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1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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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仙教作为个传统世袭门派,阶层相对固化,长老、护法,基本都是生出来的,而不是干出来的。蓝孔雀过门后,杨应龙认为五仙教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要什么,就得给什么,想要他们干什么,就该干什么。于是就先命令五仙教袭击官府据点,破坏粮仓水源,烧毁官府的辎重车辆。又命令将五仙教库存的阿芙蓉、毒物、药材全部上缴,以备战时使用。
  这种态度的征收,顿时激怒了教内长老。教主出嫁不给教内带来福利,反倒要把吃进口里的肉吐出去,搞无偿征收,还要大家与官府拼命,却连赏赐都没有。自古以来,哪有这种支使人的道理,杨应龙的命令,也就没人去执行。杨大怒之下,就想起了皿煮自有的绝技,决心要到五仙教内推广皿煮。可他所不清楚的是,五仙教教主是教主收徒,按心思选择合适的人继承衣钵。可长老,护法,世袭罔替,这是自立教以来的规矩,从未变过。
  各家养蛊炼毒,都有自己的独门手法。这种手法,父传子,祖传孙,概不外传。护法长老的世袭,来源也在于此。教内的教众,也全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即使让他们重新选几次,也是这些长老护法在位。再说五仙教被苗人奉如神明,供奉甚多,杨应龙收田收地的举动,让五仙教的高层也心里担惊,生怕将来杨应龙得了天下,五仙教的产业也保不住。
  杨应龙又得罪朝廷,扯旗造反。五仙教的根基在云南,那是黔国公的地盘。沐昌祚威镇云南,五仙教哪敢惹他?将来播州胜负不论,得罪了沐昌祚,肯定是死路一条。即使他日播州取胜,自己也先被杀成鬼魂,又有什么好处?正好蓝凤凰回到四川,这些人干脆立刻反正,向蓝凤凰输诚纳款。
  与龙骧等革新派的想象不同,五仙教的下层弟子,对于这种腐朽没落的长老世袭制,并无任何意见。长老们对下层弟子的控制力极佳,蓝孔雀反倒因为得位不正,对于教众约束不灵。这回长老们一倒戈,那些教众也就跟着过去,安心效忠于蓝教主。
  “只要夫君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答应帮着咱们收拾杨应龙。那些苗人部落也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我们五仙圣教出来,号召苗人不听杨应龙节制,到时候定让他们阵脚大乱,指挥不灵。”
  郑国宝听了五仙教的条件,点头道:“这不算什么。五万斤盐引而已,我再给他们加三千两银子,五百石粮食。就要他们帮着朝廷,去跟杨应龙对着干。这些人牧蛇驱毒,跋山涉水,对于播州地理应该也熟悉吧。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小路,就靠他们指引,说不定能立个大功。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可再胡乱走动安心在成都养着就好,与他们接触谈判的事,我来就行。”
  安抚好了女眷,郑国宝又带上任盈盈前往另一处密室,边走边问道:“田伯光那厮,卷了杨应龙买秀女的银子,按说应该远走高飞,怎么反倒来主动找锦衣卫,这没道理啊。”
  “这还不是夫君你干的好事。你非说他中了三尸脑神丹的毒,吓的他魂不附体,见了我的面,就磕头要解药。说是总觉得身上不对劲,怕是脑虫提前发作,命不久长。我给他拿了几粒真的神丹给他,这些日子,估计他已经彻底上瘾了。这人当年犯了那么大的罪,这回不管立了什么功,也留他不得,临死前,让他尝尝真神丹是什么滋味吧。”
