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传(巨人三传)(精校)第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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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集卷一○六:《降B调朔拿大》
(Sonate
in
Bb
)_贝多芬写这支乐曲时是为了生活所迫;所以一开始便用三个粗野的和弦,展开这首惨痛绝望的诗歌。“发展”部分是头绪万端的复音配合,象征着境遇与心绪的艰窘。发展中间两次运用追逸曲体式(fugato)的作风,好似要寻觅一个有力的方案来解决这堆乱麻。一忽儿是光明,一忽儿是阴影。——随后是又古怪又粗犷的Scherzo;恶梦中的幽灵。——意志底超人的努力,引起了痛苦的反省:这是Adagio
Ap-passionnato,慷慨的陈辞,凄凉的哀吟。三个主题以大变体曲的形式铺叙。当受难者悲痛欲绝之际,一段Largo引进了追逸曲,展开一个场面伟大,经纬错综的“发展”,运用一切对位与轮唱曲(canon)的巧妙,来陈诉心灵的苦恼。接着是一段比较宁静的插曲,预先唱出了《D调弥撒祭乐》内谢神的歌。——最后的结论,宣告患难已经克服,命运又被征服了一次。在贝多芬全部朔拿大中,悲哀的抒情成分,痛苦底反抗的吼声,从没有象在这件作品里表现得惊心动魄。

提琴与钢琴朔拿大
在“两部朔拿大”(即提琴与钢琴,或大提琴与钢琴朔拿大)中,贝多芬显然没有象钢琴朔拿大般的成功。软性与硬性的两种乐器,他很难觅得完善的驾驭方法。而且十阕提琴与钢琴朔拿大内,九阕是《第三交响乐》以前所作;九阕之内五阕又是《月光朔拿大》以前的作品。一八一二年后,他不再从事于此种乐曲。在此我只介绍最特出的两曲。
全集卷三十之二:《C阴调朔拿大>
(题赠俄皇亚历山大二世)——在本曲内,贝多芬的面目较为显著。暴烈而阴沉的主题,在提琴上演出时,钢琴在下面怒吼。副句取着威武而兴奋的姿态,兼具柔媚与遒劲的气概。终局的激昂奔放,尤其标明了贝多芬的特色。赫里欧有言:“如果在这件作品里去寻找胜利者(按系指俄皇)的雄姿与战败者的哀号,未免穿凿的话,我们至少可认为它也是英雄式的乐曲,充满着力与欢畅,堪与《第五交响乐》相比。”
全集卷四十七:《克埒采朔拿大》
(Sonate
a
Kreutzer,in
A)——贝多芬一向无法安排的两种乐器,在此被他找到了一个解决的途径:它们俩既不能调和,就让它们冲突;既不能携手,就让它们争斗。全曲的第一与第三乐章,不啻钢琴与提琴的肉搏。在旁的“两部朔拿大”中,答句往往是轻易的,典雅的美;这里对白却一步紧似一步,宛如两个仇敌的短兵相接。在Andante底恬静的变体曲后,争斗重新开始,愈加紧张了,钢琴与提琴一大段急流奔泻的对位,由钢琴的宏亮的呼声结束。“发展”奔腾飞纵,忽然凝神屏息了一会,经过几节adagio,然后消没在刚眩神迷的结论中间。——这是一场决斗,两种乐器的决斗,两种思想的决斗。

四重奏
弦乐四重奏是以朔拿大典型为基础的曲体,所以在贝多芬的四重奏里,可以看到和他在朔拿大与交响乐内相同的演变。他的趋向是旋律底强化,发展与形式底自由;且在弦乐器上所能表现的复音配合,更为富丽更为独立。他一共制作十六阕四重奏,但在第十一与第十二阕之间,相隔有十四年之久(一八一○——一八二四),故最后五阕形成了贝多芬作品中一个特殊面目,显示他最后的艺术成就。当第十二阕四重奏问世之时,《D凋弥撒祭乐》与《第九交响乐》都已诞生。他最后几年的生命是孤独、疾病、困穷、烦恼、煎熬他最甚的时代。他慢慢地隐忍下去,一切悲苦深深地沉潜到心灵深处。他在乐艺上表现的,是更为肯定的个性。他更求深入,更爱分析,尽量汲取悲欢的灵泉,打破形式的桎梏。音乐几乎变成歌辞与语言一般,透明地传达着作者内在的情绪,以及起伏微妙的心理状态。一般人往往只知鉴赏贝多芬的交响乐与朔拿大;四重奏的价值,至近数十年方始被人赏识。因为这类纯粹表现内心的乐曲,必须内心生活丰富而深刻的人才能体验;而一般的音乐修养也须到相当的程度方不致在森林中迷路。
