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传(精校)第30部分在线阅读
李逸心头一震,想道:“只是想抢劫钱财,倒还不惧,但他知道了我岳父身份,若然惊动了官府中人,却是麻烦。”长孙璧在病榻上翻转身子,低声说道:“逸哥哥,咱们还是走开的好,免得连累了寺中的主持。”李逸沉吟半晌,那老和尚猜到他的心意,说道:“居士是怕孽徒回来,加害老僧么?老僧对他有几年养育之恩,谅他还不敢下毒手。若是在寺中闹出命案,那却是、却是有些不便!老僧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护居士,请居士走开,实是惭愧得很。”那老和尚坦白地说出心中顾虑,李逸一想果然,即使自己守在寺中,等那些盗党来时,杀尽他们,那时自己一走了之,这老和尚却要见官面府,而且事情揭发,人人知道他的徒弟乃是强盗,纵然免受株连,也会败坏名声。
李逸考虑再三,终于接受了主持的劝告,先把棺材抬上骡车,再把长孙璧在车厢安顿好了,然后向老和尚道谢,便即驱车夜走。
这时已是三更时分,一弯冷月,数点寒星,李逸仓皇奔命,无限辛酸。他倒不是怕盗徒拦劫,而是怕长孙璧的病加重。走了一程,但听得长孙璧时不时发出呻吟之声,摸摸她的额角,烫得怕人,李逸毫无办法,身伴灵柩,独对病人,缅怀身世,飘零无依,但觉平生遭遇之惨,莫此为甚。
山路崎岖,骡车动荡,长孙璧侧转身子,硬咽说道:“逸哥哥,我拖累你了。”李逸紧抱着她,说道:“咱们同命鸳鸯,生死与共,你千万不可胡思乱想。”长孙璧丧父丧兄,身在病中,却还处处以他为念,李逸极为感动,对长孙璧的爱意,不觉油然而生,这时婉儿和玄霜的影子都在长孙璧的泪光中溶化了。李逸但盼快快天明,好去求取茶水,并让病人歇息。
漫漫长夜,好不容易等到东方发白,这时大约走了三十多里,到了一个林子旁边,李逸刚刚吁了一口气,忽听得林中一声呐喊,跳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人,便是那个和尚。
李逸恐防扰及病人,不待他们走近,立即从骡车上飞身跃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那两条大汉面前,那两条大汉见他轻功超卓,微微吃惊,当前的那个豹子头粗豪汉子说道:“你是长孙均量的什么人?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门人?”李逸抱拳说道:“这位可是伏虎帮的程少帮主么?我护送岳父灵车回里,不知有什么事情得罪了贵帮?”这豹子头粗豪汉子拿着的是一对点穴镢,武林中有句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各派点穴名家,所用的点穴镢,最多不过是二尺八寸,这是因为用作点穴的兵器,越短就越显得功夫的高强;只有伏虎帮所用的点穴镢,却是长达三尺六寸,他们说的是:“一寸长,一寸强。”所用的点穴镢两边锋利,还可以当作五行剑使,打造样式,也与各家各派大不相同。伏虎帮的老帮主程达苏今已六十多岁,李逸一见这个粗豪汉子所用的点穴镢长达三尺六寸,便知道他是伏虎帮的高手,故此出言试探,问他是否伏虎帮的少帮主。
