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血(精校)第80部分在线阅读
又过了三天,孔有德的大军才出现在栖霞县外围,孔有德这次吸取了教训,派出了数百名最精锐的骑兵在前面开路,一遇到郑森等人的部队就不顾下切的咬上来,逢山进山,逢林进林,这一下果然凑效,郑森等人虽然对追击的清军造成了大量伤亡,可是也不得不远离大路,无法威胁到孔有德的大军。
孔有德的大军顺利到达栖霞县,可是他的一万大军减少到六千多人,又耽搁了三四天的时间,义军早已严整以待,孔有德以为将义军的主力围住,舍不得再消耗兵力,采取了围困的战术。
莱州,经过义军数天的狂攻已经岌岌可危了,莱州好呆也是府城,城高墙厚,又引来海水作护城河,谢迁等人已经作好了艰苦的准备,没想到城头清军却好似绵花一样软蛋,义军在城下四天,其中前三天时间多数花在填平护城河上,真正的进攻今天才开始,清军已经有抵敌不住的迹象。
莱州知府为张四知,张四知曾经是明朝的大学士,号称不党,得到了崇祯的赏识,还当过太子之师,可惜读书读傻了脑袋,为人迂腐不堪,只做了五个月的内阁大学士崇祯就受不了,崇祯十五年时让他解职回家。
张四知虽然迂腐,可是官瘾却异常的大,清军一入京,他马上投靠,可惜对于他满肚子的陈旧言论,满清亲贵同样看不上,只是看在他曾做过明朝大学士的份上,给了他一个莱州知府的衔,张四知竟然不嫌小,乐颠颠的上任了。
到了莱州,张四知发挥出做官的特长,恍如泥雕木塑,万事不管,每天只是寻几个和他同样的酸腐文士饮酒作乐,写诗填词,听到义军将莱州包围时才惊慌失措起来,他再迂腐也知道以前落到义军手头的清廷官员没有好下场,总算停止了饮酒和与几名酸文人唱和,发下赏格,激励各级官兵守城。
只是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动只是短暂的激起守军的抵抗意志,一旦发现义军的进攻猛烈,许多清军的意志马上就清退,城中士气低落,开始出现逃亡,任由张四知如何打气也没有用,陷落就在旦夕之间。
“攻上去了,攻上去了。”城下的义军大喊起来,只见屠户郑爬上城头,手中的木棍一扫就是一大片,清军胆战心惊之下,连连后退,屠户郑很快在城头开出了一片空城,他身后义军正源源不断的爬上来。
“城破了,城破了。”上了城墙的义军大喊起来。
清军本来就无心抵抗,看见喊声处果然全是义军,许多人马上丢掉兵器往城下跑去,整个城墙上清军顿时大溃,义军越机抢夺城门,城门的清军一看不对,不等义军到来就飞快的逃跑,反正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只要脱下号衣就成了百姓,犯不着为了鞑子和一个糊涂官卖命。
大门吱吱呀呀的被打开来轰隆一声吊桥落下,下面一队义军向城中窝涌而入,后面的谢迁看得真切,大笑起来:“哈哈,痛快!”
