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校对)第20部分在线阅读
“噗!”骆团砍倒一名正和同伴争抢首级的士卒“要抢也等把镇海军全赶到河里去再抢,都给我回到伍里去。”在骆团的驱赶下,落在后面的许多董昌军士卒向自己的行伍跑过去了,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行伍了,镇海军虽然撤退了,但队形不乱,收缩了队形成为密集方阵后,有些董昌的浙东兵冲的太急了,反而陷入敌阵被杀,许多士卒们经过刚才激烈的战斗,已经有些疲累了。他正准备下令手下吹号让己方整理一下队形,顺便喘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那帮敌军赶下河去。
突然镇海军的“许”字大旗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同时发出一阵激烈的鼓声。从镇海军那十余个方阵的缝隙涌出一条稀疏的横线,这是镇海军的预备队,皆持大盾横刀,如墙而进,董昌军阵型本来有些散乱,勇者独进,怯者在后,一时间前面的数十人立刻被围杀死,这数十人本来就是军中勇士,否则此时也不会冲在前,一时董昌军为之夺气,正在后退的那十余个镇海军方阵也反冲过来。一时间攻守之势立刻逆转。中间的两个方阵间隙中也涌出一队铁甲骑兵,约有百人,皆持马槊,成楔形阵,冲破了董昌军的战线,猛地向浙东军中央将旗处扑来,为首一人正是顾君恩。
“收拢阵型!”一名董昌军校尉正拼命地让士卒们收拢阵型,士卒们也赶紧肩并肩站好,第一排的蹲下,手中的长枪都斜向上只想敌骑冲过来的方向,在他们身后百余丈远的一座小土丘便是骆团牙旗所在。百余匹战马马蹄撞击着地面的声音,密的几乎听不出来点来,仿佛雷鸣一般,正面面对的董昌军士卒几乎都下意识的作着吞咽口水的动作,可每一个人口中只是发苦,发干,手中的长枪抖动的如同筛糠一般,楔形阵的尖端和浙东军的军阵终于碰上了,立刻发出一阵人仰马翻,顾君恩两腿一夹马腹,胯下那匹骏马便越过了第一排密密麻麻的枪尖,撞入董昌军的军阵,连人带马四百多斤的体重,槊扎,马踩,刀砍,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团钢铁旋风一般,将身边的一切卷进去然后化成一团肉泥吐出来。铁甲骑兵们除了前面六七骑落马战死以外,其余的便从袍泽冲开的缺口涌了进去,将那个小方阵冲的七零八落,残酷的屠杀便开始了,方阵内的董昌军们都在竭力的反抗,但是失去了组织的步兵们是没有办法和甲骑们相抗衡的,很快几分钟前还是百余名步兵方阵的地方除了一具具尸首以外什么也没有,这时,在甲骑和董昌军将旗之间已经只有骆团的牙兵了,甲骑们收拢了队形如同潮水般冲去。
顾君恩扯了一下缰绳,胯下的战马降低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身后的骑兵们也跟随停下来,第一次向骆团将旗的冲击被击退了。在他身后的战线上,董昌军在被自己的反扑打了个冷不防后,后退了数十丈,扎住了阵脚,后面的生力军换了上来,替代了那几个被损伤惨重或被打垮了的团。整个战线已经绵延成线,锋利的矛尖密密麻麻如同受惊了的豪猪一般,方阵的间隙见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弓弩手的影子,面前的敌军将旗下,百余人的卫队人数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不过依然没有后退。顾君恩看了看身边的部下,一个个满身鲜血,正大口的喘息着,甲胄上也都插着或多或少的箭矢,胯下的马匹也激烈的呼吸着,不时打着响鼻,吐出的气在寒冷的江南冬晨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人数也减少到了七十余骑,但志气不但没有丝毫衰减,反而杀起了性子,更凌烈了三分。顾君恩满意地拍了拍旁边一人的肩膀,看了看不远处敌将在牙旗下的身影,正在激烈对身边的部下说着什么。又向远处镇海军军营眺望了一下,军营并无半份动静,近万名大营中的镇海军士卒竟还在营中观看自己在这绝地死战。
第035章
石城山(三)
“难道还没到时候,这百名铁甲骑兵个个都是百战之余,这等良士可是十余年来好不容易从四方汇集起来,一旦损失了,哪里还能补偿的回来,父亲呀,你要的等到什么时候才出击。”想到这里,顾君恩不自觉的将右手拇指指甲放入嘴中咬了起来,他有一个坏习惯,每逢紧张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将大拇指的指甲放到嘴里咬,父亲因为这个不知骂了他多少次,说他没有一军将帅的体统,自己也有注意过,但每逢紧要关头还是不自觉地咬了起来。突然一阵剧痛,一看右手满是鲜血,原来不自觉间顾君恩竟将自己的右手拇指咬破了。
