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校对)第282部分在线阅读
但彼此既然是家人,就没有必要计较纠结那么多,就像阿冬默默为唐泛付出一样,唐泛和唐瑜也在默默关爱着这个妹妹。
阿冬忽然敛了笑容,郑重道:“大哥,其实我一直都很感激你,若是没有你,现在我还不知道过着什么光景,也许又是另一个阿秋姐姐了。”
唐泛:“又说傻话,这世上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的,你是唐家的人,也是我的亲妹妹,这是毋庸置疑的。”
阿冬笑得暖暖:“嗯,所以我一直很羡慕大哥和隋大哥!”
唐泛:“……这又关他什么事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在说杨锐呢!”
阿冬眨眨眼:“因为羡慕你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也想要有这样的人啊,大哥不觉得杨锐能够做到这一点么?”
唐泛冷哼:“他若敢做不到,我便阉了他!”
阿冬高兴起来:“这么说大哥是答应了?”
唐泛闷声道:“我还要见见他,亲自考校一番。”
为了考校未来妹夫是否合格,唐泛派人去跟杨锐说自己要见他,又让隋州在自己和杨锐见面的时候留在一旁。
唐泛:“拿出你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魄力,狠狠震慑他,最好让他吓得双腿发软!”
隋州:“……”
他心想你以为我是大门口那对狮子呢?
不过既然太座大人有命,隋指挥使自然无所不依,在杨锐上门之际,他便留了下来,按照唐泛的吩咐,从头到尾端着一张冷脸,散发出“生人莫近”的冰冷气息。
也不知道杨锐是不是心太宽,竟也没有被隋州吓到,就像从前唐泛光临糕点铺的时候一样,对着唐泛与隋州二人露出羞涩憨厚的笑容,然后如常拱手行礼,只是礼数比往常郑重几分。
一番交谈,唐泛才知道杨锐老家在京郊乡下,父母早亡,家里还有哥嫂,因为嫂子不容,所以独自离家出来闯荡,在糕点铺子当了三年的伙计,自己也攒下一笔钱,数目不多,大约一百两左右。
这笔钱想在京城买宅子是不够的,但杨锐道:“请唐大人给我一点时间,上回我给东家做出一款新点心,买的人很多,东家答应给我额外分一笔红利,若是这笔钱能到手,我就可以买个小点的宅子给阿冬住了。”
唐泛问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难道要在糕点铺子当一辈子的伙计吗?”
杨锐挠挠头:“原本是,不过现在要娶阿冬,肯定不能这样的,所以我想自己出去开一间铺子。”
唐泛:“你哪来的钱?”
杨锐憨厚地笑了笑:“东家许给我的那笔红利足够丰厚了,可以先租个铺子。”
唐泛冷着脸:“你打算让阿冬跟着你一道吃苦吗?”
杨锐茫然了一会儿:“啊?没有啊,铺子不需要阿冬帮忙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唐泛纯粹是用未来大舅哥的身份在刁难妹夫了:“那洗衣做饭怎么办?我家阿冬可不干那些粗活!”
杨锐还真冥思苦想了半天:“可是那笔红利租了铺子之后就雇不起丫鬟了,要不到时候等我回家做?”
唐泛忍不住扶额,一个人老实到这份上,还真是天下少见!
若是稍微圆滑一点的人,早就会说点甜言蜜语来应对打发了,不过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阿冬才会看上他的吧?
阿冬也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小声骂了一句:“呆子!”
杨锐听见了,还扭头朝她笑了笑。
看见这一幕的唐泛和隋州都有点无语。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对欢喜冤家,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这期间还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杨锐那个东家听说他要出去单干,便赖掉了他那笔红利,还是阿冬告诉唐泛,唐泛才让隋州去帮忙解决这件事的。
后来唐泛问杨锐为何不告诉他们,又或者去找东家算账,杨锐却说,他刚到京城时举目无亲,是糕点铺的东家收留了他,即便待他平平,可这终归是一份恩情,如今对方这样做,他本是打算息事宁人,就当还了这份恩情的。
正因为这番话,唐泛对他又有些改观,也不再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事实证明阿冬的眼光还不错,两人成亲之后,杨锐租了间铺子,不少客人因为他从前的厚道都记住了他,跑去光顾他的生意,而杨锐的铺子也因为做的糕点新奇好吃而越发红火起来,不到一年就已经赚到将铺子买下来的钱,后来又陆续开了分号,直到成为一方富贾,又因行事为人而得仁商的美名,阿冬也从糕点铺伙计的婆娘,变成巨富之家的女主人。
而杨锐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并不因富贵或贫贱而有丝毫改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解决了阿冬的婚事,转眼又到年关。
隋州素来很少与家里往来,不过逢年过节,总得回去给父母拜年请安,送些年货。
这一送,免不了就要跟兄嫂打交道。
第158章
番外七隋家
隋州的到来令隋父隋母很是拘谨。
他这些年没少派人往家里送东西,但因为公务繁忙,能够回家的次数毕竟有限,隋父隋母偏爱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长子又生了儿女,他们忙着含饴弄孙,自然对次子有所忽略。
不过隋州也不是需要旁人关爱的孩童,自十八岁起他便离家独居,投身锦衣卫,一步步从底层干到现在,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锦衣卫头子,外戚身份非但没有给他锦上添花,反而在很多时候成为仕途的阻碍。
