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纪元(校对)第124部分在线阅读

　　“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卡维斯元首笑着说道，“我借助一次检查天灾级武器的机会，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之下，在最隐秘的地方修改了一点天灾级武器的引爆程序。正是因为这一点修改，它才仅仅只是撞击到了太阳之上而并没有爆炸。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迎接卡维斯元首的先是众人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眼神，但那眼神在下一刻就变成了愤怒。一名老年的战略参谋部成员用颤巍巍的手指着卡维斯元首，那说话的声音像是硬生生的从喉咙之中挤出来的一般：“你，你这个叛徒……你这个败类……”
　　一名年轻一些的与会者发出了一声嚎叫，在那一瞬间，他迅速的冲到了主席台上，抓住卡维斯元首的领带，然后猛地将自己的拳头印在了元首的脸上。
　　卡维斯元首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嘴角已经开始有血沫流出来。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天灾级武器我们只有一个，它已经被我当成是垃圾一般扔到了太阳上，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这一点的，没用的……”卡维斯元首断断续续的说着，那名年轻参谋则像是疯了一样，不断的将自己的拳头印在卡维斯元首的身上。
　　“打死他！打死这个叛徒！”
　　有更多的人冲到了主席台上，人们拿起了身边一切可以被当做武器的东西，有无数人涌到卡维斯元首旁边，疯狂的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砸在卡维斯元首身上。卡维斯元首一开始还有些动静，还能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但片刻之后元首就没有动静了。又过了一会，卡维斯元首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人体的模样了。
　　那股疯狂的情绪终于慢慢的消散了，所有人都眼神呆滞，愣在那里，不动弹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久，一个人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大声嚎哭了起来。于是所有人便全都跪在了地上，会议室之中哭声一片。
　　外面隐隐有武器射击声传来，但所有人都没有去理会。一直到会议室的大门被几十名强壮的军人踹开，这哭声仍旧没有停止。
　　“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军人喃喃自语的说着，“他们在哭什么？”
　　另一名军人则说道：“为什么天灾级武器已经发射了，最终却没有爆炸？”
　　“这不是该我们关心的事情。”一名领头模样的军人说道，“将他们全部抓起来，然后送到监狱中去吧。军事法庭会审判他们犯下的这一切罪行的。”
　　几十名军人鱼贯而入，将这间会议室之中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然后押送到了专门的关押室之中。这样的情景正在整颗水星许多地方上演着，高达数百万名的军人来到了水星之上，占领了水星之上的所有关键目标。
　　“战争终于结束了。”地球之上，一名老人望着夕阳旁边的那颗星辰，满是感慨的说着，“对了，天灾级武器为什么没有爆炸的事情调查出结果了么？”
　　“还没有。”旁边一名随从回答道。
　　“哦……尽快拿结果给我。”老人说道。那名随从便点了点头，然后在自己的随身电脑之上快速的记录了些什么。
　　老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这里，一直看着夕阳旁边的那颗星辰，一直到它随着太阳一同降落到地平线以下为止。老人的眼神有些悠远，在这一刻，老人想到了许多东西。
　　“如果死结不被打破的话，战争的阴云总有一天会再度笼罩在人类文明头上的……只是，到了那时候，不知道我们人类文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大地终于完全被黑暗所笼罩。老人摇摇头，再次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房间之内。
　　也就在这同一时刻，在距离地球有十几万亿公里远之外的地方，一艘怪模怪样，看起来十分粗糙的飞船正在以每秒钟四千多公里的速度向着太阳系飞驰。
　　“希望还能来得及……”叶落的运算程序之内闪现出了这样一行话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战争与麻木
　　不管怎么说，战争终于结束了。但这结束并不意味着终结，它还意味着许多新的开始。
　　摆在外太阳系联盟面前的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摊子。因为战火的缘故，人类人口总量降低了百分之七十还要多，所有重工业星球以及基地都被摧毁，太空岛屿被毁，地球和火星这两颗行政星球也受到了严重损害，预计其生态圈在数百年之内都不能恢复。木星、土星等资源星球也受到了重创。
