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校对)第108部分在线阅读
急于保命的郭木尔在罗刹吃人的恐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赵强。据他所说,经松花江运江黑龙江的船队有六批,自他来三道屯后,已经有五批运粮船队停靠过三道屯,最近的一趟船队是九天前过去的,而这最后一趟的船队则应该就是今天到达,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到。
每趟船队运了多少粮食郭木尔并不清楚,因为这些船队只停靠码头做短暂休整,船上的兵丁和船工都不许下船,岸上的屯兵和百姓也不允许到江边,所以岸上的人不可能知道船上到底运了多少粮食。不过每趟船队都有大小船只二三十艘,船上都用麻布遮盖,从船的吃水深度可以知道,船上所运的粮食绝不是小数。
赵强他们沿松花江一路到这三道屯,沿途有些地段的江面已经结冰,所以赵强猜想可能是因为冰冻让清军的这最后一趟运粮船队耽搁了速度,所以才未能按时抵达三道屯。想到这趟船队很可能在明天到达屯子,赵强不由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连带着身边的郑国辉等人也都自发的笑了起来,众人都在心道终是没有白来这一趟。
知道还有最后一趟船队要经过,心中的担心不存在了,现在就需考虑怎么解决那些押运清军的问题了,赵强问郭木尔:“押运船队的都是什么兵?”
郭木尔依然很老实,他是准备用自己的配合换回自己的小命了。
“回爷爷话,因这些粮食是从吉林、盛京、宁古塔等不同地方运来,所以押运的官兵也都不同,各旗的都有,人数也不定。不过这最后一趟运粮的船队是从吉林来的,所以押运的人马自然也就是吉林将军的人马。”
“吉林将军?”
赵强眉心间打了个问号,宁古塔将军巴海、黑龙江将军萨布素都是知道的,关外另两个将军——盛京将军和吉林将军他却是不知道是谁。明年开春之后关宁军就要南下作战,所以对这几个将来要碰面的对手提前有些了解是必要的,郭木尔能够提供一些情报是再好不过了。当下问道:“吉林将军是谁?”
吉林将军是谁,郭木尔当然知道,他虽是个小小佐领,但在关外各地都有生意,所以对当地的达官要人肯定是要熟悉的,感情联络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吉林将军便是他每年礼单上要孝敬之人中十分重要的一位。既然十分熟悉,这回答起来便顺口得多,为防赵强这个汉人奴才不怎么明白,他还特意做了些介绍。
“吉林将军原先就是宁古塔将军,康熙十五年朝廷下令原先驻宁古塔的都统移驻吉林,驻地也由都统衙门晋为将军衙门,现在的吉林将军叫新柱,是我们满洲镶黄旗的,据说是开国五大臣之后,但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知道。此人四十出头,在关外几个将军中是最年轻的,因吉林与朝鲜国接壤,所以他手下的人马也算是兵强马壮。”
满清所谓的开国五大臣赵强是知道的,这五人分别为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费扬古和扈尔汉,不过吉林将军新柱是这五人哪个的后代,赵强却是不知了。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新柱手中有多少兵马,吉林与朝鲜接壤,在对清战事的计划中,胡旺的前卫师团将从吉林出兵,所以对于这个挡在前卫师团面前的吉林将军,赵强需要更多的情报,尤其是其手下有多少兵马,好及时将情况通报给胡旺,然后针对性的作出部署。
“他手下有多少兵马?”
听了赵强这一问,郭木尔面露难色,有些迟疑道:“爷爷这可是为难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个佐领,且是宁古塔的,平日里也不问事就做些买卖,说小的是生意人比说小的是做官的更贴切……”
“哪这么多废话,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捡要紧的说!”
