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校对)第223部分在线阅读
令人深思的是,在明代大放异彩的开花弹,到了鸦片战争时中国竟然无人知晓,连清朝当时的火器专家丁拱辰也不知开花弹为何物,以至于李鸿章向德国克虏伯兵工厂订购开花弹,曾国藩设立安庆军械所重新引进西式开花弹。左宗棠在西北平叛时从一处明代炮台遗址挖掘出开花弹百余枚,不禁仰天长叹“三百年前中华已有此物,到如今竟然失传,以至被列强所欺凌!”
熟悉历史并知道开花弹最终取代实心弹成为炮兵利器的赵强,当然会选择开花弹而不是实心弹。不厌其烦的蹲在地上对南怀仁和工部的官员们画出开花弹的草图并说明了一些爆炸效果后,南怀仁等人便立刻明白过来。
赵强给南怀仁的命令是在一月之内新造重量在八百斤以下的新炮三十门,全部配备开花弹,在两月之内,开花炮的数量要达到八十门。精铁不够,可以将现有的神威、神功等炮重新冶铸,总之,两个月内赵强要八十门可以单用四匹马就可以拉着飞奔的大炮,如果南怀仁他们办不到,那就得搭上自己的脑袋。
第019章
丧尽天良(一)
“请管事向郡主和额驸通传一声,卑职是河间府的绿营都司游志达,奉周总兵的命令,到大沽公干,因路赶得急了,这四周又无村镇集市,只额驸的旗庄在,所以卑职恳请额驸爷能够施点热食给卑职带的这些弟兄们,好让他们能填下肚子接着赶路。”
孔固庄方圆数十里都是简亲王郡主讷敏和额驸阿必罗的产业,不管是山上的树还是水里的鱼,总之,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的,哪怕一只苍蝇也是姓他阿必罗家的。因此,当一队数百人的绿营兵出现在额驸旗庄外乞求热食时,旗丁和庄奴们都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类似这样的事情一年当中总要发生几次,所以没有什么好奇怪,谁让孔固庄方圆几十里全是郡主和额驸的产业呢,他们要是找到其他地去倒才是怪事呢。
接待那都司游达志的是额驸府的管事穆察,以往官府里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不过这河间府绿营都司游达志却是面生得很,但对方一口一个管事叫着的,也让穆察心里舒服,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游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和郡主额驸说一声。”
穆察说着便要进庄去请示,转身时还好心的说了句“天色不晚了,弟兄们都累得很,郡主和额驸通情达理,说不得还能准你们在庄子里住上一晚。”
听管事这么说,都司游志达顿时满面笑容,急忙谢道:“如此更好,有劳管事费心了!”
“好说,好说,游大人是朝廷的人,弟兄们也是朝廷的兵,咱郡主和额驸虽是简亲王府的心头肉,但也是大清的人不是,总不能让弟兄们就在荒野里凑和一夜不是……”
穆察一边说着一边往庄里去,进门时还让那几十个旗丁都散了,既然来的是官兵,就没必要摆这么个阵势,又不是庄子里的奴才们造反,还举着刀剑干什么,难道还能和官兵打起来不成。
郡主讷敏是简亲王的三女儿,额驸阿必罗是满洲正蓝旗的,祖上是开国五大臣之一何和理,到他这代依然承了祖上温顺公的爵位,加之又娶了铁帽子王的女儿,所以在宗室中,阿必罗的地位还是十分显赫的,可以说,在天津地头,他说的话比总兵知府还管用。郡主讷敏是个标准的满洲女子,十分的贤惠柔淑,与阿必罗成亲六年,从未拿娘家的名头欺压过夫君,与阿必罗可以说是夫唱妇随,在外人眼中绝对是一对幸福美满的小夫妻。
听穆察来报,说是有一队绿营兵打庄子过,求点热食,讷敏心软,当下就应了下来,阿必罗也没多想,庄子这么大,什么没有,还在乎点热食嘛,何况来的是官兵,虽说是绿营兵,带队的也只是个都司,不过怎么说也是地面上的官,招待下总不会有坏处。就这么着,穆察便带着阿必罗和郡主的准信告诉都司游达志,他的人可以进庄,晚上还能住一晚。阿必罗和讷敏夫妻俩倒不去见那都司了,毕竟身份摆在这,不说小小的都司了,就是总兵提督来了,也是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的。
