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4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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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想通了这节骨眼也没用,远水救不了近火。
  陈公公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凑出来。
  小王八蛋跟个瘟神似的,银子不到手能走?
  然而,叫他老人家一时半会上哪凑五十万两。
  陈增在山东任官近二十年,生发不少,但生发来的银子大头要输入内库,余下的还要打点京中大小衙门,真个落在陈公公手头的也就不到三成。
  这三成嘛,算下来倒也有个百八十万两,可真要他拿个五十万两现银出来却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部分钱都叫他买了地,置了业,剩下的就是古董字画这些,仓促之间叫他堆个五十万两出来,杀陈增一刀都做不到。
  就上回从程守训那索要的几十万两也不都是现银,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后来李三才狮子大开口,陈公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钱凑齐送去,买个太平无事。
  如今,却又要凑钱,难度自然极大。
  ……
  对于陈公公的难处,魏公公比谁都明白。
  如今之大明,银子是多,可又少。
  原因是白银从来不是大明的官方货币,大明自始至终的法定货币都是宝钞和铜钱。
  永乐年间对铜钱的铸造颇有成效,使铜钱在永乐年间得以全国性、广泛流通。然而永乐死后,由于铜矿的缺乏,金银作为货币的替代品再次浮出水面。
  大明对金银代替货币流通是打击的,事实上,金银却渐渐取代铜钱成了民间流通的主要货币,哪怕官方不承认,事实却如此。
  嘉靖以后,日本的白银大量流入大明,很多富人家庭收藏白银保值,换言之,白银在富人手里等同于后世的外汇,对此,朝廷是毫无办法,也没有任何卓越有效的调控能力。
  隆庆开海以后直到现在,海事在某种程度上又被掐断,大量的海洋利润被沿海士绅霸占,而这些利润所得的大量白银自然不会输入到国库,也不会流通到民间,因此,明明大明朝现在有的是白银,可看起来白银却好像都消失了。
  张居正变法时,曾改革实物收税,改以提倡白银交税,但实物税依然是大头。而且越是有钱人,就越倾向于交纳实物税,此尤以江南富户为重。原因便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区,粮食、丝绸产量高、又有漕运之便,交纳实物税很轻松。若转而交纳白银,折算下来反而不及交纳实物来的便宜。
  偏远地区的百姓因为实物过少,商品不丰富,就只能交纳白银来抵税,这些白银千辛万苦收回来,也没到国库中去,而是在地主和商人手里。
  前者把持粮食,后者则懂得利用白银和米价的差价,于是纷纷赚得盆满钵满,最后,银子就都进了银窖,退出了商业流通。
  没有硬通货币,铜钱又极度缺乏,上至朝廷,下至民间,便出现奇怪现象。
  穷,都穷。
  唯中游的地主商人富,富的流有。
  朝廷穷,边防便不利。
  百姓穷,便要寻个活路。
  内忧外患之下,这大明朝便轰然坍塌。
  因而,魏公公这次主持海事,就一个任务——搞钱,搞来大量的白银输入商业领域,输入民间,想尽一切办法使明朝的经济变得真正活跃。同时,靠这些白银从海外大量收购粮食,于西北、辽东、京畿广建粮库,缓解即将到来的天灾。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想要这项工程有所见效,非二十年不能为。
  这是建立在全盘不能烂的基础上,若只建立在恢复基础上,则只需稳住长江以南便可。
  然,那死伤太多。
  陈增是个太监,做太监的有个通病,钱再多也不喜欢在手里捏着,而是无论如何也要买地置业。
  太监,对于银窖藏银是不感兴趣的。
  田产,才是公公们最喜欢的东西。
  说起来,这也是公公们心底最大的痛。
  他们为何成了太监,还不是因为穷,因为读不起书么。
  穷困的根源便是无田无产。
  所以,公公们对于田产有着异乎寻常的钟爱,只要有了田产,公公们就能看着后人走上他们最向往的道路。
  所以,魏公公知道陈增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然而分期付款和打欠条是不可能的,真这样干了,他魏公公前脚走,后脚陈公公就能翻脸无情。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刀在手,天下我有。
  扣人!
  魏公公二话不说就留客了,运河上好吃好喝好玩的多着,好听的也有,只要陈公公赏脸移步就行。
  陈公公没想到魏公公压根不让他走,满是笑容的脸僵在那。
  凝重的气氛中又带了些许尴尬,些许尴尬中又带了些许愤怒。
  最终,陈公公的怒火没敢发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他带来的那百来随从,远不足以将他陈公公解救出去。
  “魏公公请!”
  “陈公请!”
  “宾主”双方把手言欢,即便再各怀鬼胎,这当功夫也是做主面子功夫。
  上船之后,陈公公就接到了任务单。
  魏公公请他列个清单,哪处有金,哪处有钱,哪处有铺子,该何人去领,都一五一十写明白。
  陈公公明白这是应有之意,不把钱凑出来,他哪都不去。
  所以,很是老实,提笔就写。
  不一会,就开列了两张单子来。
  魏公公就在边上看着,他觉得自己倒像是纪委的,正在奉皇爷之命监督陈公公申报个人家庭财产情况呢。
  以后要是能当了大佬,定在内廷开设监察衙门,不察外朝,只计内官。
  山东大佬的豪富让魏公公开了眼界,一个山东矿监都如此了,况别的矿监税使。
  况天下,不止这些矿监税使,还有好多镇守公公呢。
  只是,要计内官,非秉笔大珰不可。
  还得提督东厂才行。
  要不然,就是经国公子沪上打虎了。
  可惜,魏公公知道自个这辈子怕是很难入司礼监了,因为他底细不干净。
  陈增估摸开出的单子够凑足五十万两银子后,便停下了笔。
  魏公公忙请陈公饮茶,朝小田打个眼色,后者立即拿着这些单子下船上了岸。
  岸上,自有人处置。
  陈公公被人扣了,手下的狗腿子们肯定得捞人。
  很快,打马声不断。
  不时有人拿着陈公公开出的单子飞马取钱。
  ……
  等着别人送钱来的滋味,无疑是世间最美的事。
  看着首批运来的成箱金银,魏公公眼都看直了,人也痴了。
  秀芝姐也痴了,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洛洛儿反倒不看重这些东西,因为她明白这些东西不是她的,如果她想要的话,只能从良臣这个小男人身上讨取。
  这两天,佟佳氏有点遗憾。
  遗憾的原因是她的月事又来了。
  而在此前替舒尔哈齐守节结束后,佟佳氏瞒着小男人偷偷服用了建州的秘方,这秘方是萨满们用来催促女人生孩子的。
  可是,不知为何,这方子竟然没在她身上起效果。
  初始,佟佳氏只以为份量不够,日子不够,可几月下来,肚子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就不能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能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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