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1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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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后来天不随人愿,先是因为她大把撒钱,导致家族里怨声载道,弄的老爹不得不把她叫回家里负责收租子,让她明白创业守成之艰难。后来又听说,千手观音这个原本她准备用的绰号,居然被张芙蓉自己这个半徒半友的姐妹给用了,更是气闷。再后来就是目睹了家族运营的状况,以及几个出嫁的姐妹,回来省亲时的话语,让她的心彻底凉了。
  唐家的女人,与普通人家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时刻准备牺牲掉的筹码。只要家族需要,她们就得出阁嫁人,与其他势力联姻。若不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出,又确实有才干,也早就做了某位巡抚的姨娘,或是某位大豪士绅的侧室。命再好一点,也无非是武林世家,江湖大侠的正妻。总之女儿的目的是嫁人,是联姻,闯荡江湖,搏名的目的,是为了嫁的更好一点,要的价钱更高一点。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唐月亮的工作上更为用心,人也变的越发冷酷无情,乃至川中的佃农百姓,听到她的名字,都要胆战心惊。她知道,惟有如此,自己才能避免被草草嫁到个不知所谓的人家,去陪伴个白发老叟,或是的大腹便便的富商,过下半辈子。在她心里,还有一个念想,就是嫁一个出名的侠少,做一对江湖上流传佳话的神仙眷侣。
  唐大先生去少林,她本以为是替自己挑选个侠少做女婿。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去做侧室。而且那位国舅爷的名字她是听过的,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日后怕是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她倒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先不提兵荒马乱,就让自己没权没钱,流浪江湖,这个罪就受不了。
  临行时母亲的话,倒是坚定了她的决心。“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这国舅是未来皇帝的亲娘舅,也算是个好人家,咱们跑江湖的,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造化,是福气,可不曾委屈了你。你知道,这个小妾的地位,有多少人想抢呢。就是在门里,要不是因为你是长房嫡出,也轮不到你。你跑江湖时,靠的是拳脚功夫,三十六路暗器。在国舅府,靠的是你的身子,和之前学的那些本事。他的大妇是申阁老的千金,咱们斗不过。可是他的那些姬妾里,咱要做最出挑的那个,这才算的上我唐家的闺女。”
  她也是抱定这争宠之心嫁过来的,甚至作好了准备,国舅不等到好日子,就来偷袭。自己会反抗,不让他轻易得手,但不会反抗到底,今晚,就要把他的心留下。这个张芙蓉,当年是异常投缘的姐妹,今天看到她那张俏脸,却越看越别扭。这贱人凭什么生的这么好看,明明都生了闺女了,身材却不走样,还依旧有那冰山女神的气质。有她在,自己就不容易显出来。
  不过好歹她知道分寸,不敢动手,好不容易哄走了张芙蓉。她在这满心忐忑的,等着这位传言中好涩无形的国舅,摸上门来使坏。她已经将这宅院里的几个丫鬟全都使了钱,只要国舅往附近一走动,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把国舅弄进自己这个院子来。可是没想到,玉莲花那个寡妇,居然抢到自己前面,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就是有个马帮做陪嫁么,难道我唐月亮是两手空空来的?
