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867部分在线阅读
鲍承先闻言,立即拒绝道:“本官乃奉命行事,公公莫要为难于我。”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谁的事?”魏良臣脸色阴沉。
“自是差上司之命。”
鲍承先虽忌惮面前乃是宫中太监,但他是盖州参将,此事又是李家授意,倒也不惧和这太监针锋相对。
“是么,如此说来,咱家这是从你鲍将军手中带不走人了。”魏良臣冷笑一声。
“这位公公若要将人带走也不是不可以,但须出示巡抚衙门和都司手令方行。”宁完我怕鲍承先和这太监直接起冲突,便上前说道。
鲍承先未有吱声。
“你是何人?”
魏良臣打量了一眼身着儒生服饰的宁完我。
宁完我微微欠身,抱拳道:“在下宁完我。”
“噢……”
魏良臣声音拖的长长的,淡淡道:“宁某可有官职在身?”
宁完我愣了下,没想对方问他这个,有些讪讪道:“在下并无官职在身。”
“可有功名在身?”
魏良臣说话间摸了摸自己在天津刚买的大扳指,花了八两多银子。他很喜欢这个动作。
“没有。”
宁完我接连摇头,此事也是他心中最大之痛。他自诩有经天讳地之才,偏科举不中,一腔抱负无处可用,只得屈委在鲍承先门下做些文书事。
魏良臣盯了宁完我有三个呼吸,然后哼了一声:“非官非生员,怎敢在咱家面前说话。”
言毕,喝了一声:“孝恭何在!”
“卑职在!”
身侧有一壮汉轰然应道。
魏良臣朝宁完我一指:“拿下此人!”
“是,公公!”
丁孝恭二话不说上前就按宁完我,宁完我虽自负才学甚高,可却手无缚鸡之力,陡见大汉向他欺来,吓的动都不敢动。
鲍承先反应过来,立时上前喝道:“公公想干什么?”
“干什么?”
魏良臣干笑一声,然后纤指点向鲍承先:“孝恭替咱杀了他!”
丁孝恭闻言,一脚将宁完我踢向一边,尔后举刀扑向鲍承先。此人力道极大,当初魏公公险被他拿唢呐砸死,这近距离一脚下去,宁完我哪受得了,闷哼一声倒在墙角抱着肚子疼的满头是汗。
“阉贼,你敢!”
此时鲍承先再不知发生什么事,他和傻子有何区别。惊怒之下,眼见那壮汉挥刀向自己砍来,可他却未携带佩刀,根本无法去挡,情急之下一把拉过旁边还在傻站着的一名部下,然后猛的将他推向那壮汉,之后整个人向后滚去,摸到一个酒坛毫不犹豫就朝那壮汉砸去。
丁孝恭身后敏捷,力大无比,猛的一刀将被鲍承先推向自己的那个盖州军官左肩切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身,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鲜血,一个箭步便冲向了鲍承先,瞥见一个酒坛砸来,忙侧身避过,那酒坛正中没了左肩的盖州军官,整坛酒水浇在他的身上。
那军官直到此时才醒悟过来,可是低头看到地上自己的左肩膀后,“啊”的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地上,伴着鲜血的酒水淌了一地,扑鼻的酒香味熏得整个屋内一片奇香。
“来人,快来人啊!”
在墙角疼的肝肠寸断的宁完我被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吓的尖叫起来,就在同时身边又传来一声惨叫,却是李如梧亲兵队长李明国被暴起的胡全一刀砍在脖子上。
捂着鲜血狂喷的脖子,李明国难以置信的望着胡全,后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倒地之后,李明国试着挣扎站起,可是却感觉到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喉咙乃至嘴里都是泛血的泡泡,到了最后,他已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也再也呼吸不了,嘴里只“咕嘟咕嘟”的往外泛着血水。
以东村为首的众亲卫同时暴起拔刀砍向对面的鲍承先部下军官们。众亲卫手起刀落,东村的长刀硬生生的从一个盖州军官的脑袋上劈下,生生的卡在了他的脑袋当中。泛着寒光的刀刃鲜血直滴,刀刃再次抽出时,刃已翘边。余者慌乱中纷纷被砍倒。
躲过丁孝恭一击的鲍承先目睹部下尽皆被杀,使出力气猛的撞向边上的围挡,“轰”的一声人滚了出去。
驿站内已是一片喊杀,魏良臣的亲卫和一帮盖州兵厮杀在一起。
大雨倾盆而落,雨水和着血水瞬间把驿站的地面染红。
第0007章
双杀
驿站的驿丞和驿卒们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们不约而同的躲到了屋中,唯恐叫外面杀红眼的兵丁砍到。
两个正在支火熬姜汤的驿卒慌乱中把一口锅都给撞翻了,还好那水不热,要不然肯定烫掉一层皮。
尚可进倒是没有被吓坏,却是蒙头转向,愣愣的站在一张桌子后面,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上去帮魏公公的人,还是帮鲍将军他们。
饶是他胆色也不小,可怎么也没有想到魏公公竟然说杀就杀。这会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驿站内的打斗声惊动了外面离的最近的盖州兵,在听到里面的人呼救声后,百余盖州兵们疯狂往驿站扑来。
胡全带人将大门给关上,任由外面的盖州兵怎么呼喝也是不理。此时天降大雨,风雨声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驿站内的喊杀声。离的最远的盖州兵在两三里地外,一时之间这几百盖州兵根本不可能赶过来。
这也是魏良臣敢动手的底气,他也根本不怕外面的盖州兵,拿住鲍承先,那几百盖州兵掀不起浪来。
驿站内负隅顽抗的除了鲍承先的亲兵外,还有李如梧的亲兵,人数大约有四十多人。
这些亲兵都是辽东军中的精锐,上战场也都是披甲的骨干,平日都是养足了的。但此时面对人数比他们多出一半的魏良臣亲卫,这些亲兵几乎无力反抗。
一来军官都在事变之初被斩杀,二来事出突然。不过即便如此,短时间消灭他们也很困难,毕竟这些亲兵都是辽东军的精锐,拼死力战之下还是很棘手的。
驿站内已是一片狼藉,锅碗瓢盆飞的到处都是。死了的,没死的,一摊摊血迹将好端端的驿站变成了个人间地狱。
“孝恭,拿下他!”