这粗豪汉子正是伏虎帮的少帮主程建男,见李逸一口道破了他的来历,心中一凛,想道:“这少年的眼力真高,不像个初出道的雏儿。”当下抱拳说道:“原来阁下是长孙均量的爱婿,幸会,幸会!”李逸道:“我岳父前半生在朝为官,后半生隐迹山林,与江湖好汉素乏来往,想来不至于与贵帮结有梁子?不知少寨主何以要拦阻灵车?”程建男道:“阁下说得不错,长孙大人确是与敝帮素无仇怨。我们也不敢拦阻他的灵车,不过想向阁下借一件东西,阁下若然肯借,我们还要向老大人的灵车叩头致谢。”李逸道:“敝岳两袖清风,若是各位急需的话,三五百两银子,小可还可以奉送。”程建男哈哈笑道:“我们做的虽是没本钱的生意,却还不至于向阁下借盘缠。阁下未免太小看人了。”李逸道:“那么请问少帮主要借什么?”程建男道:“长孙大人乃是一代的剑术名家,想必遗有拳经剑谱。阁下武功已尽足防身,想来也不需在江湖上混饭吃,这剑谱嘛,对我们江湖上的人物却是很有用处。”李逸道:“原来诸位想借剑谱来的,敝岳易篑之时,未曾交代,小可实是不知。”程建男冷笑道:“既然如此,请让我们代你搜寻如何?”一迈步便想上车去搜,李逸身形一晃,将他拦住,说道:“我岳父尸骨未寒,可不愿让人惊动。”程建男道:“好呀,你不让搜?说不得只好硬借了。公子可别嫌我们草莽之人不懂礼貌。”话声未了,点穴镢左右一分,双点李逸的“期门穴”,李逸拔出宝剑,立刻和他们拼斗起来。
程建男不但是所用的兵器特别,点穴的手法也确实有独到之处,一般的点穴名家,纵然出手迅捷,可以在一招之间,同时点几处穴道,但所点的穴道,却必定是聚在附近的;他所用的点穴镢,因为尺寸特别长,攻击的范围便广阔得多,常常在一招之间,既点手腕的“关元穴”,又点胸部的“璇玑穴”,随着身形步法的变换,有时甚至还点到腿肚的“环跳穴”,上盘、中盘、下盘三处的大穴,在瞬息之间,几乎全部都点到,当真是防不胜防。
李逸凝神应付,在未熟悉对方的点穴手法之前,只守不攻,他的剑法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术名家尉迟炯所授,本来就以绵密见长,更兼他的剑乃是大内宝剑,程建男的点穴镢还当真不敢和他硬碰。李逸展开了防身剑法,但见银光护体,紫电飞空,就似在身子的周围,砌起了铜墙铁壁一般,程建男的点穴手法虽然奇诡百出,却是无隙可入。
激战中李逸喝声:“着!”突然出手反击,一个“鹞子反身”,双臂“金雕展翅”,宝剑疾削敌人膝盖,程建男急用“梅花落地”式向下扑身,左手的点穴镢当作五行剑使,一招横架金梁,挑起了李逸的宝剑,右手点穴镢便点李逸腿肚的“环跳穴”,李逸这一招突然反击,早已料到他必然要如此出招,提脚一踹,将他的点穴镢踹下,剑光吐处,刷的一声,刺穿了他护肩的软甲,这还是因为李逸不愿与伏虎帮结仇,要不然只要刺低一寸,程建男的琵琶骨便要洞穿,这身武功也要废了。
李逸抱剑说道:“承让一招,少帮主可以让我岳父的灵车过去了吧?”照江湖的规矩,程建男既然输了,就该让道,哪知他却全然不理会这一套,冷冷说道:“公子剑法果然精妙,想必是出于长孙大人生前亲授吧?这更令我仰慕了。韩大哥,并肩子上啊!对不住,咱们志在取得剑谱,可不能按武林决斗的规矩,可要倚多为胜了!”
