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校对)第2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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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野二雄嘴角扯了扯,没有理会营区外不时响起的枪声,他手底下这三千多号人可不是豆腐渣,自然有专门的士兵去对付夜间的骚扰,八路军要想趁夜来袭,恐怕也要碰上石头,毕竟天气对双方的行动都不利。
  夜晚,十二区队的民兵小分队鞭炮浪费不少,可把根据地里的烟花铺子老板给乐得合不拢嘴,生意兴隆,大吉大利,而日伪军却是浪费子弹好多,连个民兵的毛都没打着,不少没经历过大阵仗的士兵更是被闹腾了一夜的二踢脚给整得神经紧绷了一晚,起早时都生一双黑眼圈。
  次日清晨,任丘县的日伪军拔营出发,根据小野二雄大队长的命令,临走前,很没客气的派出一个小队一把火把附近的村子烧了个干净。
  得到了消息的村民和民兵们,无一不是恨得咬牙切齿,老百姓要求不高,就是图个饱暖,能有个安生立命的地方,房子可以算是老百姓的根本,自古以来,百姓对从小长大的房子都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这房子给烧了无异于是在百姓们心头上剜着肉。
  数九寒天的,没了房子御寒,这日子还怎么过?!
  躲在铁甲车里,小野二雄嘴角勾着阴险的笑意,这算是给八路炮击自己任丘县城的报复,你炮轰我驻地,我也烧你根据地房子,看谁比手狠。
  根据地一下子处处黑烟缭绕,火光冲天,一连七八个村庄都遭到了日本人的毒手,被烧成了白地。自古有雪中送炭一说,小野二雄的绝户计无异于雪中烧房,比落井下石更加恶劣。
  “该死的!”五保村的民兵队长望着十里外村落升起的黑烟,火光冲天,大部分民宅都是木结构,一烧起来,可真是极其可怕。
  哈哈哈!在五保村里肆意放着火的日伪军士兵狂笑着点燃了每一处能烧的地方,并借以取着暖,人类心底的破坏欲一旦被激发,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存人失地,还可以收复失地,而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个基本的道理,五保村的民兵队长还是懂的,他并没有冒失的带人冲过去救火,与敌人拼了。“村民怎么样?!”这个时候,他还顾着村民们是否有不理智的行动。
  “报告,村里人都在!”民兵们收束着村民躲着村外的地道内,民兵队长的心刚刚放下来,就听到一民兵急冲冲的奔过来:“不好了,烧酒铺子的何老头不见了。”
  “什么?!”民兵队长一怔,立刻恼怒地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群众看住的吗?!怎么让何老头不见了。”
  “这何老头总是惦记着他那酒铺子,我们已经拦了好几次,就方才,不知怎么就找不着他了,估计是跑回村看那酒铺子了。”那民兵胀红了脸道。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民兵队长气急败坏跺着地,都乡里乡亲的,他也不想谁出点什么事。
  这年头,群众大多还是无产阶级,那点家底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被砸了抢了,最多心疼点儿,只要人没事,还可以承受,但还恋着自己家里那点的坛坛罐罐的,还真不多见。
  烧酒铺子的何老头当初也是一穷二白,还好有十二区队扶持着,从区公社里贷了点小款,靠着年轻时候在酒坊里偷学的手艺,盖了这么个烧酒铺子,平时生产些土烧酒,供应区队里,有时也蒸些高浓度的烈烧刀子,供应十二区队的卫生队,这个灌注了何老头的烧酒铺子,几乎是他的命根子,一看到村里火光冲天,就知道日本人要烧村子。一想到自己的铺子不保,何老头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几次欲偷偷不成后,借着要解手的机会,悄悄的离开了地道,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子跑。
  这心里,何老头只剩下烧酒铺子的影子,也顾不得日本人的凶残,满脑子地只想守住自己的烧酒铺子。
  凭着地形熟,何老头摸回了村子,村中的屋子大多烧得火光冲天,热浪袭人,把何老头看得是心惊肉跳,但心中对自己产业的担心压过了害怕,躲过一两名仍在放火的日本兵,他摸着路边往自己的铺子走去。
  挨到自己的铺子附近的拐角,何老头偷眼瞧见自己的酒铺子虽然大门被踹开,两片门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万幸的是,屋子没有被火头烧起来,这烧酒铺子里,堆得许多来不及转移走的烧酒,这一把火下去,根本是片刻就烧成白地,神仙也难救。
  “幸好幸好,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共产党保佑,俺的铺子还在。”何老头带着几分庆幸自言自语道,心头松了一口气,也许鬼子们突然发了善心,放了这片铺子一马,尽管这种可能性几乎等同于没有,这年头连小孩子都知道日本鬼子不杀人和老虎突然改吃素一样可笑,但何老头心底还是将自己的酒铺子没被烧成灰的理由寄托于这个虚无缥缈的揣测。
  “哟西!好酒,哈哈哈!咪西。”
  “太君,嘿,大大的好酒,来来来,再干一杯。”
  “你的,良民的。来!倒上,干!”