  第二天郑国宝刚与玉莲花一起吃了早饭,唐月亮就重现女侠本色,自己杀上门来。“国舅贵人事忙,眼看就要忙着指挥剿贼的事。妾身无事,也不敢来惊扰夫君,只是想来大军开拔,钱粮都是不能少的。妾身虽然身家微薄,但出嫁时,也带了一千三百亩水田,还有几千两的陪嫁。情愿全都拿出来,助夫君犒赏将士,早日出征。”
  她偷眼看了一眼玉莲花,心内发狠:贱货。还没成亲呢,就宿在这里,这不是多占了一个晚上的便宜?我这回拿出我的陪嫁来犒劳军汉,让国舅先落下一个贤惠的印象,将来有我慢慢收拾你的时候。
  郑国宝见这唐月亮果然生的一副好模样,尤其皮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玉雕,怪不得玉莲花自惭形秽。他如何看不出,这是唐月亮借机邀宠,哈哈一笑道:“月亮有心了。不过这劳军的银子,田地,都已经够了。你的地还是留起来,将来当你的私房钱。我这几天不动身,其实就是在等你们两个。咱们大队人马这就启程,到娄山关前线,去办喜事。这喜事办的要热闹些,排场些,要符合我钦差国舅的身份,不能折了咱的面子。”
  如今各派武林豪杰,大多已经进入四川,受命沿途保护朝廷的辎重车辆、官仓、水井等要害之处,各位文武官员的府邸,也大多受到这些江湖人的护卫。沿途处处可见手提大棍的少林棍僧混着挎剑悬刀的俗家豪侠,这情景,便是当年襄阳大战时,也不曾得见。
  郑国宝骑了匹高头大马,身前身后,都是自己的亲兵队,外围是各派掌门、宗主群星拱斗般把他护在队伍正中。秦良玉找了个当口,催马过来,小声道:“姐夫,你方便的时候,能跟我聊几句么?”
  她如今也知道自己的终身有了着落的事,与郑国宝说话时,又恢复了那副羞怯模样。郑国宝一笑,催马与她来到队伍后面,“怎么了?我的小良玉?”
  被他这一叫,秦良玉的脸更红了。“姐夫,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能不能先不办喜事啊。”
  “怎么?难道你其实不想嫁给姐夫?自己有了相好的?那也没关系,姐夫不会逼你的。你和非烟,就像是内宅的两个小开心果一样,有你们在,内宅里总是有喜气。可是你要是想要飞,姐夫也不留你。”
  秦良玉被吓的手足无措忙道:“不……没有。我是不想现在嫁,又不是不想嫁。”说完这话,见郑国宝满面笑容的看着她,才知道是上了当。“姐夫欺负人,不要理你。我只是不想错过这次战斗,要是错过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骑上战马,穿上战袍,去指挥儿郎们打仗呢。你看哱云姐姐,多好的一员大将,结果这次只好留在成都养胎。我想要带兵,想要打仗,想要带着我的白杆兵,打残杨应龙这个臭狗熊。姐夫,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咱们等宰了杨应龙再成亲,好不好?”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夺关(八)
  女兵痞到了成都后,觉得体倦无力,找了郎中切脉,也是喜脉。这回与蓝凤凰一起留在成都安胎,不能随行出征。刘菁不通武艺,也留在成都,由六灵及水家姐妹伺候。秦良玉一心想在沙场上立功,却知这个愿望已经十分渺茫。不过眼下自己家几千儿郎都在,若是让机会这么错过去,说什么也不甘心。加着她跟姐夫以往就亲近,大着胆子提了这有点过分的要求。
  郑国宝看她那期待的表情,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麻烦的,还至于你这么求么?”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秦良玉的脸上一捏,羞的这女将军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咱家与别的官宦人家不同,没这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等闲士绅,那些规矩也比我多些。我不在乎我的家里没大没小,所以你说话也不必那么在意,想要什么就说,要什么,姐夫给你找什么。不就是带兵打仗么,你过门以后,想带兵也能带。不过我要说一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像什么最后一战啊,打完杨应龙就成亲啊。这些都是禁句知道么?今后提也不许提,否则姐夫就要生气了。”
  秦良玉也知道军中素来忌讳多,有的地方甚至都不许有女性存在。但是不知道这些词也是禁忌,想来是京师规矩,与别处不同。点头“哦”了一声。随着大队人马开进,心中却觉格外甘甜“姐夫方才训人的样子好凶啊,不过,却觉得好亲近啊。凤凰姐姐,我只好对不住了,今后要再多分你一份了。”
