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第185部分在线阅读
当然,头脑明白的人也知道这是有些人顺便推波助澜做下的手笔,因为这样一来不但救下了谢荣和郭兴免遭舆论攻击,又使别的一些官员也获了罪,如此引开了视线,皇帝的注意力便也放在了如何严肃朝纲之上,据说拿下几名大官那天夜里,乾清宫的宫灯砸坏了好几盏,就连龙案也被掀翻。
但是这样一来却就衍生了巨大问题,既然当天夜里下旨称无论查到谁都一律按律处置,那么这么多的官员也都按律全部削官或降级么?那这样一来,朝堂肯定要乱了。
可是若不整,那天子威严何在?
竟是有些骑虎难下之势。
所以皇帝这些日子也气病了,连歇了几日早朝。
这下弄得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知道是继续查还是不查了。因为都是勋贵,所以齐齐聚到总指挥使鲁国公的府上。
鲁国公也不好拿捏这其间的分寸,不查吧,万一皇上到时怪责下来便是抗旨之罪,查吧,皇上都已经气成这个样子,那要是再拖出几个来,只怕还要不好。可若是瞒下来不据实相告,又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都察院在侧,实在是左右为难。
这日鲁国公想得头都痛了,夫人见得他这般痛苦,便就出主意道:“依我看,这事你还是去趟护国公府,请护国公帮着拿个主意。他们家跟皇家最亲近,他就是不明说,咱们也能摸出个意思不是?”
鲁国公深以为然,当夜便就拎了两座尺高的玉佛到了护国公府。
“祖辈上都是一道打江山出来的,还请国公爷看在这份上,点拨点拨咱。”
鲁国公说完来意便一揖到底。虽说都是公爵,可是自家这公爵跟霍家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眼下有求于人,自然诚意要摆得十足的。再说了,霍家一向不大与勋贵们往来,冒昧上门,当然要表示表示。
护国公呵呵道:“世兄怎么这么见外?小时候咱们还一块上京郊打猎来着呢,想当初咱们几个可真是玩劣啊……”
护国公像是根本没听懂他的来意似的,转口滔滔不绝说起了儿时旧事。一说竟就是个来时辰,茶都续了几回,也没见他把话题绕到近来这事上。
鲁国公叫苦不迭,眼看得天色都近深夜了,便咬牙趁着他举杯润喉之时,说道:“国公爷,今儿小弟来乃是有要事相求,这奉命查娼馆的事,还望国公爷看在幼时交好的份上给个明示。”
护国公叹完茶,这才啊了声,说道:“这事啊,自然是皇上交代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实在不懂,你们就去问太子殿下。现在太子殿下监国,听他的话总没错的。”
虽然并没有明确告知怎么做,但鲁国公却也犹如茅塞顿开,的确国中除了皇上,还有个太子!眼下皇上病着,他就该去请示太子殿下才是,怎么却把这茬给忘了?
当下又是一揖到底:“小弟多谢国公爷点拨!改日再来寻国公爷吃茶,就此告辞!”
护国公一手捉住他,指着那玉佛道:“把它拿回去!”
鲁国公挣脱手臂,笑道了声“一点小意思”,就此溜了。
护国公捋须看着他远去,回到里间,殷昱还坐在棋盘前冥想。
见到他回来,他拈子笑道:“鲁国公必是为着皇上下旨清查娼馆之事而来。”
护国公挑眉坐下,看了看棋局,拈起颗黑子落下,说道:“此事季振元做得太过,皇上未必不知情。如此对咱们反倒有利。”
殷昱凝眉,“我倒觉得不像是季振元做的。”
“哦?”护国公挑眉,又落了颗子,说道:“何以见得?”
殷昱看准地方下了白子,吃了他巴掌大一片,然后道:“这件事如果是季振元为掩护谢荣而做,他根本不必弄得这么大阵仗。正是因为阵仗太大,我才觉得不应该是他这种老狐狸做的。”
护国公盯着被他吃掉的那片空白处,半日郁闷地道:“上次你说的朝中除了季振元和咱们这派,还有股人暗中作祟,查出眉目来没有?”
