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冯云说松山堡的旗人要向尚阳堡交纳贡品,当时赵强就有些疑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因为旗人作为满清统治的基础,根本没有交纳贡品一说,只不过一时他也没想到到底哪里不对。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联系到尚阳堡的旗人对这些吴军旧部不闻不问,这才恍然大悟,恐怕这松山堡的旗人未必便是满洲人。
皇太极继位后为扩大兵源在满八旗的基础上又创建了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其编制与满八旗相同。满、蒙、汉八旗共二十四旗构成了清代八旗制度的整体。满清入关后八旗军又分成了禁旅八旗和驻防八旗。所谓满八旗就是满人,汉八旗大多是清初入关汉功臣及其后裔和包衣奴才,蒙古八旗则大多为蒙古王公贵族。因此满人是与生俱来的旗人,而旗人里有满人,蒙古人和汉人,所以说旗人未必就是满人。
满人实际指的是生女真和熟女真,但是明代对满人的称呼不是建州女真而是叫建虏,意为建州卫的叛虏。更重要的是明代的女真和宋辽时的女真不是一个概念。宋辽时的女真是指女真族无疑,但是明代的女真可不是指民族名,而是被指代东北地区所有的非汉非朝鲜居民的统称,并非一个民族族名。这种统称如同明代的佛朗机指代的西欧人而非一个叫佛朗机的民族,色目人特指所有非黄种人穆斯林而非指一个叫色目的民族一样。
因此明末时的女真很复杂,满清的八旗虽然囊括了所有熟女真和大部分生女真,但是却也有很多生女真并被有被掠夺进满八旗,这些人大地生活在远东地区,甚至是严寒的西伯利亚地区,同时残留在东北地区的生女真也有,诸如鄂伦春、索伦、巴尔虎等部。满清对待这些民族的政策与汉人不一样,在一定程度上给了这些民族很大的权利,但是有一点是必须做到的,就是这些民族也要和关内汉人一样剔发易服,并定期向他们交纳毛皮、人参、药材、珍珠等贡品,如有不从,就大兵镇压。
通过这些史实,赵强可以肯定松山堡的旗人不是真正的旗人,而是和鄂伦春、索伦、巴尔虎一样的少数民族。因为如果他们的确是隶属满八旗,那么就不可能存在交纳贡品一说。再加上这松山堡靠近精奇里江,处于俄军入侵的最前沿,随时都有可能和黑龙江流域那些屯堡一样被俄军摧毁,自然不可能由真正的旗人驻扎防守,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现在满清的重心在于替三藩之乱善后以及对付台湾郑家,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况且人数本就不多的关外八旗军队,在时长八年的三藩之乱中被大量抽调入关平乱,余下的一两万人马又要驻防盛京、宁古塔、尚阳堡及开原、铁岭等重镇,能够用到北部边防的兵力实在是不多。因此赵强推论这些假旗人之所以被宁古塔清军安置在此地,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俄国人,因为俄国人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些肤色一样、发式衣冠也一样的清国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旗人。再印证堡东住着几百老瓜贼,赵强不由越发肯定自己想的没错,事实明摆着,高高在上的旗人如何肯和一帮土匪为邻呢!至于被发配在此地的几百吴军老弱妇孺,只怕也是清军为了安抚住这些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炮灰的“旗人”才特意调拨过来供他们奴役的吧,否则何以青壮如此稀少,而都是不堪使用的老弱呢。至于那个佐领都赖和他手下的百十余名兵丁,更不用说了,绝不可能是真正的驻防八旗。想到此处,赵强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所想的没错,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不相信这些假旗人会死心塌地替满人卖命,只要俄军的危险到了临界点,只怕堡内这几百“旗人”会首先撒丫子跑光。旗人跑了,那些老瓜贼难道还能自告奋勇的先把赵强他们屠了再跑吗?
……
“都起来,准备干活了!”
