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之城(校对)第238部分在线阅读
骆有成立刻有了兴趣:“养了几万魑魅魍魉的鬼王?”
“不是他还有谁?”
“你们的名字里都有‘鬼王’,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
“我要让他知道,我有能力对付他,我不比他差。”
骆有成觉得这老头其实挺孩子气,像他这样的人,按理不该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穷凶极恶之辈。
骆有成:“有仇?”
水鬼王:“死仇!”
水鬼王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或许是担心骆有成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讲得很细致。骆有成也听得很仔细,他对故事前奏比故事本身还感兴趣。
水鬼王说他是个微生物学家,本名叫贺洪漳。机缘巧合之下,他培养出了一种超级黏菌,这种黏菌是绒泡黏菌属中最聪明的一种,将它放进迷宫,它甚至无需卷须探路,就能直接找到一条路,吃到迷宫口的食物。贺洪漳以自己的姓氏将之命名为贺氏黏菌。那时候,喷胶还小,尚养在水缸里。
喷胶就是在汤湖里吞了十三个人的水怪,据说是基因界妖孽衡思梁的游戏之作,体内有须鲸、大鲵、鲶鱼、章鱼、方水母、纽虫等数十种生物的基因。这个怪物被创造出来没多久,衡思梁就对它失去了兴趣,让助手帮忙处理掉。
“思梁实验室有人类助手吗?”骆有成插话问道,他在衡思梁留下的影像中只看到了AI。
“起先是有的,但据说助手手脚不干净……”
骆有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助手见拳头大小喷胶长得乖萌,没有人道毁灭,而是悄悄带回了家。养了些日子,担心被老板发现,就转送给了朋友。来到贺洪漳手里时,中间兜兜转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主人。
那时候喷胶长到一米长,不挑食,很好养,唯一的麻烦就是要每天清理它吐出来的胶质物。
有一天,贺洪漳在清理鱼缸时,脑子一抽,就把一块胶质拿去喂贺氏黏菌。等他第二天去查看黏菌时,黏菌不见了,胶质却活了。
“活了?”骆有成听得津津有味,这个科学小故事很有趣,让他几乎忘了鬼王与水鬼王是死仇那档子事。
“活了!胶质在缓慢爬动。”
贺洪漳在胶质的横切面上看到了黏菌丝,这些单细胞生物居然组建了胶质的神经网络。更让他惊奇的是,当他将两片胶质合拢时,切口很快愈合了。
贺洪漳并不是一个聪明的科学家,他在微生物界的表现甚至可以用平庸来形容。他在大学教书,临近五十了才评了个教授职称。但他却有异于常人的清奇脑回路,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无论是贺氏黏菌还是胶质,都是脑子抽抽后的神来之笔。他将之称为第六感指引。
他的第六感指引又让他给胶质接上了脑电波仪,于是他又得到了一个近乎神迹的发现——这只没有大脑的实验室生物,居然能产生类似于人类大脑的β脑电波。他将这种生物命名为皮皮鬼。
至此之后,他辞去了汉城理工大学的工作,闭门谢客,一心扑在皮皮鬼身上。有三四年的时间,他除了妻子女儿,没有见过一个外人。
随着研究的深入,皮皮鬼给他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惊喜,它不仅有自愈和治愈能力,还有思想,甚至还有自己的语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通过脑机与皮皮鬼沟通,试图学习他们的语言。
也有令他苦恼的事,皮皮鬼只有β波,这意味着它一直处于紧张焦虑的情绪中,这也导致了皮皮鬼短命。贺洪漳的培养液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品牌并不固定。不同品牌的营养液培养出来的皮皮鬼寿命各不相同,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
贴心的女儿四处为他寻找各种培养液,直到2654年,他才在一只用编号为12的营养液培养出来的皮皮鬼身上,发现了与人类相似的四种脑电波。其中α波是正常人的两倍,这意味它时常处于放松和愉悦的状态。
“皮皮酱?”骆有成问道。
“对,可惜12号培养液太少,只有一小桶,否则我可以培养出更多的皮皮酱。”贺洪漳遗憾道。
“那种培养液很难找吗?”
“是我女儿从黑市上买到的,据说专供几家特定的研究所,就那一小桶,还是工作人员花了许多时间偷出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骆有成当即问道:
“12号营养液有什么特点?”
“很清亮,比一般的培养液稍稍粘稠一些,有淡淡的花香。”
骆有成心中大喜,这不就是思然公司出品的培养液吗?同在汉城,贺洪漳却对思然公司一无所知,这就是一个技术死宅的悲哀了。骆有成脸上没做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继续。
贺洪漳的女儿向黑市老板下了委托代购书,可惜迟迟没有下文。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一年后,皮皮酱依旧健康地活着,而且每日出现α波的时长又增加了五分之一。
骆有成不解道:“没有培养液皮皮酱也能存活吗?”
贺洪漳道:“皮皮鬼只需要在营养液里呆上二十天,就能长成成体,以后就能自主摄食了。它的食性很杂,发酵或腐烂的食物都吃。”
骆有成:“寄生在人体中,它又以什么为食?”