“骆七死了。”殷昱眉头紧拧,“昨天发现尸体丢弃在他自己的屋里,身上遍布伤痕,而且瘦了很多,舌头断了,应该是遭受过严刑拷打之后扛不住自尽而死的。这么看来可以推断,当初把骆七带走的那些人,他们也想知道骆七背后的人是谁,而且这次还很有可能仍然没问出结果,要不然骆七不会自尽。”
护国公扔了子,也没有了再下去的心情,“这个人藏的越深,阴谋也就越大。现在咱们却还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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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族
“不管冲什么来,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殷昱眼眸里闪过丝冷光,“这人一定跟季振元有关系。这次皇上抽人专查骆七的案子,顾若明和谢荣都在以不同方式向他走前跑后,应该是想插进这案子里来做手脚。只是骆七这一死,他们的争也就没有了意义。”
“既然怀疑跟季振元有关,那我们不如调派人手时刻盯着他。”护国公道。
“没用。”殷昱站起身来,负手摇头,“我已经让人盯了他一个多月了,他接触的人太多,这其中全部都是朝官,而且都是公事往来,根本就无从分辩起哪些人是目标中人。”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护国公望着他。
殷昱盯着墙上的老子图看了半晌,说道:“每个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的。
“季振元已经快六十了,只有两个儿子,现在一个放了外任,一个也在詹事府,他如无灾病,在首辅阁臣的位置上顶多再呆十年。他如此地以招纳门生为名培植党羽,应该不会是像别人那样只为子孙铺铺路这样简单。我想先查查他的动机。”
鲁国公出了护国公府,便直奔五城兵马司总署跟各指挥使商议。虽然护国公给的提示是进宫请示太子,可是大家也都知道太子心意难测,到底能不能讨得旨意并不好说,可是不管怎么样也得去一趟,这差事便交给了最先领旨查办的荣恩伯。
这里曾密从总署回到府里,也问起任如画跟四叶胡同的联络情形。
任如画道:“我才听说谢荣居然被太子殿下赏了个妾侍在府,如今谢夫人似乎为此事与谢荣闹得极僵,连儿子谢芸的婚事也耽搁了下来,这个时候上门去,只怕不好。”
曾密也隐约听说过太子赏赐了妾侍给谢荣的事,不过他可不管这些内宅之事。
只道:“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可就没用了!到时谢荣又是风光威武的刑部侍郎,这锦花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好。如今圣上旨意下来。正是我立功的好时候,等我在这次清查中做出点成绩,再让谢荣替我向季振元说说,这升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任如画闻言叹道:“可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上门去?弄不好人家还以为我是去看笑话的。”
曾密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谢荣跟夫人感情深厚,你不如想个法子跟谢夫人先打起交道。原先在清河你不是也见过她吗?这样,你制造个机会跟她偶遇,然后趁机叙叙旧,这关系也就自然而然联络上了。”
任如画沉吟点头,“你说的也是。”又睃了他一眼,道:“你对这些旁门左道倒是张口就来。”
曾毅笑了下,直起身道:“在官场上混。没几手旁门左道的功夫,能站得住脚吗?”
任如画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丈夫的德性,也就懒得理会了,这里等曾密走后,自让下人去跟四叶胡同的下人们套近乎不提。
而枫树胡同这里忙了大半个月。终于要迎来齐如铮的婚期。
谢琬看着府里再次挂起了大红灯笼,也很高兴,随着余氏一道打点着各处琐事。洪连珠如今已经掌管了府里全部事务,这次齐如铮大婚,她也要担起迎客的重任。
夜里姑嫂俩在正院里整理明儿的菜牌,洪连珠忽然就想起自己成亲时王氏跟谢棋到来的那堵心事,遂与谢琬道:“那王氏作恶多端。如今倒落了个诰封在四叶胡同享起福来,可见老天无眼,也不知道她将来怎么个下场。”
原先谢琅碍于男人身份,有些是非并没跟她说得那么清楚,所以对于王氏的恶行她脑海里也只有个概念,可是如今跟余氏日日常在一起。从她口里得知了这些年王氏如何针对谢琬下的那么多毒手,心里也跟堵了块石头似的怪不舒服,因而见着王氏虽然走了,却又过上老封君的日子,就不免有些不平。
刚进府时确实对谢琬存着几分客气。就算知道谢琬好,也只是很模糊的感觉,并没有很真切的感受。可是当谢琬把家里什么底都交了给她,又替她在王氏面前出过几回头之后,她很自然地也看到了她的一片真心。所以对于王氏的不满,倒是有十之*是出于对谢琬的疼惜。
谢琬一面对菜牌,一面笑道:“急什么,只要王氏一直呆在四叶胡同,她就总会吃亏在谢荣手里。”
洪连珠有些不信,“王氏终归是谢荣的母亲,难道他还真能连自己的母亲都能给灭了不成?”