在隋州晋升的过程中,最常听见的声音就是“此人有陛下太后撑腰,自然升迁得快”,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抱怨的人,许多事情与其白费力气去争辩,不如靠实力来证明自己,所以他坐上了锦衣卫头一把交椅,而当年背地里说他的那些人,如今却早已不见踪影。
实际上,像隋州这样的人,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即便说闲话的还是他的家人,他也同样无动于衷。
隋家家境其实不错,虽然放眼京城勋贵高门有些不够看,但吃穿不愁,也能称得上殷实富有了,隋父和隋州的兄长都有挂职在,可以不做事光领俸禄,另外隋家还有铺子田地,每年都有盈余进项,穿个绫罗绸缎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若论权势,隋家就不算什么了,因为除了隋州之外,隋家都未曾有人出仕。
隋父就不必说了,隋州的兄长隋安以前总觉得看不上锦衣卫这种武职,觉得是天子走狗,名声不好听,还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一心想要走科举的路子,奈何自己又不是那块料,蹉跎半生,以至于到头来一事无成。
虽然家境富裕,可隋安却总是长吁短叹,恨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眼看着弟弟进了自己原本瞧不上的锦衣卫,结果却一路高升,到如今已经是指挥使,甚至还封了爵位,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夜深人静之时,难免也会私底下和焦氏颇多怨言。
若焦氏是个温柔贤淑的也就罢了,肯定会劝丈夫定下心,知足常乐,偏偏她也是个心高的妇人,觉得自己丈夫占了长房长子的优势,不比隋州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却在仕途上寸步难行,跟丈夫一个鼻孔出气,都觉得隋州占了大便宜,因为当年隋家仅有隋州一人在锦衣卫,所以皇帝与太后肯定诸多照顾,如今阴差阳错,隋安仕途不顺,反倒越发衬得弟弟春风得意。
隋父隋母都是老实人,口舌也不灵便,纵然长子长媳满腹怨言,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私底下劝一劝,加上心里稍微偏向长子,偶尔隋州来了,也会让他帮忙拉扯兄长一把。
但隋州能怎么拉扯?
隋安如今也三十多了,又不会武,充其量只能担任文书,他自己肯定不乐意,难道让隋安不经科举直接就当官?别说隋州没这能耐,当今天子也没这能耐,因为那肯定会被文官们骂死,最后很可能还会上史书里的佞臣传,不得好死,结局参见先帝宠臣李孜省。
在隋州看来,隋安最好的路子就是去经商,不过他估计是放不下这份面子的,所以说了也是白说,隋州与兄长并不亲近,也不会主动去说这种讨人嫌的话,出了他口,入了隋安的耳,必然会认为弟弟是在嘲弄他。
所以隋州每次回家,若是碰上兄嫂,其实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
明明是再亲近不过的兄弟,如今彼此之间却像隔着鸿沟,横竖无法沟通,兄长看弟弟不顺眼,弟弟对兄长也无话可说,而隋父隋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去化解,氛围只会越发尴尬。
若唐泛在场还好些,毕竟他如今身份贵重,隋安在他面前也不敢无礼,纵然是通家之好,焦氏也不好时常随意出来,但若是唐泛不在,只有隋州在,焦氏自然也就无须避嫌了。
譬如眼下。
隋州过来送东西,可总不好送完东西就走人,隋母也吩咐下人倒茶了,他便坐下来,准备将手上的茶喝完就走人。
坐着总不能面面相对无话可说,隋母总归还是关心儿子的,便问起终身大事,又略略埋怨周太后——如今是太皇太后了——没有为隋州物色女子,以至于他年过而立还孑然一身。
隋州淡淡道:“好教母亲知道,此事与太皇太后无关,是我自己不愿意成亲。”
隋母一惊:“这是为何?”
未等他应答,旁边的焦氏便问:“难不成外面的流言竟是真的?”
隋母茫然:“什么流言?”
焦氏看了隋州一眼,意味深长道:“世人皆传言,小叔爱男色不爱女色,所以……”
隋母忙问儿子:“广川,这,这,你大嫂说的可是真的?”
隋州波澜不惊:“大嫂口中的世人传言是从何而来?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从来不曾听过这等传言,倒是大嫂拿着隋家的银钱私下贴补娘家的事,不知大哥可知晓?”
感觉到隋家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自己身上,焦氏涨红脸,急了:“你,你说什么,你别血口喷人,我几时做过这等事?!”
隋州道:“北镇抚司那里自然有记录,时辰,地点,只怕容不得大嫂抵赖。”
焦氏怒道:“好啊,你当上大官了,了不起了,不为自己哥哥也谋个一官半职,竟连自家人也监视起……啊!你想作甚!”
未竟的话被她吞了下去,焦氏惊恐地看着隋州拔出刀来,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芒,没了刀鞘的包裹,这把饮血无数的绣春刀立时散发出森森杀气,逼得焦氏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想起丈夫就在旁边,连忙躲在对方身后,生怕隋州一个发怒手刃亲嫂。
隋州瞟了她一眼,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冻得焦氏一个激灵,禁不住又抓紧了丈夫的袖子。
“兄长的家事,我本是不该过问的,不过大嫂其身不正,却想管到我头上来,还胆敢胡乱指责锦衣卫行事,这是想到诏狱去走一遭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焦氏却看来与索命恶鬼无异,虽然很想回嘴,又心里发憷,不得不闭上嘴巴,不敢再大放厥词。
隋安也有些怕这弟弟,不过在父母妻子面前,总还要挣些面子的,便皱眉道:“广川,俗话说长嫂如母,你怎能如此与你大嫂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