贺洪漳耐心解释道:“它寄生在皮肤和肌肉组织之间,代替皮下组织成为连接二者的桥梁,它已经成为体内循环的参与者,所以不再需要进食。当它主动离开宿主时,会帮助宿主修复皮下结缔组织。如果通过手术方式剥离,对宿主的伤害会很大。”
这么说来,皮皮鬼之于宿主,还是良善的。骆有成汗颜,早知道自己直接出手,把淡雪骄体内的皮皮鬼逼出来,而不是任由林小妖他们去折腾了。这样的话,淡雪骄根本不需要去躺医疗舱。但商士隐说的也没错,做领导的不能事事代劳。
贺洪漳的这段话,还包含了另一个信息,皮皮酱的营养所需,由宿主提供。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为什么贺洪漳的食量会那么大。
“扯远了,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贺洪漳说。
贺洪漳终于忍不住撰写了一篇论文,向世人公布了他的研究成果。论文发表的没两天,他的女儿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黑市老板搞到了一大桶12号培养液,一天之后送货上门。
然而,论文带来的轰动还没有发酵,培养液的封盖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灾难日降临了。他发病了,瘫坐在实验台下,眼睁睁地看着全身的血肉快速溃烂消融,意识弥留之际,他看到皮皮酱正努力地爬向自己。
皮皮酱寄生,让贺洪漳重获新生。女儿也幸运地熬过了那场灾难。他那时非常庆幸女儿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否则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妻子,还可能饱尝更多的丧亲之痛。
未曾料到,一周之后,更大的痛苦在等待着他,一伙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冲进了他的家里。皮皮酱赋予了他超强战力,他杀死了三名不速之客。然而,面对被枪指头的女儿,他不得不低下了头。
“为了皮皮鬼?”骆有成问道。
贺洪漳喟然长叹:“我不该写那篇论文。”
“他们得手了?”
“没有。有了皮皮酱后,那一年我没有培养过新的皮皮鬼。他们想拿走我的智脑,触动了自毁装置,两个人被炸成了灰。”
骆有成咋舌,这些科学疯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成果,无所不用其极。衡思梁如此,贺洪漳也是如此。
“他们带走了实验室里剩余的东西,包括那桶营养液,还有我们父女。”
“包括喷胶?”
贺洪漳摇头道:“喷胶那时已经很大了,家里养不下,我专门租了一个小湖,把它放养在那里。我的论文里没有提到喷胶,他们不知道。”
骆有成叹了口气,在贺洪漳肩膀上拍了一下。先不论这个老头近期的所作所为,单说他过往的经历,也是个可怜人。
“他们是鬼王的人?”
贺洪漳点点头:“他们得到了贺氏黏菌,但没有生产胶质的方法。就换着法折磨我,可我有自愈能力,意志力也足够顽强,他们拿我没办法。”
“你身上就有一只皮皮酱,他们没有想法剥离?”
“那是唯一的样本,他们对皮皮鬼的了解仅限于我在论文中提到的。他们怕毁了皮皮鬼,希望从我口中得到更多关于皮皮鬼的秘密。这个秘密是我得以存活的筹码,我怎么可能说出来。”
骆有成对这一点很认同,一旦没了秘密,贺洪漳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不是科学界的精英,培养出皮皮鬼大半是运气使然。否则鬼王的人也不会用恐吓手段,而是极力拉拢了。
“他们在我身上用了不下五十种精神酷刑,所有手段使尽之后,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女儿头上。”
“你女儿……”
“没了。他们把刀架在我女儿的脖子上,让我说出胶质的秘密,否则就砍掉我女儿的头。我服软了,只要他们放过我女儿,就算让我亲自为他们培养我也愿意。可我那丫头烈性,趁警卫不注意,自己把脖子伸到刀口上了……那把刀真快啊……”说到这里,贺洪漳已泪流满面。
“我让他们放开我,我说我有办法救我女儿。他们怕我逃跑,就是不肯……那帮天杀的。”
名字特别唬人的水鬼王,此刻泣不成声。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痒痒蛭和叫叫鲵
骆有成的心绪十分复杂。
他对贺洪漳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又对他杀人驭尸的行为十分厌憎。仇恨固然会让绝大多数人失去理智,但对通过伤及无辜来达到复仇目的的人,骆有成绝不会听之任之。即便水鬼王不求战,第三场骆有成也会战,他要杀了这个人。在贺洪漳给出交代之前,他却只能暂且忍之。
贺洪漳的故事在继续。女儿离世,没有将贺洪漳击垮,反倒唤醒了他体内的力量——对水的亲和力。这种力量是身体变异带来的能力,但又与皮皮酱有关。皮皮酱察觉到力量的源头,开始引导贺洪漳调用这股力量。
“你和皮皮酱能意识沟通?你的力量源头又在哪里?”骆有成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它就在我体内。”贺洪漳用很含混的说法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但第二个问题却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事关个人隐秘,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过了两日,囚室里来了一个人,他脸上带着非常奇怪的面具。面具虽然是完整的人脸,但却像是无数张脸拼凑起来的——数百张不同情绪的脸。恐惧、悲伤、绝望、愤怒、张狂、喜悦、狂喜……人类所拥有的情绪,深浅不一,同时被浓缩在这张脸上。
贺洪漳被锁在特殊的刑具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怪人进来后没说一句话,径直走到贺洪漳面前,双手放在他的头上。
一瞬间,贺洪漳感觉意识就要离体而去,却立刻被一股力量拉扯了回来。这股力量包裹住他的意识,暖暖的,让他非常安心。他知道保护力量来自皮皮酱,很快他的意识陷入沉睡。
贺洪漳的经历让骆有成认识到,在这个世界,能操控意识并非他的独家本领,常律师、怪人、远在北美的赤蝠,都是此中高手。他从集训三日的自得中醒来,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沾沾自喜。
贺洪漳醒来的时候,怪人正准备离开。显然,这个怪人在他身上尝试了许久。怪人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贺洪漳意识中却收到一个信息:我还会再来。
但直到贺洪漳逃走,怪人并没有再来。
贺洪漳又熬过了几天的折磨,鬼王的人把他关进了一座水牢,这一错误的决定,让他得以逃出生天。
“水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骆有成不认为鬼王的人会用普通的水牢来对付一个能扛过数十种精神酷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