游达志这边听说额驸同意他们在庄子里暂住一晚,大喜之下忙向穆察感谢再三,要求去向郡主和额驸答谢,被穆察婉拒了。游达志见状,也不强求,又客气了几句便招呼着他的四百个手下一齐进了庄子。那些个绿营兵进庄时,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好像是贼进了大户人家一样,一个个兴奋不得了,若不是他们身上那身绿营的号服,庄子里的旗丁们保不管就将他们当贼给撵了出来。
穆察也注意到了这些绿营兵不安份的表情举止,有些诧异的看向游达志,游达志忙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自己管教无方,手下的兵都油惯了,敢明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兔崽子,省得再给他丢人现眼的。
游达志这么说,穆察也不好再说什么,请他带兵在前庄暂住。
旗庄很大,占地有好几百亩,分前中后三块,前庄是下人和农奴们住的,也是堆放粮食的地,中庄住得是跟郡主过来的旗人和额驸阿必罗本支的旗人,后庄住得才是郡主和额驸,还有他们的贴身侍女什么。整个旗庄里有人丁一千多口,除了三百多包衣奴才外,就全是正蓝旗的旗人了。离庄子不远的方,还散布着六个小农庄,住得都是替额驸种地的汉人奴才们,整个加一块,讷敏和阿必罗名下的汉奴们也有一千多人。这些良田和汉奴们多是当年摄政王下令在京畿圈地时分到的,也有少数是过不下去,自己带着一家老小来投旗下的汉人,这些人有一个通称,叫“投奴”。投奴者,一旦投旗,便永世不得再反悔,世世代代都要为奴,再也入不得民籍的了,所以这些投奴和那些包衣奴才一样,都算是阿必罗的私产。
穆察安排那些绿营兵住在前庄后,便命令下人们准备饭食,正忙着,后庄那边又有话传来,让厨房准备点肉食,好让官兵们能够吃得踏实,也高心些。穆察一一照办,很快,几十大桌饭食和肉菜便准备好,游达志也不客气,带着他的一帮手下们便大快朵颐起来,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的。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看得庄子里的那些旗丁和包衣们一个个直皱眉头,碍于是郡主和额驸发的话,也不好说什么。
穆察带着几个庄里的管事一直在边上看着,准备等这些绿营兵吃完之后便领他们到下人们住的屋子歇息,谁知,那都司游达志三口两口刨完碗里的米饭,啃光手中的猪腿骨后,竟然打着饱嗝晃悠悠的起身来到他们面前,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和客气,而是板着脸一边拍自己的肚子,一边晒嘴道:“常言道饱暖思淫欲,尔今肚子填饱了,这天也不冷,我说穆管事,既然郡主和额驸这么好客,你看是不是再给赏点丫鬟什么的,好让咱弟兄们也尝尝女人味,这都憋了有段日子了,一个个可是猴急着呢……”
第020章
丧尽天良(二)
游达志这话让穆察和几个管事同时变了脸子,穆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游达志,青一阵白一阵的,未几好像狮子被激怒一般,怒火瞬间就要爆发,但好像临界点没有达到一样,胸中那口恶气愣是憋在了那里,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如果大人吃饱了,那就领着弟兄们歇息去吧。额驸爷那还等着呢,没事的话,我得去回个话,不然不好交待。”说完拱手就要告辞,一点也不理会游达志要女人的要求,也没有指责什么,只是装作没有听到一般,但话里话外的语气却分明在告诉游达志,此地可不是他撒野的地方,额驸爷也不是好惹的。要是游达志再敢提这种无理要求或者做些无礼至极的事,恐怕这都司也就当到头了。正所谓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他以为简亲王府的郡主和额驸爷是好得罪的么!
穆察看这游达志十足粗人一个,与这等莽夫没什么好说的,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方才那事只当听个笑话,若计较起来,这莽夫前程也就到头了。因此也好意压下这事,给这游达司个台阶下,让他识趣些。不想游达志却根本不理情,反而来了劲,嘴角一咧,竟然瞪着穆察吼了起来:“你他娘的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本官的话吗!识相的,赶紧找女人来,否则,本官就把你这庄子一把火烧了!”
