说了么,见的就是那些夫人,还有几姓头人,卖了军械物资。他身边的亲兵从中抽水,腰包丰厚,出手大方的很。至于下了什么命令,就是要大家给各土司送信,这婚宴不许空着手来,都要带上礼金。别的也没说什么,没下什么命令。”
“那好吧,你们先出去。按我的吩咐做好准备,这回大事若是成了,我就放你们自由之身,再给你们找个男人嫁掉。那些守营门、守仓库的官兵,就交给你们对付,谁要是出了纰漏,我就拿她去喂毒蛇。”
覃氏听这安排,倒也没什么破绽,可是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她生来敏感,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曾经数次把她从死亡危机中拉了出来,也由不得她不信。她将手下赶了出去,沉吟片刻,一咬牙。将身上衣衫尽去,换了一件长筒襦裙,又翻出一双镂空高筒靴套在点了凤仙花汁的裸足上。将一口短匕首连同赤金刀鞘绑在右边小腿处,迈步出帐,朝着钦差的寝帐方向走去。
各路土司之间,都有自己的防区互相都加着防备,生怕被谁下了黑手。防区之间,都有空隙,她顺着空隙一路走到钦差的防区。见三军儿郎,都在那忙着准备吃喝,或是等着看新娘子,有人偶尔见到她,也不敢多看一眼,最多是胆大的偷着吹声口哨而已。
此时还未到正式成亲的时候,按说钦差应该还在寝帐。覃氏来到帐外,见果然是孙大用、辛烈治两个心腹守门。孙大用见覃氏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明明包裹的很是严实,可是步履之间,风吹裙动,隐约露出那两条滚圆结实的小腿,如霜似雪,若隐若现,这女人的裙下,根本什么都没穿?一想到这,孙大用口内发干,两眼有些发直,笑着迎上来道:“覃洞主,您这是?”
“我来为钦差道喜,送礼。”说到送礼二字,覃氏仿佛不胜娇羞,让人觉得这礼物,充满了旖旎色彩。“楚金洞土地贫瘠,出产不多,奴家能送的,又能有什么?可是不送吧,刘大刀都被打了,我哪还敢得罪钦差啊,只好把脸面豁出去了。女人啊,生来就是命苦,怎么着,也是逃不开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欺负。又有谁肯可怜我们这些女人啊。将军若是怜惜奴家,待会还请和那位将军站的远些,给奴家留点颜面,将来奴家定有报答就是。”她说到此,用那一双桃花眼一勾,孙大用的骨头好象都快化了,用袖子一擦嘴“好说,好说。待会我和我这兄弟,肯定离这帐篷远远的,也不让别人走动,保证走不了消息。其实这事挺平常的,我们国舅那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说不定,将来还能保你个大官做。这个……今天晚上我不当值,覃洞主,你方便不方便?”
