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校对)第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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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那便后会有期吧。”
他一路大步行去,口中一边高声吟诗,狂士之作派毕露无疑,却并不让人反感。
待他走远,夏蓉蓉好奇心起:“这凉茶至多也才两文钱,他怎么给了这么多?”
沈融阳笑道:“他是连带赔了桌子的钱。”
她闻言愈是大奇:“什么桌子?”
侍琴在沈融阳身边待久了,马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伸出食指往面前的桌沿轻轻一碰,只见好端端一张桌子霎时间化作齑粉,夏蓉蓉看得目瞪口呆。
“公子,这个何苦,到底是什么来意?”侍琴也对对方的实力感到吃惊,原本在他眼里,天下间武功第一的人,除了自己公子,就数陆教主了,但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何苦,并且来历不明。
陆廷霄淡淡道:“漕帮结盟,必然还能看到他。”
沈融阳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便去看看。”
沈融阳三人启程,钱晏和与夏蓉蓉师兄妹却坚持同行。侍琴见两位公子都没表示明确的意见,便主动应承下来,于是二人骑马跟在马车一侧,钱晏和与侍琴年龄相仿,渐渐也聊得热火朝天,余下夏蓉蓉时时干着瞪眼,百无聊赖,但她自从这一路行来,加上在大理受了教训,性情反倒收敛许多,一路上也并没有如何刁钻纠缠。几人一路南行,很快进了抚州城。
抚州是漕帮的大本营,但是漕帮这次结盟却不在城内,而在城外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抚州毕竟有官府坐镇,即便漕帮与他们关系良好,但是如此多的武林人士聚在一起,也难保生出什么事端,而山坡周围方圆几里都是草地,视野开阔,省去了诸多麻烦。
打听之下,离结盟的日子却还有两天,他们不想惊动丁禹山和范闲,便在城中一处客栈落脚,此时来参加结盟的门派甚多,抚州客栈显得人满为患,客栈老板们这几天都在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中度过,快乐是因为数钱数到手抽经,痛苦则因为江湖中人相聚,一言不合就容易拳脚相向,客栈的桌椅折手断腿是常有的事。
钱晏和跟夏蓉蓉各要了一间客房,夏蓉蓉进了房间把行李和剑一丢,嚷嚷着到下面吃东西,便不见了人影,客栈人来人往,钱晏和倒也不担忧她的安全,他自己去另有打算,一切安顿好之后,便出了房门,朝沈融阳的厢房走去。
他的天赋一直是中人之姿,武功进境也一般,这固然跟资质有关,与师门的环境也离不开关系,俗话说名师出高徒,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钱晏和一直十分敬重自己的师父,但他也觉得自己的武功可以再精进一些,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埋没在人群之中毫不出挑,一直到遇见沈融阳,他才发现,自己就算再练上十年,也达不到这个人的境界。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武功一直原地踏步,所以钱晏和想去找沈融阳,请他指点自己的武功,无论对方肯不肯,起码他主动追求过,就没有遗憾。
他们住的这间客栈人也很多,大多是江湖中人,所以楼下一直很喧哗,无非是谁在炫耀自己的经历,谁又在讲什么典故,二楼就显得安静不少,几人房间相隔不远,钱晏和走到那门口,想要敲门,却莫名一阵心怯,不知见了面该如何开口。
“何人在外面?”
钱晏和长吸了口气,暗笑自己婆婆妈妈。“沈楼主,是我,钱晏和。”
“稍等。”
里面传来一阵声响,有水声,还有衣物抖动的声音,他心想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个时辰来,人家只怕是在沐浴更衣了,不由脸色微红。
“请进。”沈融阳的声音贯来温煦,钱晏和自从与他同路,就没见过他的语调有过激烈起伏,也许即便别人急得跳脚了,他还是不疾不徐的云淡风轻。
至于另外一个冷若寒冰的人,他压根就没有开口的勇气。
推门进去,那人已自屏风后面出来,坐在轮椅上,身上穿了件白色内衫,头发还未干,水顺着披散在前面的头发流下来,将前襟染湿了一大片,显得极闲散随意。
钱晏和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融阳,走上前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屋内淡淡的皂荚香味,再看那人,却正侧过头,漫不经心地拧着头发,眼睛半敛着,睫毛很长,却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燥热,急忙移开视线,抱拳行礼。“沈楼主叨扰了,若你不方便,我,我明日再来。”
沈融阳笑了起来。“没什么不方便,你可有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索性一口气说完。“哪天沈楼主方便,可否指点下我的武功?”
