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朗基罗传(精校)第3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7

“我的精神处在极度的苦恼中。一年以来,我从教皇那里没有拿到一文钱;我什么也不向他要求,因为我的工作进行的程度似乎还不配要求酬报。工作迟缓之故,因为技术上发生困难,因为这不是我的内行。因此我的时间是枉费了的。神佑我!”
他才画完《洪水》一部,作品已开始发霉:人物底面貌辨认不清。他拒绝继续下去。但教皇一些也不原谅。他不得不重新工作。
在他一切疲劳与烦恼之外,更加上他的家族底纠缠。全家都靠了他生活,滥用他的钱,拚命的压榨他。他的父亲不停地为了钱的事情烦闷,呻吟。他不得不费了许多时间去鼓励他,当他自己已是病苦不堪的时候。
“你不要烦躁罢,这并非是人生遭受侮弄的事情……只要我自己还有些东西,我决不令你短少什么……即使你在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丧失了,只要我存在,你必不至有何缺乏……我宁愿自己贫穷而你活着,决不愿具有全世界底金银财富而你不在人世。……如你不能和其余的人一样在世界上争得荣誉,你当以有你的面包自足,不论贫与富,当和基督一起生活,如我在此地所做的那样,因为我是不幸的,我可既不为生活发愁亦不为荣誉——即为了世界——苦恼;然而我确在极大的痛苦,与无穷的猜忌中度日。十五年以来,我不曾有过一天好日子,我竭力支撑你;而你从未识得,也从未相信。神宽恕你们众人!我准备在未来,在我存在的时候,永远同样的做人,只要我能够!”
他的三个弟弟都依赖他。他们等他的钱,等他为他们觅一个地位,他们毫无顾忌地浪费他在翡冷翠所积聚的小资产;他们更到罗马来依附他;Buonarroto与blovanSimone要他替他们购买一份商业的资产,Gismondo要他买翡冷翠附近的田产。而他们绝不感激他:似乎这是他欠他们的债。弥盖朗琪罗知道他们在剥削他;但他太骄傲了,不愿拒绝他们而显出自己的无能。那些坏蛋还不安分守己呢。他们行动乖张,在弥盖朗琪罗不在家的时候虐待他们的父亲。于是弥盖朗琪罗暴跳起来。他把他的兄弟们当作顽童一般看待,鞭笞他们。必要时他也许会把他们杀死。
“Giovan
Simone,
常言道,与善人行善会使其更善,与恶人行善会使其更恶。几年以来,我努力以好言好语和温柔的行动使你改过自新,和父亲与我们好好地过活,而你却愈来愈坏了……我或能细细地和你说,但这不过是空言而已。现在不必多费口舌,只要你确切知道你在世界上什么也没有;因为是我为了上帝的缘故维持你的生活,因为我相信你是我的兄弟和其余的一样。但我此刻断定你不是我的兄弟,因为如果是的,那么你不会威胁我的父亲。你真可说是一头畜生,我将如对待畜生一般对待你。须知一个人眼见他的父亲被威胁或被虐待的时候,应当为了他而牺牲生命……这些事情做得够了!……我告诉你,世界上没有一件东西是你所有的;如果我再听到关于你的什么话,我将籍没你的财产,把不是你所挣来的房屋田地放火烧掉;你不是你自己理想中的人物。如果我到你面前来,我将给你看些东西使你会痛哭流涕,使你明白你靠了什么才敢这么逞威风……如果你愿改过,你愿尊敬你的父亲,我将帮助你如对于别的兄弟一样,而且不久之后,我可以替你盘下一家商店。但你如不这样做,我将要清理你,使你明白你的本来面目,使你确确实实知道你在世上所有的东西……完了!言语有何欠缺的地方,我将由事实来补足。
弥盖朗琪罗于罗马
还有两行。“十二年以来,我为了全意大利过着悲惨的生活,我受着种种痛苦,我忍受种种耻辱,我的疲劳毁坏我的身体,我把生命经历着无数的危险,只为要帮扶我的家庭;——现在我才把我们的家业稍振,而你却把我多少年来受着多少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在一小时中毁掉!……象基督一般!这不算什么!因为我可以把你那样的人——不论是几千几万——分裂成块块,如果是必要的话。——因此,要乖些,不要把对你具有多少热情的人逼得无路可走!”