  等见了田伯光,见他的气色比起当初来好了许多,见了郑国宝的面,田伯光二话不说,纳头就拜,磕头如捣蒜一般“小人田伯光,见过缇帅。前次龙骧进京一时,实在是来不及汇报,还望缇帅千万高抬贵手啊。那神丹解药,实在是太贵了一些,我从播州人手里卷来的银子原本数目不小,可是一买神丹,才知道这点钱什么用都不顶。还望缇帅发发慈悲,千万把神丹的价格落下来一点,否则小人就没有活路了。”
  “田兄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我之前不是不知道么?我如今知道了,你就算得救了。保证免费给你供应神丹,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龙骧的事,也不能怪你,只要你今后好好立功,本官保你大好前程。听说田兄你在播州混的不错啊,杨朝栋都把你引为生平第一知己,待你如师如友还封了侯,他日说不定还能封个王呢。我还以为你从此安心效忠杨应龙,没想到你还肯反水。”
  田伯光又是一阵磕头,连称不敢,接着又愁眉苦脸道:“别提了。我这回卷款而逃,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在播州混下去,我怕也是难逃一死,还是趁着这买秀女的机会,先跑了再说吧。”
  他当初一时心血来潮,上了那储秀三千的条陈,固然得了杨应龙的赏识,封了个侯爵,可同时,也成了杨应龙宠妾田氏的眼中钉,肉中刺。田娘娘正在得宠,要收拾他一个同姓的外来江湖客,还费力气么?只是杨应龙当时正是千金买马骨的时候,任何人才都要重用,更别说田伯光还曾经干过绿了万历这样的壮举,对于这样的反明义士,播州必须无条件支持,并待为上宾,否则怎么算得了灯塔?
  在这种背景下,田娘娘也不好对田伯光如何,只得把仇记在心里。田伯光也知,自己大大得罪了田娘娘,将来早晚要坏在她手,特意讨了令,跟着杨朝栋去娄山关坐镇。只是到了娄山后他也发现,杨朝栋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以江湖人的角度看,这也是个典型的废物。每天醇酒美人,要不就是拉着田伯光讨论御女术,再不就是找田伯光要那长胜不衰的药物。兴致来时,就连为杨应龙选的秀女,他也敢动手。播州本地大族的女子,他也敢于染指,乃至用强,也全不在乎。
  而杨应龙发放的军饷,又都被他截留起来,三军口粮紧缺,盐巴也是控制的极严,普通军士食不知味。播州组织的军法队,也是由杨家宗族子弟担任,用的都是残酷手段,毒打斩杀士兵,如同儿戏。娄山关内离心离德,矛盾重重。克扣下来的钱粮盐巴,都被杨朝栋拿去结交苗人,把生苗奉为法宝,认为这些苗人一出,准能把官军杀个大败亏输,守城也全靠这些人。
  “小人虽然是个江湖草莽,不懂兵法。可是好歹也看的出来,那些苗人长身大面,打架是个好手,打仗,怕是不成。他们中许多人根本不知行伍为何物,看着比起绿林响马也强不到哪去,指望这样的人,如何守的住城?”
  似他这等人,自然不会把什么誓言或是荣誉当回事,指望他忠于任何一方都是妄想。若是播州得势,田伯光自然就是反明志士,播州皿煮自有制度的忠诚拥护者。可是眼看播州的情形,他心里有数,这样的势力如何能够长久?他自然也就成了的大明的忠臣,要与播州划清界限。借着进言之机,卷了一笔款子,逃之夭夭。
  “国舅,小人这回出来,就不回去了。您攻打播州,小人愿意给您当先锋,哪怕是当敢死队攻城,也没有二话。”
  “田兄卧底虎穴,劳苦功高,日后朝廷必有重赏。不过眼下,田兄还是得回去,若是能把杨朝栋的人头砍下来,我保你后半辈子的脑神丹有着落。”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夺关(一)
  田伯光脸上却是神色一变,“回去?国舅饶命啊。我这回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卷了杨朝栋选秀女的银子,一个女人也没为他准备,银子大多买了解药,任夫人可以为我做证的啊。”
  任盈盈粉面生寒“夫君要你做事,你就乖乖去做,哪来那么多话说?再要废话,今后再想买解药,当心我价钱给你翻上一倍!”
