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4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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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执迷,误了自身,也误了同僚。
  “叔时书信数封,我本应看透,可看透又如何。这朝中,真的是要圣贤么?”李三才不以为然,“便说他们攻击叔时那些条据,有哪几条可摆上台面……我之士大夫讲学难道不要花钱,出行不要花钱,若无供奉,岂有圣贤之道,岂有传道之时……又说我奢靡,然我自有钱,于他们何关?”
  邹元标知道李三才这是性子来了,也不便说他,只说了件事。
  “近日有风闻,说你收了陈增四十万两白银,可有此事?”
  闻言,李三才色变:“何处听来的消息?”
  邹元标不答,只问他:“是否有此事。”
  “这……”李三才有些迟疑,继而叹了口气,“我是收了他钱。”
  “你怎如此糊涂!”
  邹元标又气又急,虽知这事肯定是真,但真从李三才嘴里确认,还是忍不住有些愤怒。
  “尔瞻兄莫要如此,当时我也是一时糊涂。”
  李三才也是后悔,当初他确是起了贪财之心,才敲诈了山东矿监陈增一笔。
  事情是这样的,李三才做漕运总督时,有人至总督衙门状告程守训。
  程守训何人,原一屠夫也。不过却是首倡矿监税使,被皇帝特封为中书舍人,值武英殿。后随太监陈增赴山东开矿,敛财甚多。
  告状之人有很多证据表明程守训胡作非为,李三才接了这状纸,本应秉公处理,就算他不能处置程守训,也当上报。然而,他却没有将此事奏禀,而是派人去请山东矿监陈增赴宴。
  收到漕运总督、凤阳巡抚、东林李大相公的请贴,陈增自是受宠若惊。
  别看他是山东矿监,在皇帝心目中份量很足,可说到底不过是个阉寺家奴辈。而李三才是什么人,封疆大吏,皇帝重用之人,东林党的擎天柱,天下读书人仰望的存在。
  这等大人物请他一个太监赴宴,陈增自是激动万分,兴奋的就带人去赴李大相公的宴席。
  在酒席上,李三才先是客气了一番,碰过几次杯后,才从怀里摸出几封信函,递给陈增,然后说有人揭发他属下参随程守训私设公堂,勒索商民。
  陈增愣了下,扫了桌上的信函一眼,自是想也不想就替程守训开脱。说什么替皇爷征税太难,地方刁民太多,他们所干都是得罪人的事,告状的多了,司空见惯,总督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事实上,陈增真是见的多了,这些年,告他的,告程守训的,告其他参随的状纸,他都看得烦了。
  不但是他这边,各省矿监税使哪个不被告。
  可真要是一告就走,就撤,就关,就杀,又有谁替皇爷办事呢。
  皇爷真要信你们这帮外朝官,何必用咱们这些家奴呢。
  陈增眯眯带笑。
第0562章
李大相公成了李相公
  李三才也是官场老油条,自是知道陈增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程守训,反将陈增一阵夸赞,说他出任矿监以来,却是廉洁干练,堪称各省税使之首。
  这一番话说的陈增飘飘然,十分中听。
  不过,李三才很快话锋一转,摇头道:“只不过,陈公却是不知,你手下那程守训确是有些不堪,告他之人非是诬告,而是实告。”
  “哎,诬告也罢,实告也罢,都是刁民,中丞何必理会,来,吃酒,吃酒……”陈增说着就要举酒杯。
  李三才却笑着示意不急,续道:“陈公不妨听本官说完。”
  “那……好吧。”
  陈增放下酒杯,心里烦燥,这李大相公莫非叫他来赴宴没安好心。
  “陈公可知,这程某人贪污银两多达六十万余。此外他掠夺的古玩珠宝真是数不可数,占得的房产商铺亦是惊人数字,这些,陈公难道真不知道?”李三才诧异的看着陈增。
  “还有这事?”
