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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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伍姨娘不耍花招才奇怪,这是四房里自己的事,也就暂且不去理会她,知道就好了。
翌日早上,沈宓在府里等到了卢锭,便就让人给沈雁驾着辆马车,然后与卢锭骑着马准备出发。
因为还要与顾至诚会合,于是马车暂且停在坊内荣国公府门前大香樟树下。
沈雁穿着干脆利落的襦衣长裤,脖子上套着那赤金项圈,头上戴着遮阳的薄纱帏帽,撩开面纱坐在车头,默默打量着与沈宓交谈的卢锭。
卢锭比沈宓大四岁,年过而立,一身藏青色长绸衫,戴着笠帽,恬然立于车下,两撇小八字须修得很整齐。相较于沈宓的风流倜傥,喜欢仰头畅笑的他端正豪爽,另有一股静看沧海桑田的豪情。
沈雁对卢家知之不多,因为卢家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两家又隔得远,沈宓与他的交往常常是在府外会馆或茶肆,要么便是像今儿这样找个地方垂钓。
但是她也知道大略情形,卢家祖籍在章州,算是本地的乡绅,也有良田千亩。卢锭是次子,前朝及第之后放过外任,之后战乱四起,也曾颠沛过一段时日,后来沈家被启用,朝廷又放榜广开言路,沈宓搭了把手,卢锭便以一篇稼穑论论赋重入了官场。
这样一心致力于农桑的人,会贪墨庄户赈灾款的机率很小。
卢锭侧耳倾听沈宓说着话,又抬眼将目光投过来,微笑道:“雁丫头今儿总盯着我瞧,可是觉着卢叔今儿这副打扮不妥当?”
沈雁掩饰地打了个哈哈,抻直了点身子,说道:“我瞧着卢叔红光满面,怕是近日要有好事了。”
卢锭仰头大笑起来,指着她道:“这丫头从小嘴皮子就利索,如今是更见功力了!”
沈宓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这么会讨好人,一面笑着谦辞,一面咳嗽着看过来。
还好荣国公府的东角门一开,几匹马已经前后脚出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顾至诚,相至见了礼,沈雁再一看他身后那人,一双眉立时挑起来。
顾颂看到车头上坐着的沈雁,一张脸顿时也绷紧了!
他可没想到沈雁也会去!
他骑在小马驹儿上,冷冷地投过来一眼。
沈雁只觉好笑。进了马车,拉了帘子。
不管他们俩多么地不愿意看到对方,这趟出行在几个大人眼里都是很愉快的旅行,没有人在乎他们之间的别扭,打完招呼之后,一行人就往西郊外迤逦而去了。
花了两刻钟的样子到了西郊,沈雁也经不住车窗传来的庄稼气息的吸引,开了车门坐上车头,撩开帏帽打量起四处景致来。
顾颂走在大人们的末尾,听到马车处传来的动静,扭头看了眼,等见到沈雁像个男孩子一样坐上车头,不由又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那是车把式坐的地方,简直脏死了,她居然也坐。
又凶又尖牙利嘴又一点都不温柔,顾颂心里,不由更加的不屑起来。
很快到了庄头,这里有给沈家人住的一座独立四合院,收拾得非常干净,又不失农家风味。
顾家的禄田都在京外各省,平日并没有机会来地头田庄,顾至诚还好,少年时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过,顾颂却是百般的不适应,下了马看见地上铺的并不是青石板砖,已是不满意,停住穿着不沾一丝尘土的锦绣小靴的脚并不走,等到顾至诚回头,他才又踮着脚尖,咬牙踩着土地上的小石块进了院门。
院子里养着只看门的大黄狗,还有一黑一白两只猫。
大黄丝毫不怕生,看见沈宓带着人进来,便垂着口水扑上来,沈宓喝斥了他,招呼卢顾二人进屋。它便又转头又去扑沈雁。
沈雁娴熟地抬起两手接住了它两只前脚,然后亲昵地摸了摸它脑门儿,放下来。不料它来了劲,跳下又往顾颂扑来。顾颂如临大敌,抽出腰间的折扇敲向它伸来的爪子,只听汪呜一声惨呼,大黄委屈地望着沈雁,然后带着惨叫声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颂嫌弃将手上打过狗的扇子扔了出去,又紧皱着眉头奋力地掸着衣襟上看不见的灰尘。
沈雁往庄子里来的多,跟大黄很是熟稔,见状忍无可忍,看一眼已然进屋了的大人们,走过来揪住他袖子:“你少装模作样!若再敢动这里的猫儿狗儿一根汗毛,仔细我泼你一身狗血!”
