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园(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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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走了一下午啊,这会儿都红日西陲,总算要到了。田源也不免有点兴奋,蹬起山地车,风驰电掣而去。小猴子也不怠慢,在后边大呼小叫,紧追不舍。
  包村长这才放心:看样子都没摔坏,还这么欢实呢。
  终于,远远地望见小村,在山坡上稀拉拉的一片。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笼罩着小山村格外的宁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想到这里就是今后战斗和生活的地方,田源也不免有些激动,放声大吼:“黑瞎子屯,我来啦——”
  噢噢噢——小白也跟着怪叫,似乎同样在宣布:偶也来啦——
  沿着土路进了村子西头儿,眼前是一棵大榆树,看样子足有几人合抱。只不过枝杈干枯,显然已经枯死了。
  树下是一块平地,十多个娃娃停止了玩耍,齐刷刷地向着田源和小白这边望过来。后边还有几个上了年岁的村民,披着绿军大衣或者老羊皮袄,也同样看稀罕。
  还有几条凶巴巴的长毛大狗,眼神不善地盯着两位不速之客。要不是周围都是村里那些老老小小的,估计这些大狗早就开吼了。
  在农村,散养的土狗最是霸道,外人想进村,得先问它们答不答应。尤其是黑瞎子屯的这些土狗,远比一般的中华田园犬大,嘴大毛长,叫起来瓮声瓮气,具有蒙古獒的血统。
  “哇,耍猴的,肯定是耍猴的,咱们村里来耍猴的啦——”其中一个鼻涕娃盯着小白,忽然脑洞大开,嘴里怪叫一声,然后呼啦一下,一群小娃子就把田源和小猴子围在当中。而且,村子里也有不少大人小孩都闻讯而来。
  耍猴的?我耍你个原始人啊——田小胖抓抓后脑勺,也童心忽起,伸手拍拍小白的猴头:“那今天咱们爷俩就卖卖力气,耍上一耍。”
  小猴子更是个人来疯,把自行车支住,从身上卸下双肩包,扔给田源,然后腾地一下,在地上翻了跟头,又高又飘,惹来一哄声的喝彩。
  田源更是从背包里取出金碗,在地上踅摸了一根枯树棍儿,当当当敲起来:“当里个当,浪里个浪,闲言碎语不要讲,今天咱们讲一讲齐天大圣美猴王,当里个当——”
  这下子,那些小娃子的巴掌都快拍红了,就连大人们也都瞧得有滋有味。田源更来劲了,又找了跟枯树棍儿扔给小白:“当里个当,美猴王,本领强,手里拿着一根儿金箍了棒。”
  小白也将手里的木棍耍得虎虎生风,引得小娃子们嗷嗷怪叫。
  当当当,田源也把金碗越敲越快,口中念念有词:“当里个当,金箍棒,闪金光,降妖除魔逞豪强,打得妖魔鬼怪哭爹喊娘——哎呦妈呀,小猴子你打我干嘛?”
  估计是怕他把金碗给敲漏喽,小猴子用木棍儿在田小胖踝子骨上敲了两下,没使多大劲,却咔嚓一下断成两截,枯树枝子,早都朽了。
  太好看啦——观众们还以为是事先彩排好的呢,小娃子们都扯嗓子嚷嚷:“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小白抢回金碗,里里外外瞧了瞧,还好,连个坑儿都没有,这才放心。正瞧着呢,就听当啷一声,金碗里多了个东西,正在碗里打转。捏起来一瞧,是个五角钱的钢镚。
  有小娃子带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开始翻兜,大多是五角一块的钢镚,噼里啪啦扔进小白的金碗里。把小猴子都整蒙了,一个劲用小爪子抓着后脑勺。
  这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呢——田小胖也是哭笑不得,嘴里吆喝着,要娃子们把钱都拿回去。
  这时候,包村长的牛车也终于赶上来,老汉跳下车就开骂:“你们这帮兔崽子,赶紧滚蛋。这是县里派到咱们村的驻村干部,不是耍猴的!”