“罢了,还是冲出去吧,敌将牙旗下的那些士卒也都是精锐,自己又处在敌军围中,若是再冲一次,不但拿不下牙旗,自己这些精锐还得都丧在这里。”顾君恩右手将手中的长槊高举朝天,调转马头,猛地向下一挥,便当先向自方阵线冲去,身后那七十余骑也紧随在后,他选择的那队董昌军已经苦战了半个多时辰,颇为疲倦,腹背受敌,又见这队甲骑如此勇猛,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只是在两侧发射弓矢。顾君恩冲出敌围后,猛然听得一声马嘶,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末尾一骑马首中箭,马匹吃痛前腿跃起然后倒地,马上那人身手极为敏捷,竟在空中便将脚从马镫脱了出来,跃落在地,可两边的董昌军步兵围了过来,眼见便失陷在里面了。
顾君恩见状竟返身打马向那人冲去,他马术极佳,四五丈距离便将战马加到了高速,人借马势,竟从那尚未完全合拢的敌阵中冲出一条血路来,一名董昌军军官斜刺里一矛向战马刺来,顾君恩掌中长槊猛地向下一压,矛槊相交,便将对手长矛击落在地,顺手一送,锋利的槊刃便当胸透入,将那人刺了个对穿。双臂一较劲,借了马势,便将那军官挑在空中。那军官胸口被长槊洞穿,已是必死之人,偏偏一时又死不了,痛苦哀号,四周围攻的董昌军虽已是久经战阵,但一下子看到自己熟识的袍泽被挑在半空中哀号,也不禁有些胆寒,纷纷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让顾君恩冲到了那落马骑士身旁。顾君恩随手将那军官的尸体挑至一旁,赶开围攻的敌军,对那骑士喊道:“阿檀,可有跌伤,快快上马,随我杀出去。”
原来那落马骑士乃是奚人,姓安名物檀,军中以阿檀称之,尤擅长槊。
安物檀正手持佩刀与三四名敌军对峙,答道:“某身子沉重,一马难载两人,与其俱死,无如独生,校尉身负一军重任,快些杀出去。”
顾君恩策马赶开一名浙东军:“汝平日里一向自诩天下英雄,说江南兵弱的很,你可以一敌百,为何今日又气短。”
安物檀明知道顾君恩是相激的话,但还是有几分生气:“先前陷阵只是断了长槊,现在手中只有短刃一把。”说到这里双手一摊,将腰刀插在地上,语中都是无奈之情。
顾君恩随手将手中长槊递到安物檀手中,取出弓箭笑道:“那不若你持长槊步行在前,某张弓在后,岂不各行所长?”
安物檀接过长槊,胸中激荡着袍泽之情:“有校尉在后张弓,纵然万人列阵于前,又有何惧哉。”
骆团站在牙旗下,看到那队甲骑冲入己方阵中,纵横捭阖,一直冲到本阵面前,还好自己的牙兵死战才将其击退,但也耽误了自己后备队增援前面军队的时机,结果董昌军虽然兵力占有优势,反而被镇海军压的步步后退。正想投入自己最后的那五百兵,一口吃掉那些甲骑,没想到竟被对方突了出去,恨得骆团的满口牙齿几乎都咬碎了几颗。正恼恨见,猛看见前方阵前,一阵混乱,竟让开一个口子来,紧接着对面的镇海军一阵欢呼,震动天地,听声音依稀是:“小顾郎君威武。”骆团正疑惑着,便派了一名亲兵上前询问,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亲兵回来禀报道:“先前敌军甲骑突围时,末尾一骑中箭落马,被我军围住了,敌军为首的竟回身杀入我军阵中,救出袍泽,是以敌军欢呼,听声音那为首的便是敌酋顾全武之子顾君恩,”骆团听了,更是恼怒,正要大骂,却见四周士卒脸又是钦佩又是沮丧,仔细一想便明白敌军主将几次突入己阵,还挽救落马将士,己方人数虽多,但士气已经被夺,苦战多时毫无进展对击败敌军没有了信心,心知今日想要凭手上这些士卒破敌甚难,正为难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一名信使,从马上跃了下来,禀报道:“汤都统有令,敌军甚为冥顽,骆将军请先退兵回营,待机破敌。”
骆团本颇为犹豫,敌军背水列阵,自己兵力本来占优,却不知怎么打成了相持战,己方锐气已挫,只能打消耗战了,可对方还有近万敌军在营中不知动静,可如退兵方才自己全力主战,无功而返只怕主将怪罪,处境十分尴尬。这下得了汤臼的明确命令,立刻就下了决心,决定回营。他也知道敌前退兵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全军崩溃的下场,转身对身边牙兵下令道:“让那最后五百人上前换下中间那第三团的,狠狠攻上一阵,让第三团替下来先退,某带亲兵队上前亲自断后。”骆团看那第三团被对方甲骑突入时便死伤惨重,已经有点破了胆,如听到鸣金的声音,有可能便垮下来了,那时对方甲骑一冲,只怕会兵败如山倒,那时便糟了,不如用生力军先替下来攻一下,扯开空间,然后自己亲自领精锐断后,士卒们见将军还在后面断后,军心也不会乱。