也难怪谢迁得意,这样一座府城,义军只不过花了四天时间,大部分时间用来填平护城河,死伤不过百人就攻了下来,这与原先的料想大为不同。
“饶命,饶命,我是大明的大学士,身在曹营心在汉,身在曹营心在汉。”知府大堂内,张四知被两名义军押到谢迁跟前,他抖动着花白的胡子,大声叫了起来。
“呸,无耻。”屠户郑一口浓啖吐到了张四知的脸上,此时屠户郑刚从城头下来,身上还残留着血迹,脸上一幅凶相,张四知望了屠户郑一眼,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谢迁看了看张四知一眼:“你就是莱州府知府,有趣,有趣,若是鞑子都找你这样的人来做官,倒是省了我们的力气,放了他吧。”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张四知也陪着干笑起来,谢迁等众人笑完才道:“也罢,今日本将就大发善心,放你回去,你去告诉孔有德等人,我谢迁就在莱州等他,他若敢来,我一定摘下他的脑袋。”
“多谢各位头领,多谢各位头领。”张四知大喜,知道自己的小命总算保住了。
给了张四知一匹驴子,义军头一次将擒获的清廷官吏放回,数天之后,孔有德得知莱州被义军攻下才知道中计,急忙撤了栖霞县下面的兵马向莱州杀来,同时也顾不得向耿仲明低头,写信请求耿仲明和他一同向莱州围剿。
郑森等人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栖霞县的义军毫发无损,正当郑森想去莱州助谢迁等人守城时,郑森却接到了皇帝亲自下的诏令,让郑森马上回南京。
郑森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下令只让他一人回去,他只得将这支特种兵的指挥权交给副手,登上了廷又一次给谢迁部运送军械的海船。
南京,经过十天的急行,郑芝龙已经到达了,望着南京巍峨的城门,郑芝龙硬着头皮跨进了大门,接受不可叵测的命运。
第165章
海军提督
“臣郑芝龙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芝龙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他虽然是一方豪雄,可是面对皇帝,还是感到了无比的压力,就在一年前,无论是谁都认为皇帝只是一个傀儡,可是一年过去了,所有当初小看皇帝的人都大吃一惊,有的被罢官,有的甚至被杀头,他三番二次拒绝了皇帝的诏书,如今迫不得已入京,心中又如何会不害怕。
若大的殿中,除了王福和郑芝龙君臣两人,其余闲杂人等都已让王福赶了出去,看到郑芝龙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着头,王福心中长舒了一下口气,他对郑芝龙会屈服虽然有很大把握,可是没有见到人终究不能完全放心,如今郑芝龙既然来了,那么至少数年来不可能放他离开南京了。
“安南伯啊,你我君臣终于见面了,朕想见你可是等的望眼欲穿呀。”王福笑着。
“臣该死,末能及时与皇上相见,还望皇上恕罪。”
“你当然该死!”王福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郑芝龙听得大吃一惊,愕然的抬起头望着王福。
“怎么,你是不是不服气?”王福冷然的问道。
郑芝龙将头重新低头,心中暗暗叫苦,又想起了刘泽清、刘良佐两人的遭遇,莫非这次进京真是在劫难逃:“微臣不敢,若是微臣有罪,还请皇上指明。”
“好,那朕就给你说说,第一条,视军器为私用,将数万水军和陆军都当成了自己的兵马,朝廷根本无法调动,此事可有?”
郑芝龙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无从反驳起,军器为私用,明末是普通现象,即使是黄得功、高杰等人以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谁没有郑芝龙丰厚的财力,他们还要仰仗朝廷的钱粮,所以朝廷多少还能限制,郑芝龙本身却比朝廷还有富,若是郑芝龙有自立之心,除非起兵相剿,否则朝廷根本奈何他不得。按理郑芝龙听从了调令来到南京足可以证明他对朝廷的忠心,可是前几次的抗旨却令他无法反驳。
“第二条,私通鞑子,朕即位之后早已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将物资卖给满人,可是你仗着有海路,却视朝廷禁令为无物,将大批粮、盐、铁等物资通过海路买给鞑子,朕可曾冤枉你?”
