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750部分在线阅读
发生什么事了?!
隆平侯张国彦他们都是色变,惶恐不安的向那巨响起传来之处看去。
但见六七里外,有如巨柱般黑烟腾空而起。
“老星台!”
应天知府潘斌隆脸都白了,那黑烟腾起处不是数里外的观星台又是什么!
“魏阉,你干什么了!”忻城伯赵世新惊骇喝问。
“稍后伯爷便知。”魏公公淡淡道。
很快,隆平侯他们和潘知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坊门东七里外原由南京钦天监建成的一处观星台被炸毁了。
众人得知之后都是骇然,均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老星台是洪武年间和南京城墙一起修建的,方圆数十丈,高达两百余尺,堆身堆基皆是用修城墙的砖头筑就,虽早被废弃,但两百多年下来却依旧固若金汤,甚至比之内外城墙还要坚固。
然而现在却叫炸塌了!
这魏阉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
隆平侯张国彦第一个想到魏阉能炸得了老星台,就能炸得了南都的城墙,瞬间勃然色变,怒喝一声:“反了,反了!魏阉你敢炸太祖陵寝之地,你这是公然造反!”
“造反的是你们!”
魏公公狞色陡现,厉声喝道:“咱家是钦差江南镇守中官,尔等却欲袭杀咱家,又杀害天子亲军,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你!……”
隆平侯一滞,他万万想不到魏阉竟将此事当众说出。
魏公公冷哼一声:“念!”
宋四宝上前摊开名册,一一宣读,却是南都二十八家勋臣名单。
魏国公徐弘基、隆平侯张国彦、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应城伯孙廷勋、诚意伯刘荩臣、忻城伯赵世新、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
“凡在册各家,须于明日午时之前来此交银,若不然,咱家自入城去取!”
魏公公说完,拂袖而去。
他不是虚言恐吓,他是真敢炸南京城。
第0904章
犯太监者,虽远必诛!
事未了,不能拂衣去。
在展示了强硬立场和足够实力后,魏公公不得不跟内守备厅的陈公公坦露心迹,并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首先,陈公公表达了对小魏同志今日表现的质疑,并对小魏同志的“暴力催收”表示了不满。
“你炸了老星台,没人说你,可你若把南都城墙给炸了,莫说咱家了,便是刘公公都保不得你!”
陈福公公很生气,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大家聚到一块来,把事情好好解决下。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帮子勋臣冲着刘公公面子,怎么也能多拿个十万八万的,你小魏也不要过于贪心,见好就收得了。
是,你有损失不假,可那帮人也有损失!
旁人不知道,他陈公公能不知道,六千多人去的,拢共才回来一百多。
这还不算那两个侯爷和两个伯爷,外加一个溧阳铁场呢。
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小魏气是出了,现如今不过是想捞些实惠,得些银子,那大家就各退一步,把事情圆圆满满的解决掉。
至于后头的事,那是后话,先紧着眼面前的办吧。
可你小魏倒好,答应的六神六通的,屁股一转却闹这么一通来。
怎滴?
你还真寸步不让,非要把南京城给炸了,带着你的兵挨家挨户去收钱不成!
这不胡闹嘛!
朝廷能容?
皇爷能容?
南京城,那可是太祖陵寝之地,乃是大明陪都,南直隶乃至东南军政要地!是你个太监说炸就能炸的么!
更何况,你小魏勒索的还是开国功臣之后,这两桩事加一起,你小魏几个脑袋经得起砍?
莫说你不过是个六品的江南镇守中官,就当年那王振、刘谨司礼大红袍,又哪个做得出来的?
陈公公真是好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魏待他不错,实不忍这年轻后生犯二愣子气,硬把个大好局面给弄崩了。
搁他的意思,只要小魏知错,软一软,这件事他还能帮着补救。
魏公公态度很好,任陈公公说着,一句不反驳,可心里面却总在想这事有什么干不得的?
早些年天顺年间,那大太监曹吉祥还敢带兵造反想当皇帝呢。咱这后生晚辈炸个城墙,收拾帮没实权的勋臣算个屁事啊。
不过也知人陈公公是好心,所以他没犟。
等陈公公讲完后,方才请人莫要生气,叫人上茶之后,方才叹了一声,说了句:“好叫陈公公知道,咱今日所为,却非为咱自个,而是为陈公公,为刘公公,为咱这些宫中苦命人啊。”
“怎还和我们有关系了?”陈福纳闷了,这事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啊。
“当然有关系!”
魏公公斩钉截铁,决定给陈公公讲一讲阶级斗争的道理。
“……咱们这些人和那些人不是一条道,走不到一块,尿不到一壶。从前都说外戚干政,宦官祸国,可陈公公可曾听说这外戚和宦官搅到一块去的?所以啊,咱们宫中人是一个阶级,他们这帮子勋臣又是一个阶级,那外戚么则另一个阶级……”
为了让陈公公能够理解阶级对立的概念,魏公公说今道古,将宦官、勋臣、外戚、官员士大夫细分为四个阶级。
某些时候,这四个阶级又可以合并为两个阶级,但这不是魏公公今天要讲的重点。
他只是想陈福清楚一点,他们和南都城这帮子勋贵不是一伙的。
内守备刘朝用是内书堂的首魁出身,手下用人自是重文墨。陈福是头次听到这阶级划分,但一听就懂,他们这些太监的确和其余三个阶级不是一伙。
小魏话糙理不糙啊。
“每一个阶级中的人,都在他们的阶级中有地位有生活,脑袋里想的,嘴上说的,手上做的,无一不是为他们的阶级谋利,绝不可能为另一个阶级着想的。”
为了验证自己这句话,魏公公问陈福,可曾听说有勋臣子弟自愿净身入宫的。
这肯定没有啊!
本朝两百余年,倒有三个特例。可一个是犯事被阉的进士,一个是自愿净身的武官之后,一个是为了前途搏一把的县中学校长。
特例这玩意,不能当普例。
最起码,没听说哪个侯爷、伯爷家的公子哥引刀成一块,不负小小鸟的。
为何会这样呢?
这就是阶级的缘故了。
陈福听着若有所思啊,但还不透彻。
于是,魏公公敲小黑板,标重点了。
“原因还不是我等皆是苦命人么!那勋臣阶级家的子弟自幼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里体会得了我等的苦衷啊……”
忆苦思甜,魏公公明确告诉陈福,他们宦官这个阶级就是从百姓中来,从最贫苦的百姓中来的,所以他们和百姓是一个阶级,是代表百姓利益的阶级。而那些勋臣们,自出生起,就是站在百姓利益的对立面!也就是站在他们这些太监的对立面!
二者之间的矛盾不是简单的权钱矛盾,而是阶级矛盾。
勋臣子弟为什么不净身入宫,不是宫中不收,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么。
当太监的为什么能代表百姓利益,因为他们就是从百姓中来的!
几个阶级中,谁最见不得百姓受苦?
答案,还用魏公公说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