  等到大队人马进发到了娄山关前线,只见这里已经扎下了成片的营盘。先期抵达的数万大军,已经立好了营寨,列开了阵势,作好了撕杀的准备。水西安氏、永宁奢氏等地方土司武装,也奉朝廷命令,各自带兵前来助战。其中水西安氏与杨家过节甚深,两家先世原为敌国,安曾求亲,杨氏不从,求以女嫁之,亦不从。盖自负为太原诗礼旧家,而安以猡鬼,耻与同盟。当年在播州内乱,杨烈与母亲起兵,驱逐了自己的父亲杨相,杨相客死水西。杨烈欲迎父尸入殓,结果播州趁机狮子大开口,索要水烟、天旺、沙溪三地。杨烈用盐水泡过的纸书写契约,这契约几年后毁掉,杨烈趁机否认契约,把安家的人赶了出去,自此两家结怨。
  这回朝廷发兵灭杨,安家可以说是笑的最开心的一家,安邦彦带着大军,与好友奢崇明,一起发兵来援。同来的,还有周边几地的土司,各自都带着人马前来,这营帐之内,高矮胖瘦,奇装异服的各样人等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格外热闹。
  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个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的女人。她身着一身银制织甲,头戴百花冠,上插孔雀翎毛。这银甲只遮住了几个重要部位,里面好似什么都没穿,将大片雪白肌肤露在外头,在胳膊和脚踝上,全都戴着金铃铛,走动起来,叮当做响。她看年纪大约也在三十出头,五官不算十分颜色,却有万般风情,让人看一眼,就不想挪开眼睛。她衣服又十分大胆,那些银甲片精光耀眼,似乎是故意要把人的目光,往那些要害处吸引,那一对鼓胀饱满,如同熟瓜的玉峰,半掩半露,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甲胄到底是保护自己,还是纯粹用来提升男人兴趣的物件。几个土司的眼光,全都在她的身上来回打滚,不忍挪开。
  等见了郑国宝,那女人扭腰甩屯,卖弄风情,将几个在前面的土司全都挤到边上,自己冲到前面,万福施礼“奴家楚金洞洞主覃氏,见过钦差大老爷。”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狐眼,朝郑国宝甩着媚眼。看那模样,仿佛国舅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勾到寝帐里。身后有人不住的咳嗽,她也只当没听见。
  郑国宝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过好在他如今品尝各种绝色,身边还有无双女宁中则,抵抗力大为上升,没当众出丑“各位宣慰,众位将军,快快免礼。这次杨应龙领兵倡乱,祸害地方,你们带兵来助,这是一件大功劳。若是他日,能够扫荡播州,诛灭杨贼,本官一定上表,为各位请功就是。”
  他不理覃氏,只对众人道:“本官方才也看了,这娄山关,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兵马。我看,这事还是急不得,少不得还要上本请援,请朝廷再发大军。到时候以大军挟泰山压顶之势,定能扫平播州,一战功成。眼下么,还是应该深沟高垒,守好门户,以防播州偷营劫寨。”
  安邦彦道:“钦差放心。我们这里有兵马不下十万数,比他娄山关上的人马,要多出几倍,他们要来偷袭,不是以卵击石?到时候正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趁势杀上关去。”
  郑国宝道:“安宣慰好胆色,本官佩服。不过这仗,不急在一时,咱们依兵法布阵,徐徐图之,不愁不能取胜。何必急着开兵见仗?本官这回来,还有个大喜事,就是迎娶两房爱妾。一个是唐家的小姐,一个是马帮的锅头。这帮反贼,敢背主忘恩,活该死个干净。本官在这红红火火办喜事,让他们在山上干看着喝西北风,活活急死他们。好日子就在三天后,大家一定要都来捧场,必须来喝我喜酒。”
  刘铤闻听闪身而出,“钦差且慢。眼看大战在即,三军将士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放松。您应该筹划军机,设计用谋,早一日打下播州,就能省却朝廷大笔的开支。这时候忙着办喜事,不是贻误军机糜费国帑么?您可知,眼下军中已经有了些对您不利的谣言,还望钦差爱惜名声,不可自误啊。这喜事等打下播州,再办不迟。”
  郑国宝把脸一沉“大胆刘铤,你这是在指责本官的不是么?本官这次前来,受天子厚恩,赏一口尚方宝剑,王命旗牌,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若是再倚仗自己往日有些战功,自己有几斤膂力,就目无尊长,尊卑不分,当心本官请出军法,砍了你这颗头来约束三军。”
  刘铤将眼一瞪“末将并未违反军法,纵然钦差的刀再快,如何杀了我这无罪之人?”