镇海军帅帐中,顾全武正稳坐上首,正与一名男子对弈,那男子身着儒衫,在满是盔甲戎服的帅帐中显得格外扎眼。对弈那人容貌颇为丑陋,皮肤黝黑,可气度高华,俨然饱学大儒一般。帐外信使将运河边战况流水般报入,顾全武充耳未闻,神色闲适,只是与那人专心下棋。到了后来,随着战况的危急,外面入帐报信的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口音也变得越发焦急。猛然帐内哗的一声,那男子将盘上棋子扫落一地,叹道:“罢了罢了,不用再下了,某认输了。”与顾全武对弈那人竟是钱缪的幕府掌书记罗隐,罗隐本名横,新城人,本名横,因为容貌丑陋屡次科举不中便改名罗隐。年少时便以诗名动天下,后来周游长安,因为天子下令京兆尹作法祈雨,罗隐上书劝谏,因为言辞犀利,被赶出长安。在长安时,罗隐遇到一名相士,为他相面后劝说:“你的志向是科举中第,可那最多当一个看护文薄的小官,如果你放弃科举,东归老家,那一定富贵不可限量。”于是罗隐回到杭州,拜见钱缪,钱缪十分欢喜,任以镇海节度府掌书记,十分亲信。罗隐性格十分倨傲,在各地藩镇为官时都与同僚不和,顾全武乃是钱缪心腹大将,竟然在其拂乱正在对弈的棋盘,如此无礼,帐中诸将不禁都有几分恼怒。
顾全武却丝毫不恼,笑着问道:“昭谏兄,何必如此着急,这局势还可以挽救的啦。”
罗隐也不坐下,站着便对顾全武说:“棋盘上的局势倒不甚急,可前方战事可紧急的很,通报军情的信使一个接着一个,你倒坐的安稳,莫非那边苦战的顾小郎君不是你的亲子。”
离得近的几名将领顿时脸色大变,最前面那人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如果说前面罗隐的行为还只是无礼,后面这句话简直就是当面辱骂了。顾全武却脸色如常:“为将者,领君王之后,不复顾家,这镇海军中每个人都是一样,此时还不是出击时刻。罗先生还请安坐。”
罗隐气呼呼的坐下,混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这时,帐外一名军使冲进来跪下禀报道:“浙东军牙旗又向前移动了,我军已被逼在河边,情势万分紧急。”
帐中众将早已万分焦急,只是不敢出声劝谏。顾全武猛然将手中棋子往地上一掷:“全军出营,与敌决一死战。”
董昌军准备撤退的同时,镇海军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半个多时辰的激烈战斗让几乎每一个人都耗尽了最后一分力量,战死和受伤的人数已经有了四成,如果不是背后就是运河,无处可逃,只能拼命死战,也早就垮掉了。就算如此,如果不是顾君恩的巧妙调度和当先陷阵,也无法坚持到现在。
第036章
石城山(四)
那队甲骑就如同救火队员一般,不断出现在阵线的每一处危险的地方,把突入己方阵线的董昌军冲散,砍倒,赶出去。顾君恩的脑袋里也早就没有了保存手中这队勇士的心思,只是下意识的策马挥槊,射箭。这时突然,中央战线的董昌军突然换上了一队生力军,陡增的压力立刻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中央战线的镇海军纷纷退开督战的军官,向后逃去,成群的董昌军立刻涌入了这个缺口。后面数十丈远处的浙东军牙旗下,骆团狂喜的挥舞了一下胳膊:“终于结束了。”随即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重新控制了情绪,不过他左右的亲兵军官也都陷入狂喜,没有注意到骆团的失态,这群顽固的敌人拼死的抵抗,有多少战友和袍泽丧了命呀,现在胜利的天平终于向自己一方倾斜了,接下来的就是追亡逐北,砍杀逃走的敌人而已。