  郑国宝道:“不可胡言。田兄在播州前程似锦,却肯放下功名前程,自愿回大明效力,这是忠臣义士,正是朝廷要嘉奖的人,哪能如此无礼?田兄,你这银子的事,我有办法,保证你能平安无事就是。”
  田伯光见推搪不过,只好说道:“国舅容禀,小人实在是有不能回去的苦衷,还望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若是不离开娄山关,只怕到了官兵攻城时,我的性命就要送掉,国舅交办的差使,我也未必能完成。”
  田伯光为人狡猾,尤其得罪了田娘娘之后,处事更为精细,生怕遭了暗算。他一番观察之下,发现这娄山关的布置果然大有问题。派来的几万兵马之中,除了那些乞丐、流民以及水牢里那些交不出租子,还不出印子的囚犯组成的“新附军”,就是播州本土几姓豪强的家族子弟,佃户庄客。这些人的田产都被杨应龙没收了,他们能对杨应龙忠心耿耿?而且杨家这种布阵,分明是让这些豪强们去当炮灰,用他们的命消耗官兵有生力量,最好就是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是那些家族也不是傻子。这种心计,谁看不出来?作为一个老江湖,田伯光相信,只要官军开始攻山,这些人肯定就会反水,给杨应龙以致命一击。娄山关表面安全,实际上危如累卵,时刻都有失守的可能。而关内最强的一支人马,是杨家的御林军,总数约莫有二百余人,倒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又是杨应龙的亲信,忠诚比较靠的住。问题是,这支部队的带兵官,是田娘娘的胞兄,要说这二百人是来保卫杨朝栋安全的,田伯光第一个不信。
  杨朝栋想做太子,田娘娘自然也看他不顺眼,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一支流箭,一发枪弹,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能让杨朝栋英年早逝。田伯光同样相信,到了那时候,田将军不介意多送一个人上西天。
  “国舅,我这回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不是等着死么?几大家族眼里,我是杨朝栋的亲信,他们要反水,肯定要砍死我。田镇彪的卫军,也一直想要砍了我的脑袋。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到时候不但完不成国舅的命令,怕是自己的命也要赔上。小人一死事小,坏了您的计划,导致攻关不成,那就是大罪了。还望国舅您给条活路,别让我回娄山了,我留在这,给您当亲卫,当敢死队,怎么都成。”
  “田兄,你忒也仔细了。本官安排你回去,自然是想了周全的办法,难不成还让你真去送死么?你这次不是两手空空的回去,本官派一支人马,护送你回娄山关,有这支人马撑腰,你在娄山关内说话,也能大声一些,不像过去只能当个空头副将。”
  从田伯光嘴里,郑国宝也了解到,现在播州的军衔制度管理不严格,得官十分容易。杨总捅胸怀大志,出手阔绰。国公满街走,伯侯不如狗。至于总督、巡抚之类的官职,则不可计数。前者还派人给曾省吾、杨一魁等人送来委任状,封三省巡抚为王爵,许诺他们裂土封疆,世袭罔替。只要他们肯带兵来投,杨应龙就答应以后几省的独立地位,赋税百姓,全归几人处置,自己绝不插手。
  当然,这些特使最后的结局,就是脑袋挂在高竿上示众。可是按田伯光说,类似的委任状,播州一天就要发出去几百份,杨应龙的想法很简单,广种薄收,大网捕鱼。只要有一个人能被这些官爵买动,主动来投,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皮夹子。没人来投,自己损失的也不过是些笔墨纸张而已。至于送信的使者,全是招贤馆历年来投的亡命之徒,损失了也不心疼。
  若是四方豪杰有意效忠杨总捅,播州也双手欢迎,不吝爵位。基本态度就是给编制,给头衔,就是不给军饷,不给物资。大家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封你个总兵、节度使、元帅、大将军什么都行。至于你能指挥多少兵马,控制多少地盘,就全看你的本事。能打一县打一县,能打一府打一府。像田伯光这种侯爵,在播州不下几千人,副将之职,也没有实际兵权,若是能带一支人马回去,他倒是真有了实力。
  等到瑞恩斯坦进来见礼,他的铁皮罐头在外面列好阵势,田伯光就有点傻眼。“国舅,您是说,让我带这些夷人进娄山关?”