以后是轮到Gismondo了:
“我在这里,过的是极度苦闷,极度疲劳的生活。任何朋友也没有,而且我也不愿有……极少时间我能舒舒服服地用餐。不要再和我说烦恼的事情了;因为我再不能忍受分毫烦恼了。”
末了是第三个兄弟,Buonarroto,在Strozzi底商店中服务的,问弥盖朗琪罗要了大宗款项之后,尽情挥霍,而且以“用得比收到的更多”来自豪:
“我极欲知道你的忘恩负义,弥盖朗琪罗写信给他道,我要知道你的钱是从何而来的;我要知道:你在Santa
Ma-ria
Nuova银行里支用我的二百二十八金币与我寄回家里的另外好几百金币时,你是否明白在用我的钱,是否知道我历尽千辛万苦来支撑你们?我极欲知道你曾否想过这一切!——如果你还有相当的聪明来承认事实,你将决不会说:‘我用了我自己的许多钱,’也决不会再到此地来和我纠缠而一些也不回想起我已往对于你们的行为。你应当说:‘弥盖朗琪罗知道没有写信给我们,他是知道的;如果他现在没有信来,他定是被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务耽搁着!我们且耐性罢。’当一匹马在尽力前奔的时候,不该再去蹴它,要它跑得不可能地那么快。然而你们从未认识我,而且现在也不认识我。神宽宥你们!是他赐我恩宠,曾使我能尽力帮助你们。但只有在我不复在世的时候,你们才会识得我。”
这便是薄情与妒羡的环境,使弥盖朗琪罗在剥削他的家庭和不息地中伤他的敌人中间挣扎苦斗。而他,在这个时期内,完成了西施庭底英雄的作品。可是他化了何等可忍的代价!差一些他要放弃一切而重新逃跑。他自信快死了。他也许愿意这样。
教皇因为他工作迟缓和固执着不给他看到作品而发怒起来。他们傲慢的性格如两朵阵雨时的乌云一般时时冲撞。“一天,Condivi述说,于勒二世问他何时可以画完,弥盖朗琪罗依着他的习惯,答道:‘当我能够的时候。’教皇怒极了,把他的杖打他,口里反复地说:‘当我能够的时候!当我能够的时候!’”
“弥盖朗琪罗跑回家里准备行装要离开罗马了。于勒二世马上派了一个人去,送给他五○○金币,竭力抚慰他,为教皇道歉。弥盖朗琪罗接受了道歉。”
但翌日,他们又重演一番。一天,教皇终于愤怒地和他说:“你难道要我把你从台架上倒下地来么?”弥盖朗琪罗只得退步;他把台架撤去了,揭出作品,那是一五一二年底诸圣节日。
那盛大而暗淡的礼节,这祭亡魂的仪式,与这件骇人的作品底开幕礼,正是十分适合,因为作品充满着生杀一切的神底精灵,——这挟着疾风雷雨般的气势横扫天空的神,带来了一切生命底力。

力底崩裂
从这件巨人底作品中解放出来,弥盖朗琪罗变得光荣了,支离破灭了。成年累月地仰着头画西施庭底天顶,“他把他的目光弄坏了,以至好久之后,读一封信或看一件东西时他必得把它们放在头顶上才能看清楚。”
他把自己的病态作为取笑的资料:
“……
我的胡子向着天,
我的头颅弯向着肩,
