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8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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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学礼后来是在和后金军作战中力战殉国,其长子尚可进和其父一样也都为国阵亡,父子二人都是辽东的抗金名将,死的不可谓不壮烈。
  可惜,尚家不但出忠义之人,也出千古汉奸。
  尚学礼后来被他的敌人伪清追赠为“平南郡王”,便是得益于他的次子尚可喜——一个认贼作父,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大汉奸。
  魏良臣前世看过一本《汉儿不为奴》的作品,该书中尚家下场可谓大快人心。可惜,那只是小说家言。
  现实,却是忠臣无后,好男儿不杀奴。
  辽南地区土地却十分肥沃,汉民达百万之多,可以说是辽东的大粮仓。金州所在地区大致就是后世的旅顺和大连,这个地方在两百多年后是军事重镇,兵家必夺之地,然而此时却不受重视,驻兵并不多。
  天启元年后金军攻占沈阳后,相继派兵往南攻占了鞍山、海州、耀州、盖州、永宁、金州等地,但因为当时金军主力放在山海关方向,对辽阳以南地区并不重视,所以留下的驻守兵马不多,给了一个具有海权意识的明朝大将可乘之机,并最终崛起为一股严重威胁后金腹部的军事力量,鼎盛时,拥镇兵十万。
  此人就是治所在朝鲜皮岛的明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在天启元年至崇祯二年以前,金州、旅顺一带基本上是由毛文龙控制,并且以金、旅为基地向耀州、盖州等地游击,与在鸭绿江边的义州、宣州等地明军南北配合,极大的牵制了金军,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山海关方向(宁远、锦州)明军的压力。
  毛文龙未死之前,后金只能在山海关方向对明军展开一定攻势,但无论是规模和收获,都属于得不偿失,缴获有限。毛文龙死后,已更名为清军的满州军队却敢绕关大举入侵明朝内地,前后五次,斩获人丁百万之多,其他物资更是不计其数,极大增强了满清实力。
  由此可见,东江镇的存在对于明清战略态势的重大影响。
  毛文龙死后,东江十万明军陷入内讧、群龙无首的状态,将领们忙于争夺皮岛总兵的名号,相互攻伐,对上岸袭击金军再也没有兴趣,甚至还主动放弃了陆上的金、旅等地,这就使得毛文龙当年立足皮岛牵制后金的战略完全破产。
  东江明军不敢上岸,金军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没有水师,自然也不会下海攻打明军,金明双方就这么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倒也“其乐融融”。
  这个局面一直到明朝灭亡。
  魏良臣决定亲自来金州接人,便是要实地考察一下辽南地区的海岛,看看是否能够提前建立东江镇,或在几个大的岛屿上建立军事基地,储备粮食军械,以为将来大战同时发展为一条固定的航道,承担日后辽东、朝鲜的海贸。
  他有考虑过现在就进驻皮岛,但因皮岛实际控制在朝鲜手中,并且距离金州辽南有四百里,倘若在皮岛设海军基地,一来会惹国际纠纷(朝鲜),二来粮食、兵员、武器不便运输,所以他倾向的东江镇所在是隶金州的沿海岛屿。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到金州中左所把人接走。
第0003章
东江群英
  金州老虎山是小黑山余脉,此地多为丘陵,成化年间辽东都司在山脚设了一卫堡,立为百户所,属金州中左所治。
  然现在这被当地人称为二十里堡的百户所早已荒废,地方被千户所卖给了一商人用以伐木场,断断续续百年下来,也不知换了多少主人,时至现今周边已是无木可伐,故而彻底荒没。
  可就在月前,这二十里堡却突然热闹起来,原因是卫城那边陆续运了很多人安置在此处,数目大概有千余之多。
  人被安置在此处后,吃的喝的都是由卫城和千户所那边供给,这些人在二十里堡也都老实,不扰民,和左近百姓处的还算融洽,因而有不少百姓大着胆子将自家的特产挑来堡里卖,生意还很红火。
  不到半个月,村民们自发在二十里堡这边形成了赶场,在和这些外地人接触的过程中,有人发现他们当中不少人并非汉人,而是蒙古、女真人。不仅如此,还有降倭。这些人说他们是在金州等海船的,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去南方,说是去当什么天子亲军。
  村民们对此并没大惊小怪,因为辽东这片本来什么人都有,就金州卫城那边还有不少从北边来的熟女真做买卖的,至于降倭,虽然大部分人没见过,可听也听过,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这帮子鞑子和倭寇说要当什么天子亲军,村民们就感到好笑了,觉着咱大明是没人了还是怎么,啥时候皇帝老子的亲兵要你们这帮外人来当了。