骆团满意的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他已经在酝酿怎样应对回营后汤臼对自己的褒奖了,是应该矜持点还是应该表现的感激涕零点呢?还是感激涕零点比较好,汤臼并不是个胸怀很宽广的人,矜持很容易让他怀恨在心。不过汤臼是越王的近侍出身,在军中威望并不高,这次自己冒死出击为他取得了一场胜利,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让汤臼在越王面前证明自己能够控制军队呢?他几乎已经看见刺史、团练使、观察使这一条光芒闪闪的宝座练成的康庄大道就在自己面前。正当此时,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了过来,骆团一看,一名骑士冲进了正在往那个缺口涌入的董昌军的洪流中,后面跟随着二十余名骑马的甲士,想来便是先前冲入己方阵中直扑牙旗的那群铁甲骑士的残余了。这是一群怎样的人们呀,身上的盔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满是不知是谁的血迹污垢,到处都是破损的地方,手中的矛槊早已折断,刀剑上也满是缺口,如同锯齿一般。腰间箭囊已经矢尽,胯下的战马如同刚从水中爬出来似得,马鬃湿淋淋的粘成一缕缕的,只有马背上的甲士战意更酣,二十余骑便能打退刚换上来的那数百生力军,浙东军的士卒们感觉面对的仿佛不是血肉之躯的敌人,而是乡间故老传说的山精鬼怪,披上了盔甲来到了战场上,战后不止一名参与过这场战斗的士卒失魂落魄的说那些最后向缺口发起决死冲击的镇海军铁甲骑士的眼睛是红颜色的,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狗杀才。”皮鞭雨点的般的落在了刚换上去的第六团队正头上:“五百名养精蓄锐士卒竟然冲不破那二十多骑疲卒,你没看见他们的马都挪不动步子了。”骆团几乎要气疯了,那二十多名甲骑仿佛横亘在他那条同往顶点的康庄大道上,“啪!”骆团一记皮鞭抽落了那队正的头盔:“你记住,如果你不能冲开那二十多骑,下一次我手上拿的就不是皮鞭,而是横刀,掉在地上的也不是头盔,而是你的首级,冲过去,我的行军司马位子还空着呢,知道该怎么办了吧。”骆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硬又冷。
那队正也被打发了性子,大声答道:“某这就回身死战,要么战死要么破敌,反正肩上这颗脑袋也不会轮到将军来砍。”起身也不捡那头盔,便光着头向阵线处冲去,骆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突然前面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原来竟是那为首的骑士马匹苦战一个多时辰,背上的骑士身披重甲,早已累倒了极限,旁边一矛刺来,骑士提缰绳让马躲避,那马儿一步失了前蹄,那骑士从竟马上跌了下来,那一矛扎在马匹的侧面,马匹顿时倒地,将那骑士的右腿压在下面。见到那骑士落到这般情景,顿时双方正在厮杀的数千士卒发出惊呼,只不过董昌军一方的呼声满是欢喜,而镇海军则满是惊讶和愤怒。
这时,近旁的董昌军士卒几乎立刻都向那骑士冲去,如果砍下那人的首级可以得到多大的赏赐和荣耀呀,镇海军剩余的那些甲骑也向自己的首领冲了过来,进攻者和救援者立刻构成了一个以那落马骑士为核心的漩涡,只不过这个漩涡里旋转地不是水,而是血、肉、钢铁、勇气还有生命。
顾君恩竭力的把那匹马的身体托离地面,好让自己的右腿从下面抽出来,可那马匹太重了,他也太累了,没有能把腿抽出来,那名刺杀马匹的董昌军已经拔出了长矛,狞笑着扑了过来。顾君恩明智的放弃了拔出右腿的努力,拣起了那把横刀,对付最近的敌人。长矛是猛地朝自己的左胸刺了过来,迅捷而有力,“可惜太用力了,”顾君恩巧妙地侧了一下身子,长矛从肋下滑过,锋利的矛刃恰好划过先前的一处盔甲破口,鲜血立刻渗了出来,顾君恩忍住剧痛,左手夹住矛杆一带,右手的横刀一刺,刀锋立刻没入对手的小腹,那名浙东军士卒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咒骂,倒在了地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致他死命的横刀,如此有力,以至于顾君恩手中的横刀也被带脱了手,这时后面的两名董昌军士卒冲了上来,手无寸铁的顾君恩坐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一阵锐风猛的划过,紧接着听到一阵惨叫声和人体和地面的接触声,顾君恩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匹战马挡在自己和浙东军之间,方才向自己杀过来的那两人已经横尸地上。“快把腿抽出去,这马好重呀。”旁边一人正在用力搬动压在自己右腿上的马匹,正是安物檀,顾君恩赶紧抽出腿来,还有些疼痛,不过应该只是扭伤,并不严重。安物檀一把将顾君恩搀上自己的战马,横槊站在马前面对围上来的董昌军。顾君恩拔出马上的备用横刀,笑道:“某方才入阵相救,须臾便得阿檀回报,福善有征,何相报之速呀!”