  郑国宝一拍帅案,怒喝道:“反了,反了!好个大胆的刘铤,居然敢在帅帐之内,口出浪言,分明是有意谋反。来人啊,将这反贼给我绑了,推出去斩首!”
  几名官兵扑上来,不由分说,将刘铤捆个结实,推着就往外走,看那模样,眼看就要问斩。沐睿急忙求情道:“钦差,两军未战,先斩大将,于我军不利,还望钦差三思。”他一边说,一边用目示意帐中那一干勋贵子弟。这些人都是奉了家中之令,到前线来混战功。勋贵之家,彼此都有往来,这些勋贵子弟这些天与沐睿一起吃喝玩乐,交情莫逆。见小公爷示意,只好一起出来求情。
  几位土司们见不是路,也只好附和着出来为刘铤求情,郑国宝这才拍着桌子道:“便宜那刘大刀了。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打四十军棍,让他涨点记性,知道该怎么跟长官说话。”
  等打完了刘铤,郑国宝一抖袖子“散帐,散帐。我告诉你们,本官三日后大婚的事,给我记清楚了,谁要敢不来,我可跟谁没完。传我的话,给我去准备成亲的物品,我到时候要摆上流水席,喝个通宵,不醉无归。”
  那位覃氏出了帅帐,一旁的石柱宣慰马斗斛凑过来,拉着覃氏的胳膊,拽到自己的帐内,才松手道:“你方才是干什么?拿眼睛勾搭国舅,难道你想甩了老子,去攀高枝?”
  那覃氏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却不着急,反而一阵浪笑道“怎么?你还吃醋了?老娘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还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跟他睡一睡怎么了?若是他肯睡我,我还巴不得呢。到时候老娘施开手段,让他高兴,说不定咱儿子就能当上石柱宣慰了。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吃醋,老娘今晚上就钻到钦差的帐篷里,去和他睡觉。”
  马千乘被她说的没了脾气,反倒哀求道:“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可千万不能做那事。我说,今天帅帐里这是哪一出?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要杀刘大刀?”
  “这还不懂?钦差纳妾是小,收礼是大。他让咱喝喜酒,实际是让咱送礼,刘大刀坏他好事,自然要砍。你啊,赶紧把礼物准备好,免得到时候礼轻了,他也把你像刘大刀那样推出去砍了,可没人给你求情。”她一边说一边往帐外走,马斗斛担心她去找钦差,急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哪?去跟钦差睡!你就别吃醋了,老娘什么岁数了,他看的上我么?回去准备礼物,要不然说不定我的脑袋也危险。”等到回了营帐,覃氏飞速的写好一个纸条,待墨干后团好纸卷。片刻之后,一只信鸽冲天而起,飞出了营帐。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夺关(九)
  “你是说,覃氏不是现在与马斗斛姘上的,而是两人早有勾搭?楚金洞覃碧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戴了绿帽子?怪不得叫覃碧,是够绿的。这消息可靠么,别被人骗了。”寝帐内,郑国宝一边享受着马帮大锅头玉莲花温柔的按摩,一边问着一旁禀事的孙大用。
