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如她第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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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心重新又去盯着火堆了,这火焰让他心境平和,相较于她,他还是更愿意看火。
  公主“咦”了声,“你都不在乎的吗?我这么说你不难过?”
  释心垂眼道:“出家人四大皆空,红尘琐事,无关痛痒。施主的提议毫无道理,反正贫僧是不会答应的。”
  这种回答多无情啊,彼此相处了这么久,也没能让他改变心意,真是失败。
  “其实我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激将法你知道吧?我想做楚王妃,可是没有你,我还当个蛋的王妃啊,早晚会被上京那些人给谋害了。”公主吃完最后一块饼子,扑了扑手道,“说真的,要是你打定主意死都不还俗,我希望佛也能度一度我,我上隔壁尼姑庵做尼姑去。”
  释心合什说阿弥陀佛,“我佛不度傻瓜。”
  公主点了点头,“嗯……嗯?”忽然发现他居然内涵她,顿时不平起来,“大师你怎么骂人呐?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到方丈面前告状啊?”
  释心说完这句就再也不出声了,本想捏了手印打坐做晚课的,可背上伤口越到夜深,越是痛得鲜明。他不得不两手撑住膝头,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唯恐牵扯上它。
  公主见他这样,当然也不能再和他斗嘴了,起身去搀扶他,嘟嘟囔囔说:“要不是看你受了伤,我肯定揍你一顿……还是到车里歇着去吧,更深露重,伤口不宜受寒,受了寒会作病的,就像月子病一样,缠绵一辈子。”
  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歪话,他现在体弱,也不便去反驳她。她执意搀他进车里,原本他是不愿意的,男人家只要有个平整的地方栖身就行了,又不是女人,怕受寒。可他拗不过她,只好勉强登上了马车。
  坐定后,他愧怍道:“施主,贫僧占用了你的马车,今晚上委屈你了。”
  公主十分大度的样子,“不委屈不委屈,我一点都不介意。”边说边坐进车厢另半边,然后关上了车门。
  释心骇然看着她,“你……做什么?”
  “睡觉啊。”公主无邪地说,“野外蚊子很多的,我睡在你边上,帮你吸引蚊子的注意力。你夜里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叫醒我。”说完愉快地笑了笑,四仰八叉躺下了。
第43章
  释心大师当然不能答应,
他正襟危坐着,简直不明白这件种事为什么会发生。
  “施主,你怎么能够……贫僧是出家人!”
  公主听了,
支起脑袋无辜道:“我也没怎么呀,环境艰苦,
大师就不能克服一下吗?你看这车厢还算宽绰,
躺下我们两个没问题。来嘛,
别不好意思,又不是第一次,犯得上这样扭捏作态吗!”
  她是天底下最不拘小节的姑娘,
是看准了目标就一条道走到黑的公主。释心本来以为她如此好心,
愿意让出马车供他过夜,其实是高估她了。她步步为营,请君入瓮,
到最后还给你扣一顶矫情的大帽子——男人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洒脱。
  她的身子扭出了一弯妖娆的曲线,眼神飘忽妩媚,
一手搭在自己的臀上,
眨着眼睛说:“大师,我可是香香的,
对你们镬人有助眠的功效,你不想试试自己耐力的极限吗?”说着缠绵地招手,
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反正以后都要同床共枕的嘛,
来躺下,
早点适应心不慌。你看本公主都舍命陪君子了,你还纠结什么?”
  释心真是个执拗的和尚,他也不多言,
挪动身子试图下车去,结果公主绷直脚尖,挑住了车门上的拉环。
  他气恼地回头看她,公主咧嘴笑了笑,“和尚不能生气,你一生气就犯嗔戒,再加上前面的妄语和杀戒……我看你还是自愿还俗吧,自愿的比较有面子。”
  被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确实坏了好几项清规戒律,每一项都是不小的罪过。
  菩提子在手里攥得发烫,他转过头,不再去看她,隔了很久才道:“施主,萧放的出现,总能让你明白上京的意思了,你还打算留在天岁吗?有没有考虑过回膳善去?”
  公主挑起一绺头发,在指尖慢慢摇摆着,仔细思忖了他的问题,有些无奈地说:“从被他们挑中那刻起,本公主就没有退路了,像我们这种小国,区区的公主牺牲就牺牲了,没有人会在意的。你们兄弟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我就得陪练一天,我说句大实话啊,除非你还朝,权大势大,到时候做主放我回家。或者你被他们害死……你死了我好像也活不成,唉,所以释心大师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你活着我才能活着……原来你我的命运早就捆绑在一起了,你说巧不巧?”