第二日天亮,早早的便有旗丁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在外面敲着铜锣让青壮们开工,赵强他们从屋内出来后,便见有妇女拎着水桶放到了他们面前,示意他们洗把脸。洗完脸后,另有几十名妇女提着大桶小桶走到了他们面前,里面盛的是可以洗脸的米粥。赵强因为想着黄三今天报复他的事,也没心思喝这稀米汤,趁着众人都在喝粥的时候,在人群中搜寻黄三起来。但是看了几圈,也没有发现黄三的人影。
赵强他们开工后,堡西的吴军家属们和昨天一样,除了去堡中替旗人洗衣收拾之外,并没有什么活计干。赵强注意到松山堡周围并没有任何耕种的农田,固然土地很是肥沃,但就是没有人去耕种,哪怕是由这些吴军奴隶们去种,堡中“旗人”们好像也是不愿。自身不耕种,也不使奴隶耕种,这就说明那些假旗人们已经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否则也不会放着好处不捞的。
昨天刚来,赵强没那么多心思,现在有了这么多认知,他不免对堡中那些假旗人多留意了一下,见除了偶尔几个穿着满人特有的长袍马褂外,大多数人还是随意的穿着,并且看上去很是简陋,有的男子更是赤裸着上身。赵强在尚阳堡立哥家做奴隶时,曾观察过旗人的衣着,发现基本上都是穿得很体面,与眼前这些旗人打扮完全是两码事,不客气的说,堡内这些假旗人仅是比叫花子要稍好些。
因为担心黄三会带着旗人来报复赵强,所以齐壮和吴四他们干活时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时抬头朝周围看上几眼。赵强见他们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闷着头在那挖沟。
齐壮见赵强一点心思也没有的样子,奇了怪了:“强哥,你怎么还有心干得下去的?”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
赵强用力将铁铲铲进土中,对齐壮意味深长道:“与其提心吊胆的等,不如放下心思任他来好了。”
齐壮摇摇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玄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说昨样就昨样吧。”
吴四一捞袖子,唾了一口道:“等会要是黄三那小子真带旗人过来,大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强兄弟吃了亏。”
“那是自然。”钱林小心的瞄了一眼远处的几个旗丁,靠到赵强身边正准备说话,却听吴四叫了起来:“哎,那不是冯小姐吗?”
“哪呢?”
钱林听吴四说过冯云是个天仙般的人物,忙探头看了起来,一边的林家风等人也都好奇的伸头望了过去。赵强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冯云与二三十名妇女正端着大桶小桶的衣服往河边来。
“冯小姐!”
吴四一脸兴奋的叫了一句,右手还作势挥了起来。冯云听到有人叫她,先是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扭头寻找是谁叫她,不过她先看到的却是赵强,其次才见到在赵强旁边一脸笑意的吴四。
冯云认识赵强,却是不认识吴四,自然没法对吴四的热情做出回应,只略微点了点头,便紧随前面的人往河边去了。
“看到没,冯小姐冲我点头了!”
吴四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冯云的背影挪开,在那很是兴奋的一把抱住身边的齐壮,不想齐壮却是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我怎么看人家冯小姐是在对强哥点头啊。”
“果然是个美人,是男人都动心。”
钱林直到冯云蹲到河边洗起衣服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将视线移了回来,有些佩服的对吴四道:“我一直以为你吴四分不出美丑,不想你竟然还有这等眼光。”
“嘿,你这什么话。”
吴四哪里听不出钱林话中的讥讽之意,跳到钱林面前就要和他好生“理论”一番,不想却是被一个旗丁看到了,见吴四敢不干活,忙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鞭子,喝道:“快干活,你再要是偷懒,就把你们交给管事老爷!”
吴四肩上挨了一鞭子,痛得要命,心里火大,却是不敢有什么反抗,一声不吭的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挖起来。那旗丁见他还算老实,监视了一会才回到原先的地方和同伴继续聊天。
“快看!”
旗丁刚走没多长时间,赵强又听吴四叫了起来,以为是黄三带人来了,忙一个箭步跳到了沟上,却发现前面根本没人。
“吴四,你瞎嚷什么?”
还没等吴四回答,赵强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好!”
在河对岸约摸一里多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骑兵,大概有数十人,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旗兵手中挥动的马刀闪着寒光是看得一清二楚。
河边的青壮们也注意到了那队骑兵,因为不知对方是干什么的,都翘着脑袋朝他们看,可是那些监工的旗丁和数十名清兵却是掉头就朝堡内跑了过去,根本不提醒他们也不管他们。
“罗刹人来了!罗刹人来了!快关堡门!”