全集卷一二七:《降E阳调四重奏》
(Quatuor
in
Eb
maj.)(第十二阕)——第一章里的“发展”,着重于两个原则:一是纯粹节奏的(一个强毅的节奏与另一个柔和的节奏对比),一是纯粹音阶的(两重节奏从Eb
转到明快的G,再转到更加明快的C)。以静穆的徐缓的调子出现的Adagio包括六支连续的变体曲,但即在节奏复杂的部分内,也仍保持默想的气息。奇谲的Scherzo以后的“终局”,含有多少大胆的和声,用节略手法的转调。——最美妙的是那些Adagio,(包括着adagio
ma
non
troppo,
andante
conmolto,
adagio
molto
espressivo,)好似一株树上开满着不同的花,各有各的姿态。在那些吟诵体内,时而清明,时而绝望——,清明时不失激昂的情调,痛苦时并无疲倦的气色。作者在此的表情,比在钢琴上更自由;一方面传统的形式似乎依然存在,一方面给人的感应又极富于启迪性。
全集卷一三○:《降B调四重奏》
(Quatuor
in
Bb
)(第十三阕)——第一乐章开始时,两个主题重复演奏了四次,——两个在乐旨与节奏上都相反的主题:主句表现悲哀,副句(由第二小提琴演出的)表现决心。两者的对白引入朔拿大典型的体制。在诙谑的Presto之后,接着一段插曲式的Andante:凄凉的幻梦与温婉的惆怅,轮流控制着局面。此后是一段古老的menuet,予人以古风与现代风交错的韵味。然后是著名的Cavatine--adagio
molto
espresslvo为贝多芬流着泪写的:第二小提琴似乎模仿着起伏不已的胸脯,因为它满贮着叹息;继以凄厉的悲歌,不时杂以断续的呼号……受着重创的心灵还想挣扎起来飞向光明。——这一段倘和终局作对比,就愈显得惨恻。——以全体而论,这支四重奏和以前的同样含有繁多的场面,(Allegro里某些句子充满着欢乐与生机,Presto富有滑稽意味,Andante笼罩在柔和的微光中,menuet借用着古德国的民歌的调子,终局则是波希米亚人放肆的欢乐,)但对照更强烈,更突兀,而且全部的光线也更神秘。
全集卷一三一:《变C阴调四重奏》
(Quatuor
in
C#
min.)(第十四阕)——开始是凄凉的Adagio,用追逸曲写成的,浓烈的哀伤气氛,似乎预告着一篇痛苦的诗歌。华葛耐认为这段Adagio是音乐上从来未有的最忧郁的篇章。然而此后的Allegro
molto
vivace却又是典雅又是奔放,尽是出人不意的快乐情调。Andante及变体曲,则是特别富于抒情的段落,中心感动的,微微有些不安的情绪。此后是Presto
Adagio
Allegro,章节繁多,曲折特甚的终局。——这是一支千绪万端的大曲,轮廓分明的插曲即已有十三四支之多,仿佛作者把手头所有的材料都集合在这里了。
全集卷一三二:《A阴调四重奏》
(Quatuor
in
A
min.)(第十五阕)——这是有名的“病愈者底感谢曲”。贝多芬在Allegro中先表现痛楚与骚乱,(第一小提琴的兴奋,和对位部分的严肃,)然后阴沉的天边渐渐透露光明,一段乡村舞曲代替了沉闷的冥想,一个牧童送来柔和的笛声。接着是Allegro,四种乐器合唱着感谢神恩的颂歌。贝多芬自以为病愈了。他似乎跪在地下,合着双手。在赤裸的旋律之上(Andante),我们听见从徐缓到急促的言语,赛如大病初愈的人试着软弱的步子,逐渐回复了精力。多兴奋!多快慰!合唱的歌声再起,一次热烈一次。虔诚的情意,预示华葛耐的《巴西弗》歌剧。接着是Allegro
alla
marcia,激发着青春底冲动。之后是终局。动作活泼,节奏明朗而均衡,但阴调的旋律依旧很凄凉。病是痊愈了,创痕未曾忘记。直到旋律转入阳调,低音部乐器繁杂的节奏慢慢隐灭之时,贝多芬
