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校对)第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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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不语,只是拽着沈融阳的轮椅死不放手。
“戏别演得太过火了,再不放手我把你爪子也废了。”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莫问谁耳朵里,也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他腹诽了几句,无可奈何放开手。
但这时耶律思齐的兴趣已经由他转移到沈融阳身上了,临潢府的汉人不少,但是身有残疾还一副不亢不卑的模样的,却绝无仅有,看着他的眼神,耶律思齐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被一眼看穿,自己的不学无术,自己的不务正业,通通暴露在那人的目光之下。
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莫名地焦躁烦乱起来,他瞪着沈融阳的眼光便多了几分不善。“你们是什么人,不会是宋国来的奸细吧?”
后面一句自然只不过是找茬的借口,周围的人一听这话,生怕惹上麻烦,都一哄而散了,莫问谁扮的女子又不是绝色,自然不会英雄出来救美。
第71章
沈陆二人自然不会去回答这种问题,只有侍琴瞪着他道:“你莫要含血喷人,我们哪里是奸细了?”
耶律思齐拿出他平日对付平头百姓的无赖功夫来,斜着眼睛冷笑:“奸细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奸细,是与不是随我到衙门一趟不就知道了?”
这话其实只不过是虚言恫吓,在衙门官府,一个备受冷落的世族庶子又哪里有什么地位了,只是他瞧这些人衣着不凡,看着不穷,想趁机敲诈一笔罢了。
侍琴冷笑一声,他久在沈融阳身边,不知不觉之间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倒也学了个两三分:“你若能喊来衙役,我便服了你。”
一语被道破心事,耶律思齐恼羞成怒,伸手便要去拽沈融阳。他的想法是,陆廷霄看起来冷冷冰冰,并不好惹,这侍童一张嘴巴也得理不饶人,惟有坐在轮椅上的这人,看起来温文儒雅,也最好欺负,只要把这人挟制在手,何愁另外两人不乖乖听话。
手指刚碰到对方的袖口,膝盖处便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是被重物敲击,直要把骨头敲碎一般,疼得他当场就哀嚎一声,扭曲着脸摔倒在地,旁边还有莫问谁装扮的女子扒在轮椅边上,还有侍琴拍手大声叫好,还有周围乱糟糟看热闹的人,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追根究底,其实都跟莫问谁这个活宝有关,但是此人生性如此,又是自己的损友,沈融阳也拿他没办法。
他微弯下腰,左手按在耶律思齐的背上,轻轻一推,便将他拂至一边。“我们走吧。”
这样的小人物,世上成千上万,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费心思,也正因为如此,陆廷霄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出手。
三人抬脚便走,那边莫问谁娇滴滴地“哎呀”一声,也站起来跟着走,走了几步又跑回方才卖身葬父的地方,抱起那个草席。
“不好意思,借借,我爹他一碰到人多的地方就会醒的。”莫问谁扬着那张惊悚的脸对左右因为看热闹而阻住去路的行人微笑,众人看着他的笑容又想到死人诈尸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寒颤,纷纷为他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他趁机抱着草席一溜小跑赶上前方三人。
“等等!”耶律思齐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追上四人,又拦住他们去路。
坐着轮椅的人还好,脸色一直温温煦煦,就算自己伸手去抓他未果,也没见他发怒,只是他身后那人,就显得有点骇人了,就算冷冷看着自己不说话,也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憷。
侍琴以为他又要找茬,正准备上前教训他,却见耶律思齐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闷声道:“请高人收我为徒。”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弱冠之年,虽然穿着上好的布料,却没有相应的气度衬托,看起来十足一个纨绔子弟,他脸上虽然也有骄横也有无赖,更有酒色财气的痕迹,却不是十恶不赦的凶徒。