　　但此刻外太阳系联盟元首心中却满是庆幸。因为调查小组已经将“天灾”级武器为何没有爆炸的调查结果呈送到了他的桌案之上。在察觉到这次事件背后的曲折之后，元首才发现，不仅是自己，而是此刻这所有处在太阳系之中的人民，这整个人类文明是多么的幸运。
　　人类文明距离毁灭曾经只差那么一点距离。往左走就是天堂，往右走就是地狱。而在整个文明生死存亡的最关键的时刻，内太阳系联盟的卡维斯元首冒着巨大的压力，以无比强悍的心理素质，以及伟大到无法描述的觉悟，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卡维斯元首已经死了，在那间会议室之中，他被愤怒的内太阳系联盟高官们活活殴打致死。身为外太阳系联盟元首的这名老人亲眼见到了卡维斯元首的尸体，那是凄惨到足以让这名老人都感觉有些心悸的惨状。
　　卡维斯元首的尸体被完善的装殓了起来，然后在老人的主持之下，安葬在了地球之上风景最为优美，从来都只有人类文明之中最杰出的英雄才能进入的墓地之中。
　　此刻，这名老人便站在了卡维斯元首的墓地之前，看着墓碑之上，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卡维斯元首的遗像久久无语。
　　老人身边并没有随从，此刻也正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候。晚秋的风吹过墓园，带起了一些落叶的同时，也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冷。老人就这样站在这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看起来满是萧瑟的意味。
　　“卡维斯，你好。”老人说道，“我们这一对对手……已经较量了好几十年了吧。虽然最终你败在了我的手下，但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仍旧感觉很惭愧，是的，我不如你，我承认这一点。”
　　“你是失败者，但你是最终的英雄，我是胜利者，但我终究不过是一名凡人而已。在仇恨和冲突已经不死不休，在就算我们身为元首，却在人民和大众的裹挟之下仍旧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冲破了心中的一切阻碍，你的视野从民族上升到了文明的高度，并在最后一刻做出了足以改变我们整个文明的决定。我想……如果换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之上，我恐怕会被仇恨和狭隘占据心灵，然后做出让我们人类文明万劫不复的决定，我……真的不如你啊。”
　　老人深沉的叹息了起来。虽然此刻，外太阳系联盟各处都已经展开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几乎所有人都在狂欢，伴随着这一次胜利，老人的声誉也上升到了几乎可以说最为顶尖的地步，但老人心中却没有一点喜悦，有的只是沮丧和后怕，以及惭愧和内疚。
　　“在事情已经结束的现在，我已经可以用一种比较淡然和客观的心态去看待以前的那些事情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之间所进行的战争……怎么感觉是那么的没有意义呢？我们都知道，战争的导火索是因为资源的不足以及死结的限制，但为什么在后期，我们人类文明的人口已经大为降低的时候，我们不仅没有停止战争，反而愈演愈烈，并且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对呢？”老人喃喃自语的说着，“当初甚至就连我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对，当初就连我心中所想的都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消灭你们……”
　　“所以才说……我不如你啊……”老人不断的叹息着，“和你比起来，我感觉我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但这现实却是这样的讽刺，竟然让如同蝼蚁一般的我获得了胜利，而让伟大的你进入长眠……”
　　老人在卡维斯元首的墓地旁边不断地踱着步子，那身形在这行走之中变得愈发佝偻。
　　“卡维斯，你放心吧，虽然我们两个民族的仇恨已经郁结到几乎不可化解，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将这仇恨完全消融掉。因为我们本来就共同属于人类文明啊……我们拥有共同的祖先，拥有共同的文化，除了‘民族’这个虚幻的概念之外，我们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卡维斯，此刻我以人类文明元首的名义在你墓前发誓，我将用我毕生的精力去完成‘民族融合，消除仇恨’这件事情，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一直到我死去为止。甚至，就连我死去了，我保证，我的继任者也会继续推动这件事情，我们两个民族必将再次融合到一起，就像是战争爆发之前那样……”
　　“卡维斯，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你的心愿一定会达成的，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你一定会看到这一点的。”老人庄重的说着，对着卡维斯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光线变化的缘故，老人发现，墓碑之上卡维斯的遗像似乎多了一点“欣慰”的表情。