“会不会我不敢保证。只不过王氏再想出来惹事,是肯定不可能了。”谢琬笃定的道,“谢荣对王氏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我要是想害王氏,简单得很,只要让我们插在四叶胡同的那两个人挑拨点什么给王氏听,王氏再弄点什么事情出来坑谢荣一把,我敢肯定,王氏不是残就是死。”
越是离目标近,谢荣越是不会容忍身边人拖累他,他连谢葳都送到了清河,对王氏又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不过现阶段下,弄死个王氏对她来说实在得不到什么成就感,她也就犯不着去在她身上费功夫了。
而王氏若是知趣的,也该从此收手,她若不知趣,那就任谢荣去收拾她好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除了谢荣,应该还有不断冒出头来的一些人——应该不会有人看好她和殷昱的婚事,至今为止只有谢葳谢棋来坏她的事,实在有些不寻常。她们只是头一拨,在不可预知的未来哪个时候,应该还会有别的人罢?
比如说,宫里或者护国公府。
宫里不必说了,皇上大年初一仍然高调宣召殷昱上太庙祭祀,说明殷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份量的,虽然不好说有份量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归有一点,至少下回再宣召殷昱去太庙祭祀时,他是不会愿意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出身平民的女子。
如今太子妃态度虽然不明,但从护国公府那会儿专给殷昱找三品以上家世清白根基深厚的大家闺秀为配偶来看,殷昱会选择她肯定也让他们大大出乎意料,这从提亲之后两人的媒聘之事都是由殷昱交代庞白出马,护国公府再也没有过问过此事就看得出来。
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四月,如今离那会儿也不过小半年时间,她很快就要面对他的这些亲戚圈子。当然,她出身低微,跟殷昱只是名义上门当户对,实质上差着十万八千里,她不可能去要求他的亲人们把她当金枝玉叶地尊重,只是她也不愿意因为这样,就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
她的原则,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便是跟他成亲的又一个麻烦之处,除了立场明确的敌人,还有些之于她来说是对手的他的亲人。
这种分寸让人很不好拿捏,她只希望事情并不会像她想像的那样麻烦。
洪连珠看她一下下地数叠着菜单,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是还在想王氏的事,怕她引出坏心情来,便说道:“等家里的喜事过了,咱们出外去走走,带你去逛逛,到时你成了亲,咱俩可就没这么多时间日日在一处了。你虽然对京师也熟,可到底不如我这个土生土长的。”
她笑着端了杯茶给她。
谢琬接过,爱昵地道:“是到时候嫂子不方便了吧?那会儿肚子里应该会有小娃娃了!”
洪连珠脸上一红,略有羞涩,但是也大大方方地道:“我倒是也想快些怀上,咱们家里人丁太单薄了,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们相亲相爱的,将来他们大了后也有个依靠,岂不是好。”
洪连珠父亲洪桧是庶子,没有同胞兄弟,与别的嫡庶兄弟更是不往来,所以那边也是孤单的。洪连珠自己有个弟弟,如今还只有十岁,洪夫人年纪也有三十六七了,会不会再有子嗣还要靠运气,洪桧吃够了庶子的苦,又没有纳妾的打算,因而,两边人丁都不算兴旺。
说到人丁的事,谢琬倒是又想起一事来,“嫂嫂过门都有几个月了,入族谱的事也该让哥哥去办办了。不然过年祭祀的时候都不好露面。”
宗族事儿归谢荣管着,今年虽说不可能特地回去宗祠祭祖,可是在府里佛堂也得上上香,总归要在谢荣那边把名号入了族谱,才好行事。若不然,到时候这府里正经的主母却不能前去叩拜祖先又算怎么回事儿?又不是妾。
洪连珠也意识了这个问题的要紧,但是又不忍心丈夫被埋怨,于是道:“你哥哥近来忙,因为皇上下旨清查官员私行之事,许多衙门要换人塞人,虽然这是吏部的事,可是有些要紧的职缺也得内阁共议,所以魏阁老交给他许多事做,回头我就跟他说。”
谢琬望着嫂子笑起来:“哟哟哟,哥哥有人疼了。”
洪连珠脸又红了,一面睨她一面笑起来,说道:“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妹妹,你们俩,我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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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
夜里谢荣回来,洪连珠一面侍候他更衣,一面说起了这事。
谢琅闻言却是嗯了声,然后便推说去讨点茶叶,转身到了枫华院。