  释心无言以对,她似乎很善于苦中作乐,不断被镬人算计也好,顶着满脸油彩在食堂打饭也好,人生忽然变得如此跌宕,她也不埋怨。恪尽职守地引诱他,孜孜不倦地攻略他,这是她的目标。等到发现上国目的不纯,利用她试探他的佛心,最后也不会给她好下场时,她立刻审时度势决定紧紧依附他,因为这上邦大国人心险恶,她能相信的,只有眼前这个和尚了。
  释心垂首道:“贫僧还是下车吧,以防敌人偷袭。”
  公主推开了小窗,“从这里看也一样。再说你打架那么狠,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了。”打了个哈欠,她终于崴倒下来,抬手盖住了眼睛说,“荒山野岭,蛇虫又多,喂蚊子就算了,要是被蛇咬一口……大师,你能抵御蛇毒吗?”
  好像不能,毕竟不是谁都有中和剧毒的能力。她执意不放他下车,他如今身负重伤,也无可奈何,犹豫了再三,谨慎地占据了小小的一角,谨慎地开始打坐,这种方式已经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公主从眼缝里瞥见他,丝毫不给面子地嗤了一声,“负伤打坐,真以为自己是罗汉金身?”话音才落,粗鲁地拽了他一把。
  受了伤的释心大师极易推倒,公主惊讶地发现,他的腰该硬的时候是真硬,该软的时候软得当仁不让。
  他还是为难地躺了下来,得避开了背后的伤,因此不能仰卧,只能侧躺。
  公主的眼睛在黑暗里比镬人还要亮,她说嘻嘻,“大师,今天我们算正式同床共枕了。以后你还俗,就算没有娶我,也一定要记得我呀。”
  释心皱了皱眉,“别胡说。”
  可是公主那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他否定的究竟是哪一个?公主粗壮的神经忽略了该深挖的信息,她只在乎眼前的快乐,怕他会背过身去,提前警告他:“我睡相不好,你要是背对我,可能会伤上加伤。”
  释心不语,挪了挪充当枕头的包袱,尽量往后避让。正想闭上眼,公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就着微光看,亮晶晶的双眸,牙齿发出瓷青色的光,猛一看,叫人心头一撞。
  “施主……”他有些沮丧,“你干什么?”
  公主说没干什么,“看看你脸上有没有痛苦的表情。”
  说话天上一句地下一句,释心蹙眉,“贫僧为什么要痛苦?”
  公主表示痛苦分很多种,不太好意思说,反正人不后撤,继续霸道地杵在他面前。
  究竟谁是飧人,谁是镬人,真叫人弄不清楚了。照理来说她应该忌惮他,害怕他靠近才对,谁知现在情况发生逆转,公主殿下果然头铁。
  他像她新得的玩具,受伤失去了战斗力容易摆布,她更加爱不释手。他退无可退,她越靠越近,终于她的鼻尖贴上了他的,轻声说:“大师,现在四下无人,月亮和星星也看不见我们,你悄悄告诉我,你对本公主动情了吗?”
  释心想扭头,但她先他一步捏住了他的下巴,“真汉子敢于光腚骑马,你可别想骗我,马在外面听着呢。”
  释心耳根子滚烫,难堪地说:“施主,你放过贫僧吧。”
  公主狞笑一下,“你在开玩笑吗?”
  他不回答,公主想或许他是有点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多次救她。
  这小小的车厢,真是个调情圣地,公主觉得靠那么近,呼吸有点困难,但是不能放弃,一撅嘴,亲到他了。
  啊,小鹿乱撞,心要蹦出来了!还没等释心有反应,她呜地一声,蜷缩起来捧住了自己的脸。
  “我的初吻没了,被你夺走了……”
  释心无语问苍天,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凑上来,做出这样的事还反咬一口,女人真是猛于虎。
  “这……不算……”他僵硬地辩解,“至多算刮蹭……”言罢就后悔了,老天爷,他到底在说什么!
  公主觉得难以置信,“不算?你的嘴经常和别人刮蹭吗?那要是实在不算,只好再来一次了……”
  这次是有备而来,反正空间很小,容易施为。正想实打实地来一口,谁知释心大师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升上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公主一口亲在他手背上,对他大为唾弃,“你真的……很没有男子汉的风度。男人不是应该岿然不动,任尔东西南北风吗!”
