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87部分在线阅读
被康丕扬拉着一起来的何尔键也是气得厉害,幸好上面把熊蛮子的奏疏压下了,要不然放出来让朝臣议上一议,他和康丕扬岂不是名臭天下了。
“子成兄,灵清兄,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给评评理,这熊蛮子欺人不欺人!”
发现都察院两个要好的同僚也来了,何尔键精神一振,人多势众,今儿他熊蛮子不给个交待,这事没完。
熊廷弼侧脸朝门口看去,发现来的是监察乡、会试及武举的同僚宋本庆,还有一个是云南道的监察御史王之心。门边上还站着个少年,熊廷弼不识得,只道是宋王的跟班。
按人情世故,熊廷弼当起身向两位新来同僚打个招呼,不想,他却依旧坐在那里,端着饭碗夹菜,自顾自的吃。
“你们看,你们看,这,这像话吗!”康丕扬气得想跺脚。
何尔键也是忍不住摇头,宋本庆和王之心对视一眼,均是微微摇头,这熊蛮子,还真是不会做人。
“飞白兄,你我都是同僚,我看这件事便就此罢手,如何?”王之心虽不喜熊廷弼为人,但却也敬佩其本事,有心想做个和事佬,把这事劝住,免得同僚反目,自家难堪,又叫外人笑话去。
良臣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熊廷弼就算再自傲,也当给人一点面子,哪想他却将筷子放下,抬头问了一句:“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完,还又跟了一句,“国家大事,岂是和事佬能掺和的。”
“你!”
王之心气得噎在那里,对熊廷弼真是无话可说了。
“熊蛮子,你这什么态度!”宋本庆豁的上前拍了桌子,震得不远处正在抹桌子的伙计吓一跳。
熊廷弼也是豁的起身,同样重拍桌子,然后指着宋本庆的鼻子骂道:“关你这鸟人吊事!”
骂完,又用手指着何尔键和康丕扬痛骂道:“这两混蛋,身为巡按,却不起监察职能,反与辽东诸官相互勾结,不向朝廷奏报实情,弃地失土,置宽甸六万余百姓不顾,使他们流离失散,死伤无数。我熊廷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一派胡言,宽甸事,朝廷早有决断,你前番不闹,今番却来翻旧账,安的什么心思!”康丕扬急眼了。
“熊蛮子,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新晋之人凭什么指责同僚!”
“不服?不服单挑啊!”
第0108章
大丈夫,当如是
熊廷弼怒目圆瞪,大有一言不和就动手的架势。
此,真猛人也!
以理服人不如以拳头服人。
真理,永远在拳头击打范围之内。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身长七尺,有胆知兵,善左右射,性刚负气,却好谩骂,不为人下……
良臣脑海中浮现后世对熊廷弼的描述,再看眼前鲜活一幕,油然赞叹:诚不欺我,熊大佬,真蛮人。
康丕扬、何尔键、宋本庆联同那王之心,四位御史不约而同向后退去。
这熊蛮子,是真会揍人的。
“熊蛮子,你这是胡搅蛮缠,哪能说不过就动手的。有理不在声高……”何尔键硬着头皮抗议,也摆出了架势,只是怎么看都像是要跑的样子。
“不服,来单挑啊!”熊廷弼哧之以鼻,懒的跟他们废话。
四御史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因为他们知道熊蛮子真会动手。
且不说他们四人都是朝廷命官,科道清流,决计不会跟个市井凡夫般在大厅广众之下和同僚互殴。
就算他们敢,也打不过。
熊蛮子,并非浪得虚名。
论囗舌之争,四御史从不惧怕任何人,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这就是他们的本事,偏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是都察院这异类熊蛮子的对手。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天知道这熊蛮子是怎么进的都察院。
“不敢?不敢就滚蛋,凭的耽搁我吃饭。”
熊廷弼剑眉一挑,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下,端起碗来就要吃饭。
嚣张,太嚣张了!
大丈夫当如是啊!
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良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佩服的同时很是向往。
身强体壮,也是装逼的本钱啊。
要是自己也能拥有熊廷弼的体格和身手,当日何必认怂惧了阿敏他们。
不过,人家也是官。
官,是不用装逼的,因为无形之中,他自带逼格。
只是,熊蛮子哪来的底气敢和同僚这般?
