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校对)第291部分在线阅读
什么叫多多努力啊,这是努力就能办成的事儿吗!
……算了,好坏参半,且忍着吧,谁让他是皇帝呢?
当皇帝,就要有比宰相还宽的肚量嘛,宰相肚里能撑船,皇帝肚子里,起码得安下一座泰山才行吧。
第169章
番外十八隋州
州字从川,水中可居曰州。
他这个字号是先帝起的,广川者,寓意海纳百川。
先帝为他起这个字号,是希望他胸襟宽广,放眼天下。
别看先帝治国平平,但在文学造诣上却称得上是一代大家,隋州纵然不擅于此,但对那幅先帝亲手所作的《一团和气图》,却还是如雷贯耳的。
对于许多人来说,先帝或许没什么建树,他从父亲手中接过一个不算好的摊子,时日一久,又不耐烦那些加诸在帝王身上的束缚,自然而然就懈怠了。
但讽刺的是,隋州却是从先帝身上才体验到长辈与父亲般的关怀。
他自小父母亲缘便浅,家中有三兄妹,兄长隋安最得父母喜爱,妹妹虽为女子,可因年纪最幼,也被分了几分关注,唯独他自己,排行中间,可有可无,又因母亲生他时差点难产,对隋州就不是特别喜爱。
但隋州也无甚所谓,他从小便自立,就算没什么人关注,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父母是否疼爱,于他而言仅是锦上添花。
八岁那年,当兄长还在为父母多给了隋州一份零花而赌气的时候,隋州就已经离开家,前赴武当去学艺了。
自永乐天子之后,武当大兴,武当山也由此成为天下武学重地,隋州在武当门下学了整整十二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才有了这一身高强的武功。
他性子沉稳,不爱开口说话,但言出必践,先帝和当年的周太后都十分喜爱他。
又或者说,除了亲生父母,没有长辈是不喜欢隋州的。
先帝将他当成自家子侄来看待,见他想要从军,便与他长谈一番,末了将他安排进锦衣卫,方便就近照拂。
反是家中兄长念念不忘要考取功名,见他当了锦衣卫,还有些担心隋州的身份坏了他的名声,使他将来仕途受挫,甚至通过父母来劝隋州,希望他不要去当那凶名昭著的锦衣卫。
隋州自然没有听他,有些事情他不计较,是因为他不在意,但对真正在意的事情,却是不会放手的。
兄长见他不肯听从,不由大怒,兄弟俩吵了一架,不过多数都是隋安在吵,隋州偶尔回一两句罢了。
这并非隋州不擅长吵架,他只稍将刀抽出架在兄长脖子上,保管隋安绝对不敢再聒噪,只不过兄弟若是到了这份上,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后来连父母听见动静,也闻声赶过来相劝,隋州听他们名为相劝,实际上话里话外,也是在说锦衣卫不是什么好差事,劝他去辞了。
隋州当面没有反驳,过几天就直接辞别父母,搬出隋家,独自居住了。
他素来寡言,多做少说,旁人只以为他挂着外戚的名分,对他背地里多有诋毁,却没曾想隋州不声不响就已经立下几件大功,凭着真本事,在锦衣卫很快就站稳脚跟,等那些心怀嫉妒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不知不觉已经压在他们头顶上了。
锦衣卫看着风光,实际上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作为天子亲卫,自然离不开那些阴私琐事,但凡离奇危险的案子,也每每总要劳动锦衣卫。
隋州曾经给自己做过一个规划,二十七八时娶妻生子,三十左右干到镇抚使的位置,当时的指挥使是万通,对方是万贵妃的弟弟,再亲厚不过,但他迟早是要退下来的,到那时论资历论本事,应该就轮到自己了。
算来算去,只忽略了一个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会遇上唐泛。
初时看见那人,只觉得见面不如闻名,看上去也不过尔尔,文官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光靠一张嘴皮子,跟举朝上下那些官员没什么不同,是以隋州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对方却是好涵养,屡屡被刁难竟也不动声色,见了面依旧谈笑如故,甭管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故作大度,这份表现出来的肚量,就足以证明此人并不寻常,指不定将来还是个登阁拜相的人物。
“何事令你如此入神?”
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隋州转头,却见唐泛不知何时已经从宫里回来,换上一身常服,手里还握着一卷书。
“今日休沐,陛下却忽然召你进宫,可是有何要事?”隋州问。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为着太子罢了,昨日太子又调皮,竟然跑到昭德宫去扮鬼吓宫人。陛下这才真正下定了决心,要将人偷偷送出宫去给汪直调教了。”唐泛摇头苦笑:“我自忖幼时也颇为顽劣,可也没到太子这个地步,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昭德宫是万贵妃生前的寝宫,万贵妃死后,那里就被暂时封存了起来,无人入住,太子会跑到那里,显然是听了什么传闻典故,所以才会兴起装神弄鬼的心思,结果玩没玩尽兴,反倒把老爹给惹毛了。
说罢此事,他又好奇地提起方才未竟的话题:“广川鲜少有走神的时候,方才可是想到了什么难题?”
隋州嘴角微微一扬:“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从前的旧事,和刚与你相识的情景。”
唐泛闻言也笑:“是了,我记起来了,那会你对我还诸多刁难,若换了涵养差一些的,可不是得被你气跑了?我看你再从哪找像我这样智勇双全的搭档去!”
