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如她第36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6/76

  释心被她逼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慢慢可以过滤掉那些关键字眼,只是好奇,“为什么成亲之后就能治愈?”
  公主说不知道,“大概因为不通则痛,成亲后疏通了,想必就好了吧!”
  释心窒了口,发现这个问题问得太傻,这塞外来的公主,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向她请教,最后得到的结果必定耸人听闻,还不如自己琢磨,给自己留点脸面。
  公主察觉释心大师脸上稍纵即逝的腼腆,对这表现可说是相当满意。她笑了笑,“你不要不好意思,人体不就是那么回事吗,现在讳莫如深,成亲之后比谁都在行。”
  说着“哎哟”了声,只觉小腹里一阵阵绞痛,痛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她搁下铜钵,艰难地看了他一眼,“我没力气了,让我靠着你好不好?”
  释心见她鼻尖上沁出汗来,似乎不像装的,但果真让她靠着,又不合佛门规矩。正两难,她自己挪了过来,抱着肚子一头扎在他胸口,不容他反抗。他没办法,只得让她暂歇,可是公主一直哼哼唧唧,人也蜷缩起来,最后把脸枕在了他大腿上。
  大约这样可以好受点吧!他也顾不上念阿弥陀佛,只是就着篝火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她蹙着眉,短促地喘气,那种奄奄的样子,无端让他害怕。
  释心一直哑声问:“施主,贫僧带你去找大夫好吗……好不好?”
  公主摇头,脸颊在他腿上滚动了几下,姿势难受。
  他想了想,拿出袈裟给她披上,愿菩萨宽宥他,这样有规制的法衣曾席地铺过,如今又到了她身上,要是按照佛门的规矩,他早该被逐出寺庙了。
  只是不得已,她症状厉害,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些细节菩萨不会追究的。好在疼痛的顶峰似乎缓慢过去了,她的表情也不似之前那么痛苦,他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公主呢,这辈子还没有过这么厉害的月事前兆。以前到了日子,在香软的床上高卧着,抱着她的小被子,再捂上个汤婆,基本可以顺利度过。现在环境不容许,山野间湿气重,没有好闻的熏香,也没有绰绰有鱼在边上支应着,只有一件袈裟一个不知冷暖的和尚,见她疼得厉害才让她靠着,等她略好一些,恐怕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好惨啊,史上最惨的公主,为了顺利嫁人,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别的公主招驸马,要不金銮殿上择贤能,要不来个家族联姻,最不济还可以站在画楼上抛绣球,有谁像她这样,追着和尚漫山遍野跑,根本一点面子都没有好吗,小国果然没人权。
  身体欠佳的公主这时候就很感性,好伤心啊,伤心得想瘫倒,伤心得想诈死了。然后她就一动不动,样子像昏死过去了一般。释心大师真是个大铁锤都砸不弯的钢铁直男,他居然拿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确定她没咽气,也就任她趴着,不管她了。
  唉,心力交瘁的公主失望之余昏昏欲睡,一脚刚要迈进梦境里,忽然感觉鬓边有细微的拂动。那是极轻极轻的一点动作,带着试探的意味,轻到粗心一些就会忽略。
  原本公主也有些迟疑,大概是弄错了吧,但略过了会儿,那种触感又来了,将她的头发绕到耳后,她甚至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和袖笼中檀香的味道。
  怎么了?释心大师吃错药了?公主有点慌,却没敢睁开眼。和尚不是不近女色吗,释心大师向佛的心那么坚定,给她捋头发,是出于什么考虑?
  反正她没胆子去问,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常,释心问她肚子还疼不疼,她说不疼了,只是一双眼睛忍不住打量他,试图从他的言行举止里,找出昨晚的佐证来。
  释心正垂眼收拾包袱,很仔细地将他的袈裟折叠起来。大约察觉到她的目光,手上动作停顿了下。
  公主忙调开视线,但心头的疑惑还在,不过一弹指的工夫,便又望向他。
  释心大师倒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转头问她:“施主有事吗?”
  公主说没有,讪讪理了理头发,结果不消多会儿,那满带疑惑的目光又来了。这下不由他不忐忑,他心里自然是有些发虚的,却还是和颜悦色地问她:“施主难道有话要和贫僧说吗?”
  他几乎已经做好准备了,无非围绕昨晚的那点差错展开。他到现在也还在后悔,为什么自己会做出那样的动作,是拿她当孩子,还是当小猫小狗了?