听他说的如此直白,似乎覃氏有点不好意思,将头一垂“一切全听将军吩咐,奴家一化外土人,哪还敢有什么异议。到时候,将军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孙大用哈哈一笑,将身一闪,只在她过去时,猛的在她的屯上猛捏了一把。然后哈哈大笑着,与辛烈治走的远远的。不住偷眼回头观看,覃氏向那帐内走去之时,不经意间扭动腰屯,将那完美的身材充分展现出来,让孙大用的心里像放了个火盆一般烧的难受。
覃氏此时面朝大帐,背对孙大用,自是无人看的出,她脸上那一丝决绝而又有些残忍的微笑。西南的土司,大多对她的印象,都是骚狐狸,美女蛇。男人叫她宝贝,女人叫她破鞋。可是却很少有人记得一点,她也是十万大山,西南边荒之地一位女武神般的人物,楚金洞内,男女之中并无一人是她敌手。她的玉手不但能弹奏各种乐器,也能拉的开两石强弓,两条长腿,不但可以夹的男人欲仙欲死,也能将男人的脖子轻松扭断。而那腿上的匕首,更是喂有猛毒,只要一个小小的伤口,就能毒死一头大水牛。那钦差既然是个好女色的,自己就要了他的命。只要官兵失了最高统帅,军心必乱,即使这次是钦差使的埋伏,折了总督,也自然不战自败,任是什么诡计都没用。
至于自己的安危,她有六成把握通过自己的美色可以逃脱,只要第一时间没人发觉钦差死,她就可以安然过关。即使是没能逃脱,为了那个男人死,她也认了。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铁石心肠,只知道玩弄男人的蛇蝎女人,却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爱的男人,始终没变过。那个男人当年在大山里打虎,救了她的命,她也将自己的纯洁给了他。可是谁让自己的家族力量太单薄,根本不配和那个人联姻?她嫁给覃碧,勾引马斗斛,乃至用身体做交易,壮大自己的部落,为的都是能让自己,离那个男人更近一些。
“应龙,我的阿郎,你还好么?你知道么,你的小云雀,今天就要为了你,去拼一拼了。你当了什么大总捅,不知道有没有百灵相助,如果有的话,就请让它们保佑我,行刺得手,为你除了这个大患。”
帐帘掀动,她闪身入内,却不见郑国宝,只有一个身材修长,仪态万方的女人,慵懒的斜卧在帐内的木床上。见她进来,那女人打了个哈欠“怎么着?我男人就这么吃香,还没到洞房的时候,就有女人等不及的来偷他了?”
覃氏这时也认出来,这女人正是钦差身边比较得宠的爱妾任氏,此时又发现,在帐篷内,两个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娇俏女郎怀抱单刀,对她怒目而视。另一边,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手握剑柄,两眼盯着她,让她直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山中遇虎时的情景。
她意识到情形不妙,强笑道:“任夫人,我这是来给钦差送礼道贺的。可怜奴家一个小土司,哪有什么金银财宝,就只有这不值钱的身子。我可没有跟您争宠的意思,您不要多想。既然钦差不在,奴家告退就是。”
任盈盈面带冷笑“别啊,来一趟不容易,就这么走了哪成。你啊,还是给我留下吧。”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夺关(十六)
孙大用、辛烈治二人与郑国宝从外面闯入之时,一场短暂而又激烈的打斗已经宣告结束,覃氏倒在地上,匕首飞到一边。衣衫有几处破碎,露出白皙的肌肤,鬓发散乱,呼吸急促,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看她这副模样,竟有一番别样的魅力,格外能诱发人的原始的玉望。看着孙大用直吞唾沫的模样,郑国宝轻轻拿扇子一打“别那么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么。跟着我干,还怕没有女人么?这个母老虎,赏给你了。不过可小心点,她可不是好对付的,别回头再着了她的道,那就丢人了。”