隋州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这辈子,我虽然错过许多人,许多事,但万幸,终是没有错过你。”
第169章
繁体版独家番外
“照着话本杀人?”
唐泛将话重复了一遍,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隋州没回答,而是先将手上的话本递给他。
“《遗珠记》?”
唐泛翻了一下话本,上面的署名叫“京西客”,这人写的话本,新近非常畅销,只要书局里一印出来,很快就被买光,作为一名话本爱好者,唐泛自然也拜读过对方的其他一些作品。
此人文笔奇诡艳丽,尤爱描写风月场面,可谓抓住了许多人内心隐秘的喜好,就连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据说也托婢女仆妇偷偷过来买。
这本《遗珠记》,唐泛也是读过的,讲的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家碧玉,嫁给了家中同样落魄的书生,书生是个书呆子,成日只会闭门读书,其妻不甘寂寞,便勾搭上一名纨绔子弟,书生发现之后敢怒不敢言,谁知妻子变本加厉,见他不敢吭声,越发明目张胆与外面的男人厮混,书生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妻子和奸夫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提刀将两人给杀了,自己随后也自杀身亡。
桥段比较老,但书中关于妻子偷情的描写多且详细,许多人就爱这口,特地买回去当枕边的风月读物。
隋州道:“三日前,京城出了桩案子,死者有三人,各中关系,正与书中所描述的差不多。”
唐泛:“此案会惊动锦衣卫,想必是有别的缘故?”
隋州颔首:“一来那奸夫的身分有些特殊,是镇远侯的表侄子,二来类似的案子,两个月内发生了三宗,这已经是第三宗了,顺天府束手无策,我也是接手这几桩案子之后,才发现它们都与京西客的话本好似有些关联,每当此人出了新话本,不出几天,必有类似的命案发生。”
唐泛道:“京西客此人可曾查过?”
隋州道:“查过了,是一落第举子,叫戚文山,算上去年的会试,他已经落第过三回了,不过去年落第之后就在京城住下至今,靠写话本维持生计。”
唐泛摸着下巴:“京城宅子贵,物价又高昂,他前几次没在京城落脚,说明家境一般,这次却能找到宅子住,光靠写话本,恐怕难以为继罢?”
隋州为他一语就说中关键而流露赞赏之色:“不错,戚文山的家境的确一般,那宅子是他表姐的,他表姐一家去岁正好搬回老家了,所以将宅子借给他住。”
唐泛:“想必你也查过他的表姐了?”
隋州:“他表姐是河南怀庆府人,去岁河南境内大半遭旱,怀庆府也在其中,许多人跟着逃荒往别处,未必那么好找,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有消息过来。”
唐泛笑了:“可你突然跑来找我,必然是案子有了别的进展,就别卖关子了。”
这段时间,唐泛刚调到刑部河南清吏司不久,此时又非年底,案子卷宗不多,还算清闲。
隋州道:“早在戚文山写《遗珠记》之前,为免打草惊蛇,我就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他,他不可能再去犯案,但《遗珠记》之后,依旧出了那桩案子。”
唐泛:“先前你说那案子死了三个人,确系自杀?”
隋州:“那女子及其奸夫为他杀,书生则是自杀。”
唐泛皱眉:“照这么说,这应该只是巧合,可天底下又哪来那么巧的事情?接连几桩案子,都与京西客的话本完全契合!”
隋州:“这件事,锦衣卫暂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我想让你顺带留心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唐泛:“戚文山现在还写话本么?”
隋州:“《遗珠记》刚出,估计新本没那么快。”
唐泛思忖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我就来当一回京西客如何?”
隋州一听就明白了:“你想假他之名写个话本?”
唐泛点头:“若这几桩案子背后真有关联,戚文山又不是凶手,只要京西客的书一出,凶手肯定会露面。”
隋州看了他一眼,皱眉拒绝:“不行,这件案子本与你无关,你不该牵扯进来,只需帮忙留意一二即可。”
唐泛摸摸鼻子,笑眯眯地不置可否。
虽然隋州拒绝了这个提议,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将案子丢给下属去查,自己撂开不管,唐泛私下用“京西客”的笔名写了一个话本,又让人去印上数十本,放在书局里卖。
但这个举动并没有引来什么后续,唐泛探花出身,文笔自然无须多说,几十本话本也很快卖了个精光,反倒是那个真正的“京西客”戚文山知道自己的笔名被盗用之后,气得火冒三丈,还跑去找书局老板理论,不过唐泛做得天衣无缝,戚文山最后也没能闹出个所以然。
这事过了一个月,戚文山又出了一个新话本,叫《粉楼遗恨》,讲的是一名青楼女子喜欢上了经常来找自己的一名恩客,希望恩客能给她赎身,将她娶进门去,恩客自然不肯,女子发现恩客对自己以往的山盟海誓通通只是甜言蜜语之后,心中绝望,趁着恩客又一次上门之际,设法将恩客给杀了。
话本一出,隋州那边立时就让人留意京城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唐泛这边听说消息之后,也派刑部的人去暗中查访,结果两边还真就查出点蛛丝马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