那个使长鞭的汉子应声而上,长鞭一抖,立刻便是“连环三鞭”“回风扫柳”的绝技,刷,刷!风声呼响,卷起一团鞭影,疾扫过来。李逸勃然大怒,喝道:“好不要脸的强盗!”剑光霍霍,也展开了一派进手的招数。
这姓周的汉子是伏虎帮老帮主程达苏的得意弟子,因他身材魁伟,轻功稍差,不宜学点穴的功夫,程达苏改传了他一路“降龙鞭法”,伏虎帮以“降龙鞭法”、“伏虎掌法”与“长撅点穴法”并称武林三绝,这姓周的汉子鞭长力大,降龙鞭法使将开来,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威力奇大,李逸以一敌二,虽然不至落败,却也甚感吃力。
就在这时,那个烧火和尚也扑上来了,不过他不是扑向李逸,而是扑向骡车。
这烧火和尚名叫“去孽”,乃是寺中的老主持知道他的来历之后,替他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就是要他去恶从善,消除过去的罪孽。岂知他恶性未改,前孽未除,又多一孽。他以前在伏虎帮中,因为聪明伶俐,甚得帮主喜爱,这几年被老主持迫他在寺中清修,本已十分难耐,无巧不巧,少帮主程建男刚好在他到小镇买棺材的时候,路过此地,碰见了他,一听说是长孙均量病殁他的寺中,登时起了攘夺剑谱,劫掠遗物之意,授计叫他用蒙汗药迷倒李逸和长孙璧,却不料被老和尚撞破。去孽逃了出来,报知程建男,说到李逸的武功十分厉害,程建男也有点顾忌,因此再去邀了他们帮中姓周的这个汉子来,直到天明时分,才赶到来拦截骡车。
这时去孽见李逸已被程周二人缠着,知道车中只有一个卧病的女子,不足畏惧,一想机不可失,便立刻扑向骡车,要想上车搜索。
李逸见此情形,又惊又急,大怒喝道:“小秃贼,你敢惊动车中的病人,我决不饶你性命!”程建男哈哈大笑,说道:“你的性命已在我们掌握之中,还敢口出大言?杨钊,不要怕他,上车搜吧!”杨钊乃是去孽的俗家名字,说话之间,他已扑到了骡车的前面,一只脚已经踏上去了。
李逸反手一剑,一招“神龙掉尾”,荡开了程建男的点穴镢,便待夺路奔出,那姓周的汉子一抖长鞭,早已拦腰扫到,鞭风劲急,李逸不得不斜闪避开,说时迟,那时快,程建男的一对点穴镢又已扑到,左点“期门穴”,右点“精白穴”,力猛招快,李逸为势所迫,只得再次斜身侧步,避敌正锋,这样的相互纠缠,招招险绝,李逸仗着精妙的剑法,虽然得以不伤,可是离开骡车却更远了。
去孽攀上骡车,得意之极,想道:“这次若搜到剑谱,我立此大功,回到帮中,最少可以升任一个分舵舵主。”刚刚手揭车帘,忽地“嗖”的一声,斜刺里射来一支冷箭,正中他的手腕,登时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李逸正在情急拼命,他一剑划破了程建男的臂膊,自己的脚踝也中了姓周的一鞭,就在此时,便听到了那小和尚惊讶坠地的声音。李逸眼光一瞥,但见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女,疾奔而来,这一瞬间,李逸又惊又喜,如幻如梦,几乎忘记了出招。这个少女正是名叫如意的那个玄霜的小丫环!武玄霜大闹峨嵋山的英雄会时,就曾有她一份。
程见男见来者是个小丫环,略感意外,心中还不以为意,他乘着李逸招数稍缓,点穴镢乘隙即进,一招之间,连点李逸的“神道”“将台”“灵枢”三处大穴。
就在这时,但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如意的剑尖也已指到了程建男背心的“归藏穴”,程建男是点穴好手,识得厉害,吃了一惊:“一个小丫头居然也有这般本领!”只得分出一支点穴镢挡她这招,李逸压力骤减,宝剑划了一个圆弧,登时把程周二人都迫开了。李逸以一敌二,刚刚可以打成平手,加上了一个如意,自是大占上风,不过数招,但听得“当”的一声,程建男的一支点穴镢给李逸的宝剑削为两段,那姓周的汉子还想败中取胜,连人带鞭急旋回来,一招“神龙抖尾”,鞭梢向如意的下三路急扫,如意功力虽然较弱,轻身的本领却远胜于他,这姓周的汉子若是不冒险求胜,还可以支持一些时候,他这一躁进,上三路空门毕露,如意脚尖一点,使了个“燕子钻云”的身法,长剑凌空削下,这姓周的汉子招数已经使老,急切之间,长鞭撤不回来,迫得用手来挡,剑光绕过,五只手指都给齐根削断,扔了长鞭,立刻飞逃,程建男见势不妙,也跟着逃走了。