孙大用本以为这个也轮不到自己,只好过过干瘾,此时一听,喜不自胜。“这是真的?这么好的女人,您不留下?谢谢国舅的赏赐,我保证不会让她从我手里溜掉。”他边说边上前将她捆个结实,一把抱起这艳名远播西南的女土司,向外就走。覃氏以往肉身布施不知凡几,可这回却觉得被这一抱,浑身上下如同针刺一般难受。想要挣扎,却又被捆着,施展不开。想要发声求救喝骂,嘴里又被塞了麻核桃,急的她面色赤红,呜呜做声,两条结实滚圆的长腿,拼命的蹬踹,却根本碰不到人,反倒让孙大用更觉带劲“叫什么?待会跟我回了帐篷,慢慢叫吧。娘的,这两条腿真带劲,这回有的乐了。”
郑国宝打发辛烈治出去,伸手拣起那匕首在手里把玩。“这女人倒是有点胆子,敢来行刺?若不是娘子有安排,还真不好对付。没想到杨应龙还有点过人之处,能让这样的女人,为他效死力。”
“这女人还真不简单呢。”宁中则一旁说道。她自从到了西南之后,觉得自己顿时失了用处。论起用兵打仗,她一窍不通,献计献策,任盈盈胜她一筹,即使论起照顾郑国宝饮食起居,他的一干姬妾,也远比宁中则更有资格做这些事。乃至郑国宝与那马帮锅头欢畅之时,她几恨不得以身代之,可是长久以来的观念,又束缚着她,不敢如此大胆。
今天擒拿覃氏,总算是让她又找回了一丝自信。此时开口说道:“她的功夫不是中原正经武功路数,不过却不可小看。若是单纯王家姐妹动手,怕还不是她对手。”
王芊芊、王巧巧低头道:“奴婢无能,请夫君见责。还是宁女侠有本事,只一剑,就刺倒了那个女人。”
“责什么?你们做的不错了。你丈夫手下不缺打手,你们打不过别人,没什么好责的。不过今晚上,咱的营头注定不太平,你们多加小心,在帐篷里待着,不许出去乱跑,更不许仗着自己懂点武艺,就出去助战。送死拼命,是那些丘八的事,你们是我的宝贝,谁碰破了油皮,我都心疼。”
他这话是对着王家姐妹说的,可是宁中则也没被摘出去,听的她阵阵脸红,轻啐一口“又在那说疯话,也不看看都有谁在。我不与你胡扯,先回去了,有事的话,让人叫我。”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今晚我替你守着帐篷,你放心做你自己的事,保证不会有人能伤你分毫。”
等到宁中则出去,任盈盈伸出纤纤玉指,一戳郑国宝的额头“多好的女人啊,你在里面芙蓉帐暖,人家在外面为你护法守卫,这样的好女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便宜你个花心大萝卜。”
郑国宝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口内轻吮,不多时就让任盈盈没了力气,哀求道:“好夫君,别闹了。今天你还要做新郎官,我可不敢私自漂没了你,回头人家唐大小姐,还不拿暗器把我打成个筛子?那个楚金洞那边,可有五百来人呢,那些洞丁长身大面,也是不可小看的一支力量,练天风能不能弄住他们,别待会跑出来几个,闹出点什么动静,那就不好办了。”
“放心吧。练天风这人,办事很有一套,行事极有章法,带的人又多,他做事,我放心,保证出不了纰漏。再说了,这楚金洞的人,除了覃氏这个狐狸以外,就没有几个脑子够使的,我用的,又是五毒教长老给的迷药,对付他们不费力气。我的好娘子,你就安心等着看好戏就行。”
“马斗斛那边呢?秦葵是他的亲家,你让秦家父子,去抓马家父子,可不要他们顾念这亲戚情分,往日交情,私自买放,或是临阵倒戈,我们可就成了笑话。”
“秦葵是马千乘的岳父,这是真正的姻亲,马斗斛想要免掉马千乘的职位,秦葵第一个就不答应。这回让他拿人,其实正好对路。说实话,马千乘回去接掌宣慰大印,离不开秦家的势力帮衬。秦家等于就在石柱插了一手,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去,将来秦马两家,密不可分,就算马千乘想把马家的势力挤出去,也做不到了。干掉马斗斛,秦家也得算是得利者,你说秦葵会不会看在所谓亲戚面上,对马斗斛手下留情?再说论姻亲,我这个女婿可是亲的,那个马千乘可是假的,他无论如何,胳膊肘也弯不到外面去。”
“夫君神机妙算,妾身自愧不如。今后这西南之地,也是夫君夹袋里的物事,飞不出咱的掌心。”任盈盈恭维了郑国宝一句,这个男人,毕竟身居高位,自己的军师地位已经确立,犯不上什么地方都表现的太出色,那样男人的压力就太大了。要让他觉得自己聪明,但又要让他觉得他比自己聪明,这样才能保住地位,始终受宠。唐月亮人比花娇,背后又有唐门这个庞然大物做后台,随时都可能拉几个堂姐妹表姐妹过来当外援,还有那位无双女虎视眈眈,自己不多用点心思,这内宅第三人的地位,可是保不住。
