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如她第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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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爱,在两国邦交之中显得无比虚伪,尤其两个国力相差无几的国家,现在联姻,以后未必不干涉内政。也许有朝一日膳善的下任国主会姓沙,到时候两国合并成一国,天岁还未察觉,膳善就归了东夜了。
  其实就萧庭让来说,再渺小的人也可以谈爱嘛,不过大皇帝陛下现在因震怒不太讲道理,他觉得还是别在伤口上撒盐为妙,忙领了命,钻出帐篷传话去了。
  手持旌节的将领,很快便乘着夜色从营地疾驰而出,萧随站在门前看着,总觉心头有一团火攒着,不知该怎么发泄才好。
  尉烟雨,实在是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女人,天底下男女不是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吗,一般第一次给了谁,不说至死忠贞不渝,至少会在身边停留两天吧。结果她倒好,吃干抹净转身就跑,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和处境。不论好坏,他现在总是天岁的皇帝,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看他铩羽而归,匆忙返回上京筹办聘礼,再匆忙出关赶往膳善,甚至连国家大事都来不及处置,何尝不是个笑柄。总算太尉等一干老臣体谅他晚婚,尽心为他暂管朝政,谁知中途又传来了她的婚讯,细想想,怎么不叫人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沙朗哈,真的比他好,比他更能得她欢心吗?他不信,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以前的相处,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难道都是假的?
  可惜大雪封路,鞭长莫及,十二国形势远比表面看上去复杂,他也不能涉险孤身前往膳善。临近年尾了,顶风冒雪愈加艰难,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修行并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个方式换了个目标,她成了他要朝圣的佛。不过这佛坏的很,根本不知他的疾苦。再等等吧,等他抓到她,一定要好好惩处好好理论,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庭让曾发出过灵魂拷问:“如果到了膳善,公主还是不想嫁给你,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沉默了良久,天顶飘落的雪打在他眼睫上,他冷哼了一声,“就算抢,也要把她抢回天岁。”
  在逃皇后,欲安安稳稳留在膳善,想都不要想!彼此间发生那种事后,只有女人有资格要求负责吗?男人身心受创,难道就不用讨个公道?有时候想想,真是有些可笑,他征战沙场十几年,最后居然被个姑娘打得丢盔弃甲,这事如果让母妃知道,大概会大摇其头吧!
  快了快了,已经到达膳善边境,远远看见一座神庙恢宏地伫立在那里,他几次领兵经过都会看一眼,却从未想越过它,往膳善的腹地去。
  一小队守国门的边军,见那么庞大的队伍开过来,吓得噤若寒蝉。手里的长矛颤抖着指向对方,边退边问:“是……是上国大……大军吗?”
  萧庭让和颜悦色地颔首:“我等是来向贵国下聘,迎娶尉氏公主殿下的。”
  边军傻张着嘴哦了声,眼睁睁看着那披红挂彩的队伍穿过国境线,向扜泥城方向推进,领头的校尉喃喃:“公主殿下不是就要大婚了吗,天岁还不死心,难道他们要把公主抓回去打牙祭?”
  越想越可怕,不能坐以待毙,校尉匆匆奔上望楼,向空中发了一支哨箭。
  膳善地域狭小,从边境到王城,只有两百多里。为了便于消息传递,他们每隔五十里设一座望楼,这样一级传一级,很快扜泥城就会有所戒备。
  当然有的时候,在岗的值班人员并不是那么尽职尽责,常有一个疏忽消息传递不下去的尴尬情况发生。这时就只有祈祷王城内的达官贵人们第六感足够灵敏了,否则敌军就算攻进城门,贵人们也全当身在梦中吧!
  边军的哨箭,终于在第三个关隘时完全失去了响应,此时天色已经将暗了,王城内张灯结彩,就算公主嫁得不怎么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沉重的发冠,压得人直不起脖子来,公主坐在镜前看自己,问身边的绰绰和有鱼,“本公主这算几婚了?”