  “缇帅放心,这消息绝对准。唐门唐大先生,还有丐帮的人,都提供了消息。再说玉夫人,想必也听到过风声。他们两的事,在大西南,也不算什么新闻了。听说那覃氏风流的很,不独与马斗斛生了个儿子,与杨应龙也有一手,她能坐稳这楚金洞正是靠她身后这些男人撑腰。在西南三省,她也算是个人物,听说她身有媚骨,让男人一碰她,就离不开她,端的是个了得人物。马斗斛为了她,想要废长立幼,立自己和她生的儿子马千驷为嗣,废了大儿子马千乘。可是这事一直因为有下面的人拦着,没能做成。这回没想到她居然也肯带着洞丁前来助阵,卑职打探到的消息上看,覃氏与杨家走的近,要不是有那龙骧龙驸马横插一杠子,横刀夺爱,马千驷就与杨应龙的闺女定亲了。现在,听说他也订了门杨家宗族的亲事,我还寻思着,他们得投到播州那去呢。”
  玉莲花道:“这传言我也听过。覃洞主可是个厉害人物,各路土司都想做她的入幕之宾,为了她争风吃醋的事常有。再说她本人听说也很有些本领,楚金洞在她带领下,兼并了周围不少部落,俨然也是一方豪强。不过我想她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她楚金洞可没有娄山天险,没有海龙囤,如果她敢投奔杨应龙,朝廷的大军,就能踏破了她的老家,杀光她的族人。”
  郑国宝冷哼道:“这西南之地,倒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这都快比上苏妲己了。佩服,佩服。倒也别说,她那模样确实够撩人的,何况是在这蛮荒之地,老天给了她好本钱啊。大用,你过来。”他在孙大用耳边嘱咐几句,又对玉莲花道:“你去把其他几位夫人都请过来,咱们商量商量,这婚礼的事,是怎么个操办法。这事,还是你们女人主意多。”
  在军营内,秦良玉督促着白杆兵修筑营垒,搬运器械。她心中有数,大明目前军威甚盛,除了杨应龙这等夜郎自大之徒外,已经少有人敢直接跳出来与大明叫板。这一战打完,再想打仗就不容易,对这次战斗格外用心,容不得半点瑕疵。忽听身后有个男人叫道:“良玉,你回来了?”
  秦良玉这名字现在用的不多,在这军营里,更是没人直呼其名。她听声音耳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如银盆,剑眉郎目的年轻武将,正站在身后。这小将身披一件织锦战袍,盔甲鲜明,格外威风,正是她当初定亲的那位丈夫马千乘。
  当初马家与秦家携手练兵时,这两人骑马使枪,并肩驰骋,算的起老相识。秦良玉也一笑道:“马大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那边的营寨立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们这次东西带的足,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说话。我这次要和你比一比,是你打仗厉害,还是我带兵了得。”
  马千乘一笑“良玉,为兄这次的军粮器械,带的也充足,不必费心了。咱们那边聊聊。”
  两人走到一边,看着军士们往来忙碌,秦良玉问道:“怎么样?你爹还找你麻烦么?不过这回杨应龙反了,杨家宗族的力量借用不上,你弟弟该不像过去那样想要谋你的位置,你的日子应该好过多了。你娘子怎么样,我那堂妹,人挺好的,不许欺负她,否则当心我揍你。”
  马千乘点点头,端详着秦良玉的侧脸,半晌之后才道:“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半点都没变。你知道么,其实当初咱两定亲的事,是我一力争取来的。没想到,后来事情变成了那样。你堂妹人挺好,持家有道,上马也能冲锋陷阵。可是她终究,不是你。”他说完这句,看了看秦良玉的神色,又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你和国舅的婚事推后了?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我听人说侯门深似海,里面的事太多,咱这样的粗人,应付不过来。其实我看,不如就不去了。留下吧。我去跟国舅说,大不了,我拿出钱来打点关节,再不行,我去带着兵冲这娄山关。把这天险拿下来,换你留下。”
  秦良玉侧头道:“然后呢?我那妹子,她怎么办?”