李逸定了定神,回过头来,想找那个烧火和尚,哪知他更乖巧,中了如意的一支袖箭之后,知道今日之事,必败无疑,早已悄悄地溜入林中躲起来了。
敌人都已打退,可是李逸的心情,却比刚才更要惶恐不安,这时朝露未干,朝阳初上,如意站在路旁,不知是因为激战之后还是心情紧张,但见她脸泛红霞,微微喘气,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注视着李逸,眼光中低含责备,更似替主人不平。面前的这个小丫环,在李逸的眼中,忽似变成武玄霜,李逸一片惘然,不敢仰视。
过了半晌,但听得那小丫环淡淡说道:“李公子,你离开长安,走得太匆忙了,有一件东西忘记带。小姐叫我送还给你。”李逸抬起头来,只见如意手中捧着一具古琴,正是他那具凤尾琴。那一晚李逸被李明之差遣入宫,押解刺客,这一具古琴虽然是他心爱之物,当时却不便携带,只好留在神武营中,想不到武玄霜却差遣丫头给他送来了。
李逸心弦颤动,想起与玄霜婉儿的琴韵相酬,弦歌寄意,而今人琴俱在,情义已绝,但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心中想道:“玄霜,玄霜,你何必还给我送这琴来?”对着如意手中的古琴,忽然又似觉得有些遗憾,“从今之后,我远走天涯,琴剑飘零,知音何在?玄霜,玄霜,为什么这次不是你亲自送来?”前后心情,矛盾之极。他哪里知道,武玄霜也曾经长夜无眠,思量再四,深知李逸不会回头,这才叫丫环去寻觅他,并送回古琴,免得自己与他见面,徒惹伤心。这一番情意,直到许多年之后,李逸方始明白。
一抬头,只见那小丫环眼中也隐有泪光,但却是冷冷地说道:“李公子,你把这具琴收了吧,我还要赶回去向小姐复命呢。”李逸忍着眼泪,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将古琴接了过来,忽见琴弦间插有一方手绢,李逸心中一动,将手绢慢慢展开,但见手绢上方绣的是一只离群孤雁。手绢下方,绣的是四行诗,诗道:
江湖空抱幽兰怨,
岂是离骚屈子心?
楚泽长安难并论,
天涯何苦作行吟?
诗意深远,意思是劝他不要自比屈原,因为古今不同,际遇各异,屈原所处的环境是国弱君庸,自己又被奸臣诽谤,不能见用,因此才忧国伤民,行吟泽畔,感“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抱石自沉,遗哀后世。这是屈原的遭遇。但当今之世,却非屈原的时代所可相比啊,你又何必学屈原一样,飘泊天涯,憔悴行吟呢?
这首诗既对他温柔的劝谏,又对他含有深深的期待,李逸怅怅惘惘,呆了好一会子,叹口气道:“烦你回去告诉小姐,我多谢她的好意,今生今世是不能报答的了!”他说这几句话时,像是把面前的如意当作是他要与之诀别的武玄霜,说得真情流露,辛酸凄恻。他忍着眼泪,那小丫环却忍受不住,转身便走,李逸忽地追上两步,低声说道:“上官小姐有什么话留给我吗?”那小丫环道:“没有,什么话也没有了。”歇了一歇,突然间又回头说道:“上官小姐和我们小姐的意思都是一样。李公子你自己珍重吧,我去了。”
李逸登上骡车,回头一望,那小丫环已去得远了。揭开车帘,长孙璧好像刚从梦中醒来,微笑问道:“强盗都打走了吧!”她深知李逸的武功,以为拦路截劫的几个小强盗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虽然在车厢里听得兵器碰磕的声音,却也并不挂虑。李逸想道:“你哪知道这场灾难又是武玄霜救的。”不愿对她明言,带着几分愧意,低声说道:“都打走啦!”
