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校对)第168部分在线阅读
“千户,那些靼子妇孺怎么办?”
第二大队的百户麻勒吉也是鄂伦春人,与毕拉尔、洛尔等人一样,都是最先投附关宁军的异族军官。不过他现在的汉语说得很流利,从口音上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才学不到一年。麻勒吉的左脸被一个反抗的清兵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淌得满脸都是,他却擦也不擦一下,就这样血容满面的走到伍枫秋面前。
“走,去看看。”
第005章
凶性大发的伍枫秋(二)
伍枫秋看了麻勒吉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朝那些旗人妇孺走去。路上见自己的亲兵郝林正举着一根木棍傻傻的盯着地上一具阿哈尸体发呆,他觉得奇怪,问了周围的士兵才知道这个阿哈是郝林杀的。
赫林严格说来还是个孩子,因为他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十五岁,当他的父母家人听闻雅斯克来了汉人的队伍后,便带着他举家去投关宁军。虽然打大明万历年后,赫家的祖上就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再也不能回归故国,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心中都有个故国的梦,他们永远也忘记不了自己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是汉人的血,忘不了自己是大明的子孙。所以故土虽然已经被鞑子占领,他们成了亡国奴,成了有家无法归的游子,但无数和赫家一样的明军后人却能在梦中看到祖上相传的故乡情景,可惜,每次梦到的都是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陌生。梦醒之后,只剩满肠愁绪和失落……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与生活在这片极北之地上的众多部落一样,明军卫所后裔也受到了罗刹入侵的威胁,他们经常要不断的变更自己的栖息地,才能躲避罗刹人的侵扰。其实他们可以往南边迁移,但南边却是鞑子的地盘,这些明军卫所的后裔是打死也不肯寄鞑子篱下的,所以他们只能独自承受罗刹人对他们的伤害,苦苦挣扎,艰难的在这片苦寒之地求存。因此当听说有一支汉人的军队来到了这片土地,而且专门打罗刹人后,赫林的父母和家族的长辈们不约而同的决定举族相投,他们相信那个传闻中的关宁军一定可以保护他们。
一个在迁移时病死的老者如此告诉他的后人:“我们是汉人,世世代代都是汉人,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我们都不能忘记我们是炎黄子孙!大明虽然亡了,但我们汉人没有亡,我们的种族还在,我们的同胞还在……我这辈子是再也听不到老家榆林的秦腔了,但你们却可以……去吧,去投奔关宁军,我相信一支敢打罗刹人的汉军一定可以让你们回到故乡的……”
经过图古尔斯克时,赫家和一同来投的十几户家庭被关宁军收容,在询问他们中的青壮男子是否愿投军时,赫林第一个举起了自己的手。当时他还只有十四岁,看上去身单力薄,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稚嫩的脸上甚至还是红扑扑的一片。
伍枫秋看到赫林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在征得赫林父母的同意后,他将赫林收作了自己的亲兵,将他带在身边,他想亲自培养他,将这个孩子锻炼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将来随着自己一起杀回故乡去。很多时候,人已中年的伍枫秋总是将赫林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有时候甚至他自己都这么想:也许这个孩子将来真的可以替我送终。
空闲的时候,伍枫秋总是悉心教导赫林杀敌的本领,还和他讲些关内的故事,每次与这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伍枫秋都很开心,发自心底的开心。
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缜密,刚才打马率部冲进城中时,脑子里突然涌现出无比强烈的复仇之心,竟只光顾着杀清兵将赫林给抛到脑后去了。
赫林虽然也跟着伍枫秋打过罗刹人,但每次都只是在后面看,因为伍枫秋并不让他上阵杀敌。教导归教导,但赫林毕竟才十五岁,身子骨还没长成,力气有限,现在让他去拿刀杀敌和让他送死没什么两样。
以前伍枫秋很少亲自率部冲锋,这次却破了例,他这一破例可就苦了赫林了。跟着冲进城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跟丢了千户大人,而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片残酷的厮杀,无数的尸体倒在他的面前,无数的残肢抛落在他的马下。
赫林毕竟还是个孩子,见到这血淋淋活生生的杀戮,心中不由害怕起来,一个不慎竟从马上摔了下来。起身之后他就想跑,跑到城门的安全地带,没想到才跑几步却迎面撞上这个阿哈。两人都想跑,却都以为对方要杀自己,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这个阿哈倒霉,还是郝林幸运,竟然就被郝林用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棍打死了。
杀了人后的郝林浑身酥软,吓得七魂走了六魄,就这样傻傻的盯着阿哈的尸体看,一直没回过神来,直到伍枫秋发现他。
听完士兵的讲述,伍枫秋顿了几秒后,上前一把拉过郝林,喝道:“杀个人而已,你如此害怕做什么,又不是杀你!走,既然你已经杀了一人,我就让你多杀两人!”