  农村的娃子都皮实,根本不在乎,都笑嘻嘻的继续围观,胆子大的,还想摸摸小猴,套套近乎。不过在大人的警告下,还是有点畏手畏脚,担心被酸脸猴子给挠喽。
  小白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猴子,当然不会主动攻击小朋友,反倒是端着金碗,挨个给那些小孩儿发钱。
  村民也都聚拢过来,一边瞧热闹一边问东问西。黑瞎子屯实在太过闭塞,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生人,就当瞧稀奇了。
  平日里,村头这棵大榆树下边就是个据点,大伙都喜欢在这扎堆扯闲篇。趁着人多,包村长也把那些村民介绍给田源认识。除了老头就是小孩和妇女,年轻人一个都瞧不见,屯子里没发展,都出去打工了,大多数也都在外面定居。
  一时间,田源也记不住这么多人和名字,只能一个劲憨笑点头。最后就记得一个事:村民大多姓包,老辈儿的中间多取个“明”字,比如那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留着山羊胡的包二爷,名字就叫包明德。再下一辈大多取“有”字,比如村长叔的大名就叫包有财。
  正聊着呢,就听小娃子们一阵闹腾:“哇,猴子上树啦,好厉害——”
  抬头观瞧,只见小白正在大榆树的枝杈上荡秋千呢,身手那叫一个灵活,弄得树上的枯枝纷纷掉落。其中不少枯枝上还系着褪色的红布条,随着一起飘落。
  “下来,快下来!”年岁最长的包二爷气得胡子直翘,手里的拐棍儿使劲敲打着地面。其他村民也纷纷吆喝,嚷成一片。
  吓得小白呲溜一下钻进田小胖怀里,转着一双大眼睛,满眼不解地望着村民:偶不就是爬树了吗,猴子爬树,天经地义,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嘛,跟老鼠过街似的,人人喊打?
第四章
枯木逢春犹再发
  刚才还嘻嘻哈哈、跟田源打成一片的村民,这会儿也都变了脸色,多了几分不满和气愤。就连那些小娃子,也开始跟田源保持距离,搞得田小胖也有点发蒙:这是犯了啥忌讳咋的?
  出师不利啊,要知道,在农村工作,最重要的是能否和群众打成一片。要是村民有了抵触思想,那啥事都办不了。
  本来,小胖子还琢磨着怎么得到村民的认可呢,这下可好,直接搞到对立面去了。
  眼瞅着气氛紧张起来,村民中有一位不到五十岁的中年人站了出来,这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上戴着个破旧的呢子帽,帽子中间还竖着一根天线。大脸盘子小眼睛,胸前还耷拉着一副老花镜,其中一支镜腿还是用细铁丝对付上去的,他慢条斯理地开了腔:“小田同志啊,事情是这个样子滴,说起这棵大榆树,那是要从一百多年前讲起滴——”
  田小胖也记得这位,是村里的会计,年岁不算太老,但是辈分高,也是明字辈的,好像叫包明伯,刚才村长都介绍了,这位算是村里的一位明白人,所以绰号包大明白。
  “大明白你拉倒吧,陈芝麻烂谷子的,等你讲完都二半夜了!”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儿,拾掇得利利索索,模样也周正,说话也嘎巴脆,很快,田源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棵老榆树是黑瞎子屯的宝贝,反正成立屯子之初就长在这里,不知道生长了几百年,一直枝繁叶茂,荫蔽一代代后人,那是村里的老祖宗,庇护着所有村民。
  所以只要谁家生了娃子,都要扯一根红布条系到树上,这是跟祖宗报喜呢。同时,按照当地的习俗,树木生命力顽强旺盛,也希望娃子都能借此长命百岁,茁壮成长。
  可惜就在几年前,老榆树不再发芽,逐渐枯死,成了今天的模样。农村人虽然学问不多,但是也有着自己朴素的自然观:老林子都伐没了,草甸子也祸祸秃了,榆树老祖宗也活不下去了,黑瞎子屯也没啥希望喽——
  没错,村民把老榆树的枯荣,跟黑瞎子屯的兴衰都能扯到一起,你说厉害吧?
  正因为这棵老榆树的象征意义如此之大,所以平日里,村民极尽爱护,最淘气的小娃子要是敢爬老榆树,屁股都得打开花。
  今天田小胖和小白初来乍到,不知道底细,这才引来村民的不满。
  刚才说话的妇女叫包日娜,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她很是自来熟地拽住田源的胳膊:“小胖兄弟啊,不知者不怪。走走走,上嫂子家吃饭去。过二月二吃的猪头,到现在还剩半拉呢。”
  把田小胖弄了个大红脸,村民则是嘻嘻哈哈看笑话,那位包二爷脾气极大,气呼呼地挥舞两下拐棍儿:“都散了,散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扶贫干部来了,能顶个屁用!”