安物檀挥动长槊,逼退近前的一名敌军,大声吼道:“背后乃是长河,急切无处可渡,何不返身与小顾郎君并肩持矛,死中求活。”安物檀声如闷雷,滚滚方圆数十丈皆听的清楚,先前溃逃的镇海军士卒背后是河,也无处可逃,见顾君恩如此豪勇,为所激励,纷纷持兵拥了上来,这时,一个眼尖的猛然喊道:“主营出兵了,终于出兵了。”声音喊道后来竟已带哭音。顿时镇海军全军欢呼,众人仿佛双臂有多了十倍力气。顾君恩赶紧往己方营寨方向看去,远处隐隐约约看到一条黑线正在移动。“终于出兵了。”顾君恩看了看身后那还剩下的十余骑甲士个个精疲力竭,甲胄不全的样子,平日里以庄重自持的他竟留下两行男儿泪来。
浙东军阵中牙旗下,骆团失望地看着第六团的士卒一次又一次的被击退,面对的镇海军的确已经十分脆弱了,仿佛下一次进攻就能把他们击垮,可是到了最后被击退的都是董昌军。“敌无求生之心而有死斗之意,虽拥百万之众矣不可轻也。”骆团正犹豫着是把自己的亲兵投入赌一把还是就这样撤退,猛然身后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镇海军大军出来了,将军退兵吧。”骆团转身一看,果然远处镇海军来时的方向出现了一条黑线,正在自己的方向慢慢移动。“还有六七里路,要马上撤退,据营垒而守。”骆团的脑里迅速做出了决断。
但是整个战场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镇海军一方背水一战的求生之心在看到己方大军的出现后,已经变成了拼死进攻的取胜心了。而相对的浙东军在屡次猛攻不下,士气不断受挫之后,猛然在自己身后看到敌方大军出援,士气更是一落千丈,此消彼长之下,攻守之势已然逆转。骆团除了那两百多牙兵之外再无预备队了,一时竟被对面那不到两千伤疲交加的残卒打得步步后退,如果下令撤军只怕立刻就是争先逃命,自相践踏的下场,那时只怕骆团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逃回大营。
“既然瓶子打开了,就把里面的酒喝完吧,反正不喝完也会坏掉。”骆团一咬牙便下了决心,转身对身后的小校下令:“你快回营禀报汤都统,河边镇海贼军已经悉数就擒,吾军正扫除余烬。然敌大营倾巢出援,全军将士余勇可贾,还请汤使君出营为某后援,看某今日破敌。”
“悉数就擒?扫除余烬?”那小校斜眼看了看不远处那激烈的厮杀,镇海军士卒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耳边,疑惑地看了看骆团的脸色,只见主将的仿佛一名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神情凶狠而又绝望,猛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明白了骆团的意思。磕了个头答道:“在下领命,定然请得汤都统领军出营。”
第037章
石城山(五)
骆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从腰间解下腰刀:“明白就好,这柄刀便赏给你了,此战打完后再赏给你二十贯钱,快去吧。”
那小校连声谢恩,跪下又磕了两个头方才离开,往浙东军大营去了。
大营中。汤臼高居上首,两厢将领争做一团,其中一人上前劝谏:“都统切不可领兵出营,那骆团若是按他说的那般已经扫灭敌军,此时定然已经回营,吾军大营与石城上小城呈掎角之势,又何必出营与镇海军冒险死战呢?定然是战况不利,那骆团谎报军情拖大军孤注一掷。”
旁边一人也出声反对出营,另外一边有数人支持出营支持骆团。帐内顿时吵成一团,相持不下,汤臼也是犹疑不决,这时,身旁一名谋士弯下身子,附耳对汤臼说:“都统还是全军出营得好,您想想,如果那骆团欺骗我等,定是到了局势危急无法回营的时候,敌军援兵一到,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那时就算您保住了这个营寨,扼守住了这个要道,可在越王那里你还是打了败仗,董小将军如果在越王那里进上几句谗言,那时,不但失了兵权,只怕性命都难保。还不如领全军出营死战,赌一把,打胜了就可以盖过先前的败绩,打败了也不过是先前一般下场,都统意下如何。”