  陈增呆住了,他真是不知道程守训贪了这么多,忙问李三才是从何处得知的。
  “陈公自己看吧。”
  李三才示意陈增自己去看那几封信。
  陈增打开一看,几封信竟然都是程守训贪污的证据,条条细列,于哪日得了多少银,于哪日抢了多少物,详细的很。甚至于几处程守训藏钱的地方,都给标的明明白白。肯定是内鬼,程守训下面人给揭发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清楚。
  这下,陈增心里就骂开了:好你个姓程的,手真够黑的,咱家这么信重你,让你独当一面,你却拿咱家当三岁小孩耍!……你娘的,六十多万两,咱家和皇爷拿的都没你多呢!……
  “照本官看来,日后要坏公公大事业,降祸于公公的,必是此人。如今程某的劣迹已昭然若揭,他就像个出笼不久的一只老虎,公公何不亲自缚虎而献出呢?”李三才知道陈增已然对程守训动了肝火,适时引诱。
  “这等无法无天之徒,不治他……”陈增突然紧闭嘴唇,声音戛然而止。
  家丑不可外扬,况牵涉这么多钱财。
  陈增暗道程守训虽说是吃了独食,自己搂的银子不及他十分之一,但毕竟是一家子的事,以前不知道,任他独吞。现在知道了,这些钱又岂能还是他程守训的。
  只要把人叫来,摆出威风,他程守训还不乖乖听话。
  若不然,一道密奏上京,休说你不过是个中书舍人,就是封疆大吏又如何。
  但要按李三才的意思来,他陈公公哪来的好处?
  一介屠夫不可怕,可怕是这位李大相公。
  陈增心眼也活,要不然也不会抢上这个山东矿监的肥差。
  很快,他就品出点了味道。
  李三才真要是想治程守训的话,叫他来吃什么酒。
  “中丞有话不妨明说。”
  “本官该说的已经说了,还好这状纸落在本官手中,若不然,陛下龙颜大怒,程守训固然要掉脑袋,陈公这边也是前程尽毁。往轻了说,凤阳守陵,往重了说嘛……”
  “明人不说暗话,这程守训咱家回去就治他。不过此事中丞可否替咱家摆平,咱家……”陈增一咬牙,“程某人的家财,咱家给中丞一半。”
  李三才笑了,什么也不说,只要陈增吃酒。
  双方俱是清楚怎么回事。
  陈增回去之后,立时叫来程守训,一番恐吓,程守训一五一十吐露,最后被迫献出大半财产,只留了几万两和几处房产。
  要不是因为这程守训是皇爷亲封的中书舍人,处决他会生出风波,导致宫中派人调查,陈增断然不会留他。
  真是钱财动人心。
  得了几十万两银子和无数珍宝后,陈增眼也直了,他辛苦干了七八年矿监税使也没挣这么多,真要把这么多钱分一半给李三才,他怎么想都不甘心。
  于是,他先派人送给李三才十万两,余下的想着先拖一拖,寻个借口糊弄过去。
  然而,李三才却比他还精。
  陈增走后,李三才就考虑到钱财动人心,陈增真从程守训那里弄来巨款,到时未必就会兑现诺言,甚至可能把钱交一些进京,以此换得皇帝沉默。
  皇帝都不管,他这边自然不可能有进项。
  李三才心生一计,命人去找一名遭过程守训鞭笞的程家奴仆,让奴仆到李三才的总督衙门出首,揭发程守训缝制龙凤袍服,打造凤冠辂车,有谋反之心!
  这些当然是假的,程守训只是贪财,哪会有谋反之心。
  但,真与假并不重要。
  陈增惶恐了,贪财和谋反性质可是天壤之别。
  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但是李三才要拿此事大做文章,却有的他受。
  此时李三才抓住时机,又修书一封给陈增,在信中表示,自己将上疏保荐,推举陈增为司礼秉笔太监。
  陈增知道这是李三才的鬼把戏,以他的资历暂时还轮不到他进京晋秉笔。李三才此举分明就是诱他进套,逼他拿钱。
  再不甘心又如何,只好捏着鼻子进献了二十万两给李三才。没想,随后李三才却派人过来,说借款十万用于整修运河。
  这都公然上门要了,陈增能不给。
  前后四十万两,总算换来双方相安无事。
  什么龙凤袍服,也不存在了。
  那些揭告此事的人,也不存在了。
  有关这件事的详情,李三才自是不好意思和邹元标说,吱吱唔唔,断断续续点了大致。
  “此事我能知晓,别人就能知晓。道甫,这事可大可小,你自己三思吧。”邹元标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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