  “多带几坛,去孝敬其他的太君去。”
  伪军大拍马屁,同时也偷喝上一两口,管制极严军队里,能像这样大口喝酒的机遇可真得不多。
  刚摸到酒铺门口的何老头突然被酒铺子内的动静给吓得刹住了腿,两腿战战,这日本人就在自己的酒铺子里,一想到日本人的凶残,何老头的两腿,就像被灌了铅似的,迈不动肚子。
  烧酒铺子没有被一把火烧起来,正是里面的烧酒吸引了日伪军,才暂时逃过了一劫,看到大坛的烧酒,而且还是免费的,哪个日伪军不会心动。
  尤其是数九寒冬,酒的吸引力几乎是致命性的,一口酒闷下去,舒筋活血,驱寒气,这身子骨也不会感到寒冷,挨冷受冻从任丘县城大老远跑过来的日伪军见了酒,连步子都挪不动了,砸开了酒坛子,就是一通畅饮。
  上牙打得下牙,吓得直哆嗦的何老头这下子知道害怕了,鼓着勇气一点点往后挪,突然一股子冰凉的寒意搭上他的脖子,激得他全身都僵住了。
  “哟西!八路的干活。”一个恶狠狠地生硬中国话在他背后响起。
  紧接着一股大力推着何老头踉跄往前栽了一步。
  日本兵!这下子,恐怕何老头连哭得心思都有了,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本以为侥幸可以回来瞧一眼铺子,可就是碰上了穷凶极恶的日本兵,这下子说什么都晚了。
  “开路的!”出现在何老头背后的日本兵,粗暴的把何老头推进了烧酒铺子,同时大声喊道:“看,八路的!抓到一个。”
  烧酒铺子里的群魔乱舞立时静了下来,连烧了好几个村子都不见一个人影,居然能在这个村里抓到一个老百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立时有日本兵羡慕的喊了起来:“樱木君!你的运气大大的好!”
  “是啊是啊!樱木太君,升官的大大的。来!喝上一碗,预先为樱木长官庆贺一下!”
  伪军立时一片奉承之声,看到抓到的也就一老头,谁也没把何老头放在心上,反而有几个伪军带着坏笑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吓唬道:“你的,八路的干活!八路的下场,你的知道!?五马分尸,凌迟,下油锅的,你的自己选一样。”
  “不不不,我不是八路!不是八路!我不是八路!”何老头脸都绿了,摆着手拼命叫屈,还选一样?!选哪样都是不得好死哇!