郑国宝点手把王家姐妹叫过来一手一个抱在怀内,四个人在一起腻了一阵,郑国宝正在上下其手,把三人逗成软泥之时,外面辛烈治咳了一声,进来后禀报“练将军传信,楚金洞的人,已经全都拿下。秦老那边,也得了手。马斗斛对秦家不加防范,几乎是束手就擒,那些土司全都未曾发觉,行动顺利的很,咱们的人马也没什么损失。”
“做的好。”郑国宝跳起身来,拍掌道:“天子洪福齐天,这两场抓捕真是太顺了。老辛,你也辛苦了,本官亏待不了你。估计覃氏和老孙那已经折腾上了,她带的那些女人你看上哪个,自己去挑。他们带的财物,估计都被练天风手下的兵抢的差不多了,你过去要,看上什么拿什么谁敢不给,只管给我打。”
辛烈治为人老实,摇了摇头,只是催促着“这些土司们来的差不多了,您也该准备准备,拜堂成亲。”
任盈盈也在后做势一推“去,赶紧拜堂成亲,做你的新郎官去,别跟我们在这捣乱了。要是让唐大小姐以为是我绊住了你的腿,我们两个今后见面想不打都难。”
等送走了郑国宝,任盈盈叹了口气“我也心里有数,自己当不了他唯一的那一个,可每次看他迎娶新人,这心里都是怪难受的。女人啊,就是命苦,得为他们男人活着。他今天当新郎官,咱还得给他当保镖,你们两个小可怜,也跟我是一样的。来吧,咱们一起走着,去前面看看,这唐大小姐和马帮大锅头进门,是多大的威风。”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夺关(十七)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这场新婚的宴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朝部分。各位土司人人喝的头重脚轻,还在那一个劲的将酒往嘴里灌。那些往日里因为土地、水源打的你死我活的头人,如今却好似成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安邦彦乜斜着醉眼,四处寻找,“诶?覃洞主、马宣慰,这两个人哪里去了?这么个好日子,少了覃洞主的胡旋舞,就太遗憾了。那舞一跳起来,裙子一转,露着那两条腿……真是让人魂都飞了,不喝酒,就先醉了一半,她到哪去了。”
奢崇明与他交情最好,一拉他胳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这还用问么?肯定是被老马拉着,到那没人的地方去……。不过说来马斗斛身体还真不错,那么个骚狐狸,他自己占着,居然到现在还没死掉,看来着实养生有术,不得不佩服。”
安邦彦把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他算个什么养生有术,无非是帮忙的太多。咱们两,谁没帮过他的忙?有这么多好兄弟帮衬,他十天里有八天养精蓄锐,自是没问题的。哈哈,这回我看啊,钦差或许也要凑一脚呢。他到时候,就成了钦差的靴兄弟,也算是面上有光彩啊。”
二人碰了一杯,笑的前仰后合。这两人对大明也素有不臣之志,对于改土归流的新政,自也不能接受,想要靠着手下的力量,割据为王,不服从更迭。只是他们比杨应龙狡猾的多,深知弹打出头鸟。自己手上积蓄还不充沛,仓促起兵,必有大患。这回朝廷对播州用武,二人第一时间带兵前来,为的不是什么帮忙,而是要看看大明的兵势到底如何。以往明军对外用武,多依赖土兵狼兵,凡战阵,必调土兵出征,这也让土司们有了一种大明无可战之兵的印象。这回正好看看,大明到底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庞然大物,自己对上它有几成胜算。
这几日观察下来,他们见官兵确实了得,装备精良,器械充沛。尤其各种火器犀利,铠甲坚固,非是自己这些土司可比。但是朝廷的主将,就不敢恭维了。这位郑国舅,到了成都之后畏缩不前,只敢在城内吃大户,抓人架票。好不容易到了前线,先打了刘大刀,闹的将帅不合,后又阵前娶亲的,大肆索贿。眼下对面就是娄山关的数万大军,他这里通宵摆宴,不是等着被偷袭?这样的人物带兵,自己还有什么可怕?这酒喝在口内,就觉得格外甘甜。他们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在这里喝,哪也不去。真要来的劫营的,自己的儿郎,可以守住营盘,保证自己利益不失。官兵损失多少,又关自己什么事?