  她一直趴在他腿上,那种淡淡的幽香仿佛催情药般,一丝一缕往他鼻子里钻。他那时候神思好像有些恍惚了,情不自禁伸出手,触碰了她两下。
  阿弥陀佛,罪过,他应当向佛忏悔,可后来竟忘了,竟睡着了……有些事是不能往深了想的,无非夜深人静一时糊涂,过去便过去了,不要追究,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可是以公主的脾气,应当没有那么好糊弄。他想了很多应对的办法,来迎接她刁钻的问题,但是她却没有,想必也不敢确定吧,挠着后脑勺,只说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释心松了口气,“一切梦境不过是醒时的臆想,当不得真。”
  “不能当真啊……”公主惆怅地喃喃,“其实还挺真的。”
  好在她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说不追究,就大大方方绕过去了。
  只是她担心的扩香问题,好像确实有点严重,严格来说并不是血的味道,是一种从肌理间散发出的辛辣又甜美的气息,比以往要强烈好几倍。即便她戴上了娑婆环,也起不到太大的压制作用,彼此间相隔了五丈远,他也能清晰地分辨出那种气味。
  公主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女孩子不方便的日子,被男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实在很不像话。但也没办法,本来这两种人就是异类,能够在这种时期近距离接触且容忍飧人存在的,或许世上只有释心大师一个吧!
  “喂!”公主遥遥喊,“大师,你还好吧?有没有百爪挠心,牙根痒痒的感觉?有的话你喊一声,我好随时逃命。”
  释心在尽量克制,也在尽量学着习惯。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飧人对于镬人来说,会有那么强大的吸引力,到现在他才深切懂得,那是最原始的一种本能,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没有飧人,镬人活不下去。
  他的喉头滚动,心头也发烫,但他知道必须忍耐,因为除了留在他身边,她无处可去。
  他数着佛珠,缓缓舒了口气,“贫僧还行,施主不要走近就好。”
  还行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说明随时会发狂?公主现在觉得很后悔,她不该忘了日子,就这么没头没脑跑出来。怪自己以前不留心,有绰绰和有鱼她们在,日子近了她们会准备,从饮食到用度,全由她们打点,自己是半点不用操心的。关于具体的时间,她总是记不太清,这次也只是象征性地往包袱里塞了一卷草纸。现在纸用完了,就比较难办了,虽然丢脸得很,这个难题也必须得解决。
  “那个……”公主吱唔着说,“我们在前面小镇停留一下,买点东西好吧?”
  其实释心不赞成她停留,人多的地方太危险,尤其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宜抛头露面。但女孩子的心事他不懂,他只能试着找一找解决的办法,便问:“施主要买什么?贫僧可以代劳。”
  啊,这个不太好吧!公主红了脸,犹豫再三才道:“也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要多多的草纸,多多的棉花。”
  释心站在晨光里,人有点石化。
  确实,草纸和棉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一个和尚去买,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办法,用终归是要用的,前面离半山的市集不太远,过去只要半个时辰。如今非常时期,把她放在哪里他都不放心,只好下决心出资租借一辆小马车,让她好有地方藏身。自己则牵着马缰,可以不急不徐地,替她置办她需要的东西。
  天岁的草纸和文房用的纸不一样,不在纸铺里售卖,而是在胭脂水粉铺。一个光头的和尚跑到胭脂铺里去,可想而知是件多令人惊讶的事。
  有路人开始窃窃私语:“真是世风日下,和尚逛水粉铺子,八成有相好的了。”
  有人说那也未必,“和尚没有家里人啊?拿了月钱可以给姐妹买嘛,哪个像你,就知道相好的,见识浅薄,人品低劣!”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但释心并不在乎那些闲话,他合什向发懵的店铺老板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没开口,那店铺老板一伸手阻止了他的话,“不用说了,我懂。”
  释心纳罕地看他拿出了一排花花绿绿的锦盒,个个只有手掌大小,往他面前一推,“大师,这是昨天刚到的,全是上等胭脂,大姑娘小媳妇年度爱用物。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不容易,选吧,要是拿不定主意,我可以给大师出谋划策,结算的时候优惠多多,不容错过。”
  那老板把脑袋压得很低,扭头朝上观望他,两只小眼睛晶亮。
  释心八风不动,即便再尴尬的境遇,也是一身深寂的清冷,退后半步道:“施主,贫僧是来买草纸的。”
  老板啊了声,“草纸?我们有黄栌纸和白棉纸,大师要哪样?”
  其实买这种东西更劲爆,说明阶段已经不一样了,胭脂水粉这种骗小姑娘的东西只是初级。
  老板笑得花枝乱颤,释心蹙着眉,纠结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个白棉纸来。老板问要多少,他照着公主的吩咐,说“多多的”。于是老板高呼一声好嘞,“大和尚要白棉纸一捆,供七日所需。”
  这下连路上经过的都停下了,众人咋舌不已——哇,这和尚有两把刷子嘛!
