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校对)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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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内务府
  已过正月,正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之时,京师的天气较前些日子气暖和了不少,百姓们都乘着这难得的阳光将家中的被子抱出来晒上一晒,晚上好直接就有个暖被窝可以睡。宫里面也是如此,太监宫女们先是忙完主子的,然后又忙自己的,闲下来便三五成群的找个有阳光的僻静处晒太阳,碰上主子是个好说话的,还可以搬只凳子,拿些瓜子在那聊天。
  望着外面暖和的阳光,康熙也是心血来潮,不再坐在南书房内批折子了,而是带着侍读学士张英和太监陈双喜来到了乾清宫后的御花园,准备在这难得的阳光下散散心,扫一扫心头的阴霾。今天早朝李光地所劾的高士奇结交近侍之事让他着实恼火,对高士奇大为失望,同时也对李光地失望不已。康熙知道李光地不会无缘无故就弹劾和他同殿为官、同为汉人的高士奇,这内中肯定有什么别的因素。但不管李光地有没有别的意图在里面,高士奇都是不能轻饶的。张朝光已经被革去乾清宫首领太监一职,康熙念在他跟了自己十多年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没处死他,给他留了个活路,去给先帝守陵去了。至于高士奇,则一时也没有拿定主意,还在犹豫之中。
  “万岁事,奴才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么说,刘道的折子是实情了?”
  “奴才不知道刘大人是怎么跟万岁爷说的,但奴才却是亲眼所见,辅国将军他确是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这事万侍卫和步军营的人也都是看见的,奴才可不敢欺君。”陈双喜小心翼翼的说道,高士奇被李光地弹劾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知道万岁爷十分恼火这事,所以也不敢提高士奇的名字。
  “张英啊,你说说看,这事应该怎么个处置。”康熙不置可否,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张英。
  固泰的事张英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现在皇上问他意见,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这个茬的,一方面是因为固泰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太皇太后那道懿旨,有这两个因素在,只要固泰不是犯了谋逆大罪,便断然是不会有事的。皇上虽然有意惩办他,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痛不痒的斥责一顿便是了。倒是刘道却是有点悬了,现在肃亲王也掺和进来了,怕是他的顶戴真的要保不住了,就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如果皇上一心要保刘道,那就是天塌下来也无事,若是皇上耐不住肃亲王他们,那任谁来保也是无济于事的。在心里盘算数秒后,张英决定不做进言,一切由皇上自个来定,以免自己被肃亲王所恨。
  “奴才愚钝,不敢胡乱说话,还请皇上明断。”
  康熙闻言,瞄了他一眼,微哼一声:“你张英现在也是越来越油滑了,在朕面前晓得扮滑头了。”
  “奴才不敢!”张英慌忙就要下跪,却被康熙止住了。
  “你们这些人啊,书读得多,比一般人要明事理,不过遇上事就都顾东顾西,怕这怕那,唯恐把自己给陷进去,明哲保身。告诉你们,这一套在朕这边行不通,朕要你们说你们就要说,怕别人干什么?汉人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朕看你们啊,就是整日里拿朕当老虎看了,遇上为难棘手的事也不敢轻言开口,什么都要朕亲裁,若是臣工们人人都这样,那朕岂不是要累死吗。”
  听了皇上这话,张英和陈双喜低着头都不敢说话。康熙见他二人这样,也有些索性,便也不说这事,站在水池边看着水里的鲤鱼游来游去的,十分有趣。正欲叫人送些鱼料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长廊里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主子!”