“啊!”
郝林一听伍枫秋还要自己杀人,惶恐不安的便要摇头,却被伍枫秋不容分说的一把拉着直往前走。
放下武器的清兵、旗丁连同他们家属还有阿哈们的老婆孩子大概有六七百人,另外还有四五百各族百姓,现在都被围在佐领府外的空地上。额尔格的老婆也没有跑掉,面无人色的蹲在那里浑身发着抖,不时还把身上的首饰揣到别人怀里,往常费尽心思搞来的这些首饰此时就好像是毒蛇般扎手。
见到伍枫秋,第三大队百户吴军旧部出身的万松忙迎了过来:“千户,这些人是不是留待总制府派来的人接手?”
伍枫秋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蹲在地上的清军家属和各族百姓,却是将头扭了过去,淡淡道:“我们人手不够,要赶快收拾城内,赶往呼玛尔,没法分兵来监管他们。”
万松闻言一愣:“千户的意思是?”
“怎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伍枫秋瞄了一眼万松,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万松一凛,知道千户大人想要什么了,迟疑数秒,犹豫道:“可是大帅有令,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伍枫秋给打断了。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执行本千户的命令吧。”
见千户语气不容置疑,万松忙应道:“是,千户!”转身挥手招来几名小旗,对着他们吩咐了几句。那几名小旗听了之后,都是怔了一下,抬头去看伍枫秋,却见他正背着手望着城西。
万松见状,不快的催道:“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动手!”
几名小旗点点头,分头跑了开去将命令传到各部士兵耳中。那些士兵听到这个命令也一样都呆了一下,直到同伴催促,才有些不情愿的朝空地中间走了过去。被围着的这些人当中虽然有清兵和旗丁,但大多数却是老弱妇孺,这些出身于各部的关宁兵们对于杀掉他们的命令有些难以接受,但服从的天性和对上官的绝对服从还是让他们提起手中的刀剑向空地中间走去。
那些旗人妇女见关宁军拿刀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尖叫着把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浑身直哆嗦,有的想开口求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一声不吭的蹲在那里,脸上毫无害怕的神情。不过这些士兵们虽然拿着刀剑走到了她们身边,却没有马上举刀,而是还有些犹豫的互相望着,神情中都有些不忍。
清兵和旗丁阿哈们从这些拿着刀剑,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敌兵身上看出了不妙,他们开始低声说着什么,很快就有十来个人跳了起来想夺刀,但很快就被当场斩杀。屠刀伴着鲜血震慑住了那些想反抗的清兵旗丁,他们不住的后退着,眼神之中惶恐不安。
伍枫秋虽然背着手望着城西,但耳朵却一直听着身后,见迟迟没有听到惨叫声,眉头皱了一皱,转身朝空地中走去,然后环顾四周,突然朝那些士兵咆哮道:“怎么?你们下不了手吗!是不是觉得杀掉这些老弱妇孺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士兵们都被伍枫秋的咆哮震住了,没有人敢说话,站在伍枫秋身后的麻勒吉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万松才硬着头皮走到伍枫秋身边,小声说道:“千户,她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弟兄们实在是有点下不了手……”
话还没说完,就听伍枫秋吼道:“下不了手?!你怎么不想想当初她们的父辈是如何对我们的老人孩子下手的!你难道忘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吗!难道你忘记了四川千万大明子民被靼子屠得一干二净吗!难道你忘记有多少我们的姐妹被那些畜生奸污吗!……你难道忘记死在鞑子刀下的吴军弟兄了吗!你难道忘记被鞑子诛灭一尽的王爷后人了吗!咱们数十万弟兄随着王爷起兵,到了剩了几人?他们哪去了!你说啊!……”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伍枫秋突然冲到一个旗人妇女面前将她拉了起来,拎着她的衣角朝四周的士兵叫道:“这些人平时怎么对你们的,难道你们也忘记了吗!她们当我们是什么?是奴才!……这些人平时根本不将我们当人看,你们现在倒可怜她们起来了啊!……也许你们是看她们可怜,想给她们一条生路,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们男人活着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们活路了!你们告诉我,你们当中有哪个没有被鞑子欺压过!”