  “正是。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是为了追求财富和荣誉而转战天下的雇佣兵,听说播州正在进行一场为了独立与自有而战的伟大战争,特意率领手下的无敌勇士,前来协助。这有什么问题么?”瑞恩斯坦咧开大嘴,用铁手套敲击着胸甲,“我们的战士天下无敌,战技精通。我相信整个西南三省,都不会找到一支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的部队,你带我们回去,我估计杨朝栋会笑的找不到方向。”
  “田兄请想,播州的目标是把自己打造成大明的灯塔,人类的希望所在。有泰西豪杰来投,不正说明他政策的成功,能把西洋人都招来,这是多大的宣传效果?我敢说,杨朝栋看了他们,比见了秀女都高兴。他现在在娄山关,也是个光杆千岁,手上没有可用的人马。若是能把这支洋兵抓在手里,他以后想要当皇帝,也就有了本钱。我敢说,这支人马去了之后,定然受到杨朝栋的重要,而你有了这洋兵保护,也就不怕别人的暗算。你花的那些钱,也可都通过洋兵报销,雇佣军收费可不便宜。”
  田伯光见自己推辞不掉,只好点头应下此事。郑国宝又道:“只要将这事办成,他日播州攻陷之后,我将杨家的财宝分你半成。杨应龙八百年的积蓄,非同小可,半成足够你逍遥快活了。”
  等到瑞恩斯坦与任盈盈退出去,田伯光道:“听说国舅在黑木崖得了一种神物?功能再造雄风,金枪不败。田某只求破了播州之后,国舅将这神物赐下,能让田某再为男儿。只要能成就此事,就是死,我也不怕。”
  田伯光被宝日其其格主仆联手摧残,到现在还没恢复,只好做个纸上谈兵之人,守着播州那许多秀女,不能动手,心中的焦急情绪自不必多言,他听说郑国宝当日从黑木崖得了这种神药,也一直想弄到手。可是这东西被保密的极严,他根本没地方去搞到手,这回干脆当要求提了出来。
  “好说好说。不单那神药,还有西洋参,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将来这人参比起长白参还要值钱,销路更好。只要你能砍下杨朝栋的脑袋,这人参在西南的代理权,我就送给你,保你坐地生财。”
  田伯光得了这许多好处,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小人就赌上一赌,就怕被杨朝栋看出破绽,连累这些夷人。”
  “你放心吧,这帮子人先天就是怕泰西人的,见了泰西人骨头先酥了一半,连制度都夸泰西的好,恨不得能为泰西军舰领路,哪敢杀夷人大爷?你带了夷兵回去,保证是大功一件,就等着杨朝栋的赏赐好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夺关(二)
  等郑国宝把田伯光的事处理好,任盈盈才问他“瑞恩斯坦这一百多人,虽然能杀善战,但是那娄山关内,几万人马,若真是被看出破绽,他们怕是一个也出不来。夫君这一回,是不是有些太弄险了?”