  来人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旗袍,但并怎么打扮,相当的质朴。她名枫月,原是死了的皇后赫舍里氏身边的一个侍女。那年,杨起隆谋反,宫中叛变投敌的太监也跟着闹事,危急之中,枫月挺身出来保护皇后,腿上被砍了一刀。后来,皇后死于难产,枫月又瘸了腿,康熙瞧着她可怜,便将她赐嫁给大将军费扬古做了妻子。如今,见她进宫来,康熙十分高兴,忙说:“快起来,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行大礼了。”
  枫月站起身来,笑着说:“主子,奴婢是咱们大清国的女铁拐李,托皇上和老佛爷的福,命大着呢。奴婢的丈夫回到京城好几天了,他想着要见见主子呢。”她的丈夫费扬古是满洲正白旗人,顺治帝孝献皇后弟,算起来是国舅,现任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位高权重得很,两个月前奉康熙之命去了口外,前日刚回的京。
  “哦,费扬古回来了?那好,你回去之后便让他来见朕。还有,枫月,你是咱大清的有功之臣,太子不就是在你的怀抱里受封的吗?不管有事没事,你勤着来宫里走走。一来给老佛爷说说闲话解解闷,二来也好照看一下太子嘛。”康熙对宫里老人,尤其是这位对皇后和太子有恩的老人更是喜欢得很。
  枫月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康熙这句话一出口,她竟然泪流满面地诉起苦来:“唉,皇上,别提了,如今,咱们这宫里的规矩是越来越大了。这两年新进来的苏拉太监们,竟一个个的都长了狗眼,一点人味都没有。奴婢几次想见见小主子,都被他们给挡了回来。”
  “哦?有这等事,别人不让见太子,你也不能吗?”康熙有些吃惊起来。
  “唉!主子爷不知道,别说是我了,连太子跟前的彩绣,那么老实的宫女,都给撵到浆洗房干苦差了。听说,赵公公为她说情,也让敬事房给驳了回去……”
  听到这里,康熙的脸上变了颜色,心道这两年,把内务府的事都交给明珠去管,不想他竟敢如此擅作主张,排斥旧人,真是混账。张英和陈双喜二人见了皇上神情,一个暗道一声不好,明相这回捅了篓子;一个却是暗喜不已。这几年宫里的事都归了内务府管,他们这些各宫的首领太监着实是吃了内务府不少苦头,现在皇上晓得内务府不地道,对他们这些首领太监来说可是喜讯。
  “双喜,你去敬事房传朕的旨意,赵芳是宫中老人了,先帝时就是六宫的都太监了,这宫中的事,还得听他的,内务府那边,都看着些,甭什么事都听他们的,宫里的事你们这些个大小太监也都要有个分寸。告诉他们,把这两年撵出去的老人,一个个都给我请回来在原处继续当差。另外,枫月有功于朕和太子,她什么时候要见太子,任何人不许阻拦。叫敬事房的人小心点,这事儿,朕是要查的!”
  “喳,奴才这就去办!”
  听了皇上这话,陈双喜惊喜交加,皇上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往后内务府可再也是管不到咱家头上了!转身便飞快的去传旨意了,这边枫月也告辞出宫。康熙看看他们的背影,心中感到一阵沉重:这个明珠,手中一旦有了权,就大胆妄为干涉内宫事务,竟然到了隔绝太子与人交往的地步,实是混账透顶!可是转念又一想,他既然统管内务府,对太子的事,管严点总比放任自流的好,不能只凭一句话,就去惩罚一品大臣吧。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养心殿,后头张英面色沉重,不知这事对朝局会起到什么影响。
第040章
一文银难倒英雄汉
  “大帅,前面的路被堵住了,马车过不去。”
  “怪了,前面怎么这么热闹的?”