郑国宝与各桌寒暄了一番,算是做做场面功夫,对于大家送来重礼贺喜的行为,他先是板起面孔,大发了一通脾气。表示自己办喜事是为了振奋三军士气,不是为了发财,你们这样搞法,是要败坏我名声的,是对我人格的鄙视,最后说了一句“太不像话了,这样的行为下不为例!”接着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抓起酒碗,挨桌敬酒去了。
等转了一圈,国舅似乎怒火更盛,烈酒也难以扑灭他心头的怒火,就只好转身走向寝帐,去教训那两个新娘子,来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些土司送礼行为的愤慨。
由于前几日,玉莲花独得宠爱,这大婚的正日子,就只好让了给唐门大小姐。唐月亮就如同个真正的大妇一样,一身大红吉服,头戴盖头,端正的坐在床上。这位唐门一手打造出来的女强人,川中有名的女中豪杰,平日里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可今日,心里却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破题第一遭,今后的终身幸福,就全看今天了,饶是她已经自己给自己鼓了不少劲,可是当郑国宝掀下盖头,与她说起情话时,她还是觉得身上全没了力气,那一腔雄心壮志也早不知飞到哪去了。
当男人的手,在这位唐门骄女的身上开始游走时,她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夫君,先别这样。若是一回偷营的乱兵杀到这里,可不羞死个人?还是让我把衣服穿好,把豹皮囊给我,等到乱兵来了,我可以保护夫君,为你杀敌。”
“你已经嫁给我了,今后就是我保护你了。而不需要你保护我。你过去是唐门骄女,是武林女侠,不过今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你的夫君手握十数万兵马,掌握生杀大权。任是当朝一品,还是六部正堂,都要让我三分。今后谁要敢欺负你,我就为你出头,谁要是让你受了委屈,我就为你去讨公道。保护二字么,就不用了。乱兵是为咱们婚礼表演的戏子,不会让他们来败咱的兴,我们做我们的事,其他的事,让拿军饷的人去做就好了。”
就在郑国宝将唐门第一美人剥成个白羊,精心撩拨之时,大营外,娄山关派出来的偷营人马,已经悄然来到近前。夜间行军,最大的困难就是掌握不住部队,下山时的一千多人,到现在还剩下不到八百,许多流民乞丐,趁着路上行军松散就逃的不知踪迹了。几位带队的又都是江湖豪杰,缺乏带兵经验,根本就没发觉有人开了小差。他们原本自恃轻功了得,没把这些士兵看在眼里。可是一走下来才发现,山路崎岖难行,对于轻功的发挥影响很大,论起翻山的本事,手下的山民比自己还要强的多。
带头的好汉绰号草上飞,乃是当年有名的一位飞贼,若非播州收留,早就到天牢等砍头了,他也得算是播州最忠实的战士。只见他将手一摆“摸过去,干掉放哨的官兵。把营门开开,咱们冲进去。”
“老大,我看了,门口好象没哨兵。”一名过去的手下,如今也是他的副手,在绿林中时与草上飞做惯了搭档,最是得力。他悄悄向前探勘了一番,回来禀报“我估摸,是哨兵都喝喜酒去了。营门也不用咱开,内应已经开了寨门,等着给咱领路了。还是个女人,是个娘们。大哥,这回咱可有福了。”
草上飞听到有内应,心里更觉踏实,看来杨朝栋没骗我们,果然是有内应。“娘们?我过去看看,别乱喊,让他们听见,一会非火并不可。”
等他凑到前去,见一个女人脸上蒙着青纱,身上一身夜行衣,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见他来了,只一招手“跟我走”。转身在前面领路。草上飞在播州旷的久了,就是头母猪,也让他觉得是貂禅。何况这女人虽然看不到五官,但光从后面看那苗条的身段,细如杨柳的纤腰,结实而翘起的丰屯,就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