沈融阳看了他半晌,才淡淡道:“我们不是什么高人,你走吧。”
耶律思齐不顾膝盖磨地的疼痛,蹭着膝行上前两步,道:“我知道我刚才莽撞冒犯了高人,若能成为你的徒弟,我情愿受责罚,也毫无怨言。”
他浑然不顾旁边那些狐朋狗友的惊诧眼光,兀自望着沈融阳。
要说耶律思齐拜师的心思,却是刚才心念一动升起的,他因为是嫡子,自幼受尽溺爱,但出身并非显赫,他却很难凭此混个荣华富贵,再加上他不爱读书,更不爱往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面前凑,便只能每日跟着一些境况相仿的朋友厮混,久而久之也养成不学无术的派头,但却不是什么人生来便爱如此的,刚才沈融阳露的那一手,突然就让他看见了一丝曙光。他仿佛就像看到另一扇门在朝着自己敞开,心底似乎还有个声音在说,这是改变的机会。
不及细想,便已跪在这人面前,却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我从来不收徒弟。”沈融阳不为所动。
“你要怎样才肯答应?”耶律思齐一急,少爷脾气又冒出来了,脸上焦躁表露无疑。
沈融阳扫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
耶律思齐见状,以为他同意了,不由大喜,也伸出手去,正欲搭上他的手顺势站起身,谁知对方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手一翻一滑,连点了他肩胛处两下,又按在他的腰上将他推到一边去。
他顿觉手臂痛如刀割,不由伸手去按,加上膝盖处还隐隐作痛,一时竟顾不上再追上去,只听得耳畔传来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如同耳语,又如远在天边。
“手臂稍过片刻便好。”
耶律思齐闻言怔怔,却也只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那人的轮椅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轱辘作响,声音就像晨钟一样在他心里一下下地撞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了。
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一见他被教训,早已远远散了,谁也没有上前问候一声,更不会扶着他回去。
变故告一段落,街上来来往往,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耶律思齐坐在路旁的石阶上,不时有人向他投去诧异的一眼,却没有人想过要上前去招惹这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少爷。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思齐突然听到一声低笑,那声音极好听,竟有说不出的风流魅惑,不由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男子手拿折扇,站在他边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既然想拜人为师,就得拿出点诚意才是。”长相俊美无俦,身姿秀颀倜傥,一对桃花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之间便生出无数风情,耶律思齐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男子,思来想去,却只有艳若桃李四个字足以形容,偏生他长得又让人不觉得女气,翩翩佳公子,也许就是为他而造的词。
耶律思齐冷不防看到这人,一时竟看愣了,忘了出声,却见这男子勾起唇角,折扇展开半掩面容,看上去更加神秘。“就你这样,想要拜师,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那我要怎么做才好?”他愣愣道,也没去想这人又如何会无缘无故来搭讪。
那人轻笑出声:“昔时刘玄德请诸葛孔明尚且要三顾茅庐,你想拜鼎鼎大名的如意楼主为师,自然先是打听到人家下榻的地方,然后日日不缀跟随了,在门口长跪亦可,如此便更显诚意。”
第72章
“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惊险,那老妖婆一路追过来……”
莫问谁绘声绘色地跟侍琴说着他这一路的经历,另一边,苗疆少女布菲佳正趴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沈融阳与陆廷霄对弈。
陆廷霄长年浸淫于武学一道,棋艺并不算高,甚至还比不上莫问谁,但有时候一件事情不是非要分出个胜负来,尤其在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枯燥的消遣便变成了悠闲的享受。
那日莫问谁抱着草席随他们到客栈下榻,谁知道草席里裹着的居然是回春妙手的徒弟,曾拿出上代如意楼主令牌让沈融阳杀陆轻玺的布菲佳。