  “德丘,你去找个人问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廉价又卖了颗东珠给古玩店掌柜,赵强这会兀自还肉疼着,不过总算是得到周培公的准信了,这亏吃得还是挺值的。从古玩店一出来,便急着要往荆楚会馆赶,因为掌柜说这画主就是住在荆楚会馆,结合周培公的家乡就是湖北,所以赵强二话不说便催促车夫往荆楚会馆赶。不想刚到崇文门,前面的路就被堵住了,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把个偌大的道路给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同样被堵在人群后的车马这会也没人嚷着要前面的人让路,不管车夫还是车里的主家、客人,全都探着头在往前方瞧,一边瞧一边还指来指去,嘴上议论纷纷,不时还一脸钦佩的不住点头。见这阵势,赵强也奇怪了,按说前面不可能是新科状元游街,因为现在是正月,甭管哪朝也没在这个时节开科取士的。说是闹元宵吧,这都正月底了,过年的气象早就没影了,闹个啥节日?这不年不节,又没有状元探花郎可看,百姓们这是发的什么疯?看眼前这情形,一时半会肯定是过不了了,若是绕路又太远了,无奈之下赵强只好让德丘去问问,看前面到底是唱的哪出戏,这围观的人什么时候又能散去。
  德丘人机灵活络,得了大帅吩咐,满脸堆笑的便凑到了前面,在人群里转悠一圈,也不费事就打探出前方出了什么事了,回来告诉大帅,原来前方是参加博学鸿儒科的各地文人在礼部的组织下巡游北京城,这不,巡游队伍刚到崇文门,百姓们都争着一睹“鸿儒”面目,所以全过来凑热闹了,若不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维持,怕早就乱了套了。
  博学鸿儒科?赵强听了一怔,他记得这博学科于大唐开元年间开办过一次,后来宋高宗南渡之后又在临安开了一次,此后元明二代皆未开设此科取士,所以此科又被视为皇帝龙恩之举。这博学鸿儒原名应叫“博学鸿词”,现在却叫“鸿儒”,想必是被康熙改了一字吧。一般来说,各地前来应试此科的文人举子无论中与不中,都可以得到“鸿儒”的身份,还是十分荣耀体面的,所以朝廷开设博学鸿儒科的消息一出,全国各地,天南地北的文人举子们便全一窝蜂的往京师赶了。那些得信迟,离着京师几千里地的,如广东、云南的读书人们就只能是跺脚连连,哀叹自己生不逢时或是没这个好运,倒是那些长期滞留在京师应考的举子们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赶上这趟好事了。
  在赵强看来,开设博学鸿儒科,无论是对来试的文人还是对当朝统治者,都是好处多多,可以说是双赢的一项政策,清廷既可通过此科来收天下读书人之心,又可掺优而录,量才是举,选出优秀人材。不过开设“博学鸿儒”科却不是经常能办的,一般开办此科都有一定的政治意义,赵强猜想康熙举办此科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宣扬其太平盛世,宇内清平,以显大清之威。毕竟南方三藩已平,郑氏台湾又归附,清廷在关内再没有明面的敌人,统治也是日趋稳固,而康熙又是一喜欢在脸面上贴金的皇帝,所以恩旨一道,正是借这博学鸿儒科显示大清统治稳固的最佳手段。
  从开科消息放出之日起,各地公车会试的孝廉们水舟陆车络绎不绝,荟萃京华。各式轿马、车船充塞街衙,京里京外寺院馆堂,酒楼茶肆都成了文人寄宿会友之地。最显赫的还是要算各地奏荐应试的博学科硕儒。这些人从水路来,乘的是封疆大吏的楼船坐舰;从陆路来,是八人官轿,轮班抬轿的轿夫都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打道而行——前头一概插了“奉旨应试”、“肃静回避”的杏黄虎头牌——进京时也不住店,分居于达官贵人家,着实轰动了北京城,成了正月尾上的一道大喜事。
  世上之事,有人欢喜有人忧,就在那些或凭真本事、或凭金钱开通买来“鸿儒”大名的士子们在喜气洋洋的游街之时,有一个年轻的士子却正抱头闷坐在那,不时将身边的书籍泄愤似的扔在地上,而在他旁边始终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年纪不老,半边头发却是花白一片,额头上的皱纹也是横竖几道,满脸沧桑。他便是赵强要找的周昌周培公,而那年轻人则是他的妻弟葛安西。