长孙璧眼光瞥处,发现他身边那具古琴,有点诧异,又问道:“强盗中有女的么?”李逸道:“没有啊。”长孙璧道:“我刚才好像听得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和你说话。”李逸心头一震,想道:“我既是和她定下了夫妻之份,怎好瞒她?”但又怕她病中诸多感触,想了好久,长孙璧道:“那女的是什么人?逸哥哥,你说吧,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李逸道:“那是武玄霜的小丫环,给我送琴来的。”长孙璧面色苍白,轻轻喘气,半晌说道:“逸哥哥,你说实话,你到底后不后悔?”李逸紧紧将她抱住道:“璧妹,直到如今还不相信我吗?我有了你,还后悔什么呢?”
长孙璧凄然说道:“武玄霜是你最佩服的女中豪杰,我却是一个平庸的女子。嗯,逸哥哥,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再拖累你几天,待我身体好了,我自会埋葬我父亲的骸骨,你,你就回长安去吧。”李逸俯下头来,眼睛几乎贴到她的脸上,低声说道:“璧妹,我不瞒你,我现在对她还是佩服的,就像对武则天一样,你虽然是她的敌人,也不能不佩服她的能干与才华吧?但这一种佩服之情,又怎能冲淡了国仇家恨,我与你的命运已经联在一起,什么也分不开了。”停了一停,又道:“我为什么要再回长安?除非是江山易主,李唐重光。这希望已极渺茫,说实在话,我也早已心灰意冷了。璧妹,你不要怪我,我今后是不打算报仇的了。将来埋葬了你父亲的骸骨,咱们就此飘泊天涯,默默终老吧。你父亲是唐室的大忠臣,他为唐朝尽忠而死,我自知遁迹穷荒,实是愧对于他,但我有什么办法呢?璧妹,你原谅我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李逸的眼中流出来,滴在长孙璧的脸上,长孙璧心中阵阵酸痛,但却也有一份意外的欣慰,李逸说得这样诚挚,这样明白,长孙璧对武玄霜的猜想暂时撇开了,是啊,不管武玄霜是怎样具有绝世武功,她总是武则天的侄女儿,是武则天那边的人,那就万万不能夺走她的李逸哥哥了。长孙璧沉默半晌,仰面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呢?”李逸道:“我的师父住在天山脚下,我想到天山南路去投靠他。待到你明年孝服满了,就请他替咱们主婚。岳父临终之时,郑重的将你嘱托给我,我体会得他老人家的心意,我想不必遵守古礼,守孝三年再成亲了。”长孙璧又悲又喜,脸上泛起了一片红霞,低声说道:“如今你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切都听你的主意。”含羞一笑,徐徐阖上眼睛,她心中平静下来,不久就在车中睡熟了。
李逸的心可并没有平静,是的,他已下了决心不再去想武玄霜和上官婉儿,更绝了和她们结合的念头了。可是她们的影子还是压不下去,离开长安越远,李逸就越加惆怅,越来越思念她们。
一月之后,他们驱车走出了玉门关,正是凉秋九月,塞外草衰的时候,眼前黄砂漠漠,一片荒凉,李逸忽然想起婉儿送给他的那首诗:“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那时,她不知自己的下落,还要给自己寄书,今后只怕再难接到她的片纸只字了。李逸抽出武玄霜那方手绢,悄悄地拭了眼边的泪珠,抚琴悲歌,与长孙璧走出了玉门关,在黄砂漠漠之中,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迎接着未来的命运。将来还有什么变化,谁都难以预料,只有那去国怀乡的旅愁,则是两人都深深感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