的精力才重新获得了胜利。
全集卷一三五:《F阳调四重奏》
(Quatuor
in
F
maj.)(第十六阕)——这是贝多芬一生最后的作品。第一章Allegretto天真,巧妙,充满着幻想与爱娇,年代久远的罕顿似乎复活了一刹那:最后一朵蔷薇,在萎谢之前又开放了一次o
Vivace是一篇音响的游戏,一幅纵横无碍的素描。而后是著名的Lento,原稿上注明着“甘美的休息之歌,或和平之歌”,这是贝多芬最后的祈祷,最后的颂歌,照赫里欧的说法,是他精神的遗嘱。他那种特有的清明的心境,实在只是平复了的哀痛。单纯而肃穆,虔敬而和平的歌,可是其中仍有些急促的悲叹,最后更高远的和平之歌把它抚慰下去,——而这缕恬静的声音,不久也朦胧入梦了。终局是两个乐句剧烈争执以后的单方面的结论,乐思的奔放,和声的大胆,是这一部分的特色。

合奏曲(Concerto)
贝多芬的钢琴与乐队合奏曲共有五支,重要的是第四与第五。提琴与乐队合奏曲共只一阕,在全部作品内不占何等地位,因为国人熟知,故亦选入。
全集卷五十九:《G阳调合奏曲》
(Concerto
pour
Piano
et
Orchestre,
in
G
maj.)——单纯的主题先由钢琴提出,然后继以乐队的合奏,不独诗意浓郁,抑且气势雄伟,有交响乐之格局。“发展”部分由钢琴表现出一组轻盈而大胆的面目,再以飞舞的线条(arabesque)作为结束。——但全曲最精彩的当推短短的andante
con
molto,全无技术的炫耀,只有钢琴与乐队剧烈对垒的场面。乐队奏出威严的主题,肯定着强暴的意志,胆怯的琴声,柔弱地,孤独地,用着哀求的口吻对答。对话久久继续,钢琴的呼吁越来越迫切,终于获得了胜利。全场只有它的声音,乐队好似战败的敌人般,只在远方发出隐约叫吼的回声。不久琴声也在悠然神往的和弦中缄默。——此后是终局,热闹的音响中杂有大胆的碎和声(arpeggio)。
全集卷七十三:《帝皇合奏曲》
(Concerto“Empereur”in
E#
maj.)——滚滚长流的乐句,象瀑布一般,几乎与全乐队的和弦同时揭露了这件庄严的大作。一连串的碎和音,奔腾而下,停留在A#
的转调上。浩荡的气势,雷霆万钧的力量,富丽的抒情成分,灿烂的荣光,把作者当时的勇敢、胸襟、怀抱、骚动,全部宣泄了出来。谁听了这雄壮瑰丽的第一章不联想到《第三交响尔》里的crescendo?——由弦乐低低唱起的Adagio,庄严静穆,是一股宗教的情绪。而adagio与finale之间的过渡,尤令人惊叹。在终局的Rondo内,豪华与温情,英武与风流,又奇妙地融冶于一炉,完成了这部大曲。
全集卷六十一:《D阳调提琴合奏曲》
(Concerto
pourViolon
et
Orchestre,
in
D
mai.)第一章Adagio,开首一段柔媚的乐队合奏,令人想起《第四钢琴合奏曲》底开端。两个主题的对比内,一个C#
音的出现,在当时曾引起非难。Larghetto的中段一个纯朴的主题唱着一支天真的歌,但奔放的热情不久替它展开了广大的场面,增加了表情的丰满。最后一章Rondo则是欢欣的驰骋,不时杂有柔情的倾诉。

交响乐
全集卷二十一:《第一交响乐》
(in
C
maj.)——年青的贝多芬在引子里就用了F的不和协弦,与成法背驰(照例这引子是应该肯定本曲的基调的)o虽在今日看来,全曲很简单,只有第三章的menuet及其三重奏部分较为特别;以allegro
molto
e
vivace奏出来的menuet实际已等于Scherzoo但当时批评界觉得刺耳的,尤其是管乐器的运用大为推广。Timbale在莫扎尔德与罕顿,只用来产生节奏,贝多芬却用以加强戏剧情调。利用乐器各别的音色而强调它们的对比,可说是从此奠定的基业。
全集卷三十六:《第二交响乐》
(in
D
maj.)——制作本曲时,正是贝多芬初次的爱情失败,耳聋的痛苦开始严重地打击他的时候。然而作品的精力充溢饱满,全无颓丧之气。——引子比《第一交响乐》更有气魄:先由低音乐器演出的主题,逐渐上升,过渡到高音乐器,终于由整个乐队合奏。这种一步紧一步的手法,以后在《第九交响乐》底开端里简直达到超人的伟大。——Lar