  葛安西是周培公之妻葛氏的唯一弟弟,其父母老来得子,对其溺爱有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所以从小到大,葛安西便不曾吃得半分苦,也不知银子来得辛苦,大手大脚惯了,当真是纨绔子弟一个。在其十七岁时,父母因病去世,葛安西便投奔在姐姐姐夫处。早些年周培公尚为官,正是皇帝重用之时,各项恩赐倒也不少,手头倒也不缺银子,葛氏又心疼这个弟弟,便也不说他,由得他花天酒地,只要其学业刻苦些便是。周培公长年征战在外,自然也没有时间管教这个小舅子,等到因在山东任上与地方总兵不和,一气之下挂印致仕带着妻子和小舅子回了湖北老家。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葛安西了,周培公素来也是大方惯了的,在军中时便多将上头的赏赐分与底下军官,所以并无多少积蓄,家中又有个败家妻弟在,可想而知他手头也没多少银子了。当官时,每月俸禄按时领取,不愁吃不愁穿,这不当官了,生活来源全无,日子便越发紧张了。但葛安西却不知姐夫已经落魄,仍是大手大脚,到处结交些狐朋狗友,葛氏虽知不好,无奈就这么一个弟弟,爹娘又死得早,她这姐姐不照顾还有谁能照顾,但她也知弟弟这样下去终是不好,还是得有个功名才行,正好听县里说朝廷恩开博学鸿儒科,天下读书人,不论是否有功名在身,皆可前去应试。葛氏一听之下,忙说动弟弟去考,再不济也能捞个“鸿儒”的名声不是,将来考举人时总是有些帮助的。
  葛安西想想也是,自己也二十来岁了,总不能老呆在姐姐姐夫身边吧,当即就同意去京城应试。周培公一向听妻子的,自然也不会反对。他知道京城离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的要花费不少银子,家中本已穷困,到哪筹得这大笔盘缠,最后葛氏将自己的首饰典当了,再加上变卖些别的物件,凑齐了五百两银子供弟弟进京。因妻子身体也不好,周培公怕她随时发病,到时没有钱请医生,便让她留下点防身,不想葛氏却一两都没留,悉数给了弟弟。周培公见状,只能在心里叹口气,不好多说什么。
  身上带了五百两银子,葛安西是底气十足,约了几个要好的狐朋狗友便乘着县里的公车到了京城。他知道自己胸中有几点墨水,这凭本事考肯定没希望,所以他一进京就四处拜门子,却不谙这里头的规矩,过一道门槛要一笔钱,处处都是“孔方兄”当家,花了四百两银子才结识了索额图府里的二管家。如今点数盘算,还剩下二两六钱现银,欠店上的十六两房饭钱尚无着落。他也不知愁,仗着姐夫姐姐心疼自己,知道自己眼下银子花光了,肯定会托人送来,于是叫人捎了封信给姐姐,照样儿摆阔,叫店家“只管记账”。这店主原是行院乌龟出身,见多识广老于世故,见葛安西虽每日打茶围,叫戏子闹得沸反盈天,手头却慢慢吝啬了,知道情形不妙,口头上虚以应承,脸色中便透出不恭敬来。葛安西心里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盼来姐夫,没想姐夫却也是穷得叮当响,身上的银子加一块都没有十两,而且还带了一个噩耗——他姐姐去世了。
  终是自家亲姐姐,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人,葛安西一听之下便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无论周培公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人死了,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了,等到回过神来,葛安西才发现自己麻烦了,因为他可是答应人家二管家过两天就给送上一千两银子,好给自己安排安排,这事可不能拖,再拖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两人身上加一块就十两多,还不够还人家店主债呢!这两千两银子上哪去找?!天上又不会掉银子!