莫非,他的背后站着哪位楚党大佬?
良臣正猜着,一句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想起。
“你熊廷弼若认为自己有理,大可理直气壮说出来,是非自有公论。不让人说话,算什么?……只能算你熊廷弼心虚,惧怕公议。”
“共之兄,你怎么来了?”宋本庆见到来人,很是惊喜,康丕扬他们也是大喜。
“共之今日不是巡城去了么?”王之心很是诧异。
来人三十出头,身穿官服,一脸正气,也是一御史。
此人进来后对王之心等人道:“刚查获大奸金鼎臣,其已供出不少假官,我已叫人去拿人了,若无意外,京师假官将为之一清。”
“啊?那真是太好了,共之兄不日必将名动京师!”王之心惊喜交加。
康丕扬他们均是恭贺这位表字共之的御史,且羡慕不已,原因便是京中假官假印横行,屡次查办都无效果。现在抓了那幕后制假大奸金鼎臣,顺藤摸瓜,假官自能一扫而空。
凭借此案,左光斗定能声名鹊起。
“身为御史,察奸缉私乃我等本份,岂贪那虚名。”那御史说完,视线落在熊廷弼身上。
“你就是桐城左光斗?”
熊廷弼将饭碗放下,定睛看着左光斗,他知道此人是前年中的进士,尔后便任中书舍人。去年他往辽东任巡按时,此人刚进都察院。
对左光斗,熊比对那四人高看一眼,因为左光斗的父亲左出颖是治水大材,在他眼里是能做事的,而非只会耍嘴皮子。
熊廷弼素来重做事之人,而轻清谈之人,因对左出颖有好感,对其子左光斗自也有好感。又闻左光斗查办假官假印这一京师毒瘤,自是另眼相看。
只是,左光斗貌似对他熊廷弼很是厌恶。
“久闻江夏熊飞白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真性情。”左光斗笑而不语,明眼人却都听出他话音所指,绝非字面意思。
熊廷弼眉头皱了皱,并没一拍桌子大骂,只道:“莫非你也以为我是胡搅蛮缠?”
左光斗未正面回应,而是道:“宽甸弃守之事已有年余,朝廷早有明诏,辽抚及总兵俱有奏疏,其中利害关系说的明白,朝堂并无异议,何以熊兄却有惊人之语?……这实在是令人费解。依我看,熊兄还是再思量的好。”
刚说完,宋本庆就没好气道:“共之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若能听的进,又岂会进京。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罢了。”
熊廷弼瞪了宋一眼,并没发作,而是沉声对左光斗道:“宽甸六堡,辽抚和总兵错了。既是错了,我身为辽东巡按,自当纠正。”
“错在何处?”
“宽甸设堡二十年有余,居民繁洐十数万,早已成辽东重要堡垒。六堡单地形而言更是我辽东重镇抚顺,清河唯一屏障,若丢失此处,抚顺、清河直面建州,一旦有失,建州必将纵横辽东,不可阻挡。”
熊廷弼刚说完,康丕扬就冷笑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左光斗亦摇头:“建州不过小族,丁口数万,远不及河西蒙古,我大明在辽东丁口三百余万,他建州如何就能纵横辽东,成为大患?熊兄一心为国我能理解,但此事未免太想当然了。”
“就是。建州使团就在京中,建州右卫首领舒尔哈齐又素来亲附大明,有他在,建州焉会叛乱?”何尔键也做过辽东巡按,对建州的事还是清楚的。
“李成梁上书朝廷,任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首领,此明显是离间计,熊兄难道看不出?”左光斗摇头。
熊廷弼冷笑一声:“不去斩断恶虎利齿,反将希望寄托在绵羊身上,真是可笑!”
康丕扬讥笑道:“李成梁镇守辽东数十年,我看,怎么都比你这刚去辽东的巡按要强吧?”
左光斗沉吟半晌:“弃守宽甸六堡,也许是李成梁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建州加速分裂,使兄弟反目,我大明坐收渔人之利。”
“笑话!割自己身上肉去喂狼,狼吃饱了之后就会变成狗么?
我大明自太祖洪武皇帝起,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纵使君王被俘犹自抵抗到底,如此方有今日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