布菲佳与陆廷霄之间,恩恩纠葛早已牵扯不清,她的师父为陆轻玺所杀,她本身治好了陆廷霄的蛊毒,却又是让沈融阳去杀陆轻玺的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不想去做,而是需不需要去做,以陆廷霄的为人,自然不会做出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的事情来,何况陆轻玺本是咎由自取,也无人可怨。
而莫问谁和布菲佳二人,性情相差何止千里,却因缘际会一拍即合,千里游历一路同行,从宋国到苗疆,再到辽国,其中险恶曲折,并不亚于沈融阳他们,所以他现在与侍琴讲起来,也让侍琴听得入了神,跟着一时紧张一时沮丧。
“莫公子,那你怎么会男扮女装跑到街上去卖身葬父的?”侍琴忍俊不禁,打断莫问谁的滔滔不绝,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莫问谁摸摸鼻子,有点尴尬,他脸上的浓妆早已抹去,但那副尊容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要遗忘也很困难。
“我们在苗疆得罪了会下巫蛊的部族,所以来到辽国……”
一旁布菲佳补充道:“人家部族的族长要嫁女儿给他。”
“你说还是我说?”莫问谁翻白眼,布菲佳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到一边。
“在辽国,倒是发现一个趣人,武功修为只怕不下于我们,但是行事古怪,似乎还跟辽国皇族有牵扯,那日布菲佳顽皮,放了只蛊王出去,结果那蛊一去不返,我们追查之下,才发现竟是在那人的府上失踪的。”
“所以我们就偷偷溜进那府里去,结果被人发现了,莫大哥好狼狈,还是我救了他。”布菲佳笑嘻嘻地接上,没有一点后怕。“我们想方设法,也打听不出那府上主人的来历,只听说他家的管家这几天经常在市集找些卖身的奴婢回去当下人,所以我们才想出那个法子,本来说好让我扮的,可是莫大哥不放心……”
“我只不过是怕你坏了事。”莫问谁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旁边侍琴忍不住偷笑。
沈融阳却没有笑,只是沉吟道:“你们所形容的那人,是否习惯穿儒衫,一把折扇半步不离?”
“正是,沈楼主认得此人?那快快让他把蛊王还我罢!”布菲佳心无城府,睁大眼睛道。
沈融阳与陆廷霄对视一眼,方慢慢道:“你们莫要去招惹此人了,他既没有追究,便是不想与你们为敌,此人武功与我们二人也只是伯仲之间。”
布菲佳还想说什么,被莫问谁一把拦住,他深知沈陆二人修为,闻言却只有动容:“难道你们已经动过手了?”
沈融阳颔首,什么也没再说,他已经陷入沉思,脑海中又将与何苦从相遇到交手的片断翻出来,揣摩着他的用意。
此人行事不明,尚且不论,但是李明真来意不善,却是可以肯定的,若他与李明真有所关联,兴许总有一日也是要来找麻烦的,辽国远离中原,如意楼鞭长莫及,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想要调集人手也很困难,如果对方意有所动,只怕也是在辽国了。
“夜已深,莫要想了。”头顶的声音惊醒了他,一回过神,莫问谁他们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一双熟悉的头,卸下自己的发髻与簪子。
“若何苦来意不善,只怕不好对付。”沈融阳若有所思道。
这人软硬不吃,最重要的是,摸不透他的目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淡淡一句话,隐露气势。
他闻言大笑,却在看到对方手上的簪子时心念一动。
“我也帮你卸一回玉冠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清冷容颜微露笑意。
“好。”
陆廷霄半俯下身来,双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彼此距离不过咫尺,看上去竟有几分莫名的暧昧。
沈融阳伸出手去,将那根黄玉簪子轻轻抽出,又将玉冠自发髻上摘下来,一头长发自头顶泻下,洒落在陆廷霄肩头,鼻息之间,发丝缕缕,带着皂荚香味,惹人遐想。
“君非佳人,却有一头青丝。”轻轻挑眉,忍不住便调笑。
面胜冠玉,眉如横峰,眼若冷波,加上这一头长发披散,广袖翩然,若夜里光线不甚清晰,真要以为是位绝色佳人。
那人却也不怒,只是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走了几步,安置在床榻上,放下幔帐,脱了鞋袜,也上了榻来,俯身在他耳边低低笑道:“我若是佳人,你便是英雄,佳人邀英雄共寝,未知英雄何意?”
这种两人之间极其私密的话,若在旁人看来,绝不相信是出自北溟教主之口,但是沈融阳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便也只是失笑,并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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