“第三条……”
“皇上,臣有罪,罪该万死,无认皇上如何发落,罪臣绝无怨言。”郑芝龙听得满头大汗,不敢再听下去,与满人的联系他自认做得隐秘无比,没想到皇帝却了如指撑,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来南京。
“不错,以你之罪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不过,朕念你这次能奉诏前来,到底没有犯下大错,又有一个好儿子,朕才不忍杀你。”
“森儿。”郑芝龙心头一松,刚才他还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不料皇帝话锋一转,自己的脑袋又保住了,他已隐约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前面如此严厉,恐怕为的是自己手上的兵权和财权,只是不知为何,皇帝突然又会提起郑森。
“不错,正是郑森,他以二十人一路袭击清军一支五千人大军,使这支清军半夜发生营啸,伤亡超过三千人,如此泼天大功,朕又如何不感谢爱卿生了一个好儿子。”
郑芝龙听得又惊又喜,昨天他进京后从郑鸿逵口中得知郑森现在正在山东时,他还为儿子担心,没想到突然听到儿子立下如此大功的消息。
“臣多谢皇上对犬子栽培,不知皇上需要微臣做何事?微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望。”
“好,郑爱卿如此爽快,朕也不必转弯抹角,只要爱卿答应朕两件事,朕不但可以将卿以前所犯之罪一笔勾销,而且可以加封爱卿为安南侯,子孙后代永保富贵。”
“微臣恭听皇上圣言。”
“第一件事,卿可以向朝廷上一份奏折,申请废除海禁,朝廷在各个港口设立市泊司,凡出海进海之船,依例向朝廷市泊司缴纳税款。”
郑芝龙身体不由抖动了一下,皇帝一下子就打在郑家的命脉上,大明禁海之策眼下已形同虚设,开不开禁根本无关紧要,可是若设立了市泊司,郑家的船引自然没有了效力,只是他想不答应也不行,何况他来之前已经作好了准备,咬了咬牙道:“臣遵旨。”
王福点了点头:“第二件事,朕要成立海军衙门,福建水师将一分为二,分为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两支舰队以泉州为界,泉州以北归东海舰队管辖,海军衙门位置将设在上海,泉州以南则归南海舰队管辖,海军衙门位置暂定惠州,爱卿看如何?”
听闻要将水师一分为二,郑芝龙有一种挖肉的感觉,其实海贸也好,船引也好,没有这支水师,一切都是空谈,先别说海上海盗横行,那些西洋人也不会老实。
“臣亦遵旨。”郑芝龙脸色苍白的回道。
“爱卿果然忠心。”王福的脸上赞赏起来,郑芝龙心头滴血,脸上几乎是抽动起来,半个时辰后,等他走出宫门,脸色才恢复。
“大哥,怎么样,皇上召见你说了些什么?”郑芝龙一出宫门,郑彩和郑鸿逵两人已经等在门口,这次郑芝龙进宫,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皇帝要对郑芝龙治罪,他们肯定也会受到牵连,郑鸿逵、郑彩两人在府中待不住,素性就等在宫门外,见到郑芝龙身上完好无损的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问道。
郑芝龙脸色抖动了一下,道:“皇上封我为安南侯了。”
“啊。”郑彩惊叫了一声,与郑鸿逵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以派兵威胁郑芝龙进京,竟然会加官进爵,郑彩愣了一下才问道:“叔叔,这是好事啊。”
郑鸿逵看到兄长脸上毫无喜色,却知道其中肯定大有隐情,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芝龙摇了摇头:“先回府吧。”
“对,先回府。”郑鸿逵马上意识到皇宫门外不是谈话的所在。
回到府中,郑鸿逵、郑彩两人将所有仆人赶下去后,迫不及待的向郑芝龙问起皇帝召见的情景,当听到皇帝不但要开海禁,设立市泊司收税,而且要将郑家的水师一分为二时,无论是郑彩还是郑鸿逵都急得要跳起来:“大哥,你怎能答应?”