顾家的小厮连忙上来救驾,奈何沈雁也不是他们随便能动的,又怎敢用强?
顾颂浑身紧绷,瞪着近在咫尺的她,一双圆睁的眼也像是要喷出火来。
沈雁分毫不让,想他自幼习武,方才那一扇子下去,大黄还不知道腿折了没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两边下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是又不敢上前拉架,只得干着急。
这时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又开启,沈宓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顾颂瞪着沈雁,咬了咬牙,奋力将她一推,正起了衣襟。沈雁也推了他一把。这一推之下,他那身上好的月白绫袍子上便已经落下了几个淡淡的黄指印,他呲牙正要与她理论,沈宓与顾至诚卢锭几人已经提着鱼竿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了?”沈宓当先问道。
背对着后方的沈雁冲顾颂回瞪过去,瞬间里灿若春花地回过头,拍了拍手上尘土,从容与他们笑道:“小世子被大黄吓着了,我安慰安慰他。”
第035章
硝烟
沈宓看了他们俩几眼,顿时哈哈笑起:“那畜生也太顽皮了些,把它赶开些。”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雁:“你们俩能好好相处真是太好了。”
他又不是傻子,沈雁可不是盏省油的灯,顾颂一张脸又臭成那样,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个人又掐了起来?不过沈雁都已经这么说了,当着顾世子和卢锭,他难道还要把这事一本正经地当个事来处理不成?
顾至诚看见顾颂衣襟上那几个指印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俩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都没出什么大事儿,眼下不过拌个嘴儿,又能翻天不成?到底还是尽快打入沈卢二人圈子是为要紧,于是也跟着笑道:“也就只有来到这田间地头方能体味到这天地自然的乐趣!颂哥儿好生带着妹妹,不许欺负人。”
睨了他一眼,与沈卢二人笑着去渔塘了。
妹妹……哈哈哈。
沈雁阴冷地看了眼被嘱咐的某人,掉转头进了内院。
沈宓特别交代了庄头招待顾颂的,顾颂恨恨瞪着消失在内院的那人,又看了眼阶下四处芳草萋萋的门廊,咬牙进了庄头引领的前院房间里。
沈雁进门坐下,庄头娘子打了热水进来,福娘侍侯她洗了手脸,又重新换了身衣裳,梳了头。
她问福娘道:“你让人瞧瞧大黄上哪儿了?伤着了不曾?”到底是条生命,何况还指着它看家呢。
福娘唤了小厮出去。
沈雁这里便就去了院子东边的渔塘。
沈宓与卢顾二人分据在池塘三面,池塘占地两亩有余,水很青,应该藏着不少肥鱼。
沈雁搬着小马扎,找了柳河下的荫凉处坐着,她对面就是卢锭。
没错,她今儿跟过来的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观察卢锭,此人跟华氏之死关系太大了,他如果不卷进那案子里,沈宓就不会被人拿来作文章,沈宓不入狱,兴许华氏的死就可以避免。前世她虽然对卢锭的印象不错,但他获罪之后倒底还是因为道听途说而对他看法有了偏差。
如今她重新观察了他整个上午,愈发看不出来他贪墨这笔明明知道会包不住火的赈灾银的动机。
卢锭就是要贪银子,也不可能这么傻的。
朝堂不知多少人盯着这笔钱,他要贪,也该贪那些不那么急迫的款项不是吗?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解释,这案子,也极可能是有人背后栽赃。
可是他既不是功高盖主的勋贵,朝堂如今又尚未有什么政党纷争让他误卷,更重要的是他只是个四品郎中,既碍不着谁的前途,又没有打压谁的权力,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他呢?