  在葛安西快要绝望的时候,却见姐夫叹了口气,从行李中拿出个长卷来,展开一看却是江南才子文征明的字画!周培公告诉他,这幅画原是皇帝赏赐给他的,他一直收藏着,若不是他姐姐临终托付再三,也断不会舍得将这画拿去变卖的。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这画便卖了吧,留着也是无益,若是对你有所帮助,你姐姐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周培公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悲戚之色,想起亡妻临终前的所托,心中痛苦万分。他明知小舅子不是可造之材,但为了妻子的遗愿,也只能撑着帮她完成这个未了之愿了。
  惊喜交加之下,葛安西哪还顾得上这画寄托了姐夫多少愁绪,多少回忆在内,头也不回的便将这画寄卖在一家古玩店,让店主代售,周培公告诉他说这画最低也得三千两银子,无奈那店主压价,说这画若要放这,顶多只能卖一千五百两,若是执意要卖三千两,怕是也要等一些日子,断不是现在就能出手的。
  等,是万万不行的,就这两天得及时把银子送上,哪里能拖得起。葛安西脑袋一拍,便准了店主,但却是要店主预付一千两,然后等画卖了再付余下的五百两,画在手中,店主自然同意。拿了银子后,葛安西便随口将姐夫住的荆楚会馆地址告诉了掌柜,告诉他若是画出手了,就派人到那通知一声。
  当得知这幅画才卖一千五百两银子时,周培公气得浑身直哆嗦,最终却是忍了下来,默默无语的回到荆楚会馆,让葛安西自己去办。其实他在京在的故旧甚多,若他出面,恐怕一文银子也用不着,可是周培公却好像始终有一口怨气在心中,就是不肯去见那些昔年同僚,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来到了京师。
  原以为一千两银子送到,自己的功名就有着落了,哪曾想葛安西欢天喜地的去送银子时,对方却告知他,一千两已经过时,现在得两千两才能给你安排,因为这科的行情见涨,想要功名的士人太多了。人家还给他摞了句话“你若不赶紧凑银子,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功名利禄与你无缘了。”
  两千两!他妈的,你们这是在耍小爷啊!葛飞虎当场气得就要吐血,怎奈人家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事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自个只有交钱的份,断无还价的理。
  两千两是万万凑不了,就算加上那画的余额不过一千五百两,这还缺的五百两却是死都凑不了的。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葛飞虎只能悔恨万分的在那发闷气,周培公也是束手无策,若是他能搁下这张脸去求人,他早就去了,也不会让小舅子如此痛苦。
  唉,看样子也只能带着他回老家了,在屋内坐了半天,周培公终是想不出解决之道,只能把心一硬,便要规劝小舅子跟他回老家,这博学鸿儒科是再也不去考了。正欲起身,却见屋门被人轻敲一声:
  “请问周昌周培公是否在此?”
第041章
解人之忧(一)
  等了半个时辰功夫,围得人山人海的街道才通畅开来,因为人太多,所以赵强也没办法挤到前面去一观这些应试“博学鸿儒科”的士子风采,只能坐在马车里干等。德丘倒也乖巧,瞅见有卖糖葫芦的打跟前过,见那红不溜秋的果子看着新鲜,便叫来那小贩,买了三串,一串给了大帅,一串给了葛飞虎,自己拿了一串。赵强前世经常吃这粮葫芦串,不过老是吃到坏果和生虫的,现今见了这大清朝的糖葫芦,果子又圆又大,不禁感慨果然是原生态的好,古人诚不欺我。一口咬下,酸中带甜,比起后世那糖稀裹扮的不知要好吃多少。
  好不容易等到那巡街的队伍过去,顺天府的衙役们吆喝着众人散了,把路让了出来,车夫这才驶着马车出了崇文门。一路所见,百姓们谈兴还浓着,口沫横飞的说着方才见到哪个“鸿儒”士子了,这人又是哪地人,有什么趣闻秩事什么的。一些无知妇女听了,更是一脸羡慕,宛如“追星族”一般粘着那说话的人问东问西。
  荆楚会馆一听名字便知道是湖北人开办的,而一般设在京师的各地会馆多是由各地在京中出仕的官员集资筹办,并非官府经营,一半是旅馆性质,一半是酒楼性质,不过房钱上却是比外面的旅店要便宜不少。毕竟是照顾家乡人,只要经营能维持便就是了,那些个官员图得是个名声,哪里会在乎这些个小钱。再说但凡有钱的,也不会来会馆,都是去寻好的地方落脚,能来会馆的通常就是两种人,一种是进京赶考的穷酸士子,一种则是替人办事的。士子们住在这里,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必会感激当日住宿之惠,日后同朝为官相互也会照应一把,此便为“乡党”由来。而替人办事的花小钱得实惠,回去之后也定会向东主们说道说道,这无疑也给那些出资建馆的官员们多了条无形的财路,这年头,名声好些总是吃不了亏的。
  到了会馆一打听,有没有叫周昌周培公的人在,结果所问之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人。找不到人,赵强可急坏了,只好笔划着把古玩店掌柜向仔细描述的那卖画之人相貌大致说了一遍,但还是没人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最后还是一个路过的伙计在旁听了听,说“客官莫不成找的是葛安西葛小爷?”