重重的将那旗人妇女摔倒在地上,伍枫秋悲愤地吼道:“你们以为我想当刽子手,想当屠夫吗!……我告诉你们,要么不反,既然反了,就要做到底!鞑子与我们只能有一个存活,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没有同情与可怜之说,如果我们不杀他们,等到哪一天我们落在他们手中时,他们却是不会给我们活路!”说到这里,伍枫秋停了下来,环视四周一圈后有些痛苦地叫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想,大帅说过不得屠城,但本千户现在告诉你们的却是,对待这些鞑子,不论老弱妇孺,统统要杀了,斩草除根!如果大帅要惩罚,本千户一人来扛!现在,你们马上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千户!”
听了伍枫秋的这番咆哮,万松一抹脸上的鲜血,大声吼道:“如果大帅真的要惩罚,就先处罚属下吧!”说完一把抓过额尔格的老婆,手中的尖刀毫不犹豫便捅进她的身体,面目狰狞将她往后推了几步,然后“扑哧”一声拔出长刀,一脚将她踢在人群中,吓得那些女人孩子尖叫着往两边躲去。
千户大人说得对,那些鞑子狗官来收我们税时可不曾半分同情过我们,只知道让我们一年交得比一年多!
麻勒吉一看万松动手了,眼睛通红的也将手中长刀往那些老弱妇孺一指,朝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叫道:“别愣着了,执行千户大人的命令,给我杀啊!”
“杀!”
士兵们朝伍枫秋看了看,又朝麻勒吉、万松他们看了看,同时举刀朝人群中砍去……
“杀!”
赫林也闭着眼睛举着长刀跌跌撞撞的冲进人群中……
六月十一日,骑兵师团第一联队千户伍枫秋率部尽屠达呼尔城内居民,连同守城清军包括老弱妇孺在内,满城两千一百四十口人无一存活。
第006章
大清顺民
屠杀的时候,有二三十个阿哈哭叫着说他们也是汉人,但经盘问后,才知道他们是汉军旗的人。万松问过伍枫秋是不是留下这些人,可是都被伍枫秋下令杀了,因为他说这些人连祖宗都不要了,还留着干什么。他们这会害怕了,说自己是汉人,可之前恐怕是以旗人为荣吧,这等不仁不义,无廉无耻之人,留在世上就是一群败类,不如一刀杀了眼前干净!
郝林也用伍枫秋给他的佩刀杀了两名旗人老妇,等到杀第三个时,却是已经不用伍枫秋的强迫,而是自己大吼一声便砍了下去,之后更是主动去人群中拉人。见他这样,伍枫秋的脸上露出慈爱之色,因为他从郝林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当年那个与母亲离别哭得死去活来的少年,现在已然成了一个为了活下去双手沾满鲜血的中年人……
变成这样,伍枫秋也不想,但也不后悔,更不难过,因为每当想起那些死在鞑子刀下的吴军同袍,他的心里总是如刀绞般痛。当年被俘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八旗兵把一千多吴军家属赶到了一个山凹里,然后纵马践踏人群,那些妇女和婴儿的哭叫声比现在所听到的更让人心碎,更让人疯狂,更让人绝望。
对鞑子们就得足够心狠,足够残忍,仁义对于造反者而言,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时才能偶尔施舍出来,否则别人不会说他仁义,而会说他傻,不识时务!