赵强是要知道新柱手下有多少兵马,可是不管郭木尔是做什么的料子,见郭木尔啰里啰唆的尽说废话,还有推脱之意,不由怒喝了一声。
“是,是。”
被赵强一喝,郭木尔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耍滑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心说道:“据小的所知,这吉林将军衙门下设伯都讷副都统、三姓副都统、吉林副都统、阿勒楚喀副都统、拉林副都统以及珲春副都统共六个副都统衙门。按咱大清的规矩,每个副都统衙门治下至少都有两个协领的人马,通常一个协领是领两个佐领,所以估摸着吉林将军手下差不多有二十四个佐领的兵马,外带其将军府直辖的兵马,恐怕得有三十个佐领兵马。”说到这里,郭木尔带着些谄笑向赵强献媚道:“但爷爷可能不知道,咱大清在关外的八旗又分精锐八旗和驻防八旗,像小的带的兵就是驻防八旗。也不怕爷爷笑话,这驻防八旗兵多不是我满人组成,而是征用的那些各族苦哈哈们,平时无事就让他们替咱满人守土,有事之时就调他们去当炮灰,根本谈不上什么训练,兵甲装备什么的也都是最次,所以这驻防八旗战力实在拿不出手,也就是个摆设。但那精锐八旗可不同了,兵员全是我正宗满洲子弟,马上马下的功夫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底子都在,厉害着呢。当年我大清入关,靠的就是这精锐八旗,那时关内的汉人见了咱精锐八旗兵,不是望风而逃就是哭爹叫娘……”
郭木尔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有几个汉人模样的强盗指着自己骂了起来:
“你他娘的才望风而逃呢!咱们汉人不是打不过你们这些鞑子,是打不过那些汉奸而已!要不是那些二鞑子,咱汉人的花花江山怎可能落在你们这些蛮子手里!”
“放你娘的屁!什么狗屁精锐八旗,有本事让他们来打我们看看!”
“你个狗鞑子往脸上贴什么金,再他娘的臭美就把你舌头割了!”
“小的不敢,好汉息怒!……”
听到这清一色的汉话,郭木尔也懵了,吓得在那不住讨饶,不敢再说,生怕自己再有一个说得不对,惹得这些汉人强盗们动怒。
赵强抬手止住叫嚷的几个汉军官,让他们都闭嘴,然后很是和气的对郭木尔道:“都是些粗人,佐领大人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郭木尔哪敢真把这话当真,闻言只是陪着笑脸:“不敢,不敢……”
赵强急于知道吉林的情况,也不管郭木尔敢不敢,接着问道:“新柱手下有多少精锐八旗人马?”
“这个嘛……”郭木尔略一盘算,伸出两个指头:“至少也有六个佐领两千兵。”
“两千精锐八旗兵?”
赵强听了这个数字,立在那里没有说话,郭木尔见状,只道对方不相信自己,忙道:“小的是实话实说,新柱手下确是有两千精锐八旗兵,爷爷若是不信,可使人去打探便知。”
赵强闻言朝郭木尔笑了一笑:“谅你也不敢欺瞒于我,对了,我问你,这头几趟押运船队都有多少兵?”
前五批船队经过,都是郭木尔和葛格里负责供应和接待那些押运的八旗兵,所以这个不需要多想便能回答。
“最多的是盛京来的人,有四百多,少的是宁古塔的,只有一百多人,其他也就二三百号人左右。”
“不过都是骑兵。”郭木尔补了一句。
赵强听后微一点头,对身边的郑国辉道:“照这样看,押运这最后一趟船队的清军也不会有多少人。”
郑国辉点头道:“恐怕也就两三百号人,这么点人,末将所部就可以解决他们了。”
“如果打仗单以人数决定胜败,那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看哪家人数多摆上来就行了……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要在心理上藐视对方,但在具体战斗上,却要重视对方,知道吗?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不犯错误,你要知道,我们家底子薄,经不起大的折腾……”
赵强在前面指点郑国辉,这边郭木尔却是听得心惊,敢情这些汉人奴才勾结罗刹人是想打粮食的主意,心里是既惊又怕,立在那不敢吱声。不过在脑子里转了几转后,他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些汉人奴才,不然他们要是动手劫粮时吃了亏,这气可就要全撒在自个身上了,到时脑袋还是要被他们摘了去。
“小的还有一事忘记说了。”
正和郑国辉商量如何对付押运八旗骑兵,听到郭木尔叫了一声,赵强便扭头扫了他一眼:“说。”
郭木尔一哈腰:“小的忘记告诉爷爷和众位好汉,那运粮的船上也有兵丁,但都是驻防八旗的人,有的则是些披甲人和包衣奴才,人数也有百多号人,这些人加上船工水手,一趟船上总有几百号人在。所以爷爷们若是打了要动这运粮船队的主意,须得算上这船上的人才行。”言罢,见对方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瞄来瞄去,眼神很是古怪,郭木尔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干笑一声:“小的也是为了自个脑袋着想,嘿嘿……嘿嘿……”
“你既知道项上脑袋关系在我们能不能成事上,那不妨指点我们一二,让我们顺利劫了粮食走,到时也可兑现承诺,放你回去。”
赵强倒不是真指望郭木尔能给出个什么好主意,不过是逗弄他一下而已,因为他发现这个郭木尔和那个安马尔一样,都是十分有趣的满人,都有潜力成为关宁军的内应,满人的内奸,所以便想试试他,看他是否真的因为怕死而甘愿做一回满人的“不孝之徒”。
“爷爷这可是真的难倒小的了。”郭木尔讪笑一声:“小的领兵打仗一无用处,也怕死的很,哪能有什么好主意给爷爷们……不过……不过嘛……”
两个“不过”后,郭木尔大着胆子往前凑了一步,神秘兮兮的道:“小的还真是有个好主意可帮爷爷们成事,却是不知爷爷们是否愿意?”
