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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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那大多数人,赵贞真的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而如今谢琬首先需要的是一条打入官场的道路,她需要有人及时告诉她谢荣在朝中的动向和位置。以及他的关系和人脉,从而判断该如何抉择。
  赵贞在王氏的撺缀下出现在谢府,只怕到死也想不到居然反过来会成为她的士卒,有了出现在赵府的那张谢葳的庚帖,不管王氏怎么解释,谢荣只要一想到心爱的长女差点成了守一辈子活寡的赵驹的妻子。心底里都始终会对他存在芥蒂。
  赵贞混迹官场二十余年,这点心中自然有数。他不会寄希望于谢荣会冰释这段前嫌。
  将赵贞推进京师,做为谢琬设置在谢荣身边的第一道耳目,是合适的。
  说到底她并不像谢琅那样,那般在乎赵贞之前如何没有原则地与王氏同流合污。是因为在他未来可能发挥的作用跟前,这些压根就不重要。如果她能够相助赵贞升迁,赵贞难道不会一直与她保持着友好关系下去吗?
  联盟的作用,就是互利互惠。纵使日后靳永仍然与谢荣同声共气,她也不至于全无退路。
  她这盘棋局从王氏意图把谢琅推向身败名裂之日开始布起,到今日终于局面渐显。
  这是她打入官场的第一仗,必须胜利!
  她传下话后,因为事前罗矩他们早就有了准备,因而二话不说便就下去打点的打点,挑人的挑人。
  此去自然要避所有人耳目,否则以她一个孩子没有大人看着,独自上京岂不让人惊悚?
  她以去舅舅家辞年,顺便小住几日的名义跟王氏作了报备,王氏自不能拦着。
  然后又挑了申田、罗升父子还有吴兴随行,玉雪玉芳自是要跟着。
  谢琅虽说让她大胆放手去做,但是到底此事非同小可,私底下很是坚持了几日。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同去,也没有你去舅舅家辞年,我反而不去的道理。”
  谢琬初初还真没有把他打算在内,眼下听得他这么说,默然思虑了一番,觉得以他的性子,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可是他们都走了,家里怎么办?
  “哥哥还是留下来。你忘了王氏正对咱们几间铺子虎视眈眈么?如今算来她都忍了有一年多,如今桦哥儿就要说亲了,长房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若是我们都不在,他们趁机对咱们铺子下手怎么办?所以哥哥留下还有任务,就是时不时去铺子里走动走动。”
  谢琅紧皱着眉一踌莫展。
  谢琬便道:“哥哥还不放心我么?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知道什么是危险不能近,到达京师我们就住在驿馆,有罗升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而且此地距离京师也不过三百里,我们又走官道,简直可以说半点危险也没有。”
  可是谢琅没出过河间府,对于这样的长途跋涉,他还是表示很担心。
  谢琬只得说起此番进京的必要性,以及对自家未来的重要程度,才好歹把他说得松了口。
  十二日一大清早,罗矩就赶着车,载着谢琬和玉雪玉芳出府了。北城门外罗升父子和申田早已经雇了辆马车等在那里。
  两厢一会合,便就直接奔向京师。
  与此同时,赵贞带着家人已在河间会馆落了脚,此处多是河间府里前来述职的官吏,而且都是州、县级别,倒是很快就叙上了旧。
  赵贞因为每日里要上吏部登记考核,所以早出晚归。到得终于有点空闲时,已经是腊月十四。赵夫人见他愁眉不展,便问道:“谢三姑娘不是还托你捎信去靳府么?这样的好机会,你如何还拖着不肯去?”