ghetto显示清明恬静、胸境宽广的意境o
Scherzo描写兴奋的对话,一方面是弦乐器,一方面是管乐和敲击乐器。终局与Rondo相仿,但主题之骚乱,情调之激昂,是与通常流畅的Rondo大相径庭的。
全集卷五十五:《第三交响乐》
(《英雄交响乐》,in
Eb
mai.)!——巨大的迷宫,深密的丛林,剧烈的对照,不但是音乐史上划时代的建筑,(回想一下罕顿和莫扎尔德罢,)亦且是空前绝后的史诗。可是当心啊,初步的听众多容易在无垠的原野中迷路!——控制全局的乐句,实在只是:
不问次要的乐句有多少,它的巍峨的影子始终矗立在天空。罗曼罗兰把它当做一个生灵,一缕思想,一个意志,一种本能。因为我们不能把英雄的故事过于看得现实,这并非叙事或描写的音乐。拿破仑也罢,无名英雄也罢,实际只是一个因子,一个象征。真正的英雄还是贝多芬自己。第一章通篇是他双重灵魂的决斗,经过三大回合(第一章内的三大段)方始获得一个综合的结论:钟鼓齐鸣,号角长啸,狂热的群众曳着英雄欢呼。然而其间的经过是何等曲折:多少次的颠扑与多少次的奋起。(多少次的crescendo!)这是浪与浪的冲击,巨人式的战斗!发展部分的庞大,是本曲最显著的特征,而这庞大与繁杂是适应作者当时的内心富藏的。——第二章,英雄死了!然而英雄的气息仍留在送葬者的行列间。谁不记得这幽怨而牺惶的主句:
当它在阳调上时,凄凉之中还有清明之气,酷似古希腊的薤露歌。但回到阴调上时,变得阴沉,凄厉,激昂,竟是莎士比亚式的悲怆与郁闷了。挽歌又发展成史诗的格局。最后,在pianisslmo的结论中,呜咽的葬曲在痛苦的深渊内静默。——Scherzo开始时是远方隐约的波涛似的声音,继而渐渐宏大,继而又由朦胧的号角(通常的三重奏部分)吹出无限神秘的调子。——终局是以富有舞曲风味的主题作成的变体曲,仿佛是献给欢乐与自由的。但第一章的主句,英雄,重又露面,而死亡也重现了一次:可是胜利之局已定。剩下的只有光荣的结束了。
全集卷六十:《第四交响乐》
(in
Bb
maj.)——是贝多芬和丹兰士·勃仑斯维克订婚的一年,诞生了这件可爱的、满是笑意的作品。引子从Bb
阴调转到阳调,遥远的哀伤淡忘了。活泼而有飞纵跳跃之态的主句,由低音笛(basson)木笛(hautbois)与长笛(flute)高雅的对白构成的副句,流利自在的“发展”,所传达的尽是快乐之情。一阵模糊的鼓声,把开朗的心情微微搅动了一下,但不久又回到主题上来,以强烈的欢乐结束。——至于Adagio的旋律,则是徐缓的,和悦的,好似一叶扁舟在平静的水上滑过。而后是Menuet,保存着古称而加速了节拍。号角与木笛传达着缥缈的诗意。最后是Allegro
ma
non
troppo,愉快的情调重复控制全局,好似突然露脸的阳光;强烈的生机与意志,在乐队中间作了最后一次爆发。——在这首热烈的歌曲里,贝多芬泄露了他爱情的欢欣。
全集卷六十七:《第五交响乐》
(in
C
min.)——开首的Sol-sol-sol-mib
是贝多芬特别爱好的乐旨,在《第五朔拿大》(全集卷九之一),《第三四重奏》(全集卷十八之三),《热情朔拿大》中,我们都曾见过它的轮廓。他曾对兴特勒说:“命运便是这样地来叩门的。”(命运二字的俗称即渊源于此。)它统率着全部乐曲。渺小的人得凭着意志之力和它肉搏,——在运命连续呼召之下,回答的永远是幽咽的问号。人挣扎着,抱着一腔的希望和毅力。但运命的口吻愈来愈威严,可怜的造物似乎战败了,只有悲叹之声。——之后,残酷的现实暂时隐灭了一下,(Andante)从深远的梦境内传来一支和平的旋律。胜利的主题出现了三次。接着是行军的节奏,清楚而又坚定,扫荡了一切矛盾。希望抬头了,屈服的人恢复了自信。然而Scherzo使我们重新下地去面对阴影。运命再现,可是被粗野的舞曲与诙谐的Staccati和pizziccati挡住。突然,一片黑暗,唯有隐约的鼓声,乐队延续奏着七度音程的和弦,然后迅速的crescendo唱起凯旋的调子。(这时已经到了终局。)运命虽再呼喊,(Scherzo的主题又出现了一下,)不过如恶梦的回忆,片刻即逝。胜利之歌再接再厉的响亮。意志之歌切实宣告了终篇。——在全部交响乐中,这是结构最谨严,部分最均衡,内容最凝炼的一阕。批评家说:“从未有人以这么少的材料表达过这么多的意思。”