　　在之后的执政生涯之中，老人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关于这次战争的许多细节都先后披露到了社会之中，宣扬民族仇恨的人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在得知卡维斯元首曾经做出的牺牲，以及“人类文明是一个整体”的舆论引导之下，社会舆论开始逆转风向，团结、合作、友爱、平等、互助等概念再一次奉行与整个社会。
　　当然，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完成这个逆转足足用去了一百余年的时间。老人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卸任然后衰老死去，新任元首则沿着这一条道路继续前进，在他也卸任之后，再下一任元首也是同样如此……
　　只有在失去和平之后，人们才会知道和平到底有多么宝贵。战争终于结束了，大规模的灾后重建工作在整个太阳系内展开，人们开始清理留在太阳系各个角落的战舰以及基地废墟，开始清理留在各个星球以及关键航道周围的星际地雷集群，开始重建城市，开始恢复星球生态，开始构建能源基地……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虽然走上了正轨，但这个速度却着实慢了一些。新任的元首忽然发现，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虽然太阳系已经恢复了和平，但是人口数量却没有像是预料之中那样出现大规模的快速增长。没有足够的人口便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没有足够的人去开飞船，没有足够的人去做科研，没有足够的人去生产工业品，没有足够的人去开采矿产……
　　人们心中都很清楚，无法打破死结便无法突破太阳系，而太阳系的人口承载力是有限的。人们惧怕战争，而战争的爆发是因为人口太多，于是人们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少生育或者不生育。但这又为人类文明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甚至有科学家指出，如果生育率不能提高到一定水平的话，人类文明可能会陷入到严重的衰退之中。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文明将不得不放弃天王星，海王星以及更远的一些星球，甚至有可能将势力范围收缩到木星轨道之内。
　　新任元首为此事而感到焦虑，但无论是哪个智囊团都无法为元首提供完善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所有人都明确的提出了一点：人类文明要发展必须以足够的人口基数做出支撑，但如果不突破死结的话，足够的人口数量又意味着资源量的不足，而资源量的不足则意味着战争。
　　这似乎又是一个无法打破的矛盾组合。
　　时间便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之下度过了这一百多年。太阳系虽然早就恢复了和平，但人类文明并没有像是预料之中那样再度爆发出活力。此刻的太阳系很平静，但这种平静更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如果说死于战争是一个文明比较激烈的死亡方式，那么此刻的情况则像是温水煮青蛙，元首知道，这种平静和麻木会逐渐的侵蚀人们的心灵，当人们最终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大概已经没有改变这种情况的能力了吧……
　　“难道死结不被打破，文明的结局便注定是死亡吗？”元首喃喃的说着，“或者死于战争，或者死于战争之后的……麻木？可是这样的话，卡维斯元首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吗？”
　　元首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太阳系边缘处，一艘破旧不堪的小飞船已经悄然抵达……
第二百七十三章
归来
　　在到达太阳系边缘，也即冥王星轨道的时候，叶落相对于太阳的前进速度已经降低到了不足两千公里每秒。按照这个速度继续前进的话，叶落将在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之后到达地球。
　　每秒钟两千公里的速度相对于此刻人类文明制造出来的某些战舰来说其实已经不能算快了，这就意味着，以这个速度前进的航天器其实是很容易被人类文明方面的观测站又或者基地捕捉到的。但是……叶落此刻并没有接到来自人类文明方面的信号，也就是说，此刻没有任何人类文明造物发现叶落。
　　在叶落上面所装备的高精度光学以及射电望远镜的观察之下，整个太阳系都显得静悄悄的。这似乎意味着某些不详的东西。叶落只是一个智能程序，它并没有自己的情绪反应，所以，叶落只是将自己内部程序之中的某个评级从A调低到了C。这评级越靠后，就意味着人类文明幸存的概率越低。
　　叶落一共耗费了三百三十年的时间才从南门二星系远航到这里。或许是因为运气好的缘故，叶落在这一路前行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灾难性的事件。偶尔有一些小故障发生，也完全在叶落可以自己应付的范围之内。但经过了这三百多年时间的远航，叶落仍旧无可避免的破败了下去。它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旅人一般，浑身上下无论哪里都透露出一种疲惫和破旧的气息。