  “我说过了,她人很好也贤惠,不是个吃醋的人,尤其这事当初就不应该这么办。现在我们来改正这个错误,她不会有意见的。我们三个,我想会生活的挺好。”
  秦良玉噗嗤一笑“马大哥,我发现你也没变,还像过去那么老实,那么护着我,真是我的好哥哥。可惜啊,太呆了一点。”她用手一敲马千乘的头盔“这手是和姐夫……就是国舅学的。他可坏了,没事就爱用手敲我的头,或是捏我的鼻子。不过,我很喜欢。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他靠权势逼我相从,还是靠武力强迫?我要是不想嫁他,早就骑着马,跑的没影没踪了。”
  马千乘玉面一红,低声道:“原来……原来那次你走,是因为你不想嫁。我一直以为,你是肯的。”
  “我当时没想好,只是不想那么早就嫁了。所以就带了人跑掉,可是现在我又有点真想嫁了,至少不想把这个男人错过去。马大哥你待我很好,可以为了帮我,去冲娄山关。可惜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好兄长,好大哥,不是个好相公。至少你不够坏,他当初在济南,为了我的事,将那些地方官折腾的。”她将济南丢首饰的事说起来,最后笑道:“你说说,他多坏。把那些个官啊,江湖豪杰啊,地方士绅啊,全都收拾了一遍。跟他在一起,日子过的可有意思了,他不需要我端庄贤淑,也不需要我操持家务,只要我高兴,他就能为我从兵部骗一道文书,封我个三品指挥。将来述职铨叙的时候,他还能从中打点关节,把这事继续糊弄下去。这样的坏人,才是我想要的相公。”
  看她说的眉飞色舞,粉面生春,马千乘暗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原来如此,是为兄孟浪了。你赶紧去忙吧,若是被国舅看见,咱们说话,怕是不大好。”
  “我说过了,姐夫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不会限制我带着男人打仗,也不会限制我跟男人说话。就算这里不知有多少锦衣眼线暗中看着,我也不在乎,他不会为了这个生气,他也不是那些小心眼的普通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女人锁起来不见外客。就算成亲之后,我想带兵,他还是会让我带兵的,这就是他与你的又一大不同处。我的好大哥,你就别多想了,我过的不知道有多高兴,一点也没受委屈。你赶快回去,整顿人马,咱们一起打杨应龙这个臭狗熊,看看咱们到底谁的本事好一点。要是你输给了我,将来别怪我在众人面前笑话你。”
  马千乘苦笑道:“好吧,一切都按你说的做。看来国舅是比我强,他从没想过让你变成个豪门巨室家的姨太太,而是让你安心做你自己。就按你说的,咱们都拿出浑身的解数,与播州人分个上下。你回去跟国舅说一声,要他多加小心。刘大刀在军中素有威望,打了他的军棍,要提防下面的士卒不服。”
  二人道声珍重,秦良玉就又去督促士兵,马千乘转头想走,又猛的转回来,叫住秦良玉“你……你也要小心点。不单是小心前面,更要小心……身后。”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夺关(十)
  娄山关上帅帐之内,杨朝栋整个人懒散的靠在虎皮大椅上,眼睛斜着站前面前,怒气不休的英俊后生。“姐夫,你不在海龙囤陪我姐姐,给你龙家生儿育女,跑到我的娄山关干什么来了?难不成,是看小弟这干的有点起色,就想来摘我的印,夺我的功?我告诉你,我杨朝栋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谁敢欺负我,我就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手下那一百多洋兵,是西洋志士,来投奔我播州,共同建立你说的那什么灯塔希望,王道乐土的。你怎么想派人去抓他们?要不是我知道的早,这些人怕是就要被你寒了心,你这是在堵塞贤路。”
  这英俊的后生,自然就是播州最近最红的明星,九头驸马龙骧。他自京师逃亡,一路冲破无数关卡,总算安全回到播州。看着眼前杨朝栋这副嘴脸,他几乎忍不住,要把怀里那支西洋快枪拽出来,崩了这个土著!
  “朝栋,我好歹是你姐夫,见了面,连个坐位都不让,连口水都不给喝,不像话吧?”他强压怒火,还是尽量让自己显现的宽厚平和,“咱们是一家人,是实在的亲戚。你们弟兄间的事,我也不想搀和,你何必跟我这样针锋相对?姐夫我是怕你年轻气盛,上了官军的当,才向岳父讨了道令箭,来娄山关帮你的忙。你要知道,娄山关是咱的门户,要是万一有失……”
  “行了行了。你就不能念我点好?”杨朝栋没好气的打断龙骧的话。“我这里叫神仙那渡鸟雀不飞,能失什么?你当我到这是来享福的?我前面受那个罪,你们谁看见了?你光看我在这待着了,我刚来的时候,亲自带队去挖壕沟时,你们在哪了?我现在是沿山布阵,修了十三道营寨,官兵冲一道,就要折一分气力,就算推到我娄山关前,也是筋疲力尽,等着让我收拾了。我这防线布置的万无一失,门户安全的很。你要真是我姐夫,那就好,去跟我爹说,我要钱要粮,要火器要军械,对了还得要一笔犒赏,等着我活捉了郑国宝之后,好有钱犒赏下面的将士。”
  龙骧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朝栋,你不可大意。咱们这次对付的是官兵,不是你们土司之间打仗。一切安排都要慎重谨慎,不可出了丝毫闪失。姐夫我本来是在后面督练新军的,现在我把新军的事放下,特意赶过来,就是怕你麻痹大意,恃天险而忽略了防备。你看那些洋人,大半就是奸细。我听说郑国宝身边有一支西洋人的部队,个个铁甲快枪,身高体壮,仿佛是一面活招牌。我看就与你身边这支人马一样,你还不下令抓他们,反倒护着他们,还让他们当你的亲兵队,这不是胡闹?”