胸部象头枭。
画笔上滴下的颜色
在我脸上形成富丽的图案。
腰缩向腹部底位置,
臀部变做秤星,维持我全身重量底均衡。
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走路也徒然摸索几步。
我的皮肉,在前身拉长了,
在后背缩短了,
仿佛是一张叙利亚底弓。
……”
我们不当为这玩笑的口气蒙蔽。弥盖朗琪罗为了变得那样丑而深感痛苦。象他那样的人,比任何人都更爱慕肉体美的人,丑是一桩耻辱。在他的一部分恋歌中,我们看出他的愧恧之情。他的悲苦之所以尤其深刻,是因为他一生被爱情煎熬着;而似乎他从未获得回报。于是他自己反省,在诗歌中发泄他的温情与痛苦。
自童年起他就作诗,这是他热烈的需求。他的素描,信札,散页上面满涂着他的反复推敲的思想底痕迹。不幸,在一五一八年时,他把他的青年时代底诗稿焚去大半;有些在他生前便毁掉了。可是他留下的少数诗歌已足唤引起人们对于他的热情的概念。
最早的诗似乎是于一五○四年左右在翡冷翠写的:
“我生活得多么幸福,爱啊,只要我能胜利地抵拒你的疯癫!而今是可怜!我涕泪沾襟,我感到了你的力……”
一五○四与一五一一年底,或即是写给同一个女子的两首情诗,含有多么悲痛的表白:
“谁强迫我投向着你……噫!噫!噫!……紧紧相连着么?可是我仍是自由的!……”
“我怎么会不复属于我自己呢?喔神!喔神!喔神!…谁把我与我自己分离?……谁能比我更深入我自己?喔神!喔神!喔神!……”
一五○七年十二月自蒲洛涅发的一封信底背后,写着下列一首十四行诗,其中肉欲底表白,令人回想起鲍梯却梨底形象;
“鲜艳的花冠戴在她的金发之上,它是何等幸福!谁能够,和鲜花轻抚她的前额一般,第一个亲吻她?终日紧束着她的胸部长袍真是幸运。金丝一般的细发永不厌倦地掠着她的双颊与蝤颈。金丝织成的带子温柔地压着她的乳房,它的幸运更是可贵。腰带似乎说:‘我愿永远束着她……’啊!……那么我的手臂又将怎样呢!”
在一首含有自白性质的亲密的长诗中——在此很难完全引述的——弥盖朗琪罗在特别放纵的词藻中诉说他的爱情底悲苦:
“一日不见你,我到处不得安宁。见了你时,仿佛是久饥的人逢到食物一般……当你向我微笑,或在街上对我行礼……我象火药一般燃烧起来……你和我说话,我脸红,我的声音也失态,我的欲念突然熄灭了。……”
接着是哀呼痛苦的声音:
“啊!无穷的痛苦,当想起我多么爱恋的人绝不爱我时,我的心碎了!怎么生活呢?……”
下面几行,是他写在梅迭西斯家庙中的圣母像画稿旁边的:
“太阳底光芒耀射着世界,而我却独自在阴暗中煎熬。人皆欢乐,而我,倒在地下,浸在痛苦中,呻吟,嚎哭。”
弥盖朗琪罗底强有力的雕塑与绘画中间,爱的表现是缺如的;在其中他只诉说他的最英雄的思想。似乎把他心底弱点混入作品中间是一桩羞耻。他只把它付托给诗歌。是在这方面应当寻觅藏在犷野的外表之下的温柔与怯弱的心:
“我爱:我为何生了出来?”