全集卷六十八:《第六交响乐》
(《田园交响乐》,in
Fmaj.)——这阕交响乐是献给自然的。原稿上写着:“纪念乡居生活的田园交响乐,注重情操的表现而非绘画式的描写。”由此可见作者在本曲内并不想模仿外界,而是表现一组印象。——第一章Allegro,题为“下乡时快乐的印象”。在提琴上奏出的主句,轻快而天真,似乎从斯拉夫民歌上采来的。这个主题底冗长的“发展”,始终保持着深邃的平和,恬静的节奏,平稳的转调;全无次要乐曲的羼入。同样的乐旨和面目来回不已。这是一个人面对着一幅固定的图画悠然神往的印象。——第二章Andante,“溪畔小景”,中音弦乐(第二小提琴,次高音提琴,两架大提琴,)象征着潺泼的流水,是“逝者如斯,往者如彼,而盈虚者未尝往也”的意境。林间传出夜莺(长笛表现)、鹌鹁(木笛表现)、杜鹃(clari-nette表现)的啼声,合成一组三重奏。——第三章Scherzo,“乡人快乐的宴会”。先是三拍子的华尔兹,——乡村舞曲,继以二拍子的粗野的蒲雷舞(法国一种地方舞)。突然远处一种隐雷(低音弦乐),一阵静默……几道闪电(小提琴上短短的碎和音)。俄而是暴雨和霹雳一齐发作。然后雨散云收,青天随着C阳调的上行音阶(还有笛音点缀)重新显现。——而后是第四章Allegretto“牧歌,雷雨之后的快慰与感激”。——一切重归宁谧:潮湿的草原上发出清香,牧人们歌唱,互相应答,整个乐曲在平和与喜悦的空气中告终。——贝多芬在此忘记了忧患,心上反映着自然界的甘美与闲适,抱着泛神的观念,颂赞着田野和农夫牧子。
全集卷九十二:《第七交响乐》
(in
A
maj.)——开首一大段引子,平静地,庄严地,气势是向上的,但是有节度的。多少的和弦似乎推动着作品前进。用长笛奏出的主题,展开了第一乐章的中心:Vivaceo活跃的节奏控制着全曲,所有的音域,所有的乐器,都由它来支配。这儿分不出主句或副句;参加着奔腾飞舞的运动的,可说有上百的乐旨,也可说只有一个。——
Allegretto却把我们突然带到另一个世界。基本主题和另一个忧郁的主题轮流出现,传出苦痛和失望之情。——然后是第三章,在戏剧化的Scherzo以后,紧接着美妙的三重奏,似乎均衡又恢复了一刹那。终局则是快乐的醉意,急促的节奏,再加一个粗犷的旋律,最后达于crescendo这紧张狂乱的高潮。——这支乐曲的特点是:一些单纯而显著的节奏产生出无数的乐旨;而其兴奋动乱的气氛,恰如华葛耐所说的,有如“祭献舞神”的乐曲。
全集卷九十三:《第八交响乐》
(in
F
maj.)——在贝多芬的交响乐内,这是一支小型的作品,宣泄着兴高彩烈的心情。短短的Allegro,纯是明快的喜悦,和谐而自在的游戏。——在Scherzo部分(第三章内),作者故意采用过时的menuet,来表现端庄娴雅的古典美。——到了终局的Allegro
Vivace则通篇充满着笑声与平民的幽默。有人说,是“笑”产生这部作品的。我们在此可发见贝多芬的另一副面目,象儿童一般,他作着音响的游戏。
全集卷一二五:《第九交响乐》
(Choral
SyInphony,
in
D
min.)——《第八》之后十一年的作品,贝多芬把他过去在音乐方面的成就作了一个综合,同时走上了一条新路。——乐曲开始时(Allegro
ma
non
troppo),La-mi的和音,好似从远方传来的呻吟,也好似从深渊中浮起来的神秘的形象,直到第十七节,才响亮地停留在D阴调的基调上。而后是许多次要的乐旨,而后是本章的副句(Bb