这话一出,任穆察再好的脾气也站不住了,边上几个管事也都按捺不住了,纷纷骂道:“游大人,你好大的口气,这庄子是你烧的吗!你要想找死,爷们可不拦着!”
“嘿!咱跟额驸十几年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个夯货,放火烧庄?!你敢!”
“游大人,有些话能说得,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得,不说你只是个小小的都司,就是总兵来了,也不敢说这等狂话!”
穆察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怒火,他真不敢相信一个都司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着这等胡话,除了这个游达志脑子坏掉了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姓游的犯混。
“游大人,这里不欢迎你,既然你们吃饱了,那就请离开吧。”穆察不想再说什么,他决定把这姓游的和他手下那帮兵赶出庄子,以免这帮兵油子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他已经后悔了,后悔不应该答应游达志的请求让他们进庄,更不应该跟额驸说让他们在庄子里住一晚,看这姓游的如此犯混,手下兵又是这么不堪,谁都不敢保证这些家伙真的胆大包天,骚扰庄子里的女眷,那样一来,自己可就没法跟额驸和郡主交差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游达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来了阿必罗的庄子,他怎能空手而回,要真那样的话,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这四百个绿营兵也不会干休。大帅秘密下达的对京师之外旗人进行灭绝的命令也没法执行。大帅的命令从来没有打折扣,也没有人不敢执行的,他游达志可没胆对抗大帅的军令,所以,这趟孔固庄之行,他没别的事,就是要把庄子里的旗人杀光,然后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游达志自认自己没什么本事,除了听大帅话去杀人,他就什么也不会了。在关宁军,自己只是个小旗,现在被简授绿营都司,看现在的情况,北京城都被咱关宁军占了,这关内的大好河山唾手可得,昨天是小旗,今天是都司,明天搞不好就是总兵提督了。有官当,有银子花,有土地分,还能有胡奴使唤,这一切可全是大帅的恩典,没有大帅,自己还在关外的白山黑水里钻林子呢,哪能有今天这般快活,所以,大帅说的话咱就得听,大帅说要杀人,那咱就去杀,天塌下来也得杀!
杀人,游达志不怕,他也喜欢干这事,打参加关宁军到现在,他就在不停的杀人,罗刹红毛鬼杀过,旗人也杀过,蒙古人也杀过,汉人也杀过,死在他手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杀得多了,就习惯了,他可没有什么仁慈之心在内,大帅说过,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所以为了活命,就得先下手为强,而现在想要咱关宁军命的就是旗人,因此,必须把这些旗人杀光!
百户千户们常说,京师的旗人杀光了,就得杀京师外的旗人,等旗人全死光了,咱关宁军就能封刀享受太平,享受富贵了。这话,游达志很认同,死人是威胁不了活人的。
有时,游达志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个士兵,也不是军官,而就是个为了活下去到处杀人的土匪,而大帅就是个土匪头,领着他们抢地盘,抢粮食,抢银子,别人不给,就得杀,有时,别人给了,他们还得杀。总之,这手上的刀就没有停过,为了活命也好,为了富贵也好,刀尖必须要染血。
虽说在军中学了点字,基本上能看懂公文和上面下发的军令,但很多大道理游达志不懂,比如说关宁军的“讨清檄文”上面说的“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什么的,那八个被印在军旗上的大字,游达志看得懂是啥字,但真不懂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他与一帮军官研究后得到了一个他认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八个字的意思其实就是大帅在跟他们说——你们跟我走,把天下的胡人杀光就行了,其他你们就别管了。道理明白着呢,胡人死光了,这天下就是咱汉人的了。
来之前就打探清楚了,阿必罗的庄子里有旗丁三四百号人,加上庄子里的农奴,真要硬打进庄子去,怕有不少伤亡,所以游达志要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份——河间府都司来骗开庄子的大门。
庄子进了,肚子也填饱了,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弟兄们,人家说咱是说狂话,不信咱,你们说怎么办!”
游达志一声大呼,顿时几十个绿营兵一把掀翻桌子,碗筷摔了一地,为首的一个把总“豁”的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刀,满脸狞笑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绿营兵叫道:“弟兄们,都司大人问咱们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不等身后那帮绿营兵回应,他就一个箭步冲到游达志面前,二话不说对着穆察挥手就是一刀,锋利的大刀一下就从穆察的肩膀上砍下,穆察惨叫一声,左臂已经被斩断在地,断臂处的鲜血如喷泉般狂喷出来,吓得周围的管事和旗丁庄奴们张大嘴巴一声也不敢叫出来。
“杀人了,杀人了!”