  赵贞叹道:“不是我不肯去,是不知道该怎么去。”
  赵夫人听着有疑,他便解释道:“咱们虽说是给三姑娘捎信,可到底三姑娘还是搭帮给我牵线,我若是空手去,那像什么样子?我这几日看这些同僚们又是人参鹿茸,又是珠宝玉器,样样都价值不匪,我们眼下哪有钱去置办这样东西?愁就愁在这里。”
  赵夫人听完倒是也发了愁。赵贞在官场混迹多年,虽然谈不上两袖清风,可因为一心想着升迁,一直也未曾如别人般大肆敛财,生怕言官弹骇影响了仕途,所以手边余钱并不太多。
  这机会就摆在眼前,却因为个钱字做了拦路虎,难道真真是命该如此么?
  夫妻俩相对叹了会气,赵夫人看着手上戒指,忽然想起来:“我记得老爷不是还有两块寿山石么?是当初在福建时下面人送的。这靳大人也是好学问的人,多半也对金石有兴趣。老爷何不拿了它送出去?”
  赵贞眼前一亮,顿时也点头道:“正是这话!你快把它找出来,我就替三姑娘捎信去!”
  赵夫人寻得了寿山石,又拿自己平日里装头面的一只小漆木匣铺上红绒布,仔细将两方石头装了,然后递给赵贞送了他出门。
  靳府座落在鹿鸣胡同,这片住的都是三品以下的官户。打外头看靳家门脸儿并不起眼,按规制建的高墙,黑漆色大门,东西长不过百丈,南北长也不过百二三十丈。
  赵贞在靳家门外站了片刻,只见车马如流水般时进时出,但更多的是被挡在门外长吁短叹的。
  他在街对面大槐树下等到人影渐稀了,才下了车,揣着盒子往大门走去。
  门房见他模样清隽整齐,又听说是替清河谢家来送信的,便引着他进府,过了影壁后,到了二门下穿堂内歇息,才去通报。
  穿堂也还坐着有几个人,对于新进来的赵贞都投以探究的目光。
  他也以余光打量。过不多久便有家丁过来,和蔼地与他说道:“我们大人眼下正忙着见客,只怕耽搁先生要事,便请先生把表姑娘的信留下,在下转交便可。”
  赵贞忙起身道:“靳大人有事只管忙。三姑娘因还有话托在下与靳大人当面转达,在下坐坐无妨。”
  家丁听毕,便只好随他。
060
意料
  端端停停喝了三碗茶,眼见得日色渐暮,先前那家丁又回来了,冲赵贞躬身道:“我们大人请先生过书房去。”
  赵贞闻言,连忙整颜肃身,随着家丁出了穿堂。
  书房原来就在东跨院这边靠倒座的一处清静小院。
  家丁走到正房一道放了绸帘的门口,向内说了声:“清河来的赵先生到了。”
  就听里头传来道略显疲倦的声音,缓缓道:“带进来吧。”
  家丁打了帘子,赵贞低首走进,抬眼便见到书案后坐着的一人,约摸三十四五岁年纪,乌发墨髯,一身家常的青布道袍,头上也是拿白玉挽了个家常的纂儿,身躯往向前倾,左手搭在案上,微闭着双眼,右手侧支着案台,揉着鼻梁窝儿。
  虽然同是正七品的官,但是在他面前,赵贞却颇有几分自惭形秽。不要说他住不来这样宽敞的院子做书房,也拿不来这样莹润的玉簪绾发,就说这身气度,如果不是知晓他的身份,赵贞定要以为自己拜见的是六部里哪位一二把手。
  想到这里,态度就愈发谦逊了些:“下官赵贞,拜见靳大人。”
  听见下官二字,靳永才放开手,抬眼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片刻后他扬声叫来先前那家丁,说道:
  “我不是让你把捎信的人带进来吗?”