“二弟,把蒙汗药准备好,待会放起火来之后,给我把这娘们闷倒了,装麻袋里。这几年手上也有点钱,杨朝栋的娄山咱也不回了,一起火,就带着她跑,留下这些蠢货,替咱们阻挡官兵。娘的,这任务本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差使,我草上飞可不是傻子,不会留在这陪葬。”
这女人似乎对军营里的道路十分熟悉,三转两绕,轻车熟路,沿途并没撞上巡逻的官兵。草上飞隐约觉得,这军营里的兵,似乎少的有点过分,这女人又什么路数,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是这带路的女人似乎是个冰山,对他们的搭讪连理都不理,可越是这样,草上飞心里就越像有个猫在拿爪子挠他一样。“臭娘们,将来我把你带回去,让你天天叫爹。”
他心里琢磨着,步下不停,眼前见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库房。草上飞朝那手下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前吸引那女子的注意力“姑娘,这是不是就是官军的粮仓了?”
与此同时,他那手下已经拿出一块沾了迷药的手帕从后摸过去,准备掩住这女子的口鼻。哪知那女子却比他两人更快,在草上飞靠前之时,已经脚尖点地腾身跃出,挥手打出一片暗器,口中叱道:“这里不是什么粮仓,是你们的坟地,都给我去死吧。”一枚穿云炮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开片片火树银花。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夺关(十八)
草上飞与他的手下,一边腾挪躲闪着暗器,一边扯着脖子喊道:“不好,有埋伏,风紧扯呼!”作为积年惯匪,他几乎出于本能的就判断出,自己踏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而这种圈套,是足以致命的。
可是这支人马,不是绿林上惯于打家劫舍的匪帮,而是一群由地痞、无赖、乞丐、流民组成的所谓新军,而起中流砥柱作用的,是播州杨家自己的亲兵队。这些人在战斗力上或许比土匪略强,可是反应速度上,就弱了一筹。有人觉得该去执行任务,放火烧仓,有人觉得该列好阵势,准备接战突围,还有的人在想着风紧扯呼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无数孔明灯升空,四处伏兵四起,灯球火把,将这支偷袭部队所处的位置,照的亮堂。几个仓库的大门已经打开,一队队士兵从里面冲了出来,手中端着快枪,举着长矛,还有人推出了几门小炮。带队的军官正是与郑国宝有两番合作经历的浙兵大将吴天德。他此次受命,带一营浙兵随郑国宝入川作战,这第一份战功,也就送了给他。
令旗挥舞,枪炮齐发。这一营浙兵是从蓟辽防线上调下来的,乃是打老了仗的边军。女直也好,蒙古也罢,都是他们手下败将。小小的一支播州乱兵,在他们眼里自然也就如同儿戏一般,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出操。
播州这支人马,已经彻底乱了营。突如其来的埋伏,以及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完全让这支播州人马不知所措。即使是其中最有战斗力的杨家亲兵,也只有与土司作战的经验,而没有与朝廷正军撕杀过。在他们心里,也认为有事即调土兵的大明官兵,就如同日常所见的卫所军一样,是一群武装起来的农夫,没有什么可怕。官兵有火枪不假,可即使是点火绳的准头枪,也不能枪枪命中,只要冲到对方眼前进行白刃战,那些官兵就得一哄而散。
事实上土司间进行大规模械斗时,也会有人搬来火器,甚至从官兵手里搞到几支枪,但是于事无补。该赢的还是会赢,该输的还是会输。打仗是山神老爷的保佑,他老人家让谁赢,谁就能赢。山神爷喜欢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好汉,不是只会躲在后面放铳的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