男人女人的尖叫声从前庄响起,很快就传到中庄、后庄,在这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惨叫声中,四百个手持大刀的绿营兵好像一群屠夫一样,血洗着这个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旗庄。
有的时候,杀人或许并不是可怕的事,伸手一刀,缩头一刀,杀就杀了,死就死了,时间很短,痛苦就没有了,但世上还有一种恶行比杀人更可怕,现在,四百名被哄骗过来的绿营兵就好像几十年前助纣为虐的汉军们一样,在孔固庄里上演着一场人间惨剧。
第021章
丧尽天良(三)
游达志纵兵洗劫前庄,当场有八十余旗丁惨死,余者尽往中庄、后庄逃去。因庄内甚大,游达志所部只四百兵,一时无法控制全庄,好在巩固庄方圆再无他庄,也无集市村镇,逃者不远,故游达志命令绿营兵,尽杀所见旗人,但有汉奴敢于反抗者也一律杀死,若不反抗者,责其往庄外自去,不得伤其性命。
旗丁把尔达老姓喜塔腊,前庄绿营兵杀人之时,把尔达与妻锡克特里氏正呼使汉奴清仓,闻听绿营杀人,大惊之下便欲往后庄而去,无奈绿营兵众,有数十兵已至中庄,但见有持械者,一律斩杀,伏尸数十具。
把尔达与妻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处之,欲要逃命,却无路可逃,欲留原地,却不知对方会否饶命。正不知自处时,有一手持长刀绿营兵快步直抵夫妻二人所在处,看其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甚是年轻。那绿营兵挥刀恐吓、大叫着要把尔达夫妻出来。
把尔达惊慌之下,不敢违命,只好出来,那绿营小兵也不说话,只将长刀对着他,尔后用后指向把尔达腰包。把尔达见状,会意过来,当即拿钱给这绿营小兵。
那绿营小兵收了钱还不罢休,看见把尔达妻锡克特里氏,顿时心生恶意,上前就要带走她。锡克特里氏已有身孕,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拼死伏地不起。绿营兵却是不放她,不停拖拽于她,想将其拉出去行奸污之事。
把尔达害怕之下,不敢反抗,眼看着妻受磨难,急回屋中拿出一生积蓄,苦苦求那绿营小兵:“我妻子已经怀孕多月,昨天不慎摔倒伤了身体,下身污血还有,坐起来都万万不能,又怎能走路?更不能行那之事,还请小将爷放过我妻,我愿将财宝尽数送上,只求活我夫妻二人性命。”
绿营小兵不信,于是掀起衣服察看锡克特里氏腹部,见其大腿有鲜血渗出,污秽不堪,扫兴之下这才一把拿过把尔达手中的银子悻悻离开,并未杀这夫妻二人。
把尔达只等这绿营兵出了院子往其他方向去,才回过神来,奔向院边,却看到这个绿营兵捉到了旗妇阿尔巴依与其一个幼女还有她的幼子。那小儿叫着妈妈要吃的,惹恼了这年轻的绿营小兵,于是挥刀一击,小儿脑裂而死,那绿营小兵却看也不看,只挥刀呼喝着阿尔巴依与幼女离去,稍有不从,即拳脚刀背相向,极其凶恶之色。
把尔达被那绿营兵凶状吓得哆嗦不已,回来与妻锡克特里氏说外面都是行凶的绿营兵,这里已经不能存身,要赶紧逃出庄去或者寻一个隐蔽地点藏身,否则绿营兵再来,就再也不得保命之法了。不料,锡克特里氏却哭着说自己难行,再被绿营兵发现,定要受侮辱,不如夫妻二人一同自尽,也好落个全尸,也不受绿营兵折磨。把尔达心慌意乱也是六神无主,外面全是尖叫与惨叫声,院外不时能看到逃命过来的旗人被随后撵上的绿营兵砍死在地,已有十几具尸体伏在那里,与人间地狱无异。
惶迫无主,把尔达有点心死,索性把心一横,当即与妻锡克特里氏回到屋中,在房梁上系了绳子,准备一起自缢于梁。但脑袋刚挂上,凳子才推开,二人脖子上的绳索却一起断裂,夫妻二人双双跌落于地。还没起身,又见七八个绿营兵冲进了院子,直往堂屋里跑,所幸还没来得及过两廊,未能发现把尔达夫妻二人。把尔达见状,急得抱起锡克特里氏匆忙逃到门外,奔向仓库边一草房。