在几个亲卫簇拥保护下,魏良臣负手来到门口,视线落在风雨中正在追杀鲍承先的丁孝恭身上。
此人乃是他魏公公在扬州高邮收下的好汉子,一身力气大如牛,既做得了杀猪的屠户,又做得了吹唢呐的吹子手,真正是文武双全的很。
丁孝恭扭头朝魏良臣看了眼,不发一言向前接连砍了鲍承先两刀,一刀砍在地上,一刀砍在驿站的一张石磨上。
鲍承先毕竟是将门子弟,身手也算矫健,哪怕此刻陷入重围,性命不保,但将门子弟的本色还是发挥了不少。
连着两刀不中,丁孝恭也发了性子,吐了一口血水,却是刚才砍杀那军官时嘴里被喷进了对方的鲜血,之后骂了句扬州骂人的话,怒目一瞪,执刀跳上石磨非要把这参将砍了才好。
鲍承先知道这壮汉力大,不是他能敌得过的,便欲往边上躲避,却被东村等人执刀堵住,不得已只好后退,这一耽误,丁孝恭已然杀到。
一声呐喊,丁手中长刀正中鲍承先后背,一下撕出几寸长的大口子,背上的肌肉一下都翻了出来,疼得鲍承先痛吼一声。雨水打落在那伤口之上,将他的后背全染成红色。
身受重伤的鲍承先知道跑不出去,如同受伤的头狼,发疯得和丁孝恭搏斗起来。
丁一刀下去,鲍整只手掌掉落地上;又一刀下去,鲍大腿动脉被割裂,如同装满水的袋子被一下剌个洞一样,血水喷出一条血线的直线来。
再一刀将鲍承先的右脚后跟剁开后,丁孝恭才收刀在手,大气也不喘一声。
还站在墙角捂肚子的宁完我见了直挺挺趴在地上,右脚后跟几近分离的鲍承先后,吓的彻底瘫软在地,两股不断抖颤,腿上的裤子也潮了,却不知是雨水打到还是他自己的尿湿到。
“放下刀剑,咱家饶你们不死。”
魏良臣的视线从二十多名鲍的亲兵脸上扫过。一众亲兵望着倒在地上的参将,一个个迟疑不决,但却是谁也没敢再挥刀。
魏良臣微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些亲兵,抬步走到鲍承先身边,任凭雨水打在他头上,俯身蹲下在鲍后背及脚部伤口看了看后,摇了摇头。
“阉贼,鲍某乃朝廷命官,你焉能杀我!……为什么杀我!”鲍承先挣扎着要站起,可右腿的脚后跟被整个切开,他根本无法用一只脚站立起来。
“咱家这人,杀的最多的就是朝廷命官了。”
魏良臣面无表情缓缓站起,右手微抬,立时有亲卫将刀递来,他执在手中,将刀放在鲍的右肩上,淡淡说了句:“想知道咱为何要杀你么,因为咱若不杀你,咱怕将来睡不着觉咧。”
话音刚落,长刀便狠狠的向鲍承先脖子砍去,“噗哧”一声,鲍承先的头颅向前滚了一尺多地,直直的对着宁完我,吓得后者“哇”的一声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轻轻一脚将鲍承先无头的尸体推倒后,魏良臣将长刀在尸体上擦拭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到屋内,一动不动的看着宁完我。
宁完我也呆呆的看着魏良臣,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何对方要杀鲍承先。尽管心中恐惧万分,但他却没有屈膝求饶,此人还是有些硬气的。
鲍承先待他不薄,不嫌其是边民出身,带在身边委以重用,使他不致受人嘲笑,这使得宁完我内心对鲍承先感激不尽。
如今鲍承先死于非命,他宁完我纵是再怕死,也断做不到向凶手屈膝求饶之事。且看这阉贼心狠手辣模样,当是不会放过他,故而于其被对方羞辱折磨,不如求个速死,如此也算死得痛快不负鲍承先知遇之恩。
魏良臣看了宁完我一会,忽的轻笑一声,很是平静的将刀放在桌上,搬来一只长凳子坐了上去,之后随口问了句:“李如梧在何处?”
宁完我扭过头去不答,脖子挺得硬硬的,好像置生死于度外般。
此时外面的风雨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