  可也没有一条律法规定,男人就该被女人乱亲吧!释心捂着嘴说:“施主,你再这样,就是逼贫僧下车了。”说着便要挣起来。
  “嗳,算了算了……”公主到底还是放弃了,“躺着吧,我不碰你了,本公主打算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这回倒是说话算话了,朦胧中看见她抱着胸,悲壮地仰天躺着。思考一下也是好事,人无思考不进步,释心暗里松了口气,乏累地闭上了眼睛。
  眼不看,口不言,慢慢听觉和嗅觉就会变得更灵敏。她的气味,充斥这狭小的空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尝试,仿佛一头扎进飧人的海洋,被这甜腻的味道紧紧包裹起来。
  其实他并不知道真正所谓的甜,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就是甜。本来他以为一个人要去思考人生,总得花上一段时间,没想到不多会儿就听见公主平稳的呼吸声,入睡比他还快。甚至含含糊糊说了句梦话,“大师你别跑,先把裤子脱了吧”。
  释心当即一口老血涌上来,喉咙里尝到了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转头看看她,不知道她究竟又在做什么不正常的梦。几次三番落进镬人手里,没有让她产生任何心理阴影,照理来说应该噩梦连连的,没想到她如此坚强,梦里都充斥着调戏他的桥段。
  这世道真是乱了,飧人都可以那么嚣张。还是因为自己太好说话,反倒助涨了她的气焰?可修行的人大抵温和,所以那些把她吊起来,拿她当饵,要取她血肉的镬人,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
  夜深了,虫蝥的鸣叫也不似刚才激烈,这夜变得有些昏昏的。他渐渐能够适应公主的气味,浓烈芳香熏灼下,也可以做到不动口腹之欲。
  正要睡去,一只脚以横扫千军之势,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向他压来。公主夹惯了她的小被子,她把释心大师当被子,拿她的腿长,结结实实丈量了一回他的腰围。
  释心当然是抗拒的,几次把她的腿搬开,可不多会儿她又来了,怎么都躲闪不开。到后来他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不堪其扰之下叫了声施主,“求你背对贫僧吧,贫僧想睡觉。”
  公主睁开眼,云里雾里地望着他,“怎么了?疼得睡不着吗?”嘴里说着,探过手臂搂住他,“让本公主来给你安慰。”
  和一个睡得五迷六道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释心茫然睁着眼,听公主在他耳边微微打起了鼾,这情景真像一个霸占了美好的贪官污吏,心满意足后的酣畅。
  睁眼到天明倒不至于,只是这一晚释心睡得并不好,醒来后只觉腰酸背痛。当初征战沙场,野外扎营就地一躺便是一夜,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这次坐起身,能听见骨骼归位的声响,他轻轻吸了口气,人也有些木然了。
  公主随后也醒了,先是扣身趴下,然后撑臂跪坐起来,懵头懵脑揉着眼睛说:“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发蔫啊?昨晚没睡好?”
  释心也没否认,只说:“伤口疼,睡不着。”
  公主忧心地看了他的后背一眼,“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等下再给你换药。”
  照顾一个伤员,公主可说是无怨无悔,毕竟大和尚痊愈了,才能更好地保护她。她忙前忙后,打水给他擦脸,把当年伺候珍珠蛇的热情全拿了出来。释心很不习惯受她照顾,再三婉拒,她表示别客气。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她扒在他边上嬉笑,很有讨夸的意思,摇头晃脑问:“大师,你看我以后会是个贤妻良母吧?”
  对于贵族女性来说,日常琐碎不需要亲力亲为,能做到像她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点了点头,“这次贫僧受伤,辛苦施主了。”
  公主摆手说:“哪里的话,我们这么熟了,照顾你是应该的。”
  公主大大咧咧,好像把昨晚车厢里的小动作忘了个一干二净,面对起他来,毫无半点腼腆之心。反倒是释心,见她看过来,无端会觉得有点心虚,仿佛占便宜的人是他,就如公主说的,他夺走了她的初吻,还睁眼说瞎话,谎称是事故。
  好糊弄的公主,却还是高高兴兴的,摇着马鞭赶着马车,奔跑在晨曦里。路过鬼市的时候不敢多作逗留,只买些必要的食物作为补给,天好热,有时候一人一竹罐酸梅汤,就这么走走停停,渐渐已经进入了云阳地界。
  释心大师的伤口经过五六天的修养,已经渐趋好转,至少消了肿,拿手压一压,也仅剩轻微的一点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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