“噢?”赵强被郭木尔的话提起了兴趣,也是上前一步,鼓励似的一拍其肩:“你且说来看看,若是可行,便纳了你这主意。”
得了赵强这鼓励,郭木尔像是又得一次不杀的承诺,当下稍稍抬了抬腰,开口说道:“小人的主意是爷爷们不妨穿上屯兵的号服,冒充小的手下,把屯子清理一遍,不露破绽,如此明天这船队和押运的队伍来了之后便不疑心,待船队靠岸之后,爷爷们再出其不意围了那押运官兵,再登船卸粮,船上那些个驻防兵和披甲人们如何是爷爷们的对手,届时这粮食不就顺顺利利的落到爷爷们手中了嘛!”
第063章
南下劫粮(九)
微一思量,赵强便纳了郭木尔的主意,当下让格里夫斯基带人去把屯子清理一遍,尸体都搬到一处,地上的血迹也用水洗掉,那些还在焚烧的房子如能扑灭的就扑灭掉,实在扑不掉的就清出隔火带,以免整个屯子都烧着。
还在屯子里忙着抢劫的俄军听到命令后,大多数人都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开始清理屯子,但却还有十来个俄兵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会军官的命令,只顾着在那些屋子里翻找值钱的物件。得到消息的格里夫斯基大怒,带了一队兵便将他们围了起来,然后挑了五个拉出来就当场处死,其他人一见这阵势,才醒悟过来这会自己已经不是俄罗斯帝国的军人,而是关宁军的降兵,现在也不是俄国军人集体出来抢劫,而是替关宁军抢劫杀人,哪还有以前的自由。五颗人头地上这么一落,余下的人可统统吓坏了,忙弃了手中抢来的东西,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格里夫斯基处死这五个带头的,倒没想将其余的人也处死,可是闻讯赶到的赵强却是亲自下令把这些俄兵全绑起来,然后缚在一块绑些石头便投进了松花江。
“不遵军令者死!”
听了关宁军大帅冷冰冰的一句话,那些俄国兵们全都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没人再敢只管翻找东西,老老实实的在哥萨克人带领下清理屯子。
抓获的各族百姓有两百多人,另外还有三十多个屯兵,这些人也被封了口舌投到几间大石屋里,派人在外牢牢看着。屯兵们身上的号服能用上的都剥了下来,血污太多不能用的就没用上,另从屯兵住处搜出些衣服来,寻骑兵大队身材相似的兵穿了,最后有三百六十名骑兵大队的关宁兵换了清军衣服,脑袋后面也都粘着一根从清兵尸体上割下来的鼠尾小辫。
忙活一夜后,天总算亮了,屯子里也清理得差不多,但一眼看去却还是能见到被烧毁的房屋在那冒着白烟,对此,郭木尔替赵强想了个解释的理由,若是押运队伍来了,但说夜里屯子失火就可。
哥萨克大队的俄军看起来实在太显眼,所以赵强除了留下三百配备火铳的俄兵外,其余的统统放在屯子外面,分别在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密林中隐藏,待见到屯子里动手后,便冲出来堵住道路,以防对方骑兵有走脱者。
“佐领大人,等会人来了,不需我再多说了吧。”
郭木尔是派主要用场的人,他这佐领是肯定要露面的,所以这会也在赵强的示意下穿起了自己那身从来用不上的铠甲,顶着个“避雷针”头盔站在那,倒也有模有样,不用说话也不用动作,也是官相十足。看他这身装扮,赵强不由想到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话。
郭木尔是卖乖卖到底了,虽然身上穿了铠甲,但可不敢真当自己当大爷,听了赵强的话,忙打了个诺殷勤道:“爷爷放心,爷爷放心,小的懂得如何做。”
“知道就好,你放心,事成之后保证你一根头发也不掉安全回你的宁古塔。”
赵强也不对他多言,吩咐身后的郑国辉:“清军来后,先把他们迎进屯子,只待最后一个人进来,你们便动手,记得动作要快,不能出差子。”