  当车门被打开,释心大师沮丧地把草纸搬进车厢时,公主就满含歉意地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大师,这是锤炼你的时刻,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就大圆满。”
  释心看着她,叹了口气,牵起缰绳又赶往下一处农作物集散地。
  棉花要去籽,要洁白无暇,这是公主的要求。原本光顾棉油店铺很正常,毕竟和尚也需要弹被子的,可是释心要的只是一小包,这就难免引发别人的畅想了。
  伙计是个半大孩子,一面给他装上,一面笑道:“大师,这么一点棉花可弹不了被子。要不要再多称个三五斤?前面就有弹棉花的地方,小的可以免费给你送过去。”
  释心摇头说多谢,“贫僧弹枕头。”
  小伙计低头看看手上……怕不是要弹个婴儿枕?怪事年年有,和尚都有孩子了,难怪民间总有花和尚的传闻,原来都是真的。
  释心顶着伙计古怪的目光走出铺子,将棉花送进车内,公主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裹连连道谢,“本来以为荒山野岭没有这些东西,没想到居然买全了。大师,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本公主对你有信心。”
  释心无言以对,但知道她后顾无忧,便觉得刚才的经历也算值得。
  他收回手,关上了车门,回身却见对面街角站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那些人先是定眼看向这里,见他留意他们,便佯装无意地散开了。
  公主透过门上缝隙,轻声说:“都是镬人吧?”
  释心嗯了声,牵起缰绳驱赶马车,“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上路吧。”
第39章
  一个镬人和尚带着一个飧人女子,
这样的组合可说是很奇特了。
  但这天岁境内,出家的镬人只有一个,上国皇帝特地派遣使节拐来了膳善公主,
这种消息宣扬出去,不说天岁上下,
至少天岁的镬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往深了想,
你是不是会感到恐怖?失去了兵权的楚王沦落成普通的镬人,
身边如果还留着这样一个香饽饽,那些从镬军中脱离出来的兵痞们,即便刚开始犹豫观望,
但对昔日战神的畏惧,
真的能敌过口腹之欲吗?他们会盘桓,会小心试探,直到伺机而动。
  用十个百个镬人对付一个镬人,
这叫借力打力,总出不了差错。这段修行之路越走越坎坷,
对公主不闻不问,
她的小命绝对不保;若是慈悲心大发将她留在身边,她会像个诱饵一样,
源源不断引来无数觊觎和灾祸。
  释心牵着马缰走在山路上,太阳明晃晃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抬手扶了扶帷帽,望向前面的山坳。要是脚程赶得及,
今晚就在那里歇下,
前后有山遮挡,左右都是退路。他已经开始不得不考虑,一旦有突发的情况,
应当如何应对了。
  而车里的公主相较之下比较放松,这马车小而简陋,她一点都不嫌弃。人躺在车板上,脑袋从车厢里探了出来,嗳了声道:“大师,车辕不好坐,你可以骑在马背上。去鸠摩寺的路还很远,山一程水一程的,天又那么热,你小心中暑啊。”
  释心没有应她,锡杖杵在地上,激起一片清响。
  公主自认为还是比较体贴的,她在路上撅了两只芭蕉叶,正好可以用来给他打扇。于是只见一条细细的胳膊悬在半空中,对着他一通猛摇,摇得帷帽上白纱飞扬,释心的侧脸便显露出来。公主趁机从底下向上窥望,看见了,立刻嘿嘿地,笑得十分欢畅。
  释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年纪还小,一副孩子气的天真烂漫。不过这种没来由的快乐,好像也能感染人,他微微扬起一点笑意,边走边道:“这一路恐怕会遇上点小麻烦,万一势头不妙,施主一个人先逃命。”
  公主原本还笑着,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不出来了,“你都说是小麻烦了,还用得着逃吗?再说像我这种情况,逃到哪里都是个死,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这乌鸦嘴,胡言乱语起来不讲半点忌讳。释心调开了视线,眯着眼睛望向远方,其实她说得也对,她没了人保护必死无疑,让她先走又有什么用。但愿战神还有余威,让那些游荡在乡野的镬人不敢挑衅,但果真逼到了极处,无路可退,也只有一战了。
  好在置办了这马车,委实方便许多,公主有了代步,不会再五步一停,十步一歇了,赶路的效率大大提高。夜里露宿也会变得更从容,不必担心女孩子席地而睡沾染寒气,也不用再委屈他的袈裟法衣。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6/7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