伍枫秋想不通为什么大帅要收降那些清军组建什么满洲联队,在他看来,就不应该留着那些吃过人肉的鞑子,应该把他们统统杀了,一了百了!可是大帅既然决定了,说什么要以满制满,他身为属下只能服从,没有办法去改变大帅的决定。但改变不了大帅的决定,他却可以改变自己,他可以要求自己做一件事,那就是将所俘虏的鞑子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斩杀!
如果大帅要治我的罪,就治好了。在没有解除我的联队千户之职前,我要让关外的鞑子对我伍枫秋的大名刻骨铭心!我要让我的骑兵第一联队成为鞑子做梦都害怕的恶魔!
望着那些苦苦求饶和凄惨哀叫的老弱妇孺们,伍枫秋的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感与满足。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杀!杀!杀!把他们统统杀了!一个都不要留!”
……
“千户,城西的汉民当中有几个老头请求见你一面。”
伍枫秋和万松、麻勒吉他们正望着士兵们将那些尸体往城外抬时,毕拉尔从城西跑了过来,告诉伍枫秋有人想见他。
“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他们。走,咱们去会会这帮汉民,看他们都是何方庙里的土地公。”
伍枫秋笑着朝万松吩咐了几句后,便和麻勒吉带着黄四海等亲卫往堡西走去。到了之后,就见有四个老者站在那里紧张的朝自己这边看着,在他们身后几十米的距离处则是那几百个发配过来的犯官罪民。有几十个人手里还握着木棒、菜刀等物,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关宁兵。不时还低头窃窃私语,脸上满是疑虑和不安。
“哼。”
伍枫秋扫了一眼那些拿着棍棒菜刀的汉子,心中冷笑一声,视线从那些人身上移开,径直走到那四个老者面前扬声问道:“你们找本官有什么事?”
“原来阁下就是伍义士,果然一表人材,英雄了得!”
一个辫子油亮的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朝伍枫秋作了一辑,先是不着调的拍了个马屁,然后才小心地说道:“伍义士领众位英雄杀官造反,真是大快人心,我等由衷敬佩!”
他嘴中只叫伍枫秋为“义士”,却不是遵照毕拉尔的交待称呼伍枫秋为“伍千户”或者“伍大人”,显然他们已经商量好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些一定程度上算是“解救者”的关宁军。
见这老者保养极好,快六十岁的人了,皮肤还白嫩如孩童,再见他那辫尾还用布包着,伍枫秋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有些厌恶的瞅了他一眼:“你是何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老者见伍枫秋问自己是什么人,忙有些自豪道:“老朽李济白,顺治十一年殿试忝居二榜十三名,曾任济南知府!为官数载,造福百姓甚多!”
“你们几个呢?”
伍枫秋待他说完,连声幸会也不道一声,便侧脸问另外三个老者,李济白左侧的一人忙恭敬地回道:“老朽原礼部主事曹文,康熙元年同进士出身。”他身边一个较之要年轻几岁的也跟着回道:“我是原苏州府吴江县同知张少德,与李大人一样,也是顺治十一年二榜进士!”
“你呢?也是进士老爷出身吗?”
伍枫秋的视线转到最后一人身上,那人倒没有前面三人脸上的自豪,脸红道:“老朽原通州府同知王运丰,惭愧得很,我不敢与李曹张三位进士大人相比,只是个举人出身而已。”
“噢,原来四位都是清廷的官老爷。”伍枫秋略带讥笑问道:“可不知为何四位放着好好的官老爷不做,却沦落到这关外苦寒之地与罪犯呆在一起被鞑子奴役呢?”
“这个……”
四人好像被噎着一样,你看我,我看你,却说不出话来,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下低了低。
见状,伍枫秋大手一挥:“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除了循脏枉法、收受贿银、欺男霸女这类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四位能犯什么事被清廷给发配到这里来。”
见四人脸色尴尬,伍枫秋话锋一转:“说吧,你们找本千户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