  肯定又是一个镀金来的——不少村民都跟着点头,本来嘛,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三拨驻村工作队,一点工作没干,最后全卷铺盖卷跑了,实在令人失望。
  不过也有替贾小胖争嘴的,那位包大明白就慢慢悠悠地跟包二爷掰扯:“二哥,话不能这么说,这位小田同志刚才耍了一通猴子,在繁荣咱们黑瞎子的文化娱乐方面还是有贡献滴——”
  “耍猴能顶饭吃呀!”包二爷这倔老头瞪了一眼小猴子,气哼哼地转身要走。
  “等等——”田源忽然嚷了一嗓子,闪身挡在包二爷身前。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停下脚步。
  田小胖脸上并没有被嘲笑之后的气急败坏,依旧乐乐呵呵的。似乎并不知道,他正面临着来到黑瞎子屯之后最大的考验:今天这种场合,人要是走了,人心也就散了,他以后的工作也就甭想顺利开展。
  “咋了,小子,你这是准备跟俺老头子抖抖威风咋的。告诉你,老子年轻的时候,在山上也跟黑瞎子摔过跤!”包二爷是属炮仗的,沾火就着。而且原来是屯里的老支书,威望极高。
  一般村子里都有这么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说话比村干部都好使,尤其是像黑瞎子屯这种,全屯都沾亲带故的,宗族势力还是比较强势的。
  包村长一瞧要坏事,害怕田源年纪轻轻,小河沟里扎猛子不知深浅,于是连忙挤上前来:“小田啊,走走走,先上俺家吃饭。”
  不能走啊,这一走,我也就彻底滚出黑瞎子屯不远喽——田源心里明镜似的,笑着向村长点点头,然后又转向包二爷:“老爷子,您老消消气,我是林业局的——”
  “林业局咋了,当官的呗,告诉你,就算是县长来了也不好使!”老头子觉得这小子要以势压人,更来气了,手里的拐棍儿高高举起,咱们黑瞎子屯人,就不惯着这个臭毛病。
  “您老听我把话说完,我在林业局工作,学的就是农林专业。说白了吧,就是专门能给大树治病,这棵老榆树,我能给治活喽,您老听明白了吗?”田源也不着急,乐呵呵地跟老头解释着。
  周围响起一片吸冷气的声音,包二爷也缓缓放下拐棍儿,昏黄的眼珠死死盯着田源,似乎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小田同志啊,你可别逗啦,俺就会给人瞧病,你这也准备给大树打点滴咋滴——”包大明白的大脸笑开花,小眼睛都眯成两条细缝。他兼任村里的村医,会瞧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
  “对呀,就是要给大树输液!”田小胖使劲一拍大腿,正愁想不到什么法子来掩人耳目呢,这位大明白的助攻很及时。
  四下望望,见村民都一脸愕然,显然没有一个相信的,田小胖又使劲拍拍胸脯:“各位父老乡亲,反正我在这也要常驻,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不是我吹牛啊,我治好的大树少说也有百八十棵。你们都知道黄山的迎客松吧,去年差点枯死,就是我治好的!”
  反正村民也不知真伪,先吹出去再说。
  大伙还真被他给唬住了,有好事者就张罗着叫田小胖试试,反正大榆树都枯死两三年了,死树当活树医呗,万一出现奇迹呢。
  田源也拿出专家的派头,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大榆树跟前,装模作样地敲敲树干,哗啦啦掉下来一大块树皮。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肯定是没救了。”包村长也摇头叹息。
  “主要还得瞧树根。”田源索性做戏做全套,又叫过来一名小娃子,取来铁锹,在地上挖了几处,露出下面嶙峋的老根。
  人群中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开口说道:“咋看也是这样,去年秋天,俺还在这踢出来一截树根,都干透了,拽回家烧火,那家伙,火苗子呼呼的,着的老旺了。”
  结果被包二爷狠狠瞪了一眼:“二懒,你咋啥事都干,你小时候还认老榆树当干妈呢,你这是不孝知道吗?”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刚才说话的是包有根,绰号包二懒,是村里有名的懒汉,连媳妇儿都混跑了,整天也就是各处乱转,拣点破烂换酒喝。所以对于包二爷的教诲,包有根当然满不在乎,嘴里还嬉皮笑脸地对付:“这位小田同志要真是把俺干妈给救活喽,俺就给你磕头下跪,替俺干妈谢谢你。”
  田源也跟着哈哈笑:“磕头就免了,请我喝顿酒就成——这树根虽然有一部分烂了,但是也有活着的。哈哈,有根大哥,这人跟树一样,只要把根留住,就有希望!”
  于是找包大明白商量一番,后者磨磨蹭蹭抠抠搜搜地取来两瓶子盐水。田小胖在小白的背包里翻了半天,这才找出来一个塑料瓶子,里面还有少半瓶紫红色的液体。
  “大伙瞧瞧,这就是专门给大树治病的营养液。”田小胖一边说,一边动手,将液体兑到盐水里。
  小白一瞧不干了,蹦跶过来,要抢田源手里的饮料瓶。虽然瓶子外层的商标不见了,可是它也能认出来,那是其其格给它买的葡萄汁。
  别闹——田源有招,从兜里抓出一把奶糖:“去给那些小伙伴分分。”
  小猴子这才消停,先剥了一块糖,美滋滋地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才去给那些小娃子分糖。
  而田小胖则叫来俩帮忙的,各自举着一个盐水瓶,将最下端的针头拔下去,然后把管子的末端分别埋到两个大树根上,真开始给大树输液。
  村民们看得啧啧称奇,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也就几分钟工夫,两瓶营养液见底,不少人就围着大树细瞧:好像没啥变化啊。
  “哪能这么快,怎么也得几天时间吧。”田源也能理解村民的急迫心情,不过他真正的手段还没使能,现在能有效果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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