  要是以穿上嫁衣的次数算,这是第三次了。谢家堡那次简陋些,推推搡搡间套上衣服画了妆,就给塞进了棺材里。第二次在楚王府,那次除了没有正式拜堂,流程倒是很正经,也戴上了花冠,穿上了王妃的礼服。这次呢,是在自己的寝宫备嫁,东夜国的规矩是在新娘的娘家行一次礼,回到东夜再行一次礼,这样两边都重视,娘家也不至于太冷清。
  本来公主硬将婚事拖延了那么久,也有她的小心机,她指望在完婚前诊出有了身孕,好合理拒绝沙朗哈的求婚。结果萧随那么不争气,辛苦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留下,这就令公主的借人计划全盘落空了,为了避免两国交战,只好穿上嫁衣,嫁到东夜国去。
  “早知道,应该多留两天啊……”公主托腮说,“一晚不行两晚,两晚不行三晚,三晚再不行,那他可能不孕不育了。”
  有鱼心想公主殿下真是没节操,把大皇帝当成生育工具。现在这件事不成了,也已经无路可退了,还是收拾起心情,好好到东夜国当王后吧。
  说起那个沙朗哈,公主反正很头疼,自负自恋自作多情,经常自己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当他大力向公主煽情的时候,对面的公主就觉得自己在听聊斋故事,那种没头没尾的心灵共鸣她产生不了,两个人基本也没有任何共同兴趣爱好,将来成了婚,大概也是貌合神离居多。
  公主叹息着,镜中我见犹怜的小可爱,脸上好像缺了点精神,拿粉扑往颧骨上拍了两坨胭脂,看上去又过于喜庆了。
  正犹豫要不要卸掉一些,听见外面响起砰砰的声音,一簇簇烟花纵上半空,灿烂的火光照亮了窗纸。
  公主信手在妆匣里翻找,捻了支牡丹花的金步摇在发髻上比了比,这时有脚步声响起,她抬眼看向铜镜,镜子里照出一身黑衣的伊循,说:“烟雨,你跟我走吧。”
  公主啊了声,“去哪里啊?”
  “不管去哪里,总之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他说着就来拉公主的手,“走,现在就跟我走。”
  殿内侍奉的人都有些傻眼,不知道兵马大元帅要干什么。绰绰跟上去说:“伊循大人,您要带我们殿下私奔吗?这恐怕不好吧,您是兵马大元帅,您要是一走,那膳善大军可怎么办,膳善由谁来守护啊?”
  两千人的兵马大元帅,他早就做腻了。膳善的弱小,是无论花多大力气都逆转不了的,他和国主商量的事,最后以国主的一句“你疯了”宣告失败,与其贪恋这样毫无意义的权势,还不如抓住自己喜欢的姑娘,带她远走高飞。
  公主刹着两条腿说:“大哥,你要带我私奔,也得事先规划一下,然后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要跑早就可以跑了,为什么非等到婚礼当天啊?”
  伊循痛苦地说:“因为我今天之前一直在挣扎,不知道这条路走得对不对。”
  公主已经被他拽出了殿门,难堪地说:“要不然你再挣扎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
  “再挣扎,你就要嫁给那颗松花蛋了!”
  结果私奔的路注定不那么顺利,沙朗哈一身喜服从宫门上走进来,愤懑道:“你说谁松花蛋!好啊,没想到你这小小民兵排长居然敢诱拐孤的王后,我要到大舅哥面前告状,请他评断。我堂堂一国国主的面子被你折损了,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膳善就准备割地赔款吧!”
第70章
  哎呀,
就说这沙朗哈没安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公主有点拱火了,甩开了伊循道:“个人行为,
凭什么国家买单?别说是大元帅一厢情愿,就算是本公主做出什么事来,
也和膳善无关,
国主居然要求膳善割地赔款,
原来这才是贵国联姻的目的,本公主没有冤枉沙国主吧?”