本以为对方会说先考虑一下,岂料沈融阳思忖片刻,便点点头:“明日晨起,客栈外的树林,你将自己所学的剑法用一遍。”
钱晏和大喜过望,不由连连作揖。“多谢沈楼主!”
他本性淳厚,这一路走来,对诸人皆是以善相待,就算自己师妹时常刁难,也一并包容,却不是别有用心,而只是对于同门的手足之情。这样一个人,沈融阳自然很乐意帮他一把。
两人正说着,房外一声尖利的叱喝,却是从一楼传来的,而且声音的主人很熟悉,正是夏蓉蓉。
“放开我!”
第60章
钱晏和大惊,顾不上再说,便往楼下赶去,这一出了厢房,在走廊已能看到楼下所发生的事情。
夏蓉蓉的手腕正被一名男人抓住,她脸上浮现出羞愤的表情,却显然挣脱不开,只能大声斥骂,擒住她手腕的男人却依旧满脸笑容。
“你这贼厮,登徒子!”
“小娘子何必如此气急败坏,小生不过是见你貌美,欲一亲芳泽而已。”那轻薄的男人笑道,他其实并不丑,相反还面如冠玉,衣袂翩翩,一对桃花眼风流尽现,若不是眼前这一幕,以他本身的魅力必也能迷倒不少女子。
以他为首周围或站或坐了七八个人,都好整以暇看着热闹,还不时发出哄笑声,显然是一伙的,他们人多势众,并且看起来武功并不低,周围也一时无人敢强出头。
夏蓉蓉虽然任性,却从没碰见过这样的无赖,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词来骂人,只能翻来覆去喊着登徒子,却似乎为那男人增加了兴致,言语愈发无礼露骨。
“住手!”钱晏和惊怒交加,从走廊一跃而下,朝他抓去。
男子轻笑一声,身形一侧,他与夏蓉蓉便换了个位置,手却依旧抓着人家的手腕不放,眼见他那一掌过去的目标变成自己师妹,钱晏和大吃一惊,生生撤回掌力,手势不及,内力反噬,却是自己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引来旁人哄笑出声。
他只觉得心如擂鼓,一口血气急欲喷涌而出,连忙抑下胸口的恶心,朝那人道:“我师妹与你无冤无仇,阁下何必为难,若有得罪之处,待我回去禀明师门,亲自登门赔罪便是。”
那人斜着眼瞟他,笑道:“你师父是什么人?”
“尊师叶飘云。”他慢慢道,现在的情势明摆着自己武功不如对方,师妹还在对方手里,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谁知对方轻佻一笑:“这名气听起来很熟悉,却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那人根本不将他们这种默默无名的小门派放在眼里。“那你便回去与你师父说,这小娘子甚是美貌,我看上了,回头准备聘礼,娶她为妾,让你师父准备嫁妆吧。”
旁人闻言,一齐哄笑起来,夏蓉蓉咬着下唇,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怯意,钱晏和气得身体忍不住发抖,攥握成拳的手正慢慢收紧,心道今日若不能救出师妹,我也没脸回去见师父了,不如在此来个玉石俱焚罢。
这么想着,眼中便现出决然的神色,心境反倒平和下来,静静站着,任周遭嘲讽与讥笑声环绕,仔细观察着对方一举一动的破绽。
那男子不知道他心念电转,竟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兀自抓着夏蓉蓉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摸去,手至半空,忽觉背后一阵阴寒,仿佛有人一掌拂来,急急将夏蓉蓉往自己的怀里一扯,伸手揽住她的腰,却不是轻薄佳人,而是为了自己转身,好让她为自己挡下身后突如其来的掌风。
只是他动作虽快,背后阴风却如附骨之蛆,依旧跟随上来,贴在他身后,驱之不散。
那人蓦然一股寒意从心底浮了上来,以他的武功,从未遇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而自己甚至还没能看清楚对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与他一起那几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亮出武器伸手往他身后招呼,他借此从那股迫人的寒意中解脱开来,也顾不上再抓着夏蓉蓉,一闪身往旁边站好,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薄薄一层冷汗。
钱晏和见场面一下子便有了转机,不由大喜,扑前去将夏蓉蓉拽开,半扶半拖地将她拉至角落桌子旁边坐下,这才觉得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转头望向场中情景。