  “娘子,这事我看起码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杨朝栋想当太子,手上却又没有本钱。他在娄山关,表面上手握数万大军的军权,实际上,这些人全都指望不上,他连部队都掌握不住。田娘娘一句话,田镇彪就能要了他的命。这时候,他自然希望能拉拢到几支军伍当做自己手上的本钱。田伯光把这些西洋罐头领上去,就等于是打瞌睡时,给他送去了枕头,他能不高兴?自来利令智昏,有了这些洋人帮忙,他离太子的宝座就近了。就冲这个,他也得信这些洋人是真来帮忙的,谁要说不是,他第一个不高兴。再说洋人收钱打仗,也是天经地义,没什么破绽。”
  “我只是怕有人认识瑞恩斯坦他们,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的人。”
  “这也没关系。洋人们当年就是捉了自己的长官献与朝廷,才得了锦衣官身。可以说朝廷欠饷,他们就反了。这些雇佣兵,本来就不以忠诚著称,他们要的是钱。谁给钱,跟谁干,这是雇佣兵的规矩,也没什么破绽。再说山上还有几家的人马,万一真被看破了,左右不过是提前动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发走了田伯光,当天晚间,黔国公家的小公爷沐启元、四川总兵刘铤、秦军参将风飞翔等几位武将前来拜见钦差。内中由于有小国公这位勋贵,倒也不像其他武将那么拘谨,进门之后,刘铤直接便问道:“钦差,咱这个仗,您是怎么个想法?现在娄山关外,已经屯了几万兵,您来了之后,咱们也该赶紧开拔,日子拖的越久,只怕娄山关上准备的越充分,可就不好打了。”
  郑国宝倒不因对方的放肆而生气,反倒笑着问道:“我可听说娄山天险,易守难攻。苗人剽悍善战,尤其长于山地交锋,这一点,我朝廷官兵,反不如他们。咱们攻打娄山,大型的火炮用不上,他关口上,倒有两尊铜炮可以使用。刘将军就不怕攻关不利,损兵折将么?”
  风飞翔是从陕西边军调到四川对付播州的客兵,属于秦军系统。据说他得知朝廷要招利玛窦进京,天子有意重用洋人,添置西洋军械。觉得日后天下间除了佛道二教之外,泰西教说不定也大有作为,就找了个洋人施洗,信了洋教,取了个教名叫什么大鸟风。按他说,这是洋人见他天赋异禀,远胜凡人,特意送他的尊号。只是有些对泰西洋教有认识的人,则揣摩着这名字八成是达里奥风,不会是大鸟风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
  可是风飞翔自己显然不知道闹了乌龙,逢人便夸奖自己的教名,又在军中强行推广泰西洋教,自己动手为兵将施洗。若是不肯听的,就一律拉出去打军棍,搞的他手下这几千儿郎,全都是一水的泰西洋教教徒。他按着自己解读的教义教导三军,就是要不讲军饷,不讲吃穿,效忠长官,死后才能入那天堂。有金砖铺地,有美女娇娘。相反,不肯听从长官的话,找长官要军饷,要待遇的,都要入烈火地狱,受那种种酷刑。
  靠这套手法,他也节省了许多军饷,部队也较其他人的兵马更听话一些。尤其是发军饷犒劳时,不与长官讨价还价,给多少是多少。一日三餐也不挑剔,给什么就吃什么。风飞翔靠着这泰西洋教大大发了笔财,在同僚中,也得了风泰西的雅号。他见国舅开口,就也附和道:“刘总镇,钦差说的有道理啊。你看看,那娄山关何等险要,上面还有大炮,打起来的时候,上面大炮一发,下面不知要被打死多少人。他们前后有十三道营寨,每一道营寨,都要咱们拿命去填,咱们的儿郎,要是都填进去,这可是要折大本钱的。”
  沐启元是现如今黔国公沐昌祚的孙子,云南有名的小公爷。他沐家在云南一言九鼎,堪比无冕之王,连泰国、缅甸等藩属,都要让沐家几分。小公爷正值少壮之年,生就膂力无穷,使的一手好流星锤,在西南三省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豪杰。他年少气盛,哪把杨应龙看在眼里?事实上,要不是出征前祖父的再三训诫,他连郑国宝,也不怎么重视。