那谋士一席话说完,将利害说的分明,汤臼立刻便下了决心,如果守在营里就算守住了这萧绍运河上的要道,以现在董昌嗜杀成性的作风,只要有人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自己无能,导致兵败,丧师数千,就算不掉脑袋只怕也得被调回越州贬到底,还不如出营赌一把,反正赌输了还可以投降钱缪。至于董昌是否会听信谗言,自己当年就没少看在董昌耳边嘀咕别人的勾当,对于董昌现在的秉性和作为,汤臼本人是非常有发言权的。
“全军出营,与镇海军决一死战。”主将起身下了命令,下面的将领们无论是否赞成全部躬身称诺,下去指挥军队了。
顾全武站在一座小土丘上,一队队镇海军士兵从两侧慢慢走过,向前开进。不断有军使赶来或离去,传递着消息,指挥着万余大军向前开进。这时,一名副将快步走到顾全武身后,附耳低声说道:“浙东军大营大门洞开,汤臼悉营出战,将军果然神算。”
顾全武两道浓眉几乎竖立起来,成了个八字形,大笑道:“汤臼果然庸才,奈圣天子保佑,钱使君鸿福齐天,此战我镇海军必胜。”顾全武兴奋的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对那副将下令:“你马上派人统治五里外的许再思,让他带领武勇都六千兵马上出发,赶到后直扑山头石城,今日某要一战扫平到越州路上的所有障碍。”
骆团派出信使回营求援后,便绝了撤兵的念头,他把手头的亲兵队派到第一线,连自己都跳上战马领了十余个亲卫向镇海军扑去,他用行动向全军说明了他的决定,既然无法在敌军大军到来前退回营寨,那么就在对方援军到来前打垮这个顽强的对手。援军的到来反而让这种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战斗变的越发血腥和残酷起来。镇海军的那些剩下士卒的人数在飞快的减少,超过一个时辰的力量悬殊的战斗已经让他们中的许多人精疲力竭,经常有人猛然力竭倒地,不等对手砍杀便猝死。先前他们还可以凭巧妙地调度和绝望和对手对抗甚至在部分时候压倒对手,但是当面前的董昌军也陷入了没有退路的境况时,面前的敌人也变的如果不说更加的凶狠,至少也是同样的凶狠,人数的差距就开始起作用了。被三面包围,一面是河的镇海军正在缓慢的,但不可抗拒的向崩溃发展,越来越多的士兵扔下武器,不顾军官的阻止,向背后的运河跑去,几乎没有一个这样做的士卒能够成功逃生,即使他们没有被背后杀红了眼的敌军砍下首级,奋战了一个时辰的他们到了刺骨的河水里很快便手脚抽筋,纷纷沉入水中淹死。但是必死的结局已经不能阻止整个军队组织的崩溃了,士兵们不是在逃生,他们只是像受惊的老鼠一般,被极度的疲劳和恐惧所击倒,被自己的本能控制着往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跑而已。
顾君恩一把拦住身旁正在砍杀逃窜士卒的安物檀,摇头叹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些弟兄们已经干的够好了,若有人能够逃出命去便由得他们去吧,何必造孽呢?按我的预料他们能够顶到今天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很不错了,与其有力气杀他们,还不如省下点力气,等会儿董昌军围过来的时候,多捞几个垫背的。”
安物檀放下手中长槊,苦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奚人本就以病死床上为耻,战死疆场为荣,今日能与小郎君这般勇士同死,也没什么憾事了。”
石城山上,浙东军副将胡云看着山下镇海军如同一片黑云一般铺满了原野,向浙东军方向涌过来,对身旁亲兵下令道:“命令全军,披甲授兵,准备出击。”
小城中将士们纷纷听命,正在此时,突然一名眼尖的牙兵指着远处惊呼:“胡将军,那边黑乎乎的一大片是什么?应该是树林吧?”