阳调)……《第二》、《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各交响乐里的原子,迅速地露了一下脸,回溯着他一生的经历,把贝多芬完全笼盖住的阴影,在作品中间移过。现实的命运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巨大而阴郁的画面上,只有若干简短的插曲映入些微光明。——第二章Molto
Vivace,实在便是Scherzoo句读分明的节奏,在《弥撒祭乐》和《斐但丽奥序曲》内都曾应用过,表示欢畅的喜悦。在中段,clarinette与hautbois引进一支细腻的牧歌,慢慢地传递给整个的乐队,使全章都蒙上明亮的色彩。——第三章Adagio似乎使心灵远离了一下现实。短短的引子只是一个梦。接着便是庄严的旋律,虔诚的祷告逐渐感染了热诚与平和的情调。另一旋律又出现了,凄凉的,惆怅的。然后远处吹起号角,令你想起人生的战斗。可是热诚与平和未曾消灭,最后几节的pianlsslmo把我们留在甘美的凝想中。——但幻梦终于象水泡似的隐灭了,终局最初七节的Presto又卷起激情与冲突的漩涡。全曲的原素一个一个再现,全溶解在此最后一章内。从此起,贝多芬在调整你的情绪,准备接受随后的合唱了。大提琴为首,渐渐领着全乐队唱起美妙精纯的乐句,铺陈了很久;于是犷野的引子又领出那句吟诵体,但如今非复最低音提琴,而是男中音的歌唱了:“噢,朋友,毋须这些声音,且来听更美更愉快的歌声”。(这是贝多芬自作的歌词,不在席勒原作之内)。——接着,乐队与合唱同时唱起《欢乐颂歌》的“欢乐,神明底美丽的火花,天国底女儿……”——每节诗在合唱之前,先由乐队传出诗的意境。合唱是由四个独唱员和四部男女合唱组成的。欢乐的节会由远而近,然后大众唱着:“拥抱啊,千千万万的生灵……”当乐曲终了之时,乐器的演奏者和歌唱员赛似两条巨大的河流,汇合成一片音响的海。——在贝多芬的意念中,欢乐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它的使命是把习俗和刀剑分隔的人群重行结合。它的口号是友谊与博爱。它的象征是酒,是予人精力的旨酒。由于欢乐,我们方始成为不朽。所以要对天上的神明致敬,对使我们入于更苦之域的痛苦致敬。在分裂的世界之上,——一个以爱为本的神。在分裂的人群之中,欢乐是唯一的现实。爱与欢乐合为一体。这是柏拉图式的又是基督教式的爱。——除此以外,席勒的《欢乐颂歌》,在十九世纪初期对青年界有着特殊的影响。(贝多芬属意于此诗篇,前后共有二十年之久。)第一是诗中的民主与共和色彩在德国自由思想者的心目中,无殊《马赛歌》之于法国人。无疑的,这也是贝多芬的感应之一。其次,席勒诗中颂扬着欢乐,友爱,夫妇之爱,都是贝多芬一生渴望而未能实现的,所以尤有共鸣作用。——最后,我们更当注意,贝多芬在此把字句放在次要地位,他的用意是要使器乐和人声打成一片,——而这人声既是他的,又是我们大众的,——使音乐从此和我们的心融和为一,好似血肉一般不可分离。

宗教音乐
全集卷一二三:《D调弥撒祭乐》
(Missa
Solemnis,inD)——这件作品始于一八一七,成于一八二三。当初是为奥皇太子洛道夫兼任大主教的典礼写的,结果非但失去了时效,作品的重要也远远地超过了酬应的性质。贝多芬自己说这是他一生最完满的作品。——以他的宗教观而论,虽然生长在基督旧教的家庭里,他的信念可不完全合于基督教义。他心目之中的上帝是富有人间气息的。他相信精神不死须要凭着战斗,受苦、与创造,和纯以皈依、服从、忏悔为主的基督教哲学相去甚远。在这一点上他与弥盖朗琪罗有些相似。他把人间与教会的篱垣撤去了,他要证明“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与哲学更高的启示”。在写作这件作品时,他又说:“从我的心里流出来,流到大众的心里。”