  结果沙朗哈怔了下,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懵头懵脑道:“孤说什么了?孤说割地赔款了?”
  边说边心虚,
娘的,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看公主,精致妆容下透出凶悍的杀气,
他不由咽了口唾沫。现在人还没娶到手,暂时不宜多言,
所谓言多必失,
毕竟大喜的日子。他带来的五千人马,虽然压制住了膳善全部兵力,
但十二国都知道这是一场联姻,要是打着联姻的旗号行吞并之事,
传出去胜之不武,会被其他十国耻笑的。
  况且膳善公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世上集美貌、聪慧和尊贵于一身的女子不多见,
就说他们东夜,几代公主个个长得农家乐似的,和普通人放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反观膳善公主,
清颜玉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他内心来说,很希望能够把人娶回家,好好改善一下东夜国后代王子王孙的外形气质。至于其他事,可以容后再议,徐徐图之。
  “那什么……殿下千万不要当真,因为前阵子沙车国进犯我东夜边界,掳走了牧民放养的羊群,两国正在商议赔偿,孤一时没从那种情境里脱离出来,才会口不择言,请殿下见谅。”沙朗哈赔着笑说,“殿下是孤要娶的王后,孤善待王后娘家还来不及,怎么会对膳善疆土生出不轨之心呢。”说着又调转视线看向伊循,“不过你,孤今日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将孤的王后拽出来,究竟想干什么?今天是孤大婚之日,孤还没见到王后,倒让你捷足先登了,传出去,孤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种关头硬碰硬实在没有太大的意思,公主道:“伊循只是拉我出来看烟花啦,国主也不必大惊小怪。”
  沙朗哈指着自己的鼻子,“孤大惊小怪吗?殿下就要嫁做人妇了,要看烟花也应该由孤陪着,而不是便宜了这个獐头鼠目的民兵排长。”
  伊循闻言攥拳撸袖,几乎要和他打起来,公主看他们斗鸡一样,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进殿了。
  殿内人来人往,只等吉时一到就行大礼。那些前来观礼的贵妇贵女们说着喜庆的话,一径夸奖公主殿下命好,九死一生从天岁回来,还能觅得如意郎君。
  是啊,本该在天岁塞了镬人的牙缝的,没想到回来还能嫁到邻国做王后。
  公主抬起眼,笑着问:“有没有人愿意替嫁?大好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机会是好机会,但东夜国主跑膳善像跑他家后院似的,彼此见过面,替嫁一事基本不成立,大家便笑得讪讪,说公主殿下玩笑了。
  玩笑不玩笑,公主心里知道。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希望有人能来顶替她。
  当初被使节连蒙带吓唬弄到天岁去,都没有让她这样抵触,现在去一个没有镬人的国家当王后,却让她深感痛苦。尤其人家还履行承诺遣散了后宫,照理来说她应当满意了,可她还是不爽,说来说去终归是不喜欢沙朗哈这个人。
  油腻的中年男人,每天自我感觉都很良好,论年纪应该和尉君直差不多大,但尉君直和他相比,竟算得上老实巴交。
  公主叹了口气,年关就在眼前,风雪也已经停了。她站起身慢慢踱到宫门前,绣着百鸟的袆衣衣摆拖曳过莲花金砖,拖出了一片萧索的繁华。
  外面的烟火把夜空映得色彩斑斓,大礼将近,所以一簇簇愈发热闹。
  刚才要对打的两个人已经被劝出去了,边上打圆场的人称伊循喝多了,七手八脚把他强送回了府。至于沙朗哈,婚宴缺他不可,他被重新送去妆点了一番,再出现的时候胸前挂满了璎珞,额头上扣着老大的金花环。油光可鉴的大背头还是熟悉的配方,不敢想象他的寝宫是什么样,想必这人一定很费枕巾,一个枕头睡得太久的话,也许可以拧出油来吧!