  家丁连忙道:“这位赵先生就是清河送信来的。”
  靳永目光炯炯盯着赵贞。
  赵贞弯腰下去:“下官确是替谢三姑娘送信来的,同时也是清河县县令,此番因进京之便,替三姑娘代劳。”说着把怀中信件取了出来,双手递出放在案上。
  靳永听得他身为当地县令,却为个半大孩子当信差,不由也起了几分疑惑。他且不看信,却把家丁挥退了出去,打量起他来。
  赵贞感觉到他的注视。不由得把腰背放下了些。
  隔了片刻,靳永站起身,拿着那封信走到靠墙摆放的座椅旁,伸手作了个请势道:“赵大人请坐。”
  赵贞称谢。在客座坐下。
  靳永唤人上茶。一面展信,一面微笑道:“赵大人想来与谢府交情不错。”
  赵贞拱手道:“承蒙清河县各府上上下关照,才使得下官这三年任内治下无虞。”
  靳永点点头,展信看起来。
  赵贞也想知道信中说的什么,悄然打量着他的神色,但他面色如古井无波,并看不出什么。
  片刻,靳永把信收了,放在茶案上,说道:“这些年。谢老爷他们待琅哥儿兄妹如何?”
  赵贞斟酌了下靳家与杨太太的关系,说道:“当初齐家上门要领走谢家二少爷兄妹,谢老爷同意了他们提出的三个条件,然后将他们留了下来。同个屋檐下住着,只怕磕磕碰碰是有的。好在有个齐家时不时关照一二。”
  他并不知道谢荣调任翰林院编修与靳永有着莫大关系。基于打听到的靳家当初是如何替谢腾讨还母亲嫁妆的传闻,他本想把当初王氏如何撺缀他挤兑谢琅的事情说出来,可到底读书人搬弄口舌的说不出口,更怕说出来后反而使靳永看轻自己,平白坏了好事,便就把话又咽了下去。
  靳永端茶在手,半日后却是叹起来。“我表弟自幼失母,又被谢家老太太教养得性子绵软,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原以为娶了妻生了子,又有亡母的嫁妆倚靠过活,从此可以安享太平,却偏又英年早逝——家母倘若在世。不知又要因此送掉多少眼泪。”
  赵贞见他神情真挚,是真动容,不由也顺着他道:“谢二爷在世时下官原也见过几面,确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如今的琅少爷竟比二爷在世还要出色,不仅文章做得好。就是模样也是百里挑一。”
  靳永笑道:“谢家人都长得好。只是男孩子模样要那么出众做什么?只要四体端正,勤奋好学便可。”话虽如此,嘴角笑意却是不曾消去。又问道:“琬姐儿该有九岁了吧?我看她信中一笔字倒是写的十分有根底。”
  说到谢琬,赵贞的神情就不觉多了丝敬意,“三姑娘不但模样好,小小年纪,见识更是不同寻常。下官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总之,大人往后若见到三姑娘真人,便可体会了。”
  靳永只当是客套话,含着笑便就把这页揭过去了。
  赵贞见他只字不往他官职上提,心里有些发急。却又不好直言。
  正后悔方才不曾带份履历过来,也好有个搭讪的由头,就见得他起了身,像是要送官的模样。赵贞一眼晃到桌上朱泥里那枚青田石的私章,再熬不住了,便就脱口道:“大人这枚印章可有些年头了。我这里正有两方福建的寿山石,但愿能入大人慧眼。”
  说着他把那木匣子拿出来,将盒盖打开放在书案上。
  靳永眉间果然起了丝兴味,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将之拿出来,只见一长一短的两块石,质地一色的莹滑滑腻,的确不愧为金石之中的上品。
  “想不到端风还有这样的雅兴!这样的寿山石,在玉田斋只怕也不多见。”
  他目露微笑将之拿在手上把玩,端风两个字吐出口,更显得气氛融洽了许多。
  赵贞正纳闷他如何知晓自己的表字,靳永侧身走到光亮处去看那石头,他便就看到谢琬托他捎过来的信里,一张写着“赵贞履历”的文书露出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谢琬让他捎来的,是他自己的履历!
  一时间,因着她这份诚意,令得他胸中回暖,枯坐了半日而僵冷的四肢也渐渐活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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