第四百二十一节
  “不是八路?!”一个日本兵醉眼朦胧的看着何老头,突然暴跳起来一巴掌抽了过来。
  何老头被抽得原地转了个圈,日本人凶残成性,吓得何老头捂着脸却是不敢再吱声,站着直打哆嗦。
  “你的,就是八路,皇军说你是八路,你的,就是八路的干活,再敢跟皇军顶嘴,死啦死啦的有!”日本兵喷着酒气歪着脑袋盯着何老头,长着粗毛的大手戳着他的胸口,戳得何老头不住得向退。
  边上的伪军幸灾乐祸的拍着手道:“八路,皇军说你是,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说!八路的在哪里!不说的,死啦死啦的!”甩手扔飞了手中的一坛酒,一个日本兵哗啦一声推弹上膛,枪口瞄准着何老头的脑袋,似乎随时都要扣动扳机似的。
  酒坛子砸在地上,摔成几瓣,就像是砸在何老头的心上,自己辛辛苦苦酿成的烧酒就这样被这群畜牲糟蹋。
  何老头甚至没有因为被日本人殴打而露出伤心,而为了一坛酒而露了出来。
  “快说!八路的藏在哪里,村里人的藏在哪里?!”伪军和日本兵推搡着何老板逼问着,久寻不着的老百姓居然让送上门来一个,怎么不让他们喜出望外,贪心的日伪军士兵甚至还想顺藤摸瓜立下更大的功劳,藉着长官的赏识大大的升官发财。
  烧酒铺子里的酒坛被砸得一踏糊涂,喝上没一口就砸翻一坛,日伪军毫不在意的肆意糟蹋着何老头的心血。
  “你们想知道吗?!”何老头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声音显得有些怪异。
  高官厚禄的诱惑下,几个日伪军立时将脑袋凑了过去。
  “我操你姥姥!”何老头竭尽全身力气的大吼,耳边突然炸起响雷似的吼声震得那些日伪军踉跄地捂着耳朵怪叫着的退开几步。
  “八嘎!敢戏弄皇军!”恼羞成怒的日本兵丝毫没有因为何老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而有半点手软,粗暴地甩起一枪托将何老头砸翻,滚了几滚摔进酒坛堆里,撞破了数个酒坛。
  “我操你姥姥!操你姥姥!”何老头嘴里不休得骂着,挣扎着想爬起身,手一歪肩头剧痛,刚才那记枪托似是将他的肩胛骨给砸个粉碎了,半边肩头都塌了下去,几片酒坛的碎片插破了手掌,鲜血和烧酒混在一起,烧酒刺激得伤口肌肉不自禁的跳动着。
  “你个老不死的,敢戏弄太君!找死啊!”为虎作伥的几个伪军对付自己的同胞甚至比日本人更加凶狠,更是抱起几个酒坛子直接砸向何老头。
  何老头上了六十的年纪,哪里经得起这般虐待,立时被砸得起不了身,瘫在一片狼藉之中,伪军还把开了口的酒坛直接倒向何老头的身上,烧酒没头没脑的浇了上去,何老头被烧酒呛得直打咳,棉衣也被酒水浸透,浑身都散发着酒味,引得日伪军们一阵丧心病狂的哈哈大笑。
  日伪军们抓到俘虏,只要管能留一口气问话就行,才不在乎俘虏是否完整,有时失手杀了,也最多多报告一句因为反抗而就地击毙。
  “老东西!快点招!招了,就放你一条生路。”伪军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招,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知道皇军怎么对付那些八路的吗!?挖个坑,把人埋下去只留一个脑袋,冻一晚上,脖子冻得脆了,太君一脚下去,脑袋就跟个球一样踢飞喽!”
  听到这么凶残的杀人方法,何老头身子一阵颤抖,他勉强抬起头,脸上已经被酒水混着血模糊了视线,边上酒坛子映入了他的眼帘,白泥封的酒坛子,印着“特等烧刀子”字样,那可是只供给十二区队的特制烈酒,因为酒性特别的烈,主要用于卫生队消毒使用,不是给人喝的。日伪军尝了两口后,也一样吃不消,就再没动过,也没敢乱砸,手里拿着火把呢,傻子也不敢引火烧身玩,一般的烧酒倒是不烈,也不在乎点不点得着。
  “八嘎!我来!”一个日本兵拿了一把火把凑了过来,目光在何老头身上和身边那些酒坛子看了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再不说,皇军就把点像房子一样点着了,连灰都不剩。”
  何老头被烧酒浸透了,火星儿沾上去,可是立刻烈火焚身。
  火把已经快挨着何老汉,“说!不说的,烧死你!”日本兵加重了语气,格外的凶狠。
  啊!何老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突然抱着身边那坛“特等烧刀子”,十几斤的酒坛硬生生砸向了日本兵,酒坛子直接砸到了没有反应过来的日本兵脑门上。
  轰!一团烈焰腾空而起!