  当下冷哼一声“国舅,您这三军司命当的可是不大称职啊。杨应龙十三道营寨,看上去似乎是铜墙铁壁,实际上,正犯了分兵的大忌。若是他将这些人马集中一处,倒是块硬骨头。现在他将部队散开驻扎,力分则弱,我们合力猛攻一寨,正是以寡击众,如何不胜?至于那铜炮,怕它个鬼来?就播州工匠的手艺,那炮是三炮炸膛,还是五炮炸膛,就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再说了,吃粮当兵,就是要卖命的。朝廷发军饷,买的就是他们拼命,要是顾忌伤亡,这仗也甭打了。若是钦差在京师见惯了风花雪月,不习惯战场的血腥味,也好办。您在成都待着,由末将带一支人马,将播州打破了,把杨应龙的脑袋砍下来,给您报功。”
  郑国宝暗自摇头,这些人嚣张跋扈,口无遮拦,那些京师里的文官,本来就看世袭的勋臣不顺眼,再加上他们的态度,两下关系能好才怪。这得亏是遇到自己,若是其他人督师,怕是先要在心里给沐小公爷记个黑帐以后的将帅关系就不朝处。
  风飞翔道:“沐小公爷说的有道理啊。咱们的兵马这么多,他的人马分居十三寨,外加娄山关内。一寨之中,也未必有许多人马,即使寨子修的坚固些,没有兵守,也无用处。咱们让儿郎着力猛攻,先破他几个寨子,杀杀他的威风再说。那铜炮射程有限,前几道营寨,他也顾不过来。”
  刘铤则道:“两军交战,比的就是个胆气。若是总怕死人,这仗没打,就先输了一半。杨应龙是块硬骨头,想打他,不用几千上万条人命,我看也是打不动的。我刘某打仗,向来身先士卒,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后头。钦差放心,这娄山关,刘某包打。那些苗人,更不用放在心里,他们见了刘某的旗号,自己的腿就先软了,到时候不用冲锋,就让他们先跑一半。”
  风飞翔道:“是啊,刘将军说的有道理啊。刘大刀的名号,谁不知道?那大铁刀一百二十斤,刘总镇拿在手中舞动如飞,哪个不怕?当年岳凤叛乱,勾结外藩,还不是被刘总镇一路砍过去,削瓜切菜一般砍个平。那些苗人怕刘总镇,怕到了骨头里,哪敢放对?刘总镇的家丁里有苗兵,有昆仑奴,都是善于翻山越岭的好手,比起猿猴都敏捷,娄山关咱们看起来是天险,在他老人家眼里,也不算个啥。”
  沐睿气的笑骂道:“好你个风泰西,倒是左右逢源。我倒要问问你,我们几个到底谁说的有道理,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当心本公爷的拳头。”
  “哈哈,小公爷说笑了。您天生神力,武勇过人,末将哪敢和您交手。末将一个武夫,不通文墨,没有心眼。我听着几位谁说的都有道理,我谁的话全都听,只是我的秦军儿郎想要开拔,怎么也得凑笔军饷出来,这事几位谁来帮咱办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夺关(三)
  沐睿用手虚点道:“你这风泰西也太无赖了一些,你的兵个个信泰西洋教,你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别的兵开拔,要付军饷,发开拔费。可是你的部队,只要你一句话,让他们去哪就去哪,你倒第一个来讨饷,哪有这种道理?该打,该打。”
  “小公爷,您老人家说笑了。咱的兵,也是爹生娘养,不比别人多点啥,也不比别人少点啥,自然也是要靠军饷养家糊口。哪怕是死后要蒙主恩召,去天庭当天兵天将。可眼下不还是得为朝廷效命么?这个没有开拔银,就让儿郎们去拼命,我也不好张口不是?”