顿时城头哗然,胡云当先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取过,他已经40多岁了,眼睛已经有点昏花了,但是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还是准确的判断出那片黑影并不是树林,而是镇海军的伏兵,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有五千人。在浙东军已经倾巢而出的现在,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胡云非常清楚。
“将军,先撤吧,这山后有条小路直往越州,留下汤臼来垫背,若不是那厮不按董少将军的命令行事,被敌军引出营外,又怎会招致此败。”说话的那人乃是胡云的亲侄儿胡真,是胡云的亲卫队长,方才帐中军议之时,他就侍立在胡云的身后,对汤臼不听叔父劝告执意出击早就不满了,此时石城山上皆是胡云的部曲,便无所顾忌地说出心里话来。
“放肆,汝不过一介小卒,居然敢妄论主帅,扰乱军心,来人呀,拖下去斩首!”胡云一声怒喝,身后的胡真立刻被两名牙兵按倒在地,那胡真拼死挣扎,口中大喊:“叔父,侄儿这可是全为了你着想呀,那汤臼乃是卑劣小人,此次若是让他活着回去,定然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在叔父身上,只有让他死在这里叔父才有生机呀。”
胡云听了胡真的呼喊,挥手示意放开胡真,胡真一被放开手脚,立刻膝行几步爬到叔父脚下,也不起身,保住胡云的小腿哭喊道:“方才帅帐军议之时,反对出营迎战最力的便是叔父,叔父又是浙东军宿将,在营中威望本来就极高。一旦败回越州,越王怪罪之时,那汤臼定然将罪责推卸在叔父身上,一来推卸责任,逃避惩罚:二来也少掉一个可能取代他位置的潜在对手。不,只怕那汤臼根本不会让叔父活着回到越州,不给您辩驳的机会,只怕这断后之职便是留给你的。赶快撤退回到越州将一切原委报与小董将军才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呀!侄儿绝无临阵怯懦之意呀!”说到最后,胡真已是不停叩首,坚硬的石头地面上很快便是血迹斑斑。四周侍立的亲兵满脸都是不忍之色。
“唉!”胡云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苦涩。随手将胡真扶起:“去见小董将军,告诉他某见镇海军有伏兵,便不发一矢弃了全营将士独自逃生,还告汤臼的黑状,且不说他信不信得过,就算他信得过,某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种话来。”
胡真脸上满是血迹,想要继续劝说叔父逃走,可又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云随手拍拍侄儿的肩膀,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在胡真手上:“这柄刀乃是越王所赐,锋利无比,某多次仗此破敌,以后也用不上了,送给你做个念想吧,等会你带了这柄刀便从那小路走吧,也不要回越州了,免得白白被人害了性命。”
胡真接过佩刀,听叔父的话里隐隐有诀别之意,跪下磕了个头说:“叔父也与我同走吧,您孜然一身,并无家属拖累,也不用当着劳什子将军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吾自从当年从军入了杭州八都,便在越王麾下,迄今已有十年有余,如此之恩,只能一死报之。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会便带些将士走吧,回到家乡过日子吧,千万不要再回越州城了,胡家上下便托你照顾了,越王倒行逆施,迟早必亡,只可惜了小董将军。”说到最后,胡云神色神色惨然,言语中尽是托付后事的模样。
第038章
石城山(六)
胡真已是泪流满面,还想说些什么,胡云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方才眼中那些温情已经消逝干净,声音满是铿锵金鼓之声:“一军之中,独子有父母赡养者离开;兄弟皆在军中者,弟走兄留;父子皆在军中者,父留子去。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刻,只有存了必死之心,方能求取那一线生机。”
小城中那千五将士顿时传过一阵无声的脉动,然后便默默的服从了命令,不时传来地位的哭泣和叮嘱声,离开的人们纷纷解下身上的甲胄留给留下的,留下的人们也托付离去者一句句私密话语,有的还解下心爱之物让其带给家乡的亲人。一切都在快速和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不过半晌功夫,胡真便穿着便装站在五百余名士卒们面前,含泪向胡云磕了几个头,便从山后的小路离去了。
胡云背对着那条小路,待胡真离开后,便立刻派人通知都统汤臼,然后编整士卒,准备下山决一死战。
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骆团终于赶在援军赶到之前,完全击垮了河边的那部分镇海军,剩下的还有七八百精疲力竭的残卒也都扔下武器盔甲,往运河冲去,虽然水流并不快,但刺骨的河水还是把他们吞没了,运河下游的河面上漂浮着大片的尸体,以至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当地百姓都不爱吃这条运河里生长的鱼。
就在骆团刚尽力把自己残缺不全的军队整理成行列,镇海军的前锋就凶猛的扑了上来,残酷的战斗便在这同一片土地上又一次展开了,只不过位于力量的天平两边的两军掉了个个,这次位于优势一方的是镇海军。
靠着运河边的浙东军左翼被压得步步后退,但还能保持着一条连续完整的战线,毕竟镇海军没法从河面上飞过去绕过对手的侧翼,而且河边的地势十分复杂,到处都是软泥潭,沙地,如果攻的太猛脱离了本队,很容易被对手的反冲赶到泥潭甚至运河里去。但是右翼的浙东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顾全武把主力放在了这里,养精蓄锐了半个上午的镇海军正不断地冲击着敌军,把浙东的不对向后赶,一支轻装的镇海军步卒正绕过对方的右翼,即将打击在敌军的后背上,镇海军主帅的意图很明显,前后夹击,然后把对手赶到那泥泞的河滩上,全部消灭。
骆团的形势已经窘迫到了极点,他亲自带着牙兵呆在己方的右翼,甚至亲领着卫队发起了几次反冲击,激励士气,维持着浙东军的右翼。冲击敌阵的时候,一块飞石砸在他的头上,若不是骆团身为将领,头上的头盔坚固的紧,早就脑浆迸裂了,但是鲜血鲜血还是立刻流了出来,身边的亲兵们赶紧围上来要护着他退回阵中。但骆团被激起了血勇,不但不退还猛冲上前,一连斩杀了几名敌军,右翼的浙东军在他的激励下,将镇海军赶退了数十步,骆团这才退回阵中包扎伤口。但当看到那支绕过右翼的轻装镇海军,他就明白无论他和他的部下有多么的勇敢和顽强,最多半个时辰,浙东军前营地六千人就会全部死在这片河滩上,就跟刚才覆灭的那三千敌军一样,也许还用不了半个时辰,毕竟自己的军队已经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苦战,早已精疲力竭了。骆团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和鲜血早已混成一片,凝结在眉毛和头发上,形成了一块块的,弄得人十分难受,他费力的剥去已经干了的血块,一个奇怪的念头猛然跳入脑海里:“先前那名屡次冲入己阵的镇海军主将,战死的时候是否也是满脸血污呢?”