  笑归笑,管你是什么人,干什么去的,只要买东西给钱就行。二十里堡的买卖继续,生意也依旧红火,可几天前,突然来了一队官兵强令村民不许再靠近此地,也不得再和里面的人交易。
  起先,村民们不当回事,等到那队官兵突然动手打人强行驱逐后,他们才意识到官府的禁令是真的。
  官兵除了不许村民再接近外,也不许堡子里的这千余人外出,这让营地里的人有些惊慌。
  他们的头领曾试图和官兵交涉,但对方并不理会,甚至还毒打了这些头领。之后,又有一队官兵从卫城那边赶来,将二十里堡围的水泄不通。
  这让营地中的人感到惊恐,他们中大部分人虽然都曾上过战场,可赤手空拳又如何和这些官兵对抗。而且现在的情况和他们来之前收到的命令完全不同,这让他们在惊恐同时也是困惑万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官兵虽然限制他们行动,但粮食还是提供了。只要给吃的,就说明不会要他们的命,这让营地中这千余汉子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天还未亮,大队官兵突然冲进营地,然后勒令所有人排队到官道两侧。就这样,上千汉子被官兵驱赶着排队走出营地,然后一排排的坐在官道两侧,数百名持铳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刚开始,官兵只让营地中的人坐在地上不要乱动,说话什么的并不问,但不久之后金州过来一个参将,见着这乱哄哄的场面立时将先前负责的军官们训斥了一顿,后这些坐在官道两侧的汉子便被强令不许喧哗,也不许抬头,谁要不服从立时就遭毒打。
  偶尔有人忍不住敢抬起头,马上就会被身后的士兵从人群中拖出施以一顿毒打。如此几人后,人群再也没有人敢将头抬起,偶有几声实在憋不住的咳嗽声。
  尽管如此,士兵还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不时将明晃晃的刀剑在手中挥来挥去,以此威吓这些汉子不要乱动。
  从军官们着急等待的样子来看,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快要中午时,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一支队伍,打着旗帜缓缓向这里行来。
  队伍最前方是上百骑兵,这昭示着来人身份非比寻常。随着队伍越来越近,等侯的军官们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金州来的那个参将更是有些紧张的低声吩咐,让下面人整顿好自己的兵丁不要再随意走动。
  几个军官领命下去后,很快就大声吆喝各自的兵丁从人群出来,然后在人群后方列起阵势来,有模有样。
  参将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见那些低着头坐在官道两侧的家伙们,嘴角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露出鄙视的目光,再之后,缓缓看向一直沉默立在身后的游击尚学礼,闷声道:“等一会七爷过来,你自个向他请罪。”
  尚学礼脸色难看,并未吱声。那参将也懒的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快步向前走去。七爷难得来金州,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对方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
  待这参将离开后,一个年轻的军官方才走到沉默的尚学礼边上,低声道:“爹,李如梧来了,怎么办?”
  尚学礼摇了摇头,心头沉重,如果这些人出事,他真不知如何跟老恩主交待。为难之下,只得和长子可进说道:“见机行事。”
  远处,同样也有一个中年人在说这四字,不过他刚说话,边上一个满脸凶样的汉子就骂了句:“见机行事个屁!他娘的,早知道这样,我就投我大哥去了。”
  “投你大哥?哼,怎么,刘老五,你要学你大哥刘兴祚替建州人当狗?”那中年人有些气恼。
  “给建州人当狗总比在这受窝囊气的好。”那名刘老五的汉子咧了一句,“老子投我大哥,跟你个牙行有什么说道的。”
  “我做牙行,也是正经买卖,不曾欺负哪个,不曾骗得哪个,总比你大哥给建州人做狗的好。”
  中年人叫沈世魁,是沈阳右卫左千户所的,从前一直在沈阳做小买卖,用辽东人话讲叫“买头牙行”。
  因为做人老实,做生意厚道,沈世魁一直小打小闹发不了财,家里日子难过,所以平日也在沈阳中卫下面帮人点卯。也不知在哪听到这卫里飞虎军那帮人要被调到南边当亲军,细一琢磨真如此的话也是个出路,便托人弄了军籍跟着这帮人来到金州。