“大帅放心,火铳一响,刀剑齐上,来的鞑子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生还道理!”郑国辉对伏杀来的押运清军有十足把握,不说自己部下,就说那藏在石屋里的三百火铳也可以把对方轰得晕头转向了。
“派到码头的人一见屯子里动手,不需过来帮忙,只管往那船上去便是,遇上盘问的也不要废话,杀上去把船控制住,不能跑了一艘船!”赵强还有些不放心,到码头亲自去了一趟,对负责夺船的一个总旗交待了几句,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他才回到屯子里等着清军到来。
……
从早上等到中午,却是迟迟不见江面上有船只过来,派出去的探马也没有发现有清兵踪迹,众人等得都有些不耐,赵强也有些疑惑,又问了郭木尔,从对方口中得知确实还有一趟船队没到,这才定下心来静静等着。不怕你不来,就怕你不来,赵强是打定守株待兔了,不见兔子来绝不回去。
天不绝人之路,半个时辰后,江畔的码头上突然响起欢呼声:“来了!来了!”
“大帅,鞑子的船队来了!”
赵强循着声音朝江面看去,果见下游数里外有大船模糊的影子正慢慢往这边移动。终于来了!赵强的心“砰佟”一跳,按在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与船队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骑飞奔过来的快马,马上骑士未到屯子就远远喊了起来:
“报!有队清军的骑兵冲屯子来了!人数三百左右!”
听了这探马所报,屯子里的关宁军全都骚动了起来,赵强耳畔就听见一阵刀剑晃动的声音。
“都沉住气,听本帅号令行事!”
稳住部下不要紧张后,赵强和郑国辉还有两个小旗押着郭木尔朝屯子外走去。他们四人连同站在显眼处的士兵都穿着清军的号服,所以看起来就是佐领郭木尔带着部下迎候到来的上官。
与江面上的大船称动缓慢不同,押运队伍的清军却是速度很快,不到一会,一队骑兵打着一杆正白旗的军旗出现在了三道屯子,为首的是一协领,后面跟着一个佐领和几个戈什哈。
那协领丝毫不疑三道屯有什么问题,见屯子里的官兵在石墙外等候,便一夹马腹驶了过来,一近跟前,也不下马,皮鞭朝郭木尔一指:“你是管事的?”
与赵强他们有点紧张不同的是,郭木尔却是一点也不紧张,表现得也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小动作眼神什么的根本不曾有,说话的语气也与平常一样,上前很是恭敬的对那协领道:“下官镶红旗郭木尔,奉上峰命驻屯三道屯,不知大人是?”
那协领朝屯子里瞄了一眼,嘴中说道:“本官吉林将军治下三姓副都统衙门正白旗白昂。”顿了一顿,手中的马鞭再次扬起,有些奇怪的指着屯内烧毁的房屋问郭木尔:“屯子里发生何事?怎么有不少屋子被焚毁的?”
“回大人话,昨夜屯内有几个渔户取暖时不慎烧着了柴房,夜里风大,火借风势绵延开来,连带着着了许多屋子,若不是扑灭及时,恐怕大人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一片废墟了。”
冬天各族百姓烧火取暖屡有事故发生,每次起火总要烧毁一片,所以失火一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见怪不怪,所以郭木尔根本不担心白昂会怀疑自己的话。果然白昂听后,不疑有他,微一点头,不再去看那些屋子,对郭木尔吩咐道:“你这就让人准备饭食,船队要在此停上一个时辰,你的人要严厉把守,不能让一个百姓去到码头。”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准备。”郭木尔忙再一哈腰,顺势往边上一让,恭声道:“大人一路辛苦,天寒地冻的,下官早就备下一桌热乎菜,还请大人随下官进屯歇息一下。”说完也不等白昂有所表示,随手对站立一边的十几个关宁兵一挥:“来啊,把军爷们的马都牵去喂些草料,请各位军爷去用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