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校对)第347部分在线阅读
“舍人这办事处名字取得古怪,不过看着倒是有些派头。尤这院子中两面长幡,很是显眼。外人不知道的,还当舍人乃是宫中大珰呢。”
李永贞打趣道,“朝廷心腹”、“内廷股肱”这八个字,显然是小魏公公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然而,看着也真是别出心裁。来时,他也里外看了,发现有工人在忙碌,打造什么,看着很是奇怪。
“这不也是为了皇爷的差事嘛,公公是知道的,我这一穷二白,想要把事做起来,总得先叫人信着才行。所以嘛,面子货,面子货……”良臣哈哈一笑,叫外面上茶,问李永贞来访的目的。
李永贞笑了笑:“听说你这办事处险些叫东厂给砸了?还闹出了几条人命来,要不是南镇的田镇抚,舍人多半就入了东厂了?”
良臣苦笑一声:“不想连公公你也知道这事了。”
李永贞微微一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师就这么大地,内廷也无非宫中和厂卫,东厂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舍人以为宫里的都瞎了聋了不成。”
“那倒也是。”良臣点了点头,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他本良人,奈何做贼。
无奈说了句,“这祸事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至今我都想不通为何。”
“今天我来,一是来看望舍人,二也是奉金公公之命,给舍人一些提点。”李永贞道明来意。
“噢?公公请说!”
张诚那里倒是对良臣说过几句,可云山雾照的,跟打哑迷似的,尽叫人瞎猜蒙蒙。李永贞专门过来为他解惑,良臣自是心喜,他现在迫切需要第一手和最准确的情报。要不然,总是身在局中,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是被动的很。
“东厂与你过不去,乃是因为你那内官监的掌印曹元奎。舍人有所不知,这位曹公公乃东厂内四档之一。”李永贞一言就挑明了背后主事者的身份。
良臣知道他那单位的领导肯定参与这件事了,因为赵进朝说过。只是听到这位曹公公还是东厂的大档头,心里还是颇为惊讶的。于前世印象中,东厂的大档头那都是武功高超的角色,非一般人可以对付的。
“我与曹公公连面都不曾见过,却不知他为何与我过不去。”这话也是多问的,赵进朝那日可是气焰嚣张的将曹公公挂在嘴边的。傻子也知道这曹公公肯定是赵进朝的后台。
李永贞道:“曹公公名下有一干儿,那人你可是识得的。”
“谁?”良臣眉头一跳。
“赵进朝。”
良臣吐了口气,终是确认了根子就是出在西华门外见义勇为这事。
“你打了赵进朝,就是打了曹元奎。曹元奎能与你罢休?”李永贞嘿嘿一声,“况舍人你这次可是得罪了宫里好多人,大家伙都说你吃里扒外呢。”
“我也是见不得那赵进朝胡作非为,驸马爷可无辜着呢。”良臣摊了摊手,不说是驸马爷,就是换作其他人,除非没见着又或没力量干涉,否则都要是搭把手的。
“永宁公主昨天进宫了,寿宁公主府的事,皇爷也是知道真相,那赵进朝已交落安乐堂发落,想来不死也得掉层皮。只是这样一来,曹元奎与舍人这仇,就结得更深了,以后可得好生防着些。”李永贞好心提醒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些小人。只是,我固然得罪了曹元奎,他也不致使动东厂对付我吧。难道他不知我这差事是皇爷钦口交办的?”
一直以来,良臣依仗的就是万历这张牌,可却发现有人不怕他这张底牌,这就涉及到根本问题了,不能不重视。
“皇爷每年点派出去办差的可不止你舍人一个,况你这海事从来不曾有,一些人不当回事呢。更况,和马上要进京的那位税使公公比起来,你魏舍人这个摊子实在是无足轻重的很。”
良臣脱口道:“天津马堂?”
“你也知道此人?”李永贞有些意外,随后点了点头,“马堂下月就要入京晋秉笔,为这位子,他给皇爷上贡了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就能买个秉笔太监?”
良臣愣在那里,好便宜啊。想到王永寿说五万两可以买个镇守太监,他颇是心动,要不就别不辞辛苦出什么海了,想法子骗个二十万直接跟万历买官得了。等他当了秉笔,债主们难道还敢逼他魏大珰还钱不成?
第0450章
问问小舅爷好了
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
二十万两,良臣寻思着自己要是把海事债券发行出去,未必就弄不到了。
这年头,实业不太好做啊。
拿这笔巨款下海从基层做起,倒不如直接孝敬万历,弄个好位子得了。
怦然心动。
“你以为只这一笔?”