这时客栈喧闹声反而低了下来,众人无不将视线集中到那几人身上。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名黄衣人,神色冷冷淡淡,钱晏和一眼就认出他是陆廷霄。
此刻的陆廷霄,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提着东西,眼睛却看着桃花眼的男子,不发一言。
那人被他看得有点发憷,脸上却仍笑道:“阁下是何人,不妨划下道来。”
“听说昆仑派掌门座下有位得意弟子,资质过人,生性风流,想必就是兄台了。”一声轻笑自楼上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含笑看着那桃花眼男子,他的头发披散着,犹有湿意,未曾束冠,却于风度丝毫无损。
那人见沈融阳认出他,眼角一扬,笑意盈盈道:“难得在这中原之地,竟有人认识李某人。”说话间还不忘顺手整理刚才因躲闪而略显凌乱的衣冠。
“如此容貌风姿,不是桃花公子李明真,又是何人,”沈融阳噙笑漫道,“李兄不远千里自昆仑赶来,莫非也是为了这漕帮结盟的事宜?”
昆仑派远在西域,向来极少涉足中原武林,座下门人也多不是中原人士,像李明真虽然顶着一个汉人的姓氏,但是眉眼之间明显便带着异域的血统。
江湖中对西域门派知之甚少,此时听沈融阳一语道破,不由都往李明真身上看去,各自揣测着他的来意。
李明真也不去看四下的眼光,只是眨眨眼,嘴角勾了起来:“漕帮结不结盟,与我无关,我只听说中原的美人儿甚多,个个如花似玉,不来一趟岂不可惜?”边说着,桃花眼扫过角落里的夏蓉蓉,唇边笑容加深。
“想来西域风情奇特,女子个个大胆,李兄走在路上,连良家妇女也愿意跟你走,李兄久在西域,自然不懂得中原礼法,也是情有可原。”沈融阳一番话引来一些窃笑,他言下之意,无非是说李明真出身野蛮,连礼法也不懂。
李明真何等聪明,这弦外之音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只不过他涵养极好,竟然也不变色,闻言哈哈一笑。“沈兄所言甚是,今日是李某孟浪了,但既然我身无礼法拘束,以后若是有得罪之处,也只能请你多为包涵了。”说罢深深地看了沈融阳一眼,目光又瞟过陆廷霄,沉声道:“我们走。”
与他同行的人,闻言面面相觑,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悻悻地将武器收起来,跟在李明真后面走出客栈。
陆廷霄看着他们离去,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转身上了二楼,推着沈融阳走入厢房。
钱晏和这边,也扶起夏蓉蓉跟着上楼。
沉寂半晌的客栈大堂又开始喧哗起来,酒杯相碰与谈笑声此起彼伏,热闹如常,竟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湖之中,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只不过这几个人的身份,为方才的变故添了不少谈资。
钱晏和将夏蓉蓉安顿好,又抚慰了半晌,这才走去沈融阳的房间。
“方才之事,实在是多谢二位了。”他进屋的时候,正看见陆廷霄拿着梳子在给沈融阳挽髻,不由愣了一下,直到侍琴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郑重道谢。
沈融阳笑道:“你无须放在心上,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钱晏和闻言又是一愣,今日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他已经不晓得要做出什么反应。
侍琴看着陆廷霄放在桌上的东西,好奇道:“陆公子,你出去买什么东西了?”
陆廷霄淡淡道:“一些点心。”手下未停,用玉簪将手中的头发固定住,动作流畅,几近优美。
侍琴大奇,像陆廷霄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喜欢吃点心,他笑嘻嘻道:“那也给我吃一块吧。”见陆廷霄没有反对,便伸手去拆那包在外面的纸,等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低低一喊:“哎呀,这不是公子喜欢的桂花糕吗,陆公子你是出去给公子买的?”
冷淡不易亲近的陆廷霄,武功高深,神秘莫测的陆廷霄,站在小贩前,拿着铜板买桂花糕的模样……
一旁的钱晏和已经彻底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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