  而那年轻的凶汉叫刘兴贤,他家里兄弟七人都是开原的。大哥叫刘兴祚,二十七岁的时候因没有入学冒用衣巾叫开原镇将给打了,所以一气之下带着他们兄弟几人投了建州奴尔哈赤。
  因刘兴祚才干出众,且“伶俐善解人意”,深得奴尔哈赤器重与赏识,被分到大贝勒代善的正红旗。不过刘兴贤这人却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在建州那边呆的不舒服便偷偷跑了出来当马匪,前几年叫高淮的飞虎军给收了,后来一直跟在张虎身边,这次也和飞虎军其他人一起来到金州。
第0004章
边将岂可事内臣
  只是刘兴贤没想到好好的事却变了卦,张虎走时跟他们说的明白,到了金州等些日子自有人来接他们南下。而且金州中左所这边的游击是杨镐大人的旧属,一应都会照应,大家只要安心等侯便是。可不曾想前头还好好的,后头却变了。
  眼瞅着金州这边把他们都当囚犯看待了,刘兴贤的性子自是受不得。他是发了狠了,真个要是天子亲军当不成,他就还回大哥那。这几年他大哥刘兴祚在建州混的不错,已经当了协领,手底下管着不少女真兵呢。
  沈世魁心里也嘀咕,他和刘五他们不同,这帮人原先就没个底子干净的,飞虎军那会又把辽东各卫得罪干净了,这会被人当成贼人看天经地义。可他沈世魁却是本份了三十年,一直小心做人,老老实实的,这要是被官兵当成贼人看待,真是冤枉的紧了。
  尤其叫他着恼的是,刘老五说什么去投建州,真个好汉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哪能投鞑子嘛!他听着就来气,若非官兵看着,他都恨不得痛揍刘老五一顿。可现在,除了嘟骂两句,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他连家都回不了。
  “行了,你们俩少说几句,想叫人家拖去打么?”有人出面制止二人争吵,这人叫杜正,原是张虎的亲兵,后来做了队正,刘兴贤和沈世魁都是他手下的。
  “你也是的,说人家沈兄弟是牙头干嘛,人家不过是做些小本买卖,哪是那种该杀的牙头。”
  杜正低声训了刘兴贤一句,又侧脸对沈世魁道:“你也不要说他大哥给建州人当狗,这事我是晓得的,他大哥刘兴祚人还是不错的,当年是走投无路才去的建州,听说一直想回来。”
  沈世魁对杜正还是敬服的,当下不再吱声。
  刘兴贤别人不怕,却怕杜正,因为杜头祖上是蒙古人,脾气暴的很。他将头低了下去,却有些不甘心的嘟囔道:“杜头,看这情况,咱们多半去不了南边了。”
  杜正没有吭声,捅了捅身边的一人,轻声问他:“刚才过去的是鲍承先么?”
  那人点了点头,道:“是他。”
  沈世魁好奇问道:“杜头,鲍承先是哪个?”
  “山西鲍家的人,在盖州做参将。”杜正随口说道。
  “盖州的跑金州来做什么?”沈世魁不解。
  杜正摇摇头,他不知道鲍承先为何跑金州来,但他知道前头那支过来的队伍中肯定有大人物,要不然鲍承先不会这么郑重其事。而金州这边对他们一反常态,很有可能就和这来的大人物有关。
  ……
  官道上有一帮人的坐姿和飞虎军不同,飞虎军是一屁股坐地,他们却是盘腿而坐。这些人看起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像一群要饭花子似的,一个个神情也很麻木。这些人都是降倭,原辽东巡抚杨镐将他们从各地调拨而来,一共不到六百人。
  按杨镐的安排,这些降倭将和飞虎军余部一起被调往南方,补充他那学生在江南建的大明皇军。如果计划不变的话,这些降倭将有很大的机会回到家乡,然而现在,和飞虎军余部一样,他们的命运再次变得叵测。
  这一切,只缘于京师的一场交谈。
  交谈的双方都在同一时间采取了行动,魏良臣刚刚离开宁远伯府,府内就有快马直奔山海关而去,一封李成梁的亲笔信被送到了任广宁都司的七子李如梧手中。
  接到父亲的书信后,李如梧便立即安排人给盖州参将鲍承先去信,要其赶往金州控制局面。随后又亲自从广宁启程赶往金州,速度和从天津出海的魏良臣大致差不多,相隔一两天。
  李如梧此来便是要亲自处置降倭和飞虎军余部,在此之前,辽东巡抚张涛默认这些人统由李家处置。至于如何处置,李如梧自得了他爹的授意,欲将为首者诛之,余部分散打于李家各处,或充为家丁,或充为奴仆,总之,断不让这些人落在魏良臣手中。
  金州这边是昨天得到确切消息,因而鲍承先立即安排下去,带人来迎李如梧。他鲍家虽也是山西将门,但毕竟没落,不及李家势大,鲍承先又是在辽东当官,自是要和李家拉好关系。
  其门下有个人名宁完我,原是辽阳的边民,颇是精通文史,因而鲍承先便收他在门下帮着做文书等事。
  鲍承先原先对是否完全按李家意思办事有些不决,毕竟要人的是宫中的太监,很受天子信重,但宁完我一语就消了他的犹豫,谓道:“今将军在辽,前程系于辽事,而辽事系于李家,岂能事那内臣?若将军摇摆不决,则李家必恶,使科道奏将军私事内臣,则将军不仅前程不保,性命亦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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