西施庭工程告成了,于勒二世死了,弥盖朗琪罗回到翡冷翠,回到他念念不忘的计划上去:于勒二世底坟墓。他签订了十七年中完工的契约。三年之中,他差不多完全致力于这件工作。在这个相当平静的时期——悲哀而清明的成熟时期,西施庭时代底狂热镇静了,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海重归平复一般,——弥盖朗琪罗产生了最完美的作品,他的热情与意志底均衡实现得最完全的作品:摩西像与现藏卢佛宫的奴隶像。
可是这不过是一刹那而已;生命底狂潮几乎立刻重复掀起:他重新堕入黑夜。
新任教皇雷翁十世,竭力要把弥盖朗琪罗从宣扬前任教皇的事业上转换过来,为他自己的宗族歌颂胜利。这对于他只是骄傲底问题,无所谓同情与好感;因为他的伊璧鸠派的精神不会了解弥盖朗琪罗底忧郁的天才:他全部的恩宠都加诸拉斐尔一人身上。但完成西施庭的人物却是意大利底光荣;雷翁十世要役使他。
他向弥盖朗琪罗提议建造翡冷翠底梅迭西斯家庙。弥盖朗琪罗因为要和拉斐尔争胜——拉斐尔利用他离开罗马的时期把自己造成了艺术上的君王底地位,——不由自主地听让这新的锁链系住自己了。实在,他要担任这一件工作而不放弃以前的计划是不可能的,他永远在这矛盾中挣扎着。他努力令自己相信他可以同时进行于勒二世底陵墓与圣洛朗查教堂——即梅迭西斯家庙。他打算把大部分工作交给一个助手去做,自己只塑几个主要的像。但由着他的习惯,他慢慢地放弃这计划,他不肯和别人分享荣誉。更甚于此的是,他还担忧教皇会收回成命呢,他求雷翁十世把他系住在这新的锁链上。
当然他不能继续于勒二世底纪念建筑了。但最可悲的是连圣洛朗查教堂也不能建立起来。拒绝和任何人合作犹以为未足,由着他的可怕的脾气,要一切由他自己动手的愿欲,他不留在翡冷翠做他的工作,反而跑到加拉尔地方去监督斫石工作。他遇着种种困难,梅迭西斯族人要用最近被翡冷翠收买的比德拉桑太石厂底出品。因为弥盖朗琪罗主张用加拉尔底白石,故他被教皇诬指为得贿;为要服从教皇底意志,弥盖朗琪罗又受加拉尔人底责难,他们和航海工人联络起来;以至他找不到一条船肯替他在日纳与比士中间运输白石。他逼得在运亘的山中和荒确难行的平原上造起路来。当地的人又不肯拿出钱来帮助筑路费。工人一些也不会工作,这石厂是新的,工人亦是新的。弥盖朗琪罗呻吟着:
“我在要开掘山道把艺术带到此地的时候,简直在干和令死者复活同样为难的工作。”
然而他挣扎着:
“我所应允的,我将冒着一切患难而实践;我将做一番全意大利从未做过的事业,如果神助我。”
多少的力,多少的热情,多少的天才枉费了!一五一八年九月杪,他在萨拉伐柴地方,因为劳作过度,烦虑太甚而病了。他知道在这苦工生活中健康衰退了,梦想枯竭了。他日夜为了热望终有一日可以开始工作而焦虑,又因为不能实现而悲痛。他受着他所不能令人满意的工作压榨。
“我不耐烦得要死,因为我的恶运不能使我为所欲为……我痛苦得要死,我做了骗子般的勾当,虽然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失……”
回到翡冷翠,在等待白石运到的时期中,他万分自苦;但阿诺河干涸着,满载石块的船只不能进口。
终于石块来了:这一次,他开始了么?——不。他回到石厂去。他固执着在没有把所有的白石堆聚起来成一座山头——如以前于勒二世的陵墓那次一般——之前他不动工。他把开始的日期一直捱延着;也许他怕开始。他不是在应允的时候太夸口了么?在这巨大的建筑工程中,他不太冒险么?这绝非他的内行,他将到哪里去学呢?此刻,他是进既不能,退亦不可了。
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还不能保障运输白石底安全。在运往翡冷翠的六支巨柱式的白石中,四支在路上裂断了,一支即在翡冷翠当地。他受了他的工人们底欺骗。
末了,教皇与梅迭西斯大主教眼见多少宝贵的光阴白白费掉在石厂与泥泞的路上,感着不耐烦起来。一五二○年三月十日,教皇一道敕谕把一五一八年命弥盖朗琪罗建造圣洛朗查教堂底契约取消了。弥盖朗琪罗只在派来代替他的许多工人到达比德拉桑太地方的时候才知道消息。他深深地受了一个残酷的打击。
“我不和大主教计算我在此费掉的三年光阴,他说。我不和他计算我为了这圣洛朗查作品而破产。我不和他计算人家对我的侮辱:一下子委任我做,一下子又不要我做这件工作,我不懂为什么缘故!我不和他计算我所损失的开支的一切……而现在,这件事情可以结束如下:教皇雷翁把已经斫好石块的山头收回去,我手中是他给我的五○○金币,还有是人家还我的自由!”