草房里面尽是庄上旗妇,她们同意留下锡克特里氏,但不让把尔达进去。把尔达无奈之下只好奔南首的另外一间草房中,里面的草堆积连屋,他爬到草堆顶上,趴下身子藏匿,又用乱草覆盖在身上,自以为可以无忧了。但没一会绿营兵就到了,他们一跃而上草堆,用长矛向下乱搠。把尔达只好从草堆出来乞命,拿出身上所藏的另一银锭乞求对方饶命。
绿营兵们已得都司大人军令,庄内旗人一律杀死,不可放走一个,但不知为何,这几个绿营兵与方才那绿营小兵一样,拿了钱就不再杀人。几兵再搜草堆,又找出数人,几人也都拿出银子来买命。得了这些人银子后,那些绿营兵相视一笑,于是满意离去,把尔达他们便又一次钻入草堆里。
藏身的草屋中,靠墙有数张大方桌,方桌外围都是稻草,方桌下方空旷无物,可容二三十人。把尔达见方桌下可以藏人,还不易被人发现,便窜入桌下,自以为得计,不料桌子边的墙体已经腐朽,突然从半腰高处塌下一大块墙体,露出一个大洞,外面正好有绿营兵,他们从洞中看见里面有人,就从洞外用长矛直刺。正当洞口前面的人无不被刺伤,把尔达大腿后面也被刺伤。靠近洞的人不得已只能从洞中膝行爬出,立即全部被绿营兵所绑。把尔达和离洞远的几个人急忙向外爬出草堆。
无处藏身,把尔达只好再次到了妻子藏身的地方。锡克特里氏与众旗女都趴在柴草堆里,用血涂满身体,用煤洒在头上,沫在脸上,形如鬼魅,把尔达轻声叫了几次,才找到妻子。为了有地方藏身,他哀求众旗妇,希望她们能够让他在此藏身。把尔达的苦苦哀求终于得到旗妇们的许可,放他钻入草底,众旗妇拥卧在上面,把尔达屏息静气不敢动,几乎被憋死。妻子锡克特里氏把一竹筒交给丈夫,让把尔达用口含住末端,另一端在上面,通过竹筒才能出气不被憋死。
当时户外有一个绿营兵捉到两个旗丁,只听外面传来二声惨叫,就见两具半人尸伏倒在外,上下身分离,不知怎么个死法,惊得把尔达和一众旗妇们呆不能言,恐怖万分,无不惊恐战栗。把尔达也颤抖不已,突然听到外面哀叫的声音增大,原来是绿营兵开门入室搜查来了,但他们只看了一会,就又大步走出,再不回顾。
到了晚上,庄子里已经听不到人的哀叫声,也听不到绿营兵们杀人的笑声了。把尔达估摸绿营兵这会已经离去,便同妻子摸到屋外,借着夜色潜到汉人投奴齐老三家。
齐老三见到把尔达夫妻俩也是大吃一惊,傍晚绿营兵行凶时,他们这些汉人也以为大祸将至,不想那些绿营兵却不动他们分毫,只勒令他们不要随意走动。齐老三还被那些绿营兵带去替他们挑东西,后来绿营兵赏了他一千钱放他回来。
见这夫妻二人可怜,齐老三便给了他们一口吃食,劝他们赶紧离开,因为绿营兵还在,一旦被他们发现,定是要遭难的。庄子里现在到处都是旗人的尸体,额驸爷的脑袋已经被挂了起来,郡主娘娘听说被绿营兵的将领给扒光衣服拉着满庄跑。
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听齐老三讲,听说额驸死了,郡主也被绿营兵们奸污,把尔达失声落泪,与妻锡克特里氏谢过齐老三,便急急去逃命去了。原来躲避的地方肯定不可再留了,由于锡克特里怀孕不能远行,于是把尔达便带她藏匿于庄外池畔深草中。
祸不单行,本以为藏身处安全无比,没人发现,哪想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十分凶狠的绿营兵因为酒喝多了,尿胀,跑来池塘边撒尿,这一尿正好尿在把尔达的头顶上,他只轻动了一下,就被那绿营兵发现了。
发现池塘边藏人后,那绿营兵摸出大刀便要砍,把尔达忙大叫饶命,那绿营兵让他夫妻二人出来。锡克特里受了惊吓,肚痛难忍,趴在地上不能起来。那绿营兵却是不管,一定要逼这旗女站起来。锡克特里氏拖着肚子旋转于地上,死不肯起,绿营兵大怒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把尔达在旁苦苦相求,却激怒这绿营兵,一手揪住他便将他按在水塘边,死死按住他的脑袋至水里,不让其呼吸,锡克特里氏因为不能动弹,眼见丈夫要被溺死,却不无能为力,只能在那大声哀号,声动天地,闻者动泪。