  郑国宝笑道:“好说。风将军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咱们眼下,还真是得把这军饷问题解决了。连风泰西的儿郎都要开拔银才肯动身,其他人的部队,就更别提了。要是大军索饷不前,反倒真要闹笑话。所以我现在不动身,一是为解决军饷,二是要解决军粮。大家放心,这军粮军饷,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都能解决。”
  刘铤是四川的总兵,有乡土之情,生怕郑国宝荼毒百姓,连忙说道:“钦差,四川虽是天府之国,只是这几年的年成实在算不上太好。这回大军进发,又是以四川为主力,各府县筹措钱粮,已是全力以赴,怕是没有多少余力,再来筹措军需钱粮。若是催逼太狠,这个时候引发民变,怕也是不太好。”
  “哈哈,刘将军果然是个好将军,不但带兵有方,还爱民如子,若是我大明朝的文武都如刘将军一般,百姓们就有福了。你放心,这军需钱粮的筹措,我都有主张,保证不伤民力就是。风将军,你留一下,我还有几句话问你。”
  送走小公爷与刘铤,郑国宝才问风飞翔道:“风将军,你方才几面讨好,仿佛个八宝琉璃球一样,滑不留手。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你是个武将来的。”
  风飞翔一笑“钦差见笑了。咱老风也是个丘八出身的粗坯,哪有什么心眼?只我与刘将军、小公爷他们不一样。人家一个是四川本地的总兵,父子两代,在这经营出一片基业,上面有人保,下面有人捧,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兵源。人家的家丁里有苗兵,还有遍体黝黑的昆仑奴,那都是泰西奴贩贩卖来的,听说身体矫健,又特别听话,是难得的好兵。小公爷就更不必说了,人家世镇云南,独霸一方,云南巡抚也要让他家几分,又是与国同休的勋贵,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算个啥?一个客兵,连吃带喝,都要看地方官脸色,一个伺候的不好,我手下的儿郎就得断了顿。地方上出了什么案子,我们的秦军,也是第一个被怀疑的目标,谁让我们是丘八呢,天生就带着贼骨头呢。我也没啥特殊的要求,带着几千陕西娃进四川,最好是能带六成回家,我就算对的起家乡父老了。我不左右讨好,不找条大腿来抱,我这几千人,随便谁使个计策,就得填到坑里,做了垫脚石,我不能不小心啊。国舅您在陕西斗倒了那些士绅,发了土地,我们这些儿郎,全都有好处。这回,还要仰仗您多多周全,保大家一条活路啊。”
  郑国宝看他说话有趣,笑道:“怎么?风将军眼里,本官也能算的上一条大腿了?”
  “钦差,您要不是大腿,这天下也就没几条大腿了。风某两手空空,没啥可以报效的。不过国舅这回要的是胜仗,而且是伤亡少的胜仗,风某明白您的意思,会配合您演好这出戏。您不想走,我能想出几百个理由不动身,您说声打,我的儿郎明天就能整装出发。真要让我们打先锋时,保证不给您丢人就是。”
  “哈哈,好个风泰西,说的好。你再来说一说,本官现在为何不出兵前敌?再说一说,本官说的粮饷,是从哪来?”
  “要是末将所料不错,国舅不发兵,是故意用的骄兵之计。杨朝栋这娃娃,没经过多少战阵,更没有跟大军交战的经验。要是他仔细提防,用心布置,咱还真不好办。可是您这一不动,播州方面,准以为您是怯阵。我回去之后,再安排人把消息一放,保证把这做的更实一些。杨朝栋一旦有了轻敌的念头,这仗就先输了一半。至于粮饷么,末将想来,还是在那些盐商、茶商身上想办法么。”
  “风将军果然是个智将,断事清楚,佩服佩服。不过你还是少算了一样,除了盐茶二商,还有乞丐。四川的乞丐,也是头肥羊,杀了之后,正好劳军。”
  四川城内商会首领的名刺早已经投递过来,只是之前郑国宝没时间接见。等到把几位武将安顿好了之后,总算抽了时间,把几位商会头目请来讲话。这几人,都是四川有名的大商家,头上也有功名,往日里与官府多有来往,还有的是蜀王门下,算是沾了些皇亲的贵气。可是在这位钦差面前,谁也不敢拿大。毕竟这是把张鲸张公公都碎剐了的狠人,未来的天子,是他的亲外甥,谁惹他,不是自己作死么?
  “钦差,您老人家是我大明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朝堂上下,那么多文臣武将,在下看来,却还是要公推您老人家为第一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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