郑芝龙苦笑起来:“其实这已经很好了,当初我决定来南京时就想到会有此事。”
郑彩跳了起来:“这还好,叔叔,这是你辛苦了二十年才辛苦赚下的基业,皇帝凭什么一句话就拿走。”
“凭什么,当然凭他是皇帝,二弟,阿彩,你们想想看,历代以来,我们郑家这样的家族可能久存,若是皇权暗弱也就罢了,若是换上一个有为的皇帝,如何能够容忍下去,这些东西交出去也好,我们至少可以安享富贵。”
郑鸿逵和郑彩两人顿时都沉默下来,以前皇帝虽然勤政,可是长于妇人之手,对外面的情形毫不了解,虽然经常乾纲独断,其实还是事事受到那些文臣的左右,下面人不让皇帝知道的事,皇帝基本上不会知道,郑家才会因此能一步步壮大,最终不但富可敌国,而且成为整个亚洲的海上霸主。
当今皇帝按说也是长于妇人之手,可是自从登基以来所做之事无不显示出皇帝的精明强干,本来郑家已经看好满清能取得天下,这才有些肆无忌惮的向满人运送各种战略物资,没想到一场战事竟然让皇帝翻了盘,如今除了多尔衮等人还有一点信心外,恐怕所有人都不看好满人,面对这样一个强势的皇帝,郑家又如何能够继续象以前那样存在下去。
只是道理是如此讲,真要轮到自己身上,如此巨大的利益又有几人能够放手,后人看前朝许多权臣都觉得他们愚蠢无比,明知皇帝难予容忍还不知激流勇,事实上却忽视了人性本身对权力钱财的贪欲。
“大哥,福建水师一分为二,大哥在水师中的职位就没了,皇上除了许你安南侯的爵位外,可还有其他官职?”郑鸿逵问道。
郑芝龙摇了摇头,郑鸿逵忍不住拍了拍桌子:“皇上如此做,难道就不怕大臣们寒心?”
郑芝龙又是一阵苦笑:“皇上已经确定了东海舰队海军提督的人选,我总不能和儿子去争抢。”
“大哥是说森侄将出任东海海军总督,可是森侄才二十余岁。”
郑芝龙点了点头:“皇上正是这个意思,这次森儿在山东立下大功,皇上就以东海海军总督之职相酬。”
“大功,怎么回事?”郑鸿逵问道。
郑芝龙将郑森在山东做的事说了一遍,郑彩、郑鸿逵两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不过,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皇帝这招棋无疑走得极妙,福建水师由郑家一手打造而成,里面多是郑氏心腹子弟,冒然换上任何一个人当海军提督都有可能让水师闹事,唯独郑森当海军提督那些将领只有服从的份,因为郑森本来就是郑家长子。
第166章
一件一件来
至于另一名海军提督人选皇帝并没有透露,想来不可能再是郑家的将领,否则福建水师分了等于没分,不过,有一处海军衙门给那些郑军嫡系安身,另一处想闹也闹不起来,若有人闹事直接踢给郑森作手下即可。
郑芝龙突然来到京城,在百官和亲贵中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弘光朝初立时,整个南方大大小小,无数蕃镇林立,最大的当然就是左良玉的楚镇,其次就是江北四镇,可是真要论起来,郑芝龙无论是地盘,财力都远远赶过楚镇,只是大家对海军不怎么看重,而且福建的地理位置离南京实在远了一些,加上郑芝龙每年大把大把的银子向京城孝敬,各人才觉得郑芝龙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现在左良玉已死,江北四镇无存,其他大大小小的蕃镇根本不成气侯,郑芝龙的福建一下子就凸显出来,蕃镇之祸一直是士大夫们警惕之事,以前江北四镇就在南京卧侧,朝廷无法动弹,对于蕃镇之祸大家只能装聋作哑,如今连鞑子也被朝廷击败,福建自然成了碍眼的存在。
已经有不少官员在奏章提出要对郑芝龙加以限制,只是皇帝一直没有理会,如果皇帝一个暗示下去,恐怕攻击郑芝龙的奏章一下子就会象雪片一样向宫中飞去,大家都以为皇帝暂时没有动郑芝龙的心思时,没想到郑芝龙不声不响的来到了京城。
就在一些官员考虑要不要趁机向郑芝龙发难时,郑芝龙在朝堂上的提议让所有官员一起失声,他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开海禁,在各个港口设立市泊司收税,设立海军衙门,将福建水师一分为二,分别成立东海舰队和南海舰队,这不是挖郑家的肉吗?
谁都知道郑家是海禁最大受益者,其次就是江南沿海的各家海商,他们虽然每船要交给郑家数百至三千两的船引,可是一船出去,依然有数倍仍至十倍的利,一旦开了海禁,谁也不知有多少竞争者加入进来,会引起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