  日本兵手里的火把成了火源,不仅点燃了日本兵身上的特等烧刀子酒,更将何老头烧成一团火人。
  被同样烧成一团火人的日本兵立刻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惨嚎着在地上打着滚,被日伪军肆虐过的烧酒铺子本已是有不少酒坛破裂,烧酒撒了满地,这一沾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突如其来的惊变,目瞪口呆中的日伪军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何老汉拼尽了生前最后的力量最后一搏!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不为瓦全!你们就给我的铺子陪葬吧!老子作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仿佛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般,何老头嗓音嘶哑,异常凄厉地嚎着,全身上下被烈焰包裹,手舞足蹈地扑向那些酒坛,抱起一个砸向酒坛堆。
  仅仅数息的大火已经漫延了半个烧酒铺子,咣当!在临死前,何老头抱着一坛酒扑倒在烧酒铺子的门前。
  嘭!酒坛子禁不住高温炸裂开来,火势彻底封住了烧酒铺子的门,酒精浓度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就可以燃烧,更别说烧酒铺子还有不少六十度以上的烈酒。
  “逃啊!快逃!”伪军们第一个乱了阵脚,哭喊着想冲出去,可惜水火无情,烈酒烧起来的火焰比柴草还要猛烈,淡蓝色的火舌狂舞,饶是冬天,也架不住热浪烤得人皮焦肉烂,烧酒铺子里着起火来,就是泼上水也是白搭。
  轰!轰轰轰!何老头的烧酒铺子里存货不少的“特等烧刀子”炸将开来,甚至不逊于燃烧炸弹,几个被大火吓得抱头乱窜的伪军被火龙扑卷而过,烧成一团火人,冬天的厚实棉衣,几乎成了致命的燃烧物,沾上火就猛烈燃烧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在烧酒铺子此起彼伏,何老汉的尸身早已在火海中化作无尽的火舌。
  “还是来晚了一步!”五保村的民兵在村边上恼怒一拳砸在冰碴子上,每一个乡亲们遭到敌人的毒手,鱼水之情令他们感觉像失去了亲人一样,心像刀割过似的,想想何老头的烧酒铺子也给抗日作出了不少的贡献,现化作冲天的火焰,不仅仅是五保村的损失,也是根据地的损失。
  村外等待进村放火小队的日本兵主力发觉了村内的异常,立刻派出由一个小队长带着一个中队的伪军进村支援,却看到烧酒铺子的围墙被炸开一道口子,手榴弹的爆炸气浪暂制压制了缺口的火势,趁着这个短暂机会,几个日本兵身上带着火苗,狼狈地冲出来,两个伪军也紧跟在后面,劫后余生的日伪军扑进了雪堆里打着滚,才压熄了身上的火苗。
  带队的日军小队长闻到了那些士兵身上浓烈的酒味,立刻勃然大怒,拎起一个从烧酒铺子里的日本兵,左右开弓先三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气势汹汹的道:“八嘎!怎么回事!”
  明显是被三巴掌抽得有些转头转向,蒙了一会儿,日本兵结结巴巴地道:“报,报告!酒铺子里有,有八路!”手指着已经烧成一片的酒铺子,里面已经是死无对证,就算是有,现在已经是烧成一堆灰了。
  “八嘎!你们混蛋的干活!”看到成为火海的残屋,日军小队长有些恼怒,甚至没有任何同情,对那些从酒铺子里逃出来的日伪军连踢带打,甚至抽出皮带猛抽,每一个士兵都挨了一顿毒打。边上的伪军中队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看看那些倒霉鬼的满身酒气,都猜得到这些家伙只顾着自己贪酒,结果酗酒误事不小心烧着了酒铺子,至于里面是不是真得有八路,单看那一片把啥都烧没了的火海,天知道是不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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