正在此时,一支浙东军出现在镇海军左翼背后的石城山上,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千人左右,他们猛地从山上冲下来,打击在了镇海军的背后上,而且后面的都是些老弱士卒和等待命令的预备队,那些浙东军士卒仿佛存心求死一般,按照唐军法度,与敌交战之时并不一拥而上,一般一半击敌,一半在后守备辎重。胜则追击扩大战果,不利则接应前军,而这支浙东军却全军一股脑儿向敌阵深处杀去,顿时打了对方一个冷不防,镇海军士卒以为后面还有大军相继,己方中了对方的伏兵,惊慌的情绪顿时蔓延起来,尤其是这些镇海军士卒,大半经历过前几次攻取石城山,都没成功,竟开始乱哄哄的扔下兵器,鼓噪的向后面逃去。
“什么,有敌军从石城山上袭击,后军大乱。”顾全武又急又怒。他派亲子统兵诱敌,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便面镇静自若,但内心如同在油锅里一般,恨不得早一刻击破敌军,顾君恩也多一分得救的机会,现在一切都毁了,顾全武懊恼的挥了一下右手,示意身后的亲兵跟随自己向后军行去。
当顾全武带了援兵赶到后阵的时候,情况已经在转好了,镇海军的士兵们已经逐渐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他们发现方才那只凶猛的敌军人数并不多,也没有看到后面的援军,显然是通过某条山间不知名的小路绕过来的孤军,毕竟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顾全武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的亲兵队投入战斗中,只是将二十余名惊慌失措的逃兵斩首示众,他清楚这时候镇海军需要的不是援军,而是拼死作战的决心,看到没有退路以后,镇海军的士卒们纷纷转身向突袭的敌军扑去,战局逐渐扭转过来了。
“突袭的孤军主将从山上应该看到了正在向这里运动的那六千勇武都精兵,明知这般下山袭击只不过是自取灭亡,还拼死出击,看来是想拖延时间让主帅逃走。”顾全武很快就猜出了胡云的企图,心情复杂的喟叹了声。“明知必死亦不退,董昌那逆贼麾下良士何其多矣。”
胡云猛的一个突刺,手中的长矛没入对手的小腹,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庞疼的扭曲起来,胡云赶紧转动手中的矛杆,锋利的矛刃立刻绞碎了对手的内脏,鲜血和内脏的碎片立刻从嘴里涌了出来,生机的光芒从年青人的瞳孔里消失了。胡云麻木的拔出长矛对付下一个冲过的敌军士卒。随着浙东突袭军的深入,镇海军的抵抗变的有组织起来,他们开始攻击胡云军的两翼,胡云不得不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收缩成一个圆阵来抵抗三面包围过来的镇海军。随着围攻军队的增加,胡云的部下数目在迅速的减少,连他本人也不得不拿起长矛亲自和敌军厮杀。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希望大营的汤臼能够保住剩余的三千兵和辎重,这些有经验的士卒在小董将军的手中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至于他本人,引领一千孤军攻打敌军本阵,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了。
“什么,汤都统领兵撤退了。”骆团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面前跪着的军使恐惧的匍匐在地上。“不是说汤臼那厮已经决定出兵了,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注意。”骆团一把将地上的军使从地上拖了起来,如同一个绝望的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汤臼的援军是局势危急的他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