  他心里也有数,播州自从杨应龙宣誓就任大总捅以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埋在水面之下的矛盾冲突,全都浮到了台面上,成了你死我活的矛盾。从大局上看,田氏的儿子,杨朝栋、以及杨应龙另外的两个儿子,各成体系,各立山头,眼睛都盯在太子大位上。而每个山头内部,又因为支持者不同,而分为若干派系,彼此倾轧,互相争斗,窝里反的厉害。
  对于朝廷的征讨大军,这些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自唐至明,这么多年以来,谁还能飞过娄山关么?现在娄山前线,有几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五万人马。跟官军开打的话,就算是城池失守,官军怕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一个反攻,就能把征剿大军全灭。同时在播州,招安派也有相当强的力量,四处游说,等待朝廷招安即可,不必搞什么全境动员,劳民伤财。眼看就到了收割的时候了,还是让壮劳力回去收庄稼,才是正经道理,否则自己的收成就要受损失了。
  龙骧曾向杨应龙建议过,干脆宣布总捅不世袭,搞选举。哪知杨应龙第一个翻了脸“不世袭?不世袭我费这么大的劲,起兵造反干什么?不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干什么要搞皿煮尸油。你是个驸马,继位的事你就别想了,不过孤待你不薄,将来孤的后代,也会厚待你的子孙,不要想着那些吃里扒外的事,否则当心王法无情。”
  到了家里,几个女人也闹的鸡飞狗跳。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向来对自己搞了杨家的姐妹花且构筑了一团和气的水晶宫而自豪。可是在眼下太子之争中,家里的几个女人,有的跟这个弟弟关系好,有的与那个哥哥从小亲,各自都有支持的目标,表面不说,背地里却都在他耳边聒噪,让他支持自己那一方。龙骧几乎忍不住要怒吼出来:现在不是急着分蛋糕的时候,你们明不明白?
  他带着一支嫡系人马来到娄山关,本意是想施开拳脚,守住这天堑,至少把官军耗走,先让播州赢得喘息的机会。可是没想到,杨朝栋把娄山关已经看做了自己的地盘,不许别人插手,一心认定他是来摘印夺权的,加上龙骧要抓瑞恩斯坦的那支洋兵,两下里一开始就发生了矛盾。
  杨朝栋一直以来,就苦于手上没有靠的住的部队,让自己说话底气不足。田伯光带来的这支洋兵,虎背熊腰,体壮如牛。一身板甲一穿,看着就威风。杨朝栋见了之后,心花怒放,就差拉着洋兵结拜做兄弟了。想着有这支人马在,等到官军一开始攻山时,就把田镇彪做了,对老爹报个阵亡,看田娘娘能把自己如何。龙骧要动他的命根子,他如何能不光火?
  “胡闹?谁胡闹?我看是你胡闹。你到我娄山关来指手画脚,你还真当你是我们播州主事的了?我告诉你,播州它姓杨,不姓龙。到什么时候,它也是我们姓杨的说了算,你个外姓人少搀和。你手里拿了我爹的圣旨,还是大令了?有什么权力,要动我的人?西洋人咋了?郑国宝手里有西洋人,我这就不许有了?那些西洋人本来长的就全差不多,看着眼熟都正常,你凭什么就说,他们是郑国宝的那支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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