但弥盖朗琪罗所应指摘的不是他的保护人们而是他自己,他很明白这个。最大的痛苦即是为此。他和自己争斗。自一五一五至一五二○年中间,在他的力量底丰满时期,洋溢着天才的顶点,他做了些什么?——黯然无色的米纳佛《基督像》,——一件没有弥盖朗琪罗底成分的弥盖朗琪罗底作品!——而且他还没有把它完成。
自一五一五至一五二○年中间,在这伟大的文艺复兴底最后几年中,在一切灾祸尚未摧毁意大利底美丽的青春之时,拉斐尔画了Loges室、火室,以及各式各种的杰作,建造Madame别墅,主持圣比哀尔寺底建筑事宜,领导着古物发掘的工作,筹备庆祝节会,建立纪念物,统治艺术界,创办了一所极发达的学校;而后他在胜利的勋功伟业中逝世了。
他的幻灭的悲苦,枉费时日底绝望,意志底破裂,在他后来的作品中完全反映着;如梅迭西斯底坟墓,与于勒二世纪念物上的新雕像。——自由的弥盖朗琪罗,终生只在从一个羁绊转换到另一个羁绊,从一个主人换到另一个主人中,消磨过去。大主教于勒·特·梅迭西斯,不久成为教皇克莱芒七世,自一五二○至一五三四年间主宰着他。
人们对于克莱芒七世曾表示严厉的态度。当然,和所有的教皇一样,他要把艺术和艺术家作为夸扬他的宗族的工具。但弥盖朗琪罗不应该对他如何怨望。没有一个教皇曾这样爱他。没有一个教皇曾对他的工作保有这么持久的热情。没有一个教皇曾比他更了解他的意志底薄弱,和他那样时时鼓励他振作,阻止他枉费精力。即在翡冷翠革命与弥盖朗琪罗反叛之后,克莱芒对他的态度也并没改变。但要医治侵蚀这颗伟大的心的烦躁,狂乱,悲观,与致命般的哀愁,却并非是他权力范围以内的事。一个主人慈祥有何用处?他毕竟是主人啊!……
“我服侍教皇,弥盖朗琪罗说,但这是不得已的。”
少许的荣名和一二件美丽的作品又算得什么?这和他所梦想的境界距离得那么远!……而衰老来了。在他周围;一切阴沉下来。文艺复兴快要死灭了。罗马将被野蛮民族来侵略蹂躏。一个悲哀的神底阴影慢慢地压住了意大利底思想。弥盖朗琪罗感到悲剧的时间底将临;他被悲怆的苦痛闷塞着。
把弥盖朗琪罗从他焦头烂额的艰难中拯拔出来之后,克莱芒七世决意把他的天才导入另一条路上去,为他自己所可以就近监督的。他委托他主持梅迭西斯家庙与坟墓底建筑。他要他专心服务。他甚至劝他加入教派,致送他一笔教会俸金。弥盖朗琪罗拒绝了;但克莱芒七世仍是按月致送他薪给,比他所要求的多出三倍,又赠与他一所邻近圣洛朗的屋子。
一切似乎很顺利,教堂底工程也积极进行,忽然弥盖朗琪罗放弃了他的住所,拒绝克莱芒致送他的月俸。他又灰心了。于勒二世底承继人对他放弃已经承应的作品这件事不肯原谅;他们恐吓他要控告他,他们提出他的人格问题。诉讼底念头把弥盖朗琪罗吓倒了;他的良心承认他的敌人们有理,责备他自己爽约:他觉得在尚未偿还他所化去的于勒二世的钱之前,他决不能接受克莱芒七世底金钱。
“我不复工作了,我不再生活了,”他写着。他恳求教皇替他向于勒二世底承继人们疏通,帮助他偿还他们的钱:
“我将卖掉一切,我将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偿还他们。”
或者,他求教皇允许他完全去干于勒二世底纪念建筑:
“我要解脱这义务的企望比之求生的企望更切。”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