  “葛安西?”赵强一头雾水,这是哪个?我要找的是周培公,可不是什么葛安西。
  那伙计道:“葛安西葛小爷也是我们荆楚人,前阵子来京应考的,起先在我们会馆住了几日,后来便搬出去了,听客官说的相貌,小的觉得有点像,但是不是真是客官所找的人,小的就不确定了。”
  “那你知道周昌周培公吗?”赵强抱着希望问这伙计,随手塞给他一粒碎银子。
  “哪个周培公?”伙计也是一头雾水,他真是不知道这人,手里捏着银子也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周培公如此有名的一个人物,怎么这伙计却没听说过的?赵强有些郁闷,但很快就释然。周培公显赫之时官职并不高,且长时间处于谋士身份,出征之时也是副将,三藩还未彻底平定之时便被弃之不用,论起声名来倒不如赵良栋、张勇等人有名,所以这会馆的伙计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清廷没有将周培公之能和做过的事明白无误的告之天下,也没有给其高官厚禄,他为满清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为掩盖的。观周培公一生,也是个悲剧的人物,应了鸟尽弓藏一说。
  “那这葛安西葛小爷现今住在哪里,你可知道?”赵强示意伙计把银子收起来,既然在会馆里找不到周培公,只能先去找找这个葛安西了,看看他与周培公是否相识,又或是就是同一人。
  “在前门柳条胡同,你到那打听一下最喜欢听曲的小爷,别人便会告诉你的。”
  “多谢!”听了伙计的话,赵强忙拱手一谢,返身便出了会馆。
  葛飞虎见大帅要找的人不在,跟在后问道:“大帅,不找了?”
  赵强头也不回道:“去柳条胡同找那个葛安西,但愿他知道周培公的下落吧。”
  ……
  等赵强找到柳条胡同问了人葛安西住哪间后,便径直来敲门,此时屋内的周培公却是心头直跳,以为是自己的故友知道自己来了京城,特意来找自己,想起这些年自己的遭遇,他实在是不想见这些显赫腾达的故友们,所以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屋外,却是不肯上前开门。
  “姐夫,有人找你。”葛安西却突然起身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管姐夫是不是要见人,便去将门开了。
  “你们是?”见门口站着三个粗汉,葛安西有些失望,他也是以为姐夫昔年那些当大官的故友来找他,有心要让姐夫托这些故友们帮自己一把,哪里知道却是三个粗汉要见姐夫。
  赵强见开门的是个年轻人,模样倒符合古玩店掌柜所说,但年纪却是不相符,知道他断然不是周培公,很可能便是那爱听曲的葛安西葛小爷,正准备问他周培公在哪,却瞥见屋内右侧角落里站着一个神情极是失落的中年人。看他模样,国字脸剑眉,四十来岁的样子,但头发却是白得厉害,恍如老年一般,不禁怔了一怔,不知这人是不是周培公。
  “在下索伦丘禾部米庆,特来拜会周昌周培公大人。”赵强特意说了“大人”二字,想看看那中年人有什么反应,果然那中年人听了之后,身子一动,遂既却又纹丝不动,脸上也是平静如水,淡淡的看着赵强,也不说话。
  “这里没有什么周大人,你们找错了人了。”见姐夫不认识这三个粗汉,葛安西没好气的便想让他们走人,不想对方却说了句“不知公子是不是出手那竹鸟图之人?”听了这话,他不由一愣,脱口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赵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的话,那在下就算找对人了,如果不是,那在下这便告辞。”
  “竹鸟图被你买了去?”葛安西没有明说自己就是卖画的,而是反问赵强一句。
  赵强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了公子那幅文征明的竹鸟图。”
  “两千两?!”葛安西听了这个数字,脸蛋一下涨得通红,气得对周培公叫道:“姐夫,那店主骗了我们!”然后便气冲冲的要往外去。“我找他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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