李永贞见良臣一脸心动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马堂于天津、临清设关税十年,每年都往宫中递解数十万两银,很得皇爷信重,可不单这二十万两就能买个秉笔这么简单的。”
“这样啊……”
良臣有些扫兴,细算开来,马堂这家伙岂不是十年给万历孝敬了几百万两?赶得上一场大征所需费用了,难怪矿监税使在万历年间这么吃香,这么嚣张,也难怪万历铁了心的往外派公公。
反过来一想,没有马堂,天津和临清这两处京杭运河要道关卡,又能给万历的内库带来几毛钱呢?
马堂给万历孝敬了这么多,自己又弄到多少呢?
五五怕是有的。
这样一算,还是做实业有前途。
海事,可比矿监税使有挣头多了。
良臣息了转行的心思,决定老实做他的海事。
人嘛,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不能图眼前一时之利。
李永贞告诉良臣,曹元奎就是马堂的结拜兄弟。
宫里流行认义子干儿,同样也流行结拜。如二叔就有两个拜把子兄弟。
“曹元奎能在东厂任内档,就是马堂出钱替他买的。”李永贞道。
良臣明白了,只是仍是不清楚曹元奎收拾他和马堂又牵上什么关系。
“你是金公公保举的,而马堂素来与司礼监诸位秉笔公公不和。先前马堂曾几次有机会入京晋秉笔,都被司礼监诸位公公给挡了回去。如今他终是得了皇爷首肯进京,诸位秉笔公公自是要防着他。”
说到这,李永贞更是告诉良臣一件秘事,马堂这次回京不但但是任秉笔,更在图谋提督东厂太监一职。而司礼监其余大珰则是合力阻挠此事,如此一来,双方势成水火。那马堂人还没进京,宫里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
“这么说,我也是受了无枉之灾。”
良臣算是彻底懂了,马堂想要当东厂太监,所以得压住司礼监那帮人,曹元奎是他的打手盟友,在知道良臣是金忠的人后,便借赵进朝之事发难。
这样一来,一可以帮马堂造势,历来宫中对吃里扒外都是厌恶万分的,马公公铤身而出收拾魏良臣这个新晋小辈,自是能得到那些中立派乃至反对派的认同。
二来,则是给金忠,也是给其余诸位秉笔一个警告,他马堂染指东厂势在必行,谁也别拦着,要不然他马公公就逮谁咬谁了。
不过,于良臣自身而言,倒不是无枉之灾,他不多事,人家也不会找到他头上。
“要是马堂如愿提督东厂,我岂不是更麻烦。”良臣心里打突,被东厂一天到晚盯着,断然不是好事。
“这也是为何金公公愿让位于孙公公的原因。”李永贞轻声说道。
良臣一惊:“掌印是金公公让出去的?”
李永贞摇了摇头:“倒说不得让,只是金公公不想马堂渔翁得利。”
良臣猜测道:“公公的意思是说,金公公以不争掌印换取和孙公公联手对付马堂?”
“舍人果然联慧,一点就透……准确的说,是金、孙几位公公不想马堂提督东厂。”李永贞说到这,喝了口茶,续道,“东厂那边也不是铁桶,南镇的田尔耕之所以替你解围,是因为受了东厂内四档之首的金良辅指使。”
“金良辅?”良臣没听过这人,“莫非这位是金公公这边的?”
李永贞却说不是,告诉良臣金良辅是已故掌印陈矩公公的义子,此人一直想提督东厂。现在突然杀出来个马堂,他自是不干,故指使田尔耕替良臣解围。如此既可削了曹元奎的威风,也能向金忠示好,更借此事告诉东厂里那些私通马堂之辈,他金公公也是能镇得住场子的。
“至于那位田镇抚么,也是无利不起早,他想通过金良辅调其至北镇,双方各有所求,一拍即合了。”
“公公若是不说这些,我都蒙在鼓子里呢。”
经李永贞这么一挼,良臣总算是把事情弄了个明明白白。
李永贞又道:“金公公就是怕你不知道,乱转悠。他老人家让我递话给你,你只管当你的差,办你的海事,其它事情不要管,也不要问。”
“我知道了。”良臣点头,想了想,于李永贞说道:“我有件事想请金公公帮忙,不知公公以为可否?”
李永贞问他:“何事?”
良臣便将秦良玉进京救夫的事说了。
这事他一直放在心上,思来想去能帮秦良玉的只能是宫里的大珰。难得金忠想着他小魏公公,不妨请金忠帮忙。
“白杆兵那个秦氏么?”李永贞听后有些诧异,却告诉良臣这个女人找过金忠。
良臣一愣:“金公公可是帮她了?”
李永贞却说没有,他道:“使马千乘下狱的丘乘云是孙暹公公的掌家,因而这件事金公公不便出面。”
良臣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想放出马千乘,必须得孙暹公公发话了。”
李永贞未答他,反问他道:“你与那秦氏有旧?”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