全曲依照弥撒祭典礼的程序,分成五大颂曲:(一)吾主怜我(Kyrie);(二)荣耀归主(Gloria);(三)我信我主(Credo);(四)圣哉圣哉(Sanctus);(五)神之羔羊(AgnusDei)。——第一部以热诚的祈祷开始,继以andante奏出“怜我怜我”的悲欢之声,对基督的呼吁,在各部合唱上轮流唱出。(五大部每部皆如朔拿大式分成数章,兹不详解。)——第二部表示人类俯伏卑恭,颂赞上帝,歌颂主荣,感谢恩赐。——第三部,贝多芬流露出独有的口吻了。开始时的庄严巨大的主题,表现他坚决的信心。结实的节奏,特殊的色彩,trompette的运用,作者把全部乐器的机能用来证实他的意念。他的神是胜利的英雄,是半世纪后尼采所宣扬的“力”的神。贝多芬在耶稣的苦难上发见了他自身的苦难。在受难、下葬等壮烈悲哀的曲调以后,接着是复活的呼声,英雄的神明胜利了!——第四部,贝多芬参见了神明,从天国回到人间,散布一片温柔的情绪。然后如《第九交响乐》一般,是欢乐与轻快底爆发。紧接着祈祷,苍茫的,神秘的。虔诚的信徒匍匐着,已经蒙到主的眷顾。——第五部,他又代表着遭劫的人类祈求着“神之羔羊”,祈求“内的和平与外的和平”,象他自己所说。

其他
全集卷一三八之三:《雷奥诺前奏曲第三》
(Ouverture
de
Leonore,
no.3)〔本事〕脚本出于一极乎庸的作家,贝多芬所根据的乃是原作的德译本。事述西班牙人弗洛雷斯当向法官唐·法尔南控告毕萨尔之罪,而反被诬陷,蒙冤下狱。弗妻雷奥诺化名斐但丽奥(西班牙文,意为忠贞)入狱救援,终获释放。故此剧初演时,戏名下另加小标题;“一名夫妇之爱”。——序曲开始时(Adagio),为弗洛雷斯当忧伤的怨叹。继而引入Allegroo在trompette宣告释放的信号(法官登场一场)之后,雷奥诺与弗洛雷斯当先后表示希望、感激、快慰等各阶段的情绪。结束一节,尤暗示全剧明快的空气。
在贝多芬之前,格吕克与莫扎尔德,固已在序曲与歌剧之间建立密切的关系;但把戏剧的性格,发展的路线归纳起来,而把序曲构成交响乐式的作品,确从《雷奥诺》开始。以后韦白,舒芒,华葛耐等在歌剧方面,列兹在交响诗方面,皆受到极大的影响,称《雷奥诺》为“近世抒情剧之父”。它在乐剧史上的重要,正不下于《第五交响乐》之于交响乐史。
附录:
(一)贝多芬另有两支迄今知名的前奏曲:一是《高里奥朗前奏曲》(Ouverture
de
Coriolan)把两个主题作成强有力的对比:一方面是母亲的哀求,一方面是儿子的固执。同时描写这顽强的英雄在内心的争斗。——另一支是《哀格蒙前奏曲》(Ouverture
d’Egmont)描写一个英雄与一个民族为自由而争战、而高歌胜利。
(二)在贝多芬所作的声乐内,当以歌(Lied)为最著名。如《悲哀底快感》,传达亲切深刻的诗意;如《吻》充满着幽默;如《鹌鹑之歌》,纯是写景之作。——至于《弥侬)、(歌德原作)底热烈的情调,尤与诗人原作吻合。此外尚有《致久别的爱人》(全集卷九十八),四部合唱的《挽歌》(全集卷一一八),与以歌德的诗谱成的《平静的海》与《快乐的旅行》等,均为知名之作。
目录
译者弁言
原序
弥盖朗琪罗
上编
战斗



力底崩裂

绝望
下编
舍弃

爱情

信心

孤独
尾声

这便是神圣的痛苦的生涯
译者弁言
本书之前,有《贝多芬传》;本书之后,有《托尔斯泰传》:合起来便是罗曼罗兰底不朽的“巨人三传”。逢译本书的意念是和逢译《贝多芬传》的意念一致的,在此不必多说。在一部不朽的原作之前,冠上不伦的序文是件亵渎的行为。因此,我只申说下列几点:
一、本书是依据原本第十一版全译的。但附录底弥氏诗选因其为意大利文原文(译者无能),且在本文中已引用甚多,故擅为删去。
一、附录之后尚有详细参考书目(英、德,美,意四国书目,)因非目下国内读书界需要,故亦从略。
一、原文注解除删去最不重要的十余则外,余皆全译,所以示西人治学之严,为我人作一榜样耳。
一九三四年一月五日
原序