随着那队骑兵越来越近,青壮们这才看到对方的面容,一个个红毛绿眼的,长相绝不是中华之人,再听那些旗丁清兵的叫喊,顿时也知道了这些骑兵是什么人了。也不知谁先炸了一声:“大伙快跑啊!罗刹人可是专门吃人心的!”
数百青壮一下炸了窝,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般往堡内跑了过去,因为数百人都是往同一方向跑,不免有好多人撞到了一起,被同伴踩倒在地上。堡西的那个小门又只能容三四人进去,大家谁都想抢先跑进去,自然又有人被挤倒在地,一时间,堡西外的空地上一片狼藉,那扇小门外黑压压的挤满了神色慌张急于保命的青壮。
赵强被这些昔日吴军现在的举动看得呆了,眉头皱了又皱,因为他们的举动让他太失望了,原以为只要策划得当,就能煽动他们随自己一起造反,可是看他们现在这样子,赵强却是失望透顶。他没有选择和那些青壮一样往堡内跑,而是毫不犹豫的冲河边跑了过去。
齐壮和吴四见赵强往河边跑,吓得连声叫他:“强哥,你干什么?!”
“救人!”
赵强头也不回,脚下根本不停,直冲河边还在傻傻的看着对岸的妇女们冲了过去,因为冯云还在那里,河水并不深,俄军的骑兵只要纵马渡河,那冯云和这二三十名妇女就一个都别想跑。
第037章
上马
“救命啊,救命!”
那些妇女的反应慢了一拍,等她们意识到危险时,最前面的几个俄军骑兵已开始纵马过河,平静的河面上顿时水花飞溅,战马跳跃了几下,便腾的一声上了岸,距离那些妇女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几十米的距离对于快速奔跑的骑兵来说,只不过是数秒钟时间,眼看俄军的马头已赶上那些妇女,赵强大骇之下,却是没有办法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啊!”
伴随一声惨叫,落在最后的一个中年妇女被飞驰而到的俄军骑兵从后削断了脖子。人头滚落在地的那一刹那,两个妇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随后赶到的俄军也不去管她们,直冲前面还在狂奔的人群冲去。
落在后面的七八名妇女当即被俄军撵上,俄军似是没有再取这些妇女性命之意,分出几人将她们围住,其他人则继续追赶前面的女子。
“快跑,快跑!”
赵强拼命的叫着,希望那些妇女能加快速度,可是他的吼叫无济于事,那些妇女根本跑不起来,冯云也是同样如此,很快就被十几名俄军围了起来。那些俄军好像是故意逗弄这些妇女般,并不马上将她们杀了,而是骑马在她们两侧兜圈。
堡内的锣声响成一片,清兵和旗丁们如临大敌般看着河边,堡门都已被关了起来。内中那些妇孺也一个个被自家的男人喝令着躲在屋内不敢出来。旗丁和清兵们好像对河边的俄军非常恐惧,一个个脸色苍白,有几个拿着长矛的清兵腿脚都有些哆嗦。
“砰砰!”
围住冯云他们的俄军有十几人,另外还有二十几个俄军散落在四周,赵强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将人救回来,正在他焦急万分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人时,却听见身后堡内响了几声巨响。
赵强以为是佐领都赖领兵出来抗击俄军了,可回头一看,那堡门根本没开,而都赖与遏隆等人正领着几十名清兵团团围在堡西那扇小门朝这边看,在他们面前却是横七竖八倒着六七名吴军青壮以及被吓得直往后退的青壮们。
妈的!赵强暗骂了一声,知道方才的枪响是清兵向青壮们开了鸟铳。
“放我们进去,放我们进去!”
“佐领大人,放我们进去吧!”