活活溺死这个旗人男子后,那绿营兵回过头来又揪住锡克特里氏的头发在手臂上绕了数周,把她拖在地上横曳而去。这样反复几次,曲曲弯弯地由田陌至深巷走了一箭地远。其间每走数步必然用刀背在锡克特里身上狠击数下,一边怒声呵斥,这样一直走到庄子里。遇到许多绿营军骑兵赶到,其中一骑兵军官见那绿营兵拉着一个大肚子旗妇逞凶,便对他说了什么,那绿营兵听后才舍了锡克特里氏。
骑兵到了之后,庄子里便烈火四起,庄子里外有许多草房,点燃会立刻烧成灰烬。其间的寸壤隙地尚藏有一两个漏网的人,被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但一出来就立即遇害,无人幸免。更有些人则死也不肯逃出火海,一屋之中闭户自焚的由数口多至数十口,真不知每一间房屋之中有多少旗人积骨!
巩固庄虽大,此时也无处可避,也不能避,避则一旦被抓住,没钱死,有钱也是死;只有老老实实地出来等在庄子外,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而不可预。
火势愈来愈炽烈,一些旗丁屋中放着的棺木都被引燃,光如电灼,声如山崩,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眼前如见地狱中无数夜叉魔鬼驰逐驱杀千百人间生灵。惊悸之馀,时而昏眩,恍惚之间,那些被绿营兵捉住的旗人女子已不知此身是否还在人世间了。
第022章
灭绝
永平府外十里沟戒备森严,上千名绿营兵密密麻麻的堵在十里沟的两头,沟中挤满了两千多从各县抓捕过来的满人“逆党”。贵为镇国将军,肃亲王大哥、太宗长子长孙的固泰也在人群之中,只不过这会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跋扈嚣张,而是跟身边人一样,落魄不已,抖抖瑟瑟的蹲在地上,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抖牙声,与往昔他仗着权势欺压人的模样恍若两人。
突然,固泰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腾猛而来,惨叫声震荡心肺。回头往那边看去,却是自己府上的一个叫奇德里的管事正被绿营兵追赶。奇德里手中持着一把长剑,正和绿营兵们相持。这奇德里当年可是前锋营的勇士,虽说现在年岁大了,但仍不失八旗勇士的勇猛,单人持剑就硬是格开了四个绿营兵,然后趁对方未合围前向两侧山坡上爬去,一个绿营千总看到此幕,大怒之下喝令手下立即将这逃跑的旗人捉住,一声令下,数十个绿营兵跟在奇德里身后也追上山坡去,但好长时间都不见他们回来。沟下旗人们见了,都道奇德里不愧是八旗勇士,这些汉狗端是不是敌手。
固泰也佩服奇德里身手,心中也盼着他来救自己,但久久不见他回来,正在内心摇摇,突然又看到一人赤体裸体,披头散发从另一侧坡上出现,仔细一看,竟是奇德里,只见他摇摇晃晃的往坡下跑,身上有血迹渗出,许是力竭不支,在离沟下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站立不住,就那样滚到了沟下。还未等他站起来,坡上便出现了十几个绿营兵,看到滚到沟下的奇德里后,绿营兵立即笑了起来,冲到沟下便举刀砍向奇德里,奇德里避让不及,被数刀砍个正着,顿时血水喷射数步之远,血水与地上的泥土相浸渍,在地上不停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