难道,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你在想什么?”
沈宓忽然在不远处问道。
一会儿的工夫,小木桶里已经装上了两尾尺来长的青鱼,对面卢锭与顾至诚似乎也有斩获。
沈雁走过来替他将篾织的粗缝盖子盖在桶上,然后以尽量轻的声音说道:“卢叔这人刚正和善,令我很是敬重。我看他平日里只与父亲走得亲近,不知道他平素对别的人如何?或者说,他可曾与人起过争执,或者开罪过人?”
沈宓扭头瞅了她一眼,又望向水面,“你卢叔那人是吃过苦的,素日乐善好施,何曾会去得罪人?”
沈雁顿了半刻,说道:“从前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离案子发生还有两个多月,谁知道这两个月里卢锭会遇到些什么人和事?
沈宓只当她是孩子话,并没理会。
沈雁也没有坚持,纵然她有多话要提醒他,以她如今的年纪阅历,不止沈宓不会信他,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要想避免卢锭这贪墨案,就得避开广西灾荒这事,而要想说服沈宓相信此事并非危言耸听,她更得找到个有力的中间人。
她回到柳树下,继续静守着。
树上蝉儿嘶嘶地鸣着,太阳也一寸寸爬到了头顶。葛州唤人抬来了祛暑的凉茶,沈雁亲手端起两把紫砂壶来,一把送到卢锭跟前,一把送去给了顾至诚,还贴心地搬来个小木墩儿,帮他拿茶杯沏出来,放在墩儿上。
顾至诚说道:“让下人们做就成了,太阳晒,雁姐儿快回屋去罢。”
沈雁反倒往旁边木桩上坐了,说道:“医书上说了,我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多晒晒太阳有好处。”
顾至诚笑道:“雁姐儿读过很多书?”
“在卢叔和世子面前,可不敢说读过很多书。”沈雁道,“不过是经史子集都略略看过点罢了。我看本朝开国之初的戏本子时,说到顾叔战功赫赫,如今一看连垂钓时都有大将之风,也不知当初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骁勇?只可惜江山太平,雁姐儿只怕没机会亲眼目睹顾叔的英姿了。”
行武之人就没有不喜欢被人吹捧战功的,比如秦寿那杂碎仗没打过一场,却成日里喜欢跟营中那帮武将对酒吹嘘,谁要是夸他两句,他尾巴就能翘上天。顾至诚是真正立过战功的,又怎么会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肯定?何况还是出自个孩子之口。
顾至诚果然哈哈笑起,他原先只觉得沈雁性子爽朗一点儿也不扭涅,很对他这粗人的脾气,如今见她这么板着小脸儿这么认真的奉承他,哪里有不高兴的,顿时道:“没机会才好啊,天下太平乃万民之福!不过前阵子西北那边战事又起,若是边界兵力悬殊,你顾叔我只怕也得率兵前去支援。”
荣国公府掌领着后军营,父子俩轮流在营里值守,西北若有战事,不是左军营前去就是后军营去。
“顾叔莫非认为西北战事会大肆蔓延?”沈雁折了根狗尾巴草,在指间绕着环。
顾至诚敛了笑色,嗯了声道:“皇上都派了魏国公前去,自然是严重了。”他不可能跟个孩子详说西北军情,据兵部前日收到的消息,鞑子趁着大周这些年刚刚历过大劫,已经集结了好几个部落分几处攻击起了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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