数百名青壮被鸟铳声震得呆在了那里,没人再敢往门里涌,眼睁睁的看着几名旗丁将那扇小门关了起来。地上还未死去的同伴也没人上前为他们救治,数百汉子就那样怔怔的站在门外,嘴中徒劳的哀求着。后面的人群更是紧张的朝河边看着,生怕那些罗刹人会冲他们杀过来。
俄军也听到了鸟铳声,他们先是警惕的驱马散了开来,待见到那些清兵不是向自己开火,而是对堡外那些同样扎着辫子的自己人开火,领头的俄军头目伏里科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就明白过来那些清兵是怕他们会趁乱进堡。大大的鄙视了那些懦弱的堡内清兵后,伏里科夫神情轻松的对周围手下说了几句,然后那些骑兵们就不再去管堡内,而是继续套取他们的战利品,一点也不担心堡内的清军和那几百清国人会一齐冲过来。
赵强也没心思管那些青壮们能不能进堡,因为他看到围着冯云她们的俄军纷纷取出绳子在手中甩了起来,就好像草原上的牧民套马一般,将几个妇女脖子用绳子一套,然后拉到马边。
“饶命啊!”
“放开我,放开我!”
那些被绳子套住的妇女以为俄军是要杀她们,一个个吓得在那大哭起来。
“赵大哥,救我!”
冯云和余下的十几名女子好像受惊兔子般在俄军的圈子中乱跑,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出来。正害怕万分时,一眼见到不远处的赵强正看着自己,冯云心中一下燃起希望,冲着他就跑了过去,不过很快就被俄军纵马堵住了去路。
“赵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冯云歇斯底里的叫喊让赵强痛苦万分,俄军的举动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不是想杀人,而是要将这些妇女掳走。可赵强手中的唯一的武器只是一把铁铲,而不是可以横扫的AK47,要从几十名俄军手中抢人,他没有任何信心和把握。
伏里科夫也发现了远处拿着一把铁铲站在那的赵强,不过他没有派人来杀赵强,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傻子一般站着的清国人只不过是被吓坏了的可怜虫而已。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抢一些清国妇女回去,至于那些脏得要命的清国男人,他们才不需要呢。
有了这几十名清国妇女,城守大人应该对我伏里科夫格外器重了吧,我早跟他说过,这些清国人都是胆小如鼠的猪,只要我们勇敢的哥萨克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伏里科夫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在那套取那些妇女,想象着回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嘉奖。
赵强,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去救人啊,就是死了也他娘的是条汉子!难道你要看着冯姑娘被俄国佬掳去吗!俄军的狂笑,妇女们的无助,冯云的企盼让赵强不再犹豫下去,在一名俄军将手中套绳在冯云头顶晃来晃去时,赵强冲了上去,在距离那俄军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奋力将手中的铁铲甩了过去,一下砸在那俄军的手腕上。
“冯姑娘快跑!”
俄军没想到这个刚才和傻子一样站着的清国人有胆量来救人,手腕被砸的俄军对着同伴咆哮了几声,立马有两名俄军不再套取妇女,挥着马刀朝赵强冲了过来。河边一片平地,没有地形可以让赵强躲避那两名俄军,手中的铁铲又甩了出去,就这样站在那里百分百的会被俄军马刀砍成两半。
那两名俄军以为赵强会吓得掉头就跑,那样他们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从后面将这个胆大妄为的清国人砍成两半,可是让他们想不到的,这个胆大的清国人却根本没有掉头跑,而是和刚才一样直直的站在那看着他们。
这小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第一个冲赵强来的俄军叫伯恰斯基,他见赵强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禁笑了起来,马刀一举,冲着赵强劈了过去。
然而就在伯恰斯基马刀即将劈下的时候,赵强却做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举动,身子猛的一下蹲到了地上,伯恰斯基的马刀竟然劈了个落空,正恼怒这清国人狡诈时,伯恰斯基却发现这个清国人竟然抓住了自己身下的马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力量给拽了下去,“砰通”一声摔在地上,巨大的疼痛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成功避开伯恰斯基的马刀并且将他拽了下来后,赵强快速的从他手中抢过马刀,对着他的胸口就刺了下去。伯恰斯基身上没有着甲,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服,马刀锋利无比,“噗哧”一声就刺进了他的心窝。望着清国人从自己胸口上抽出血红的马刀,伯恰斯基两眼睁得大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嘴巴动了几下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掉这个俄军后,赵强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因为另一个俄军已经朝他劈了好几下。借着手中抢来的马刀,赵强挡住了对方的劈砍,但虎口却是生疼不已。那俄军是从上往下劈,赵强是从下往上挡,自然要吃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