  “我的王后……”沙朗哈兴高采烈地大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
  公主看他像只鸵鸟一样走来,心头溢满悲凉。
  这时外面喧闹起来,天上烟火璀璨,地上火光翻过宫墙渗透进来。众人皆扭头朝东方看,连走到半道上的沙朗哈也顿住了步子,不解地眺望火光方向。
  “诶,是不是城里的百姓为了欢庆孤和殿下大婚,烧火把子舞龙舞狮啊?”
  烟火渐渐葳蕤,宫墙外的火光却越烧越热烈。沙朗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东夜国使节快步走了进来,凑在他耳边窃窃低语。
  无奈周围有点吵,沙朗哈抬高了嗓门问:“什么?你说什么?”
  使节没办法,只得像他一样拔高嗓门回应:“主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帮若羌兵,压制住了我们带来的精兵,已经将整个王城包围起来了!”
  这下子果然叫得够响,响到珠宫内外的人全都听见了。
  公主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纱,“什么?若羌是想趁机侵占我膳善?”一面回身喊有鱼,“取我的弓弩来!”
  看上去娇弱的公主,也有誓死抵御外敌的勇气。有鱼取来弓弩,公主将之绑缚在手臂上,所有宫人都操起了弯刀,眨眼间柔绮缱绻的宫闱变得军营一样。杀气腾腾的女将们,对比出不知所措的沙国主,他喃喃着:“若羌入侵贵国,和我们东夜……应该无关吧?”
  果然这个时候就能见人心了,公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小沙,你不是要娶本公主吗,膳善东夜是一家,怎么和你无关?”
  沙朗哈张口结舌,主要目前他带来壮声威的五千兵勇已经被若羌控制起来了,这五千人足够碾压膳善,但在若羌面前是麻绳穿豆腐,完全提不起来。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若羌把主次搞明白,如果他们真要对膳善下手,那么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下,东夜国可以退回自己的国家,保证绝不插手。
  于是沙国主一转身,留下一句话,“请公主殿下少待,孤出去看看形势。”一面带领使节走出宫门,边走边问,“尉君直现在人在哪里?他的国家被人长驱直入,他不会躲起来了吧!”
  使节说没有,“据说膳善国主捧了好些上等玉石,去宫城外贿赂若羌人了。”
  沙朗哈咧着嘴,长叹了一声,“人家要他的疆土,他把玉石储备都捧出去,是怕别人入侵得不够快吗?”
  不过小国确实可怜,有大国庇佑还能苟延残喘,如果失去了庇佑,别人打上门也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把钱财推出去,未必能免于被吞并,但尉氏一族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沙朗哈赶到的时候,尉君直正率领卫兵推着板车抵达宫门。
  面对乌泱泱黑黢黢的若羌人,国主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可是不得不交涉啊,只好颤声说:“诸位将军,今晚是舍妹大婚的好日子,诸位走得好不如走得巧,那就请喝一杯喜酒,有话酒桌上说,好吧?”
  那些若羌人坐在马上,恍若未闻。
  国主吸了口气,感觉两条腿在袍子里拌蒜,脸上肌肉勉强推出个笑来,搓着手说:“不知哪位是指挥官?你看人多嘴杂交流不便,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西北风在宫城的翘角飞檐上呜咽呼啸,谈判眼看要陷入僵局,正当国主欲哭无泪的时候,若羌的统帅终于发了话,“尉国主,令妹和东夜国主的婚,就别结了吧!”
  “那是当然,肯定不能结了啊。”这回接口的不是尉君直,是沙朗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攻打膳善的火都烧到东夜身上来了,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实在不值当。
  于是沙朗哈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东夜和膳善本着友好往来的愿望联姻,本意是想促进两国共同繁荣。膳善弱小,东夜愿意略伸援手,但绝不打算干涉膳善内政。贵军扣押的五千兵勇是我东夜国仪仗兵,还请贵军予以释放,别误伤了友好邻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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