在翡冷翠底国家美术馆中,有一座为弥盖朗琪罗称为《胜利者》的白石雕像。这是一个裸露的青年,生成美丽的躯体,低低的额上垂覆着卷曲的头发。昂昂地站着,他的膝盖踞曲在一个胡髭满面的囚人背上,囚人蜷伏着,头伸向前面,如一匹牛。可是胜利者并不注视他。即在他的拳头将要击下去的一刹那,他停住了,满是沈郁之感的嘴巴,和犹豫的目光转向别处去了。手臂折转去向着肩头:身子往后仰着;他不再要胜利,胜利使他厌恶。他已征服了,但亦被征服了。
这幅英雄的惶惑之象,这个折了翅翼的胜利之神,在弥盖朗琪罗全部作品中是永留在工作室中的唯一的作品,以后,但尼哀·特·伏尔丹想把它安置在弥氏墓上。——它即是弥盖朗琪罗自己,即是他全生涯底象征。
痛苦是无穷的,它具有种种形式。有时,它是由于物质底凌虐,如灾难,疾病,命运底褊枉,人类底恶意。有时,它即蕴藏在人底内心。在这种情境中的痛苦,是同样的可悯,同样的无可挽救;因为人不能自己选择他的人生,人既不要求生,也不要求成为他所成为的样子。
弥盖朗琪罗底痛苦,即是这后一种。他有力强,他生来便是为战斗为征服的人;而且他居然征服了。——可是,他不要胜利。他所要的并不在此。——真是哈姆雷德式的悲剧呀!赋有英雄的天才而没有实现的意志;赋有专断的热情,而并无奋激的愿望:这是多么悲痛的矛盾!
人们可不要以为我们在许多别的伟大之外,在此更发见一桩伟大!我们永远不会说是因为一个人太伟大了,世界于他才显得不够。精神底烦闷并非伟大底一种标识。即在一般伟大的人物,缺少生灵与万物之间,生命与生命律令之间底和谐并不算是伟大:却是一桩弱点。——为何要隐蔽这弱点呢?最弱的人难道是最不值得人家爱恋吗?——他正是更值得爱恋,因为他对于爱的需求更为迫切。我绝不会造成不可几及的英雄范型。我恨那懦怯的理想主义,它只教人不去注视人生底苦难和心灵底弱点。我们当和太容易被梦想与甘言所欺骗的民众说:英雄的谎言只是懦怯的表现。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便是注视世界底真面目——并且爱世界。
我在此所要叙述的悲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痛苦,从生命底核心中发出的,它毫无间歇地侵蚀生命,直到把生命完全毁灭为止。这是巨大的人类中最显著的代表之一,一千九百余年来,我们的西方充塞着他的痛苦与信仰底呼声,——这代表便是基督徒。
将来,有一天,在多少世纪底终极,——(如果我们尘世的事迹还能保存于人类记忆中的话)——会有一天,那些生存的人们,对于这个消逝的种族,会倚凭在他们堕落的深渊旁边,好似但丁俯在Malebolge之旁那样,充满着惊叹、厌恶与怜悯。
但对于这种又惊又佩又恶又怜的感觉,谁还能比我们感得更真切呢?因为我们自幼便渗透这些悲痛的情操,便看到最亲爱的人们相斗,我们一向识得这基督教悲观主义底苦涩而又醉人的味道,我们曾在怀疑踌躇的辰光,费了多少力量,才止住自己不致和多少旁人一样堕入虚无的幻象中去。
神呀!永恒的生呀!这是一般在此世无法生存的人们底荫庇!信仰,往往只是对于人生对于前途的不信仰,只是对于自己的不信仰,只是缺乏勇气与欢乐!……啊!信仰!你的苦痛的胜利,是由多少的失败造成的呢!
基督徒们,为了这,我才爱你们,为你们抱憾。我为你们怨叹,我也叹赏你们的悲愁。你们使世界变得凄惨,又把它装点得更美。当你的痛苦消灭的时候,世界将更加枯索了。在这满着卑怯之徒的时代,——在苦痛前面发抖,大声疾呼地要求他们的幸福,而这幸福往往便是别人底灾难,——“我们应当敢于正视痛苦,尊敬痛苦!欢乐固然值得颂赞,痛苦亦何尝不值得颂赞!这两位是姊妹,而且都是圣者。她们锻炼人类开展伟大的心魂。她们是力,是生,是神。凡是不能兼爱欢乐与痛苦的人,便是既不爱欢乐,亦不爱痛苦。凡能体味她们的,方懂得人生底价值和离开人生时底甜蜜。”
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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