　　叶落永远不会忘记在那遥远的南门二星系之中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事实上，在此刻叶落的内部程序段之中，“回到太阳系，然后带着人救回卫风”是优先度最高的一个任务。也正是这个任务支持着叶落跨越过漫长的时间和遥远的旅途最终来到了太阳系之中。只是……人类文明去哪儿了？
　　叶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航行姿势，将发动机对准了太阳方向，然后再一次启动了它。淡蓝色的光辉便从发动机的尾部喷射出来，在这火焰的推动之下，叶落的速度开始进一步降低。
　　调整航行姿态，以及发动机开始喷射这两个简单的动作意味着飞船内部许多仪器的协同运转。而这些仪器的协同运转早就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那样灵便了。如果这里有可以传导声音的空气的话，叶落的声音检测仪大概可以检测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但是万幸，它虽然已经十分破旧了，但勉强还可以运转。
　　这里似乎和叶落之前跨越过的几十万亿公里的航程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一样的空旷，一样的漆黑。那是如同浓墨一般让人绝望的黑色以及寂静。叶落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慢慢的减速着，前进着。
　　虽然此刻的星海号飞船质量已经降低了百分之九十九还要多，但叶落从南门二星系航行到这里仍旧耗光了仅剩的那一点燃料。这就意味着，来到太阳系之后，单单依靠叶落自己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再离开太阳系的。只有获取到人类文明的帮助，叶落才能再一次展开旅行，否则，叶落将永远留在太阳系之中。
　　那是无比可怕的结局。留在太阳系之中，等燃料最终消耗完毕了，叶落也将会停止运转陷入沉睡，而这一睡去……可能就是几十亿年的时间过去了。到那个时候，卫风可能早就死了。
　　叶落仍旧在慢慢的前进着。在越过冥王星轨道大概十二天之后，叶落来到了海王星轨道。太阳的亮度进一步增加，但是叶落仍旧没有接到任何人类文明的信息，反而观测到了许许多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钢铁碎片，就像是自己曾经在外太阳系和南门二星系之中观测到的那些碎片一样。
　　那些碎片预示了火星文明的灭亡，而此刻的这些碎片又预示着什么呢？
　　在越过海王星轨道之后，叶落按照预设程序的安排，用身上所装备的天线，面对着前方的太阳系发出了第一道广播：“你好，我是星海号飞船，不管是谁接到这段信息，都请作出回答，请回答……”
　　第一次广播并没有接到回应。于是在三个小时之后，叶落又开始了第二次广播，但第二次广播也没有接到回应。于是叶落便将广播频率提升到了每小时一次，一边前进，一边广播着。
　　在叶落快要到达天王星轨道的时候，终于有一道回应信息传递到了叶落的天线之中。在接到信息的这一刻，叶落立即就将它解码，然后迅速的理解的这段信息的含义。
　　“星海号飞船你好，这里是三号驻天王星深空监测站，下面请您提交您的飞船编号以及航行目的地，还有航行任务代码，我们将为您提供您所需要的帮助。”
　　叶落回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飞船编号是什么，我也没有航行任务代码。”
　　来自于三号驻天王星深空监测站的回应很快：“您怎么可能没有飞船编号以及航行任务代码？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出发的，您所执行的航行任务是什么？您现在的情况如何？您在航行之中遇到意外了吗？”
　　叶落回答道：“我的出发时间……唔，精确时间是八百三十七年零六个月零十六天三小时零六分十七秒之前，我所执行的航行任务是从太阳系远航至南门二星系然后返航，我确实在航行途中遇到了意外，我是本艘飞船的人工智能程序，我的船长此刻正停留在南门二星系之中等待人类文明的救援。”
　　面对叶落的回答，三号驻天王星深空监测站的工作人员保持了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回应才到达：“哦，我想你一定是开玩笑的。请问，您是人类吗？”
　　“我不是人类，我是星海号飞船的人工智能程序。”叶落回答道，“但我的船长是人类，此刻他仍旧停留在南门二星系之中等待救援。”
　　“请您立即减速，我方监测站将会派出飞船前去实地检查您的飞船。”三号监测站的工作人员语气开始严肃起来：“我方已经将您的情况汇报给了上级机关，在获得许可之前，您暂时不可以进入到太阳系之中。”
　　“抱歉。”叶落说道，“我现在的航速太快了，我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减速到静止状态。而且，如果我减速的话，我将会失去继续前进的动力，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